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列在風雪中奔馳的貨物列車被漆成顯眼而危險的深紅，飾以蔓藤般纏繞的黑龍紋樣，這般醒目標誌似乎是某種暗號，讓部分車站的站長們別開視線，放任列車過站不停。

儘管外型如此引人注目，本質與本業終究是貨運，車廂內沒有因此多做裝飾，放眼望去全是冰冷的防盜加固設置，以及一箱箱飄著煙硝味的商品。

「這節車廂內所有的貨，都是刺蕁訂的。」
海妖走在前方帶路，拿著平板的鬣狗確認清單時挑起一邊眉頭。

「我以為碧國的血族已經是瀕危生物了？」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莫非碧國已經承認血族也是公民了？」
「……這滿好笑的，有機會拿來逗逗刺蕁的傢伙。」
「嗯，龍王也會有興趣知道你是怎麼把客戶搞沒了的。」

枯燥的點貨工作和沒營養的拌嘴，一路持續到貨車車廂的末端。
在最後一節車廂等待的，是頓擺在摺疊桌上、遲來的正餐：用黑麵包把奧利維耶沙拉和烤肉片夾起來的三明治、保溫瓶裝的濃湯，以及兩罐氣泡水。

「我說啊，為什麼自願攬下碧國業務？」
小口吞嚥氣泡水的海妖看著滑平板看新聞的鬣狗，後者回了個聳肩。
在他看來，碧國地理位置遙遠、氣候寒冷、客戶們難搞又關係複雜，而且離開都市區就很難看到兩格以上的訊號，對於需要保持聯絡的業務來說相當困擾。

「因為美人多吧。」
「……」
「怎麼，我不能工作的時候順便找女人嗎？」
「不是、等等，之前那位呢？」
「分了，貝蒂知道我的工作內容之後大吵大鬧，最後丟一句不屑當戰爭販子的共犯就跑了。」
「喔……」

欲言又止的海妖，別過頭繼續喝氣泡水。
列車還在奔馳，距離終點站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黑龍順著鐵軌往回飛越了半個雪國，在黃昏時來到狼所管理的奧特鎮。
殘留雪與泥的騎士裝扔到籃子裡，洗掉一路累積的塵埃和疲憊，換上適合與貴客會面的三件式西裝跟訂製風衣——此刻踏出紅色車廂的，是代表「龍群」的地區業務專員。

「喂，你忘了東西。」
鬣狗頭也不回，接住海妖拋來的帽子戴上，讓帽緣陰影營造出一張高深莫測的表情——儘管在眼神銳利的頭狼面前，不過是小毛頭的伎倆。

「你可以回海裡泡著了。」
「說聲謝謝會讓你的舌頭掉下來嗎。」



「會掉下來的是誰的舌頭，真不好說呢。」

目送鬣狗離開月台的背影，海妖伸手將遮住右臉的鬢髮撥向耳後，無機質義眼內的隱藏鏡頭收縮，閃爍象徵連線中的紅光。

「——如您所願，我盡力拖延了八個小時，再久就要被約談了。」
左手邊口袋裡傳出叮咚聲，他知道那是零用錢入帳的通知。

當他還在港口監督卸貨工作時，奧特鎮的頭狼傳來訊息，要求讓鬣狗「晚點再來」；於是海妖指使部屬傳達了半真半假的延遲訊息，讓已經到站的鬣狗不得不再穿過半個貝施科涅茨回到咆哮港，不僅將這拐人一來一回的時間緊緊掐在公司允許的誤差值之內，他還開了義眼的攝影功能，全程連線實況給頭狼觀賞。

包含鬣狗咬牙切齒地記帳的模樣，以及列車上的點貨過程。

究竟是臨時有事耽擱、還是突然的惡作劇心態，對海妖來說都不重要了。
那筆零用錢儘管頭狼給得十分大方，他一個銅板也不會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