ゲ謎,紀錄點子用,0509於膝上入眠。
咯咯郎偶爾會做惡夢,就像現在。說是惡夢或許有點不對,那是死前記憶的回溯,例如妻子身故時的悲慟,還有哭倉村中只相遇不到五日卻成為摯友的人類水木,那便是一切的開端,卻也是所有的終結,因為那個人呀,居然忘卻了村中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
咯咯郎獨自一人坐在老舊的廢棄住宅裡,身旁只有一床骯髒的被褥與用來替換的大量繃帶,他想起溫柔慈愛的妻子,還有早前帶著妻子的屍首猛然遠離他的水木的背影。
咯咯郎孤單無助的在那人身後奔馳,期待水木能夠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在奔跑中逐漸腐爛的身軀伴隨繃帶一同滑落,暴露出難聞的惡臭還有隱約可見的白骨,但對方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瞪大眼睛、牙齒打顫,還有加速逃離的雙腳,咯咯郎再清楚不過了,因為往昔他曾經看過太多、太多次,那是人類碰觸到恐懼時的神情,是害怕到無以復加時的舉止。
咯咯郎吐了一口氣,他難過的回到床鋪上,只有蒼蠅圍繞在身旁,帶著莫名難解的情緒靜靜地閉起雙眼,或許是過於思念所導致的幻覺吧?此時永遠無法闔上的門板嘰呀一聲打開,提早白了頭的男人再次走進屋內。
咯咯郎很想上前摟住曾經的摯友,訴說他的想念,痛斥對方的無情,但身上肌肉逐日腐敗脫落的他也只剩下眼珠能夠勉強轉動,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水木捏著鼻子,戰戰兢兢的走到自己身旁,以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自己。
穿著一襲沾染污泥西裝的水木試圖將咯咯郎腐爛的軀體騰空抱起,但肌膚化為腐肉落下,關節的連接處也跟著滑脫,他只能放棄自己原先的想法,嘴裡念念有詞的席地而坐。
水木早前將這人的妻子埋葬了,尚未僵硬的屍體掩埋在陰暗的土壤底下,他替女人立了一個簡單的墓,正想轉身離開的時候一陣大雷雨打了下來,白光照亮簡陋的墓碑,隨著雷聲轟隆作響,一隻小手活生生從土裡伸了出來。
宏亮的哭聲響徹雲霄,水木心想這孩子鐵定是名怪物,他舉起嬰孩柔軟的身軀,狠下心來欲把孩子摔死之際,腦海裡卻莫名浮現許多回憶,例如從軍歸來一無所有母親的表情、早前亡故的女人按著肚腹低喃抱歉的臉龐,還有包著繃帶的男人張牙舞爪追逐他的神態。
水木將所有的一切串連在一起,突然間又捨不得犧牲手裡溫暖的小生命了,他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心想怪物又怎麼樣?黑暗的人心永遠比怪物來得可怕。
水木打算扶養這名孩子,卻想起孩子的父親縱使是個將死之身仍不停追趕他的模樣,於是水木把孩子安頓好後折了回來,看見的卻是一副腐爛長蟲的身軀。
水木試圖將男人抱起來與妻子一同埋葬,但這副軀體只要移動就會碎裂分散,他只能放棄原先的想法,唸著佛經席地而坐。
男人睜著空洞的大眼,嘴裡唸著水木聽不懂的話語,水木訝異於對方還有意識的同時起了憐憫之心,他輕輕地抬起對方的身體,讓男人將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大掌則輕柔的闔上男人那雙瞪大的眼睛,他清了清喉嚨,接著哼起不知名的小調代替睡前的搖籃曲。
水木彎下腰來,在既陌生卻又熟稔的男人耳旁輕聲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願你有個好夢,咯咯郎。」水木握緊男人那雙腐敗黏膩的手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