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知道，他什麼都等不到。


但他還是再等，只是等的不再是與自己相同年紀的他，等的是工作忙碌的二叔，二叔打了電話讓自己好好待在學校裡等他下班，等他忙完工作在過來接自己，中午的時候就打電話過來交代了。

而他也知道。

他說，今天會陪自己留下來等二叔來接自己走。

而且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會陪自己慶祝一下下。

他們就說好在學校後門的鞦韆等，放學的時候他們還對上了眼，但他很快就被要好的同學喊走了，施裕仁趁著同學不注意的時候對自己露出了歉疚的笑容，就像是不久前的那一天一樣，他露出了歉疚的笑容，拿一小盒的牛奶糖放在自己手裡...。

但男孩還是想著，他可能跟同學一起走一段路後就會藉口落下東西之類的先離開，然後過來找自己──畢竟，他倆說好了啊，只是在同學面前保持距離而以。

而且他中午的時候也確實偷偷的給自己送了生日禮物，一條三入裝的金沙，上面還特別綁了一條藍色的蝴蝶結呢，那是他唯一收到的生日禮物。

跟那一盒吃了一點的牛奶糖一樣，被他藏起在書包深處，男孩黑漆漆的眼睛望向了被自己放在前方花盆邊上的書包，很重要的禮物，被他深深藏起來。

他不想拿出來。

他想，如果吃上一顆甜甜的話，心情也許會變好。


可是，他不想拿出來。

男孩垂下了頭，良久，最後一絲灑在他鞋面上的夕陽光都消失後他才緩緩站起身來，鞦韆隨著他起身的慣性在身後搖搖晃晃的，無人的鞦韆輕輕搖晃著孤單。

男孩邁步走上前，揹起了背包，動作牽動了傷處，讓他不經小聲的嗚咽了一下，但咬著下唇，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和眼睛，踩著慢吞吞的腳步往學校大門走去。

他應該去家長接送區等他的二叔了。

然後也許會先被送回家，又或者是跟著到醫院去。


反正那裡都一樣，去哪裡都無所謂。

反正會偷偷帶自己慶祝生日的爸爸也不在家。

夕陽西下，張思益恍然的看著那鞦韆晃動的頻率漸漸緩了，最後靜止在原處，他盯著看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是個什麼表情──直到有人趴搭趴搭的往自己的背上胡亂拍打著而回過神來。

「你發啥呆呢！？」

陳隆發睜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自己瞧，眨了眨後笑容滿面地舉起手中的塑膠袋，笑道：「我買了可樂跟可爾必思！」

方才他媽媽打電話來說忘記買飲料了，讓他們回去的路上順道買飲料，因為他倆都是騎腳踏車，所以留下張思益在這裡顧車。

「沒什麼啦，那我們快一點走吧。」

張思益撓撓腦袋，將本來就亂的頭髮又抓的更是到處亂翹，他伸手拿走陳隆發手上的那兩大罐飲料，掛到了腳踏車上，人也跟著跨到腳踏車上準備出發。

「就是，快點走、快點走，要不回去晚了，菜涼了，我媽要捏我耳朵了！」

陳榮發咧嘴笑著，跟著一起跨上腳踏車，一高一矮的少年並騎著往四色里的方向而去，他媽媽今晚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拿手菜，雖然今天還不是張思益的生日，但他知道明天晟叔叔要回來了，他們一家人想要在正式搬家之前在原本的家渡過張思益十七歲的生日。

本來張思益想約自己去，但他媽媽是這麼表示的──要搬家了嘛，特別的日子就該留給他們父子還有益叔叔一家子好好團聚，還捏著自己的臉表示自己去湊什麼亂，一點都不貼心。

因此他才特地改約張思益生日的前一天去他家裡慶祝生日，反正早一天慶祝，掛著生日的名號還是生日！

張思益騎著腳踏車，微微往後看了一下，早就看不見幼稚園了，更不可能看見鞦韆，他看見的是路燈一盞盞的亮起，照亮來途。

很驀然的，張思益笑了。


彷彿有什麼鬱悶的東西一掃而空。

「你再不快一點，我要丟下你了。」

超前一台車的少年笑著，清朗微啞的嗓音滿是笑意，笑聲也彷彿震動著胸腔一陣暖意，落後一台車的少年哇哇地叫著：「當心到家的時候我把你關在門外！」


倆少年的笑聲隨著路燈在前方一盞盞的亮起，照亮了去途，影子落在他們的身後，拉的好長、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