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遇見對詛咒體沒有敵意的人，碼頭邊得知了不少有用的情報後，賈努夏爾少見的露出興沖沖的神情，帶著不少工具回到密特拉號上。
「就是這樣，今天放你們一天假去釣魚吧！阿明沒釣到10金價的漁獲不准回來。」
「那根本不是放假！」
無視黑膚青年的大聲抱怨，被稱為船長的男人將目光轉向另一位始終帶著溫和微笑的青年。
「難得天氣這麼好，一起去放個假吧。」雖說還是待在船上就是了。

不知道阿明一年的薪水夠不夠十金，或者是吃掉的可能有超過十金？
不管問哪個問題好像都會被扣薪水的樣子，可憐的阿明。

沒有注意到目光，伊格納茲只是鬆了鬆肩頸，附和道：「希望這裡的魚兒夠賞臉。」
離開卡浬寇已經好一段時間了，雖然青年自以為隱藏地不錯，但精神上似乎受到不少損耗，像是在重整什麼一樣，時不時地，有別於平時的放空，他更像是經常發愣一樣。

留意到一旁的同伴有些心事重重，自迷霧事件後雖然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但賈努夏爾仍舊沒有放鬆警惕，生怕一不留神又有船員被奇怪的海妖奪走。
船上也就兩個船員，在這樣的密切觀察下，賈努夏爾自然沒有漏掉伊格納茲相較平時更高頻率的發楞；儘管這樣的觀察說出來大概又要被札伊德說恐怖了。
「總之先來挑一根釣竿吧，我從碼頭那邊買了不少…」希望這些想法都只是錯覺，為了不顯得太咄咄逼人，賈努夏爾試探性地邀了兩位船員一同進行一些放鬆性質的活動。

挑釣竿

「哇……伊格納茲……看來你對自己的釣魚技術充滿自信呢？」不然就是喜歡挑戰？默默在心裡幫對方補上連自己都覺得好笑的理由，這心不在焉的狀況怎麼看都是出問題了吧！
「沒有十金的壓力嘛！」一派輕鬆的伸手彈了一下看起來隨時要斷成兩截的樹枝，馬上被船長以同樣的手法彈了一下額頭。

捕魚環節

「不公平……老闆你過度保護伊格了啦！」
「有些人就是比較值得被溫柔對待，你還不懂嗎？」

「順手而已。」

果然還是有點心不在焉所以沒辦法嗎？看著大搖大擺溜走的魚想著。

「其實賈努夏爾最寵你了。」嚕嚕釣到大魚的阿明，一邊說著會被兩人吐槽的事實。

「哈？你這幾天果然累到出現幻覺了嗎？」
「我怎麼感覺不出來？」
果不其然得到了雙份吐槽，黑髮的青年甚至激動到把手中的漁網弄破了。
「真是的，都怪你，那這條魚歸我了。」一把搶過札伊德手中的大魚，跟網子裡僅存的小魚們一起丟入水桶中。
「不是欸！」
「伊格你真的還好嗎？看起來已經出現幻覺了。」指著一臉壞笑的賈努夏爾，語氣有些不可思議。

再選一種道具

捕魚環節

「哼，沒辦法釣具都被拿光了，我只能自己做一支囉。」刻意選在伊格納茲隔壁坐下。
「這艘船只有我在認真釣魚。」

「明明就感情很好嘛。」結果回了一句不沾鍋的話，不過他還是很喜歡看兩個人一起吵嘴。
愈吵感情愈好嘛。
「這樣釣到等等吃飯也不錯。」

用那種破竿子居然還能釣到魚！？而且還蠻大隻的？
賈努夏爾見狀立刻藉機貼到青年慣用手邊，藉著觀察的藉口與對方拉近距離。
「我說，怎麼做到的？能教教我嗎？」
都刻意選了一樣的釣竿對方卻毫無察覺，看來是要更直球了。
「嗚哇——」看著賈努夏爾刻意的舉動忍不住皺起眉頭。

「欸？」釣魚不就是放空等待加上運氣那麼一回事嗎？一臉疑惑的青年回答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嗯……願者上鉤？」

是不是賈努夏爾有話想找他說？不過在同時他更先注意到札伊德的竿子斷得特別大聲。

「有沒有受傷？」

「啊不，不用在意我沒關係…」見好不容易被賈努夏爾纏住(?)的青年又要來關心自己，札伊德趕緊擺擺手要對方坐回去。
「看來這竿子也沒有多結實嘛，我就再選好了！」在賈努夏爾凌厲的眼神掃過來之前自主的坐離兩人又遠了一點。
「確定不是技術問題嗎？你看跟伊格好好學的話很快就能釣上的……」晃了晃手中的大魚，心想自己都表現得這麼主動了，身旁的男人怎麼還沒有反應。

比起這個得快點把十金的魚釣起來才行，札伊德這次挑了特別作弊的道具，坐得離兩人稍微遠了點開始專心釣魚。
「從那天之後就一直想問了，我從其他船的人那裏打聽了，經歷過那陣濃霧的傢伙都被取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意外札伊德這小子還挺識相，賈努夏爾趕緊趁機轉頭跟伊格多聊一些。
「雖然你現在看起來毫髮無損，但難保內在的東西沒有被悄悄偷走。」手按在對方的胸口，這回真沒有任何吃豆腐的打算。

嗯嗯嗯？
怎麼好像有點奇怪，看著坐遠的札伊德跟逐漸靠上直到體溫貼上的賈努夏爾，伊格納茲自己也不知道地，耳朵紅了起來。
深呼吸調整了一會，他望向那張過於靠近的精緻面龐與紅眸，平靜地道：
「我確實做了交易。」
「但我並不記得我失去了什麼東西，所以可能是類似某段記憶之類的吧。」
同時魚竿動了動

果然人不能分心？

「哼⋯⋯記憶嗎⋯⋯」紅眼瞇起顯然沒有被輕易的說服，但賈努夏爾也清楚自己並不是醫生，就算摸遍眼前的男人全身也摸不出個所以然。
「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得檢查一下才行。」雖說摸不出個所以然，對方紅透的耳尖和突然改變節奏的呼吸讓賈努夏爾忍不住起了玩心。
「說不定你肚子這邊⋯⋯就曾經被開了一個洞又縫回去了？」沒抓著釣竿的單手解開了襯衫的扣子，賈努夏爾一面觀察著對方的反應一面竊笑。

不想管那邊的臭情侶，自顧自的瘋狂捕魚。

突如其來的場面讓人直接腦袋當機了，伊格納茲幾乎不曾與誰這麼親近，更何況是一個這麼，呃，公開坦承的場合？
「……沒有遲鈍到發生這種狀況還不知道的程度。」整張臉都泛紅了起來，雖然想拉開一點距離但總覺得賈努夏爾今天玩興大起，並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他。
分神向一旁的釣竿

「……我的印象是交易而已，也回來了，不用那麼緊張吧。」雖然現在的他可能比當時在迷霧裡更緊張就是了。
光天化日啊……

「沒有嗎？但我都能夠這樣輕易地解開這件衣服了呢？」伊格納茲不知所措的反應讓賈努夏爾想逗弄對方的心來到最高點，索性直接跨坐到對方腿上。
「船員可也是密特拉號重要的資產喔—我緊張一下不為過吧？」鬢邊的觸手撩起對方的髮絲，如此露骨的撩撥，賈努夏爾心想，就算是千年神木也該開竅了吧？
話雖如此他也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觸手在伊格納茲緊繃的肩膀上揉捏了幾下，賈努夏爾靠向黑髮青年的耳邊細語道。
「接下來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吧？」

該說什麼？小孩在看別這樣？別說小孩了，阿明根本一溜煙就不見了，附近也十分識相地不存在任何人士逗留。
他一向知道賈努夏爾偶爾就是喜歡做一些感到趣味的事情，不過對他下手幾乎是第一遭，伊格納茲認命地回望那雙閃閃發亮的紅眸，一雙綠瞳就倒映在裡頭，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

他的眉毛微微蹙起，輕搭上可以說是纖細的腰肢環住以免人掉下去，畢竟他們剛剛可還是在釣魚，離船邊並不遠。
「……都不緊張我把你丟下去呢。」這也只是嘴上說說的胡話，他們都明白，畢竟自己做不出這樣的舉動，尤其是對這個人。
至於該明白什麼，他似乎有些苗頭，但跟那場霧一樣，來得又急又快，令人無暇思慮。
他選擇攬上腰肢埋首在眼前人的肩膀上，嗓音有些悶悶地，和平常實在不同：「……不明白呢，我只是一個剛被濃霧吐出來的小船員。」

覺得玩夠了的賈努夏爾沒打算繼續刁難伊格納茲，反手牽起對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輕輕在上頭落下一吻。
「不會呀，別忘了我是詛咒體，海對我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賈努夏爾輕巧的起身，將釣竿往旁邊一扔，打算將離開的船員喚回。
「這都不明白的話可就讓我困擾了，看來補完魚後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第二輪捕魚

「談得如何啦？是你在上面還是他在上面？」被叫回來的青年顯然還在記仇，一雙藍眸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同時對帶來一堆新釣具的雇主揶揄道。
「閉嘴釣魚，不然伊格說他要把你丟下船。」

他沒有遺漏賈努夏爾每一個動作，但很顯然在本來狀況就不太好的情形下，思考行為背後的意義跟留下後續的話語對大腦帶來了不少負擔。
不過不明白也不會因為思慮更多而變得明朗一些，伊格納茲嘆了口氣，隱隱覺得自己儀式的事物跟現在的惆悵感有些微妙的重合，他不否認自己腦子已經一塌糊塗的狀況。

算了，該知道的時候會知道吧。
摒除過多又無從判斷的雜念，他拿起捕魚工具 ，望著跑回來的阿明跟故作姿態的賈努夏爾：「考慮一起去游泳或許是個不錯的建議。」

這傢伙是真不明白還是刻意裝作不知情啊？賈努夏爾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雖然略顯無奈，但仍舊滿臉困惑的正直夥伴。
騎士團這東西真該死的害人不淺賈努夏爾發出細不可聞的哀嚎，手上綁餌的動作也越發粗魯。
「搞那麼久原來還是生的嗎，嘻嘻，豪可憐ㄛ。」將兩人反應盡收眼底的相關第三人發出哧哧竊笑，卻完全沒有要插手的打算。
扯進這種感情糾紛裡絕對沒好事，更何況這可是他最近少數可以嘲笑那個趾高氣昂的男人的機會了。
「怪不得你跟那個教會的傢伙沒有結果⋯⋯」憤恨的話語隨著魚餌一起落入深不見底的海中，賈努夏爾的音量也隨著逐漸下沉的餌料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什麼生的熟的？」看著一臉嘲諷的札伊德不明所以，現在釣上來的魚不都還是生的嗎？而且說了要拿去賣了，當然不能煮吧。
「教會的傢伙？你之前提過嗎？」賈努夏爾的話就讓他更不明白了，伊格納茲記得他一向討厭教會相關的人事，這會兒提起來顯得相當怪異，難道是在指扎伊德？
雖然不到討厭的程度，不過身邊兩位同伴今天都像是在打啞謎一樣，伊格納茲本來就有點疼的腦袋就更充滿了沒有邏輯的事物了。

如果可以像漁網一樣一撈都起來什麼都起來就好了。

「誰知道，你跟他最熟了不嗎？」或許是提起被自己視作情敵的傢伙而感到不滿，賈努夏爾沒有馬上察覺到對方的狀態與往常的不同之處。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啊，都到這個程度了還沒看出來，難怪你跟之前的那個……朋友？還只是朋友……」笑著拍了拍伊格的肩膀，這才察覺對方是發自內心對他們的行為感到疑惑。
「嗚哇，老闆，他用記憶換來這麼多的魚嗎？」指著伊格收穫滿滿的漁網驚嘆。

「你們在說誰？我跟誰很熟？」伊格納茲說出口的時候明顯看到兩個人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中間這尷尬的氣氛是為了什麼。
好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情……嗎？
「我聽不懂你們今天的話題，可以跟我解釋解釋嗎？我提過了什麼朋友嗎？」
好像從心底感覺到有好些疲憊跟微妙的失落感，但對於不了解的事情他只能無奈了。

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開來，賈努夏爾和札伊德兩人彷彿都被伊格的話語下了封口令。
「你……在說什麼啊，之前不是還很在意的嗎？不就是因為他才離開家的嗎？」一點也不想提起那個名字，生怕一說出口所有的回憶都會一起被帶回來。
「那個安瑟—」就像是要打斷青年一般，伊格納茲的漁網在札伊德開口的同時發出了恐怖的撕裂聲。
「別提那個名字，會帶來詛咒的！」

漁網裂開了，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被清楚的撕裂了開，留下一道並不疼痛的口子。
已然遺忘的東西怎麼會痛呢。

伊格納茲表情平靜的從箱子中拿起了

「我不記得除了安妮叫我離開家裡出去看看以外，還有什麼原因讓我遇到你們。」青年表情毫無波瀾，將漁網又放了下去。
「按照你們的表情，那可能就是我交易出去的『代價』吧，某段記憶，就像我剛剛說的。」
不去回想就不會發現記憶有空白的地方，既然不清楚原本在哪裡有什麼，就不存在失去之說。
——儘管他並不知道，失去的不只是「一段」記憶。

……。
他在腦海中盤算了幾個問題與說法，但和他現在一無所知也毫無所感的情緒並不一致，失去的並不能找回來，雖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樣的決定，是強迫還是自願，但伊格納茲很清楚，代價就是那麼一回事。
「總而言之，我不記得這件事情或這個人。」

「啊⋯⋯」以往令人安心的存在突然變得反常，札伊德頓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他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的船長，希望能得到指示。
「不記得⋯⋯真的假的？」這麼多年來的糾結和難解的情感就這麼化為一句不記得，賈努夏爾在那個瞬間也只能喃喃重複對方所說的話。
「嗯，逝者已矣，不用糾結於過去了，今天晚上去酒館慶祝吧，我請客。」但困惑與其他複雜的情緒在那個當下馬上被賈努夏爾拋諸腦後。
雖然還是對安瑟倫的事情有點在意，也擔心自己有天會不會同樣成為被捨棄的代價。
但困擾已久的大問題這麼輕而易舉就被解決，在擔憂與失落之前，得先好好慶祝一番才行。

「嗯，不記得了。」伊格納茲只能給予肯定的回應，補述道：「那就是我被奪走的東西吧。」
看兩人的反應，那一定是對自己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吧，可惜他現在對這些隻字片語提不起任何的印象。
不管是交易還是被掠奪，這片海域都不會把記憶還給他了。

「我有聽說別船有人失去了手腳、眼球，甚至是當場被砍了頭……」伊格納茲緩緩說出聽到的傳聞，嘆了口氣：「在你們看來，這個『代價』有比較大嗎？」
現在什麼都忘記的自己也只能用這種打哈哈的方式寬慰了，他隱約感受到賈努夏爾似乎不想告訴他詳情，或對他遺失的部分帶有敵意，問扎伊德可能也會支乎其詞吧。
喪失了什麼是值得「慶祝」的事情？這點他也想不透。

好困擾啊。

唰啦——
接連兩聲，漁網裂開了可怖的大洞，彷彿跟他的心情寫照一樣，只是伊格納茲並不知道破開網子的事物是什麼，他的心沉甸甸的，像萬千石頭壓在上頭，可他分明對應該熟悉的事情一無所知。

「……抱歉，我還是回船艙休息吧。」隨手將收穫擱置在一邊，他對著札伊德說：「麻煩你了。」
依舊是有禮的反應，伊格納茲自己也不知道走回船艙內的自己面上已是毫無表情，甚至顯得陰沉。

「……回去吧，札伊德你開船。」將對方的所有行為都看在眼底，賈努夏爾明顯的察覺到對方狀態不佳，而且是非常糟糕那種。
眼看魚貨應付這趟出航的花費有餘，賈努夏爾放下漁網，默默地跟著情緒低落的船員進了船艙。
「那個、要不，我做點什麼給你吃？」面對伊格納茲的一言不發，賈努夏爾有些小心翼翼，在商場上習慣對人使用的那些花言巧語，在這裡可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