「嘶……痛痛痛痛...」
褐色皮膚的青年揉著紅腫的臉頰及被抓傷的手臂,跌坐在一旁的石子路上。
冒險者回顧了一整天下來發生的事,依舊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遭受這種待遇,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只不過是同時邀請了兩位女性一起出遊,沒想到卻在集合當下不約而同地遭受到雙方的猛烈攻擊,落至現狀。
「嘶……這比我上次在雪山附近遇到的魔獸抓得還痛啊...。」
雪白的景色映入眼簾,冷風呼嘯而過,彷彿能夠滲入骨髓一般的寒冷讓女性拉緊了大衣,小心翼翼地於平滑的雪地中行走。
因被冰雪覆蓋,而相較平時削弱許多的大地祝福令她有些不習慣,卻也沒有減滅心中對於從所未見事物的好奇與期待。
塔里納望向無止盡潑灑潔白的天空,緩緩地伸出右手,感受著雪花翩翩落於手心,隨著溫暖的體溫逐漸化為水流。
新奇的自然現象讓她目不暇給,忘卻了原先設想的目標,僅是自由自在地享受這白茫茫的美好世界。
直到一旁傳來的聲響中斷她的注意,反射性地朝向人聲來源望去。
深色皮膚的青年獨自一人坐於路上,身上的傷痕展現方才究竟受到多麼不留情的攻擊,紅痕於皚白的景色下更為清晰地綻放著。
看著對方可說是狼狽的模樣,她放下原先的沉醉,快步向其走去。
「你還好嗎?」站定於他的眼前,塔里納仔細地端詳著他的傷處。
與其同時,背包拉鍊傳來不明的拉動聲,土偶猛然自其中竄出,手中捧著草綠色的藥膏。
「不介意的話,請用這個。」女性讓土偶跳至手中,將具治療效用的物品遞予對方。
突如其來的話語聲,使伊萊回過神,抬起頭並望向眼前的女性。
輕柔飄逸的褐色長髮、兩側綁著深紅色的蕾絲蝴蝶結,似乎不是這片大地常見的絲綢商品。灰褐色的深邃雙眸使得這幅不熟悉的面孔更加神秘、因寒冷泛紅的雙頰在皎潔的白雪中為其增添上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氣息,讓人禁不住想將其擁入懷……
不不不……男性即時打消了腦中的念頭。
露出滿面的笑容,男人伸出手,卻不是接下眼前土製人偶遞來的藥膏,而是輕巧地拉過身前女性嬌小的手
「是不常見的面孔呢…初次見面,可愛的小姐♡」
接著望了望緊盯著自己的土製人偶,伊萊微笑地向其道了謝,收下了女性溫柔的好意。
「你好,初次見面。」這才想起自己的失禮,塔里納微微行禮著道出話語。
「只要按照三餐塗抹,應該數日便能恢復。」她接續解釋起藥膏效用,然而面前的人似是毫不在意話語,仍舊面帶笑容直看著自己,並維持手間的溫度。
望向對方的表現,女性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隨後視線再次捕捉到慘紅的傷痕,瞬間像是了然般地回握住寬大的手掌。
「請問,是發生了什麼嗎?」她以盡可能溫和的語氣開口問道,僅希望不會嚇到可能正處於害怕的男人,「是被強大的野獸襲擊?或是被陰險的強盜搶奪?」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協助你的。」隨著話語的落下,土偶自皚皚白雪下探出身軀,如守護神般立於身旁。
「啊…哈哈…哈哈哈……這個傷口嗎…」
男人收回了緊握的手,輕撫著烙印在自己雙臂的傷口,眼神飄移不定,似乎在找尋合適的藉口矇混而過。
被魔獸襲擊?然而附近卻未殘留任何打鬥痕跡及魔獸留下的氣味。
想要救下樹上的小貓結果被抓傷?不不不,那怎麼解釋臉頰上那鮮紅的巴掌印,再說這片雪白的大地哪來的小貓。
男人最終放棄思考,抬起頭露出燦爛的微笑並眨起了一隻眼,故作神秘地向眼前的女性說道
「秘・密♪」
語畢,便順手抹上了方才土製人偶遞來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在一道道的疤痕上。強烈的刺痛感使男人不禁發出低聲哀鳴
「痛痛痛…不過,依可愛小姐的說法,這藥雖照三餐抹數日便能痊癒,我還真不能保證這三餐之間會不會有新的傷口出現呢!」
不等眼前女性的回答,男人便接著說道
「但…這幾日若能有位可愛的小姐待在我的身邊細心照料,照三餐幫我塗抹的話……」
伊萊將視線帶向了眼前疑惑的土偶及女性,正想發出一如既往的邀約時,不遠處卻傳來焦急的腳步聲,緊接而來的是陣陣嘆息及低語,語氣中不難聽出聲音主人的沮喪。
「偏偏是劇毒的藍紋章魚!」女性低頭急步走來,憂心忡忡的神情浮於臉龐,「大廚明明也看到了,卻還是就這樣丟進鍋子裡……」
「要是,要是誰吃到的話……」似是想到最為糟糕的結果,她猛力地搖頭想要驅散那如地獄般的景象。
不祥的關鍵詞與低落的聲音分走塔里納的注意,雖仍舊耐心地等待男人下一句話語,視線卻時不時移轉到女性身上。
注意到對方擔憂的眼神,伊萊打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
對於突如其來的事件,不但沒有阻撓自己的意圖,反倒助了一臂之力,為先前的邀約找到更合適的藉口。
「怪不得這陣子這麼熱鬧,又到了節慶的日子嗎。藍紋章魚啊…這吃下肚可不是什麼好事呢。」伊萊皺著眉頭獨自說道。
一年四季的雪景、銀白的雪色大地,與平平無奇又單調的白色光景對比,這座城鎮以豐富的珍奇美食聞名。
近鄰聖魯特平洋,耶恩鎮富饒生鮮海產。
為其遠道而來的觀光客不僅為此地增添了幾分生氣,不時舉辦的美食節慶也為耶恩鎮帶來蓬勃的氣息。
而土生土長的伊萊也因此深諳水性,對於生鮮海產也是再也熟悉不過。即便是外行人,藍紋章魚的劇毒必定略有耳聞
伊萊想起去年的美食節上,從攤販女性手中接過的「特製料理」,裡面居然摻雜了微量的藍紋章魚毒素。這可是讓男人上吐下瀉了整整三天三夜。
女性的話語不經勾起伊萊那次悲慘經歷,忍不住打了一陣哆嗦。從這些片言隻字來看,怎麼想都不會是件有趣的事。
「這麼在意的話,不如一起去看看?」伊萊歪頭試探道。
「小姐是外地人對吧?那可正好。有我這位嚮導伊萊在大可不必擔心!跟我一起走的話,想解決那位女士的煩惱或許會更方便?還可帶著你暢遊著名的美食節大啖美食。不如……就和我來一場一日耶恩鎮約會?」
滿面笑容的男人看向女性片刻後,便不等對方的答覆,扭頭逕自走向聲音的源頭。
「那就麻煩你了,伊萊。」擔憂於緊急事態的女性順從地點頭接受對方的善意,並面帶微笑自我介紹著,「我是塔里納,還請多多指教。」
忽略男人追加的好意,一心向著在意之事的塔里納趨步跟上遠方的女性,並於轉角處成功攔截人影。
「不好意思,打擾妳了。」先是有禮地致歉,隨後她直接了當地提出詢問,「關於藍紋章魚一事,不知道能否和我們詳細說說呢?」
「你,你們是……」突如其來的詢問令女性瞬間升起防備,向後退了幾步並擺出隨時將要逃離此處的姿勢。
「請別擔心,我們沒有要向官兵報告的意思。」塔里納柔聲安撫著,試圖緩和對方緊張的情緒。
話語或許是引起女性的共鳴,她躊躇片刻,最終放下對於陌生人的戒心。
「眼見真實,請你們直接跟我來吧。」並沒有道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她反倒是轉身示意兩人跟上,一路朝向那既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世界前進。
隨著女性的指引,兩人到達了街道上的一間餐酒館。女性四周張望,似乎是警戒著什麼一般,帶著兩人繞過曲折的巷弄進到了後廚。
推開厚實的木門,只見料理台上處處可見藍紋章魚的屍體及臟器,接連著撲鼻而來的是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及藍紋章魚毒素特有的氣味。隨著女性的視線再往裡面望去,一位大廚正處理著大量的食材,將章魚一塊塊丟入鍋中。
「這……」濃烈的惡臭使伊萊皺了皺眉,對眼前的場景簡直不可置信。
包覆住土偶的手掌心因警戒多了幾分力道,塔里納環顧了四周,眼前的場景串聯起方才女性及伊萊的話語,使其立刻掌握現狀。
只見大廚又要講食材倒入,伊萊一個箭步上前,阻止了男人的行動。
「大叔啊,你這量及食材…是會死人的。」
大廚似乎終於意識到身後陌生人的存在,然而下一瞬間注意到熟悉的面孔後,便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就跟你說過了加了香料後食材原料或氣味什麼的沒人會在意,大賽時間那麼緊迫,這辦不成了難道你要來負責嗎!」
男人怒氣沖沖地發出質問,惡狠狠地盯著助手。再瞥了瞥身旁陌生的男人及女人,並冷嘲熱諷地吐出敵意。
「哼,這可好了,還搬救兵來是吧!我看你是連助手都不想當了!」眼看男人步步逼近身後的女性,伊萊介入其中擋下了大廚的去路。
同時,塔里納也放下手中的土偶,幻化成形做出了守備的姿態,護住因不安而顫抖的女性。
「大叔啊~你先別激動嘛!」伊萊面露微笑。
「我們就只是想提醒你,藍紋章魚是明文規定不可用於食材罷了。這觸法了可是要被官兵抓捕判刑的呢!你看看這助手小姐不是替你著想嗎?」
接著打趣地說道,「連這麼可愛的助手小姐的話都不聽…如果我是大廚,我保證言聽計從、聽命行事、百依百順!可恨不得天天都被……」
彷彿意識到身後助手投射的冷漠視線,伊萊將即將說出口的話語吞回肚中。
嘆了口氣後伊萊便收起笑容。有別平日的氛圍,伊萊一改往日的態度做出嚴厲警告
「再不停手的話…我可不保證大叔你的下場」
冷冽的話語划破漫延在廚房中的空氣,氣氛瞬間上升到了冰點。
然而眼前的大廚似是著了魔般依舊不聽勸,執意要將剩下的材料投入鍋中。
「就憑你們這幾個外行人也要對我指指點點?別說笑了!」
「我們無意阻礙你的表演。」看似和緩的語氣,塔里納的神情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不過倒是對於數個問題有些好奇。」
「為了一個數年一度的比賽,有犧牲他人性命的必要嗎?」
人型土偶咚地落於桌面,面容扭曲地激烈掙扎著,似是模仿鮮血一般的泥塊自其口中滑落,接著是一個一個如同書籍中記載的生物器官形體,自剖開的腹部如廢棄物般灑落於潔白的桌面,轉瞬間染出點點深褐痕跡。
「而你,又有勇氣為了僅於鄉鎮內舉辦的小比賽,背負他人的人生嗎?」
數個殘缺的土偶不知不覺出現於他的身上,無視對方驚慌的喊聲與甩動的廚具,緊緊地攀住沾滿汙漬的廚師服,向上尋求解脫與安息。
「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成為一生無法擺脫奪走生命夢魘的殺人者了嗎?」
如述說故事般平緩的語氣,如歌頌著傳說的韻律,她向面色難看的大廚尋求解答。
「如果你決定演出這樣的故事,那麼我也無權阻止。」塔里納似是笑著,卻又帶著漠然的眼神輕揮雙手。
土偶瞬間掉落於十八層的霧氣,直至沾滿腳印的地獄,形體逐漸化為虛無,只留下細小的碎屑重組成棕褐的墓碑,緊密地包圍住讓自己故事荒腔走板的篡改者。
「願大地祝福你……」她似是看著廚師,又似是看著滿地的土製生命消逝,面帶不變的微笑道出話語,「祝福你們……得償所願。」
起唇,閉上,大廚反覆著動作,卻仍舊不發一語。
最終因過度使用而有些褪色的廚具掉落於地,他僅是以長滿厚繭的雙手蓋住臉龐,挫敗地坐於一旁椅上。
「奪走性命……我沒有打算做這種事。」低啞的聲音自指縫間傳出,混合著沉悶嘆息,「不管員工,還是食材取得管道,甚至是贊助資金都被他們奪走了。」
「至少我不能連比賽御用餐廳的名號都……不,這都是藉口吧。」隨著無法停歇的長嘆,男人彎起身軀,不願再面對眼前的殘局。
「大廚,請看著我。」離開來訪者的庇護,助手上前緊握住敬仰之人的手,溫和的雙眼與其平視,「沒問題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只要有您在,就算往後再也無法為比賽供餐,您最重要的,無可取代的餐廳也不會消失。」助手撿回廚師視為生命般重要的器具,輕柔地放於其手掌上。「所以讓我們重新開始吧,不論往後多麼艱辛,我都會奉陪到底的。」看著帶有茫然神情逐漸抬起頭的大廚,助手讓其重新握住手中之物,堅定不疑地說道。
「那邊的兩位,也請你們一起來幫點忙吧,就當作擅闖我們廚房的賠罪!」助手帶著狡黠的微笑,向客人發號施令著。
聽聞助手恢復元氣的話語,女性莞爾一笑,便開始指揮起大大小小的土偶協助廚房的清理及食材準備。
望向已開始著手進行工作的三人,伊萊先是愣了愣,隨後便無奈地嘆了口氣並參與幫忙。對於意料之外的工作男人雖非心甘情願,但仍是罕見地動用了自己和當地供應商的關係,為餐廳主人提供了新鮮的貨源。
不知經過了多少小時,抬起頭時夕陽已逐漸西下,落日餘暉及晚霞染紅了整片天空,大賽的準備終於是告了一段落。
「真的十分感謝你們的幫忙……這是一點心意,若不介意請收下。」女性感激地望向兩位冒險者,遞出了手中的免單券。
「我們隨時歡迎您們的光臨」展露出今日難得一見的笑顏,女性說完,便告別兩位冒險者,回到憧憬之人的身旁,並肩重返熟悉之處,留下兩人逐漸遠去。
默默看向塔里納手中的紙張,伊萊眼睛突然為之一亮,開口打破沉默。
「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獲♪沒有什麼比免費的燭光晚餐再好不過了!怎麼樣?要和我繼續一日耶恩鎮約會嗎?可愛的小姐…不,小塔里納♡」男人刻意地放低身段微微彎了腰,伸出手向眼前的女子做出邀約。
「比起這個,伊萊的傷沒問題嗎?」塔里納看著他身上尚未癒合的傷口,微微皺起眉頭說道,「雖然有點晚了,但還來得及去追查。」
大型土偶自大地甦醒,如同護衛般站於女性身旁,與她一同帶著無比認真的神情望向對方。
終究是敵不過對方真摯的眼神,伊萊放棄掙扎,帶著些許的尷尬輕咳了幾聲
「小塔里納真是太認真了……這不是什麼魔獸或盜賊的傷啦…就…」男人稍顯愧疚,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前因後果。
「原來是……這樣的故事啊。」她有些訝異地傾聽對方的話語,雖說是不值得鼓勵的行為,但看著對方身上無情的回報,卻也難以說出譴責的話語。
然而,就至今以來聽聞的傳說抑或是故事,最容易捲入感情明爭暗鬥,被拈酸吃醋者自背後捅上一刀的,便是伊萊這類型人。
畢竟相逢即是有緣,而今日也受到對方的協助,終究希望他的故事並非以如此荒誕的方式畫下結尾。
女性思考許久,最終以右手喚回土偶,於掌中轉變樣貌,伴隨細部塑型,化為栗褐手環,其上頭掛有雙手緊緊交握的小型土偶。
「願大地祝福你……早日尋得正緣。」塔里納遞出大地的饋贈,如哼唱般道出話語。
「正…正緣?」突如其來的話語使伊萊呆愣了片刻,隨後卻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小…小塔里納實在是太有趣了!」
男人道過謝,接過手環後便輕巧地在吊墜上落下一吻,將視線移向眼前的女性。
「難不成…小塔里納是對我有點心動了?不過要我定下來還太早了,我還想把愛帶給更多女孩子啊~」
戴上手環,男人一個彈指,剎那間水滴逐漸匯集於掌心,隨著寒冷的溫度幻化成冰,冒出了如硬幣般大小的冰雕。露出十分滿意的表情,男人便將自己的得意作品放至女性的手中。
「那就,有緣再相見?」語畢,男人便颯爽般頭也不回地離去。
近鄰聖魯特平洋,一年四季的雪景,銀白的雪覆蓋著一望無際遼闊的大地。熱鬧的街道上充斥著叫賣及招呼聲,四處可見不同大陸而來的冒險者及觀光客。此處以豐富的珍奇美食聞名。
這裡是──耶恩鎮。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男人今日也如往常無所事事,在熟悉的街道上四處閒晃,和相遇的人調天說笑。只不過手上多了一份大地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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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跟我說寫500字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