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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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OC / 紫薯芋泥 _ 清明(古風AU)

他望向白淵,應是無神暗淡的沉邃眼瞳竟隱有波光流轉,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委屈,絲絲縷縷,揉合卻有千斤重,猛地撞進她眼中,撞得白淵不覺屏息,扣著少年手腕的雙手也不由得收緊,生怕自己一動,那個生機勃勃的少年便要散在了這漫漫煙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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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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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無邊漫漫的春雨一落,台上咿呀哼唱的曲兒便停了下來。

  雨勢不大,卻是細密,如絲如幔圍裹廊院。不消片刻,戲台地板已被雨水打溼大片,鮮亮的戲服也蒙上一層暗色。台上伶人幾個面面相覷,又望向台前臥著的軒居主人,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這戲曲是否還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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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榻上,白淵搖停了扇子。

  「既已落雨,今日便到此結束罷。」雨絲搖落的第一時間,侍女春分便已持來紙傘為她遮雨。因而此時她一抬手臂,春分立即了然,上前一步將她攙扶起身。

  幕後,班主聽了,趕忙上前詢問道:「白姑娘,那酬勞……」

  「酬勞仍按此前商量好的計算,絕不會讓諸位作白工。」白淵緩聲解釋,又轉過身,向戲台伶人和後方工人叉手各行一禮。「九嶷山高路遠,有勞諸位遠道,白某吩咐了側院供諸位休整,若是不嫌棄,可待到雨停之後再行離去。」

  班主忙道客氣,便隨侍女冬至結帳去了。

  白淵隨後喚來另一名僕從,讓人領著戲班一眾往側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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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原先榮華的院落霎時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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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名做聽雨軒,是她的藥學師傅──巫蒨曾住過的院子。

  早春的雨慣是溫柔,浸潤無聲,明潔塵世,饒是九嶷怪險如斯也堪得留戀,縱使無日,仍覺天清氣朗,而忘料峭春寒。

  白淵靜立於院中,凝眸,望見天邊昧雲疊疊,天色晦暗,惟一瞬墜落的清透雨珠劃破鬱色,替昏昏沉沉的雨日妝綴一抹光亮。

  聽雨此名,當真取得極好。

  「也不知今日這搬戲,蒨娘可會喜歡。」她淡聲呢喃,自言自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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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見她神情落寞,春分心有不忍,柔聲寬慰道:「小姐如此精心準備,大夫在天之靈,定也是歡喜的。」她未曾見過巫蒨,只得以大夫暫稱之。

  身後,其餘侍從皆垂著頭,無敢應答。

  知他們都是長老一派,不親烏園。白淵並不在意他們的沉默,笑了笑,擺手散了侍從眾人,讓他們同戲班一塊避雨去。

  她的恩師巫蒨,於九嶷之外是救命神醫,世皆敬之,民皆愛之。

  可於九疑山門,卻是長老口中的「逆徒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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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便行醫,聽雨軒築於九嶷山腳下,屋子坐西朝東,採光充足,倒是一處宜居的。只可惜自巫蒨過往,山門因覺污穢而拒之,唯獨白淵會定期遣人到院子清掃一番。畢竟蒨娘嫌髒嫌得緊,不看著點整潔可不行。

  再便是清明時節,白淵會同今日一般,招來梨園,到此聽賞一齣戲曲。

  說也怪,她本是喜靜的,卻在不覺間承了這樣喧鬧的嗜好。

  勾欄瓦肆,此些娛樂原是巫蒨所好,不知怎地,如今也成了她的興味。許是這院落太過清淨,清淨得近乎寂寥,和她記憶中雞飛狗跳的農家院子總聯繫不上。

  ──罷了,這屋子太靜,圖個熱鬧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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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小姐,該進屋了。」春分細聲提醒。白淵身子骨虛弱,又遇風雨,只恐寒氣入體,依她那不愛喝藥的脾性,屆時又得好一頓折騰。

  「不急。」白淵輕輕搖頭。「我先前制的線香在何處?」

  「收在櫥櫃裡了。」春分答道,說罷便要去取。

  可又想到手中雨傘,自己一走、白淵必不可免會淋雨,欲行的腳步便頓了住。

  她稍作沉吟,轉而問道:「小姐,雲公子今日可有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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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曉這姑娘心想的什麼,白淵不住好笑,眼含打趣地瞟了她一眼,「你小姐我還沒有病弱到這般地步。」

  話是如此,卻仍由著身側無聲現蹤的藥傀接過紙傘。

  見雲木接手,春分這才安心,快步跑向主屋取香。

  再回來時,她肩上背著個小包裹,手裡也多了柄傘;白淵要的線香則被她抱在身前,小心翼翼將香筒護在傘下懷中,以防淋雨變質。

  「小姐、雲公子,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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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

  因著落雨,尋常詭寂的山野添了幾分明快。

  林間心緒卻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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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白淵始終抿唇,一語不發。

  每逢節日總是這樣的,心尖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悽楚,如今亦然。似乎她越是前行、距墓塚愈近,內心上湧的負疚便越是沉重,沉得她幾欲窒息。

  是之於蒨娘、是之於烏園,亦是之於……

  側了眸光,少年的半邊肩膀已然濕透,他卻彷若未覺,只一意為她打傘。

  見狀,白淵心一緊,胸口止不住地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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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傘大得很,我不會淋著雨的,別擔心。」強忍著情緒,她抬手扣住身邊藥傀執傘的腕,不由分說便要將兩人頂上傾斜的雨傘回正。又施了點力氣,意圖將半個身子落在傘外的少年帶進傘下,「雨水冷,師兄你站進來點。」

  雲木卻恍若未聞。只是感覺傘面偏移,手頭又添了幾分力。

  見傘面又有傾斜之勢,白淵登時擰了眉心,低聲斥了他一句「別動」。

  許是錯覺,她責備的話語一出,藥傀似也隨之怔住。

  他望向白淵,應是無神暗淡的沉邃眼瞳竟隱有波光流轉,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委屈,絲絲縷縷,揉合卻有千斤重,猛地撞進她眼中,撞得白淵不覺屏息,扣著少年手腕的雙手也不由得收緊,生怕自己一動,那個生機勃勃的少年便要散在了這漫漫煙雨裡。

  倘若散了,那便無從再尋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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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定望了那雙黑眸好一會,白淵緩過神,無意識軟了聲嗓,哄著稚兒一般,說:「咱倆也不是頭一次擠一把傘了,不會淋雨的。」

  「聽話,站進來點。嗯?」

  良久等待,雲木總算收了勢,依言湊近傘下。

  見白淵笑容舒展,他眼睫輕顫,撐傘的右手無自覺便收緊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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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並肩而行,施施穿過林徑。

  巫蒨的墓塚離聽雨軒不遠,望後走段距離便是。白淵為她下葬時還特意栽了些鳶尾在附近。

  望著那一片鳶尾,她忽而間憶起了從前,憶起那滿谷盛放的幽紫花海。

  彼時的白德辰尚未離世,巫蒨也未被安上叛徒之名,每每她又因著蠱術鬧了點什麼動靜,白德辰便會拎起掃帚、追著她滿山滿院地跑,最後罰她面山長跪;跪著跪著,蒨娘和雲師兄也來了,向白德辰說著軟話,而她稀里糊塗就免了罰。

  然後蒨娘會帶她去到那山谷,藉著採藥的名義,痛痛快快撒了一下午的野。

  ……蒨娘之於她,就同那鳶尾一般,是她的救命恩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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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她長舒一口氣,強自定下心神,細聲喚了人來:「師兄。」

  聽她呼喊,藥傀當即放下手中物件,快步上前,靜候吩咐。

  兩人此時各執一傘,橫張的傘面邊沿相對,雲木還想再靠近,相抵的傘緣卻阻了路,他再不能前行,便相隔著煙雨,眸光凝住身前那人。

  白淵只當沒看見。

  此次喚他不為差事,是以白淵並未開口,只自顧挽起衣袂,露出勁瘦蒼白的一節小臂,探入香筒中,默聲捻著數目取六炷清香,又拿來發燭準備燃火,一甩腕,成沓鐵片重重敲上石塊,鏦鏦錚錚,音猶鐘撞,聲聲入耳。

  響動震得她又怔了神,連火星落入火絨都沒注意。

  ──曾幾何時,也輪到她置辦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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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愣然,火絨又燒得盛烈,雲木掃了眼桌面,自個兒撈過取燈來接引。

  白淵這才回神,連忙將香支整好,湊近取燈。火光攀上香炷的瞬間騰升起清馥藥香,混入薄煙,迎風裊裊,不多時便搖散在空中,和進清新的山野。

  待香火趨穩,雲木便滅了火絨。

  白淵也將半數線香塞進藥傀少年手裡,叮囑道:「師兄,等會照我說的做。」

  接過香炷,雲木未言,只是頷首。也不知聽沒聽懂。

  她心底又是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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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間有俗云:神三鬼四人一個。既是祭奠逝者,自然也是拜四拜。

  白淵雖不信鬼神之說,可關乎蒨娘,總不自主地會慎重些,也從這些講究,同雲木一起舉香向墓塚拜了四拜。

  文疏本該由身為首徒的雲木來誦讀,可他如今不能言語,只得由白淵代勞:

  「門裔霑德,恩比天長。恭獻微儀,請祖來饗。」

  「毋忝所出,以期隆昌。言祝不盡,惠保無疆。」

  「適逢清明,倍感思念,諄誨言猶在耳。可歎生死浮漚,無常迅速,未能珍惜過往,悔之深切。思竭誠以告謝,祈福蔭以無窮。尚饗。」

  「弟子雲覓海、弟子白尋南,敬叩。」

  誦罷,又是四拜。

  墓無墳包,便將線香豎進備來的香爐中。正是稍早春分肩揹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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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來。」雖是拜完了人,可也還有別的得拜一拜。白淵朝雲木招了招手,又一指身前空位,「過來站這。你那傘先給我。」

  雲木未動。

  「一會就還你,聽話。」

  他微微抿了唇,扣著傘柄的指節攏得更緊了。

  「雲覓海,我數三個數──」

  ──啪!

  不過眨瞬,雲木已然收了傘,乖乖站上白淵所指那塊地。

  當真百試百靈。她有些好笑,站上前,分了自己一半的傘給他,免得人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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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會我指哪兒了,你就朝那處叩首。」她囑咐道。

  雲木這回仍只頷首。

  白淵乜了他一眼,探出指尖,點了下少年腦袋以示斥責。

  禮敬三界。第一拜天,躬謝天仙庇護不受鬼魅侵犯;第二拜地,跪謝天地包容得以安居安葬;第三拜山,躬謝山神守祐墓地不被破壞。第三拜尤其重要,不只為謝庇蔭祖墓,更是為這偌大的九疑山門而謝。

  九疑山乃宗門發跡之地,亦是現時根基,縱無山神,也得謝這九嶷層巒的山。若無這般奇險的山峰與瘴毒沼地,如今的藥學之法恐也無法問世。

  這些,都是巫蒨教予她的。

  原是要傳給下一屆藥師首席人選之一的雲木,是她總愛扒在一旁偷著學。

  起先還覺著無趣……她笑,誰曾想還真有這麼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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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禮至此才算結束。雲木重新站起身,難得沒看她,只一瞬不瞬盯著傘。白淵見著好笑,便生了幾許壞心眼來,逗著小狗玩兒似的晃動紙傘。

  「行了,回去吧,回頭再讓姑娘們來收拾。」見少年目光當真追著傘尖,她忍俊不禁,噗哧笑了一會,才將那傘背至身後,背到雲木看不見的地方去。

  卻道:「喏,你的傘。」

  伸的卻是她自個兒持傘的那隻手。

  藥傀目色一滯,許久才接過白淵手中那傘。他這回自覺了,搶在白淵開口之前,自己便也站進了傘下,挨著她的肩頭,共撐一傘,緩步走回聽雨軒。

  這一路,他們誰也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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