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九月,夏。
「哥,哥你起來一下──」
距離陳祐謙睡下的時間也不過三個小時,昨晚林宇恩難得興致大發,那孩子偏要纏著他做到夜半凌晨,陳祐謙還記得自己真正睡下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多,和精力過剩的孩子不同,十四歲的年齡差讓他深刻感受到體力大不如前。
艱難的伸展過度勞動的身軀,腰部的地方隱隱約約傳出痠痛,他可不想因縱慾過度造成的腰痛去看門診。陳祐謙仍在半睡半醒之中,他依稀記得這個時間點是林宇恩晨跑的時間,儘管他不理解昨夜做了那麼多次的人怎麼還有辦法早起、也不清楚本該在運動的人為何又要在一大早擾人清夢,他還是含糊地做出了回應。
陳祐謙將手往聲音的方向伸去,撲空的摸索好一下子,當指尖碰到熟悉的毛絨觸感、以及聽見小貓細微的叫聲時,他有那麼一瞬以為是襪襪回來了。
週六的早上七點,陳祐謙幾乎是錯愕的張開雙眼,然後就看到林宇恩抱著有點髒髒的小傢伙蹲在床緣,灰色的虎斑小貓只有林宇恩的手掌大,身體被對方用雙手輕捧著,兩個小小的前掌抵在白色的被單上,一人一貓用著圓滾滾的眼睛在床邊盯著他看。
「……你撿了貓?」
「牠跟著我所以我就帶回來了,」林宇恩動了動貓掌並用肉球去觸碰陳祐謙的手背:「哥不是有養過貓嗎?怎麼樣?可愛吧?」
「你要養?學校宿舍不能養吧?」
「不能啊,所以我回來問你,」小貓在林宇恩的手中扭動了下,然後再次被捧在掌心內:「我們一起養牠吧?因為宿舍不能養所以只能讓牠住在你家……我會多出點養貓費用、也會定期打掃,好不好?」
小貓明徹且圓潤的眼珠盯著陳祐謙看,發現不是襪襪的時候陳祐謙有些失落,鑒於之前的經驗他是害怕的,貓和人的壽命長度本就不在一個起點,這輩子離開他的實在太多、太多,他不確定自己再遇到時能不能夠坦然面對,也不確定現在的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心力照顧小貓。
林宇恩看著陳祐謙的眉頭深鎖、表情卻猶豫,他清楚年長的男人有時候只要自己撒一點嬌或是多點堅持,基本上他提的要求陳祐謙沒有說過不的時候:「哥,他一個人會餓死的,好不好──」
「我又沒叫你丟回原地……」
他確實對可愛的小動物沒轍,特別是小貓。原先想叫林宇恩帶小貓去找個中途,可當小貓的前掌在手背上輕輕抓撓時,陳祐謙很快地就心軟了。
林宇恩的左側臉貼上床緣的邊角,故作失落的人將小貓放上床,嬌小的貓咪緩慢地朝著陳祐謙的方向走去,微微上揚的尾巴隨著走動晃啊晃的:「我不在的時候牠可以陪陪你──我擅自這麼想,哥會介意嗎?」
陳祐謙從床上坐起身,赤裸的身軀披著薄被,難得年輕的孩子在他幾乎一絲不掛時沒有將視線落在自己的身體上,林宇恩盯著小貓的眼神就像期待聖誕節禮物的孩童,陳祐謙拉了下不斷從肩上下滑的被子,然後伸出手湊近小貓的鼻尖。
毛茸茸的小貓嗅了嗅他的指尖,然後親人的小傢伙先是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心,搖搖晃晃的身子就這麼在軟綿的床鋪上緩慢前進,直到小小的貓走進了陳祐謙的大腿邊側,他才伸手將初次見面的小東西抱起來。
陳祐謙想起多年前撿到襪襪那天,襪襪還小的時候膽子不大,就連他們碰觸時都還會微微發抖,而這隻小貓和襪襪是兩種類型,當他將小貓抱進懷裡時,小貓便想辦法從他的懷中站起身,試圖上攀去親近他。
那個當下陳祐謙徹底心軟了。
「……為什麼我覺得他好像比較喜歡哥?」
「牠很聰明,知道要先討好這裡的主人才有地方住。」
「你答應了?」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林宇恩,「去幫我準備乾淨的毛巾,用溫水擰乾一點,我先幫牠擦乾淨,」陳祐謙空出一隻手拿起手機查了時間:「晚點帶去獸醫院檢查,我有認識的獸醫。」
下床時陳祐謙身上的薄被順勢向下滑落,林宇恩似乎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床伴已經赤裸已久,平時都會毫不掩飾的將視線遊蕩在他身上,今天不知怎麼的像個純情的男孩眼神飄忽不定。
於是他勾了勾手要年輕的孩子過來,懷中的小貓搧了搧耳朵,林宇恩此刻臉上就寫著羨慕和情緒複雜,陳祐謙覺得好笑,也只有林宇恩才會這麼毫不掩飾的對他表現出醋意。
接著陳祐謙空出的那隻手攀摟住略比自己高大的孩子,林宇恩的後腦被他向前壓低,裸足的狀況下他必須要微微的墊腳才能碰觸到對方,最後尚且紅潤的唇瓣覆上林宇恩的嘴唇,對方很快地就反應過來緊摟他的腰,碰觸他多次的手掌在陳祐謙的身上愛撫,直到懷裡的小貓伸出貓掌打斷他們。
林宇恩此刻的表情簡直比當初發現他找炮友來家裡時還要精采。
「這孩子可是你帶回來的啊。」陳祐謙無關緊要的說,然後得到對方一個既開心又充滿醋意的擁抱。
陳祐謙已經很久沒有拿襪襪的照片出來了。
若不是林宇恩要求說要看的話,他可能會就這麼放著也不一定。灰色虎斑小貓在林宇恩的懷裡睡著,林宇恩的表情就像當年他們撿到襪襪時一樣,年輕的孩子翻著照片,同時用不會吵醒小貓的聲音輕聲說著「好可愛」、「好想摸」,陳祐謙在他身邊坐下,沒有睡飽的人打了個呵欠,然後順勢將頭靠在林宇恩的肩膀,最後慵懶的喬了個舒適的角度陪著對方看照片。
「哥以前的貓叫什麼名字?」
「襪襪,」他指著照片上的白色腳掌,「因為花色所以這麼叫。」接著陳祐謙看了一眼睡著的小貓:「你也該幫牠取名字了。」
「我還沒想過欸……」林宇恩沉默了好一下子:「襪襪二世?」
氣氛安靜了片刻,陳祐謙忍著笑意反駁對方:「……你品味真差。」
「不然哥有比較好的名字?」
「沒有,所以襪襪的名字也不是我取的。」
「牠不是你的貓嗎?」
「本來是一起養的,後來和前任分手後我就帶走了,」陳祐謙伸手撓了撓小貓的頭:「他們離開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
「我以為你不太想和我提以前的事……」
「沒有不想,」他靠在對方肩上的頭蹭了蹭,「只是不知道怎麼提,光是想起片刻的事都會很累──儘管都過去了。」
「那你現在想和我說嗎?」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陳祐謙輕輕的吻了林宇恩的頸側:「所以小貓的名字你想好沒?」
「嗯──可樂?」
「……換一個。」
「珍奶!」
「就叫可樂吧。」
「你的嫌棄態度很明顯喔……」林宇恩想像了下小時候買的鈴鐺項圈戴在可樂身上的樣子,接著他轉了個話題,「我應該還會再去找一份打工,」年輕的孩子將頭輕靠了過來:「我來找哥的時間可能會變少,但總不能讓你多負擔養貓的費用。」
他不會說出養貓的費用自己可以多付擔點,陳祐謙了解對方的性子,那孩子既然自己開口說要養就會負起責任,說出這樣的話反而失了尊重。至於林宇恩失落的樣子他不用猜就知道了,肯定是少了來看自己的時間而鬱悶。
「我可以去找你啊,」陳祐謙若無其事地說:「我會去找你,所以你想打工就去吧。」
要不是等等還要帶小貓去獸醫院,他差點又要因為林宇恩而下不了床。
林宇恩找了份手搖店的工讀。
年輕的孩子或許都是體力過剩的怪物吧,他想。上工前一晚那孩子又纏了他好久,以至於隔天上班時陳祐謙嚴重的精神不濟還有腰痠,可林宇恩看上去不過是普通的睡眠不足,對方甚至能配合他的上班時間起床,甚至送他到公司的前一個路口再去上課。
「其實你可以繼續睡不用來送我……」
「嗯?可是我想送啊?」
他深刻感受到自己和林宇恩在年齡與體力上的差距。
分別前孩子的眼神明顯就是別有目的,那不是討親吻就是討抱抱的眼神陳祐謙一眼就看出來了,可就算是一大早台北的街頭還是人來人往,他當然不可能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做出這麼親暱的行為,但也不想讓林宇恩的期待變得失落,陳祐謙猶豫了許久,最後是孩子先開了口。
「回家要補給我哦。」
「抱歉啊……」
「今天你會來接我下班對吧?」
「地址你再傳給我吧,還有上課累了就睡一下。」
「也只有哥會叫我上課睡覺欸,真好。」
「吵死了,」陳祐謙摸了摸發酸的腰際,心裡腹誹著也不想想是誰昨天纏著他不睡覺的:「快去上課。」
上班時陳祐謙順便要了對方今日下課後打工的店名與店址,起先店名他怎麼看怎麼熟悉,直到GOOGLE了地址後才想起這附近也就那幾間手搖店,而林宇恩只是湊巧到了他到學生時期的友人店裡打工。
李奕帆是他和張先生在學生時期的朋友,當初他們交往時只有李奕帆知道,即便知道了李奕帆也沒有用奇怪的眼光看待他們,他們沒有地方養襪襪的時候也是養在他家,李奕帆是個直率同時也心細的人,看似大而化之,其實都將細節放在心上,雖然對方自己不認為,但他們都說李奕帆是個重情義的人。
當他和張先生分手時李奕帆第一個先來找自己,並在當晚對他父母撒了個正當的謊,好讓他有藉口不要回家,陳祐謙曾要對方先去關心張先生比較好,但李奕帆聽了之後只有默默地到便利商店買了兩手啤酒,然後開了一罐遞給他,比起他哽咽的頻率,友人嘆氣次數還更多了些。
「你今天就睡這裡,不然眼睛腫成這樣還能回家嗎?你爸媽比他家的難搞多了。」
「明後天我會去找他聊聊,現在先處理你,」友人將他拉到懷裡,「我是不懂緣由,但你發洩後休息一下會更好。」李奕帆的聲音聽上去帶了點哭腔:「看你們這樣我也難過啊。」
這些年來陳祐謙唯一沒有斷了聯絡的朋友就剩李奕帆一個了,愛操心的友人在出社會之後也沒少過對他的關心,對於他放縱的生活多少勸過但也沒有因此生氣或是離開,時不時會要陳祐謙記得照顧自己,根本比自己的母親還要來得關心。
試圖自殺卻未遂的隔天,在醫院醒來看到的人就是李奕帆了。那時李奕帆坐在病床旁邊只說了一句:「想聊就說,不想也沒關係,你只要記得我都在。」
對於自殺的理由陳祐謙沉默了好幾個月,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在某次小聚他才藉著酒意把原委說出來,聽完之後李奕帆安靜了很久,久到他以為李奕帆是不是生氣了,氣他輕易的就去尋死,可最後李奕帆只有淡淡地和他說,他無法改變他的父母,更改變不了社會的眼光,但是身為朋友,他可以成為支持他的家人和後盾。
李奕帆是個遠比他家人還要了解他、甚至尊重他的友人。
想來自己也很久沒有跟對方聯絡,要是李奕帆知道他的近況肯定又會一邊調侃他有了男人和性就不理自己,然後一邊將啤酒和菸遞過來。今天下班就去和他敘敘舊吧,陳祐謙想,於是他先發了個訊息給友人大致交代一下狀況,這樣一來那孩子打工的狀況看來也不需要他操心了。
下班後陳祐謙先去買了塊雞排和一些對方愛吃的鹹酥雞炸物,雖然平日總是唸著碳酸飲料對身體不好但還是買了一瓶可樂,他想著快要到吃晚餐的時間林宇恩肯定餓了,要是照著表定的下班時間才去吃晚餐那孩子絕對會餓到不行。
陳祐謙拎著對方晚餐前的點心,偶爾偷吃一、兩塊,照著店址他來到友人的手搖店,從不遠處就看見林宇恩在櫃檯前忙碌,他先傳了個訊息和友人打聲招呼,然後趁沒人時緩慢的走到櫃檯。
起先林宇恩沒有發現他,直到那孩子回頭有些疲倦的神情才有了轉變,像是看到肉骨頭的大狗那般,如果林宇恩有耳朵和尾巴,現在肯定是高高豎起耳朵然後尾巴拼命的晃動。
「餓了先吃?」
「哥!」
比起雞排和鹹酥雞,林宇恩的視線倒是一直放在他身上,他來探班這件事或許比獲得食物還要來的可貴,接著李奕帆帶著另一個和林宇恩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從休息室出來──看來是友人提起的小不良男友,雖然說是不良,但除了染髮和整排的耳洞外陳祐謙看不出孩子不良的點,穿上制服後反而更沒有威脅力了。
李奕帆和他打了聲招呼,接著要林宇恩先去休息室吃他帶來的東西,至於櫃檯就讓他的小男友先頂著。原先林宇恩還想和自己多相處一些而不太願意離開,李奕帆看出那孩子的失落,說著「讓我和你哥敘敘舊吧,等等再還給你。」將對方打發了。
林宇恩前腳剛走,李奕帆帶著他到吸菸區並拿出了一支菸給他,友人一邊觀察小不良的狀況,一邊幫他點菸,幾縷煙幕散去後李奕帆就單刀直入的問起了近況:「謙啊,你不會是在戒菸吧?」
「看得出來?」陳祐謙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還是聞得出來?」
「都不是,」李奕帆拿過簡易型的煙灰缸抖掉了煙灰:「你剛剛拿菸的時候遲疑了,而且還看了眼宇恩──是為了他戒菸?」
「……」
「猜中了?」
「不完全是,只是那孩子有時候會囉嗦,」陳祐謙盯著手上的菸失笑:「一開始他還會檢查我一天抽多少,超扯。」
「反正我前陣子也真的抽得有點兇,就乾脆減少了。」
李奕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問:「男朋友還是炮友?」
「……都不是。」
「不然?」
「床伴。」
李奕帆翻了個白眼並對他擺了個「還不都一樣」的表情,然後開始思索林宇恩剛才的反應:「那孩子喜歡你吧?」
陳祐謙點了頭。
「真難得你沒有甩掉他,以炮友喜歡上你的部分。」
「是床伴。」
李奕帆懶得回嘴,學著陳祐謙的語氣複誦了一遍他的話,然後自顧自地笑了出來,櫃檯前正在點飲料的小不良還因此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而李奕帆則是笑咪咪的對自家男友招手,然後理所當然的被對方無視。
收回對小不良輕佻的態度,李奕帆捻熄了菸屁股後又點燃了一支:「那你呢?也喜歡林宇恩?」
陳祐謙回絕了對方的第二支菸,沉默良久後說道:「我不知道。」
更多的相處他不了解,除了早上從林宇恩那裡問到的一些,李奕帆想著剛才陳祐謙對那孩子的態度心裡有了個底,只不過他不會說、也沒必要,畢竟這樣的事情總歸還是要自己去察覺。他清楚陳祐謙傷的太重,再加上對方的家庭狀況,所以陳祐謙對於感情的部分比旁人都要敏感和不安一些,而同志這個身分讓對方不管是在家庭還是社會上的處境又更艱難了。
李奕帆原先以為友人對於失戀的痛苦過個幾年就會釋懷,所以他陪著陳祐謙離鄉背井到台北工作,日子過著過著,幾年也都穩穩地過了;可誰又知道好不容易快要能安穩度日,陳祐謙的父母總是希望他能夠依照他們的希望安排人生。
看著陳祐謙痛苦李奕帆心裡也難受,他理解父母之愛子的心情,但更知道偏見所帶來的惡意他終究無能為力。自己再怎麼擔心最多能做的也只有陪伴,陳祐謙總說著不要緊,可他比誰都清楚,當初他們以為所謂讓自己療傷個幾年真的只要幾年,可誰知一過就是十多年。
陳祐謙到底釋懷了沒,這個答案在李奕帆看到對方左手上的戒指時就明白了。
他嘆了口氣,他由衷希望兩個朋友能夠幸福,儘管為時已晚。
「謙,我覺得還是要跟你說一聲,」李奕帆猶豫許久後還是開口:「他有和我問過你的近況。」
陳祐謙明顯停頓了下,然後又裝作無所謂的擺弄著熄掉的菸蒂:「是嗎。」
「你不好奇他現在如何?」
「都過去了吧。」
「你確定你真的要讓這件事過去?」李奕帆捻熄了第二支菸,直白的說:「說真的你父母再怎麼樣也管不到了。」
「是他先放手的,記得嗎?」
「我們都老了,如果你們都還有意思的話就試試看?」他擺了擺手:「當然全都還是要看你的意願,我只覺得該跟你說一聲。」
「先搞定你的小男友吧,他對你的前妻不是很介意嗎?」陳祐謙瞥了眼休息室裡林宇恩的狀況,那孩子似乎吃著他帶來的點心吃的很滿足:「如果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不會等十幾年。」
陳祐謙轉過頭看向店外,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友人知道,直到現在他還會因為張先生而讓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說放就放,說要就要,我還沒有這麼廉價。」
「當初他也是迫於無奈──雖然我也覺得這個理由難以接受。」
「我知道,那是他的決定,」他又怎麼不會知道張先生同樣被父母施壓:「我也只能尊重。」
他何嘗不希望對方在眾多的壓力下可以陪他撐下去?陳祐謙不是沒想過,如果事情嚴重到可能會跟父母斷絕關係,只要張先生不放開的話,那麼他也願意承受所有的歧見與壓力,不論父母多厭惡、社會有多不看好,兩個人到外縣市一起生活,安穩工作好好過日子,如果可以存點錢到國外結婚,即便所有人都反對,他們有彼此作為伴侶及家人就足夠了。
可惜現實終究不是小說情節,他不確定台灣未來對同志的看法和接受度到底會不會改變,就算會,只要他的成長的環境依舊不能接受同志,那他和張先生不管努力多少次結果或許都會一樣。
「他本來可以抓住的,卻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放開。」他帶著賭氣的情緒怪罪,即便陳祐謙知道對方當初也是百般不願意:「是他丟下我的。」
「你越是在我面前賭氣我只會越擔心,」李奕帆接過小不良抽空做給他們的飲料:「除非萬不得已,不然我想他不會走這麼痛苦的路。」
「這是肯定的吧,」他都還記得他們那天哭了好久,不論想起幾次陳祐謙都仍然覺得那天的事很不真實,他愛的人只因為外人的不理解就必須被迫說放就放。陳祐謙的指尖在玻璃杯邊緣撥弄,有些水珠沿著表面滑落,有些順著他的指縫擴散:「事到如今還讓痛苦的兩個人在一起也沒意思了。」
李奕帆的視線從與他對視轉移到陳祐謙的左手:「那為什麼你還戴著戒指?你知道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手上也──」
陳祐謙隱約猜得到李奕帆要說的話,於是他打斷了對方,「有些事情即便過了好幾年就是不會好起來,張先生不要的東西我還抓著,他轉身就走但我還留在原地──我過去希望他回來不代表我現在需要他回來。」陳祐謙加重了語氣,為了不讓友人察覺到他有些鼻酸的聲音:「……真的夠了,到此為止吧。」
「唉,」他心疼陳祐謙也心疼張先生,可身為朋友十多年前他只能當旁觀者,十多年後也一樣:「老樣子,我會支持你的決定。」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你也該為自己想想,」陳祐謙看了眼友人在櫃檯的小男友,接著他用拳頭輕輕打了下李奕帆的肩膀:「一直以來都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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