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約好的餐廳後,湊左右張望了一會,捏捏諾亞的手並用帶著無奈和記仇的語氣說著「他還沒來」。
過了兩分鐘,那個急著約人的傢伙終於邊整理著頭髮邊朝他們走來。
「你們好準時。」
「是你太慢,白癡。」
「開口就罵人白癡很沒禮貌耶!」說是這麼說、但看起來不太在乎,他朝諾亞伸出了手,「英文?日文?我該講哪個?」
「你可以閉嘴。……英文。」
「這是我的初登場耶,你就不能給點面子嗎。」
「你知道答案是什麼,我就不多說了。」
翻了個白眼,繼續自我介紹,「園原凜夏,那個人的大學同學,叫名字就好。」
「因為我剛起床就過來了,先進去再繼續講?」
「你好,我是諾亞.哈里斯。」
諾亞回應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並回握了凜夏伸出的手。
這時候要是再加上一句「湊的男友」好像有點多餘,比起昨天才知道對方存在的自己,那個叫利⋯⋯什麼?的應該也熟悉自己的身分了,諾亞記不太住那個陌生的名字,儘管對方說叫名字就好。
如果有名片他還能當小抄看,他不禁這麼想著。
確認過訂位的資訊,服務生引導他們到一處靠窗的桌子落座,先是提供了菜單與簡單的餐點介紹,表示有需要再呼喚他後便離開了。
諾亞低頭看著菜單像是在思考著要點什麼餐點,儘管他已經決定就簡單點個鮭魚義大利麵這種隨處可見的品項。
湊和他大學同學的個性落差好大?
「你幫我點,看英文很累。」看都不看就把菜單放到一旁,看起來不是很介意麻煩許久未見的同學。
「喔……那,魚或豬?」
「魚。」
「覆盆子或藍莓?」
「藍……不對,覆盆子好了。」
「那就這樣了。」
凜夏本人似乎也不太在意,或許他們的互動從過去就是這副模樣。
「那我——嗯,羊排好了,然後再一個檸檬雪酪。」
他闔上菜單,「決定好了嗎?」
「嗯,鮭魚排。」
畢竟其他的肉品他並沒有想吃的慾望,諾亞本來還想點餐酒,但想到自己今天是開車來的便打消了念頭。
「你們經常這樣嗎?幫湊點餐有什麼訣竅?」
總覺得自己好像也要學會似的,諾亞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競爭心態。
「你不要跟他學這些——」
「牛肉大於魚肉大於豬肉等於羊肉,雞肉他不喜歡吃西式,喔、但是有蛋奶類配餐的話會變成魚肉大於豬肉大於牛等於羊,然後甜點先挑莓果類基本上就沒問題,如果沒有莓果類就挑柑橘類。」
「然後看到蛋包飯可以無條件選蛋包飯,就算是蕃茄飯他也會吃完……喔,但用料太好用新鮮番茄做的反而不吃,莫名很有原則。」
凜夏把菜單放到一旁,招來服務生快速結束了點餐。
「跟笠山吃西餐的話不要給他太多選擇,他會看菜單看半天然後跟你說不知道要選哪個,讓他二選一最快,反正他會吃的東西跟不會吃的就那樣。」
「我沒制止你就自己講一大堆耶!」
「沒辦法,你自己沒教,怪我囉?」聳肩,「就算點到他不太吃的餐他也會看在是別人幫忙點的份上挑自己會吃的地方吃掉,我覺得他這點很不錯。」
「我想我應該準備紙筆寫下來⋯⋯但還是謝謝,我會再和湊確認細節。」
其實聽起來很有原則?聽完之後他反而沒那麼急著要學會,認為回頭再和湊確認就好了。
「能有那麽理解自己的朋友真的很幸運呢。」
「聽到沒有,笠山,跟我說謝謝。」
「不要。」
被拒絕的人一臉在說「你看吧」,攤開雙手做出無奈的動作。
「不然你說我還有什麼可講的?你的就學時期?」
「我覺得講到那個你的話題會比我多很多。」
𝑵𝑶𝑨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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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笑著,並沒有加入對話。
他覺得自己沒有加入話題的必要,這頓飯主要還是他們之間的敘舊,更別說湊和其他人聊天的感覺很新鮮。
好可愛。
「說是這麼說,但我還是覺得你發生任何事都比我聽起來驚人。」
「你真沒禮貌。」
「我實話實說。誰知道隨便說你會找個可愛小孩領養然後一畢業這句話就成真,害我以為要世界末日,我還想說瑪雅預言明明都過了。」
「會相信那種被媒體炒作的東西看來我真的有點太高估你的大腦。」
「那謝謝你沒低估過我。」
凜夏笑嘻嘻地喝了一口水,「好了,你要跟我說戀愛故事了嗎?不說的話我就只能找你男友挖囉。」
「請便。」剛這麼講完就馬上轉過頭用中文對著諾亞,「什麼都不要告訴他。」
「我猜你在用我聽不懂的話控制他。」
「這種時候就很聰明。」
「我尊重湊的意願。」
諾亞也不認為自己能替湊代言,更別說他也很難交代所謂他和湊的戀愛故事。
雖然乍看之下和交友軟體有關,但他們從接觸的契機到後續的互動,很多都源自於孩子們的緣故——啊,不過最後的確是在交友軟體舉辦的活動中確認關係。
「但如果只是想知道湊吸引我的地方,以外表來說的話是笑容,內在的話,我想是溫柔吧,也很喜歡他努力表達自己的樣子。」
「欸,不用,這個不用,這個我不想知道。」他搖著雙手,「聽這個就跟聽爸媽怎麼打砲一樣彆扭,這個不用告訴我。」
「那你一開始就別問。」
「在我看來關於表達自己這點你是一直都很順暢,特別是在翻白眼的時候。……看吧,你馬上翻我白眼。」
「因為你很白癡。」
「你才白癡。」
「你最白癡。我用最高級,我贏了。」
比出一個勝利手勢結束國中男生等級的談話,凜夏轉頭看著諾亞。
「還是我該送個什麼禮盒之類的過去?幫奶奶說一聲辛苦你照顧我們家小湊之類的。」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會拿水潑你。」
「誰不知道你根本不會真的潑。」
「我想不用?我想我受到的照顧反而比較多。」
雖然他有點在意那句「像聽到爸媽」那樣的發言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年紀,儘管那可能也只是表達尷尬的一種說法。
「不過我確實沒看過湊的這一面,應該說,我很少看見湊和別人互動的模樣。」
不過看起來很輕鬆沒什麼拘束的樣子,看來是真的很要好的朋友吧,畢竟不像在撫子面前還要維持作為父親的樣子,和自己相比⋯⋯他有時候會覺得湊對自己的態度小心翼翼,現在這樣或許才是最輕鬆的狀態?
「平常應該看不到吧,我想像不到這個人會有我以外的朋友。」
「你不是我朋友。」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句話都反駁我!」
看著人雙手叉腰的樣子,他安靜一下,「因為很值得反駁。」
「你學一下諾亞好不好,人家這麼有禮貌我都不知道你去哪裡交到這麼願意包容你的男朋友。」
「要說包容我覺得有人包容得更嚴重。」
「別說你學弟壞話。」
「哦,看來你也知道他都在包容你。」
覺得自己贏了,湊拍了一下手,向後靠著椅背露出宣判贏家的笑容。
「你看,過了幾年你也還是吵不贏我。」
「你真的很無聊欸。」
諾亞輕輕的笑出了聲。
「感情真好。」
他們的互動讓自己想到了菲利浦,雖然今天這個多年的好友被自己派去陪孩子們了,說起來自己也是一直被包容的一方呢。
「好吧,講點正經的,臺灣怎麼樣?」
「東西很好吃,很多甜食吃起來都很天才,但人講好聽熱情,講難聽我招架不住。」
「這段敘述聽起來跟我對日本的印象沒兩樣,就沒有其他更有差別的?」
「喔,來醫院的健康老人很多?」
「我看起來想知道這個?」
「……還是跟日本差滿多的,但我覺得臺灣北部跟臺灣南部的差異也滿大,水果那些也是南部更好吃,很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臺灣南部不是就熱帶?喔,你這樣講害我好想吃芒果,要是知道你會跑來英國玩我就叫你帶芒果禮盒給我了。」
「生鮮上不了飛機,白癡。」
「那你要寄給我喔,一箱,說好了,我要最好吃的。」
「麻煩死了,我記得的話再說。」
「小氣鬼。……撫子呢?你打算就這樣讓她繼續在臺灣讀書?」
「怎麼都是你問,不公平,換我了,七条怎麼沒來?我以為你會帶他。」
「工作。」整理一下頭髮,「今天是星期一欸。」
「哦,抱歉,我忘了他既不是觀光客也不是臭有錢人。」
「怎麼這種事也能拿來嗆我,要不是我是臭有錢人你也沒這頓飯吃。」
「我是很懷疑為什麼你每天都這麼閒,昨天是逛街今天是睡到中午才出門吃飯,家裡的責任還沒落到頭上?你爺爺怎麼至今還在寵你啊,都幾歲了。」
「小你一歲,不好意思喔,受老頭寵真是令人困擾呀,誰叫我是家裡最可愛的寶貝獨孫呢。」
「……。」
「又白眼我!」
如果湊想回日本⋯⋯會嗎?
雖然湊沒有正面回答,不過在聽到是否要讓撫子繼續在臺灣就學的話題上,諾亞才意識到湊也有可能會想要回日本⋯⋯不知道日本好不好找工作。
如果毫無關係的話,就只能靠著工作一類的理由才能留在日本吧?而且自己也還沒學好日文,在學日文的過程中也認識到日本人的英文似乎並沒有那麼好,這樣生活上感覺會有很多挑戰。
希望那天不會來的太快。
諾亞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邊想著,服務生為三人一一送上了餐點。
服務生離開後他拿出手機,遞給坐在對面的湊。
對於凜夏的舉動沒有說什麼,他接過手機,開啟相機準備按下快門時皺起眉,對桌子另一端雙手比著YA、滿臉笑容的人表示意見。
「你這樣會擋到桌上的光。」
「喔,那這樣。」放下了一隻手,「要拍好一點喔。」
「知道。」
挑選一會濾鏡,拍完後把照片傳到了聊天室、然後把手機還給原主,動作流暢得彷彿他們平常就會如此。
「謝囉。」
「等等甜點你拍。」
拿起餐具用餐前,湊選擇先把手伸到桌下輕拍了拍諾亞的大腿。
「會很無聊嗎?聽我們兩個聊天。感覺你一直很安靜。」
「不會,聽你們聊天很有趣。」
諾亞在桌下回握了湊的手,捏了幾下後放開。
「這頓午餐的主角是你們,盡情敘舊吧,想用日文聊也沒關係,因為聽起來你們應該是在日本認識的?」
如果能有用母語聊天的對象,應該會更放鬆吧?諾亞是這麼認為的,雖然湊的中文跟英文也是無可挑惕的流暢。
「沒關係,你也聽得懂比較重要。」
應該是在介意會不會讓諾亞感覺這頓飯自己太過外人吧。
他沒有多說什麼,拿起刀叉開始享用起自己的魚排。
「在聊什麼?喔對,你們早上有去哪裡玩嗎?」
「水族館。」
「不是很意外的答案。你真的除了水族館以外對其他觀光景點之類的都沒興趣?我看你到任何地方都要去一下水族館的行為根本就像在收集一樣。」
「嗯,沒太大興趣。我下午要餵海龜喔,羨慕吧。」
「日本不是這種體驗活動很多?」
「日本的海龜又不是英國的海龜。」
「是這樣沒錯啦……」
順著對話,諾亞側過頭看著湊,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的發問著。
「說起來,我很好奇,湊喜歡上海龜的契機是什麼?」
雖然知道湊很喜歡海龜,但諾亞確實沒有深入瞭解過緣由。從他所知的湊的過去,似乎也沒有去水族館的機會,諾亞覺得笠山父母或許會認為去水族館是無用的。
可能是感到害羞,他瞄了一眼諾亞的表情後小聲開口:
「因為……小學那時候上課放了在講海龜保育的紀錄片,就一直很想看實體。」
「後來自己存零用錢,在爸媽都出差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看了,牠的殼很漂亮,身上也沒什麼傷痕,在水缸裡游泳的樣子看起來不在乎很多事情、也不會被隨便影響到……結果就喜歡上了。」
「在兩塊魚排前大讚海龜實在有點沒禮貌耶。」
「你才沒禮貌。」今天第三個白眼。
𝑵𝑶𝑨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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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能想像到那個小小的湊努力存了零用錢,偷偷跑去水族館的身影。
「那對當時的你而言,肯定是一場很有趣的冒險呢。」
而且聽起來還寄託了對自己的期許,又或者說是一種投射,從話語中可以感覺到湊的信念。
「呃、凜夏呢?有什麼特別喜歡的事物嗎?」
應該沒有叫錯名字吧?才兩個音節還記錯會不會太糟糕了諾亞。不過他認為聊些各自感興趣的事情應該還算不錯的話題?湊好像很在意自己沒有開口發言。
「特別喜歡?嗯,渡假吧。」
「那不就是你的每天嗎。」
「才不是。我是說直接出去玩、食物什麼的不用看菜單點會有人直接幫你準備好,在躺椅上喝調酒看夕陽之後再去給人按摩之類的那種渡假,聽起來就很浪費時間的那種。」
「你說的那種誰不喜歡?」
「空雁囉,我甚至想得到在我曬太陽的時候他會在旁邊拿漂流木做木工或是跑去附近的健身房。」說著他洩憤似的吃了一口羊肉,「喔,也有可能根本看不到人,因為他選擇去工作。」
「他怎麼行醫熱忱到現在還這麼高?你勸勸他休假或轉換一下工作態度吧,不然哪天就過勞。」
「我努力。」他聳聳肩,看來也不是第一次煩惱這個話題。
凜夏口中的渡假行程聽起來有點耳熟,聽起來是他不想回憶的旅程那樣類型的安排⋯⋯雖然那應該屬於例外了。
「不過我在那個年紀的時候⋯⋯」諾亞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很像是某種想當年的論調,「注意生活的平衡的確很重要。」
諾亞低頭吃了幾口自己的餐點。
「你們是同一個系所的同學?」
他在吞下一口蔬菜之後換了個話題。
凜夏當然聽出了有人的話語被緊急轉彎,他轉了一圈眼珠,嗯,笠山很偶爾會在社群抱怨的就是類似這種事情吧,想也知道他更喜歡聽現在或未來、而不是沒辦法被改變的過去,但以諾亞的年紀來講,提到過去已經是很正常的事了。
「對,連課表都高度重疊的那種。」
「重疊是因為你根本照著我的選課計畫在選。」
「有什麼不好的?這樣你分組報告才找得到同學啊,我才不相信你喜歡跟不認識的同學一組。」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想承認,湊翻了三圈白眼。
「我們以前很鐵喔,分組的時候一定一組、吃飯也常常一起吃,然後翹課也是一起翹。」
「那全都是因為你拉著我好不好。」
「你又沒反抗,肯定是心裡也覺得沒問題嘛。」
「很意外會聽到湊有翹課的經驗。」
畢竟在諾亞的認知裡,湊給人一種——很守規矩的感覺?雖然也可以說是被規則束縛的感受。
但即使自己和湊在同一所大學、在某門課上成為了同學,也不會和他們一樣成為朋友吧。從各種角度來看,並沒有交集的可能。
諾亞切了一小塊魚肉放到嘴裡咀嚼著。
「因為他、」
「這個就不用講了。」
「我不講難道你會講?你不可以剝奪諾亞聽到這件事的權益!好,因為那個人,」他用叉子指指湊,「太聰明了,被教授討厭,所以在課上被針對,我覺得太不爽所以就拉著他翹課了。」
凜夏一副非常得意的樣子。
「反正只是選修,沒拿到那個學分不會怎麼樣。」
「要錢啊,什麼不會怎麼樣。」
「所以我不是付給你了嗎,真是的,斤斤計較。」
「還有別拿叉子指著我。」
「我對老頭也會這麼幹,你約束不了我。」
「我想我才要感謝你這麼照顧湊。」
諾亞小聲的笑了,雖然他無從得知湊真實的想法,但能有一個會為自己抱不平的朋友是很件幸運的事情。
「還好啦,我都跟他同組蹭學分,互相一下。」
「以你蹭的程度這個互相實在不太平等。」他忿忿不平地吃著魚排,「報告全都是我寫,你就負責上台跟掛名而已,從沒看過這麼徹底的撿尾刀。」
「難道你要上台嗎?這是我們講好的分工耶!」
「會這樣分是因為你讓人信不過。」
「那你其實可以擺爛,哦,但你還是都乖乖做了,謝謝你,我最親愛的朋友。」
「不要故意這樣講話,我要吐了。」
那也是關係很好的證明吧。
諾亞總是忍不住想著他們關係很好,即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們認識了很久⋯⋯噢,也許自己在意的只是年紀。
諾亞安靜的聽著對話,看起來若有所思。
他們又聊了一些大學時候的事,湊表示自己要去上洗手間、離開了座位。
凜夏把視線轉到諾亞身上,朋友的大齡男友不怎麼說話這點和他在社群上得知的資訊有些出入,但他只疑惑了一下便得出因為他和笠山的話題很不容易插話這個結論。
「午餐好吃嗎?……噢,你不用大大誇我之類的,我只是在多少維持一點禮貌做個客套。」
「現在那個會一直因為害羞就叫我閉嘴的人不在,我應該可以問一下戀愛相關的問題?像是你們怎麼相處之類的。」
他喝了一口水,「哦,我也好奇撫子對你怎麼看。」
雖然是禮貌客套,諾亞對餐點回覆了一個不錯的評價,畢竟在調味上還是比較偏自己熟悉的手法。
「撫子⋯⋯我不確定?但我跟撫子比較像朋友,我在分類上好像是那樣的定位,並不是他父親的男朋友的角色,因為我是在和湊交往之前,先認識了撫子。」
雖然嚴格來說也只是偶然的一面,不過撫子很自然的把當天在場的人都算作是朋友了。
「至於我和湊怎麼相處,大概沒什麼特別的?因為我們兩個人的興趣基本不太重疊,也不太算常見面⋯⋯大概兩週一次?因為湊不太喜歡說話,大部分都是我說話、他聆聽的感覺。」
「能看到你們這樣對話的模式,對我來說反而很新鮮。」
凜夏的眼珠轉了兩圈,這相處方式他總覺得聽起來很熟悉,不就是大一那時剛跟人說上話的笠山?
「哦……那你可以直接跟他說『多講點話』?如果想聽他多講話。然後記得要說清楚自己的雷點,像是『這件事絕對不能說』之類的,直接跟他講他就會比較放心、放心之後就會隨便亂講話……喔,還有情緒,要是很容易生氣或難過的話那傢伙就會變很安靜,大概是跟小時候有關,他爸媽好像會罵。」
不太常見面這件事在SNS上可是定期會看到那傢伙抱怨,不過他好像有在計畫什麼,就先不要多嘴吧。
「應該就是『不在乎』?表現出不在乎或不介意的樣子他就會比較安心做自己想做的。」
「謝謝你的建議。」
雖然有點在意湊是不是也跟眼前的人聊過自己,但從別人身上打聽湊的想法也讓他覺得不恰當。
「不過因為我不太⋯⋯怎麼說,我比較感性一點,不過我大概知道湊的雙親對他造成了一些負面影響。」
諾亞並沒有強烈的想改變現狀的衝動,雖然他喜歡湊的聲音、但不講話也沒關係;一直以來他都是配合著別人改變自己的界線,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實際的界線在哪裡;要他不在乎又更難了,他似乎很難達成讓湊安心自在的關係。
「我也必須說聲抱歉,今天狀態並不是那麼好,雖然想怪給身體上的毛病,但作為第一次見面還是有點失禮。」
「嗯,我不在乎?」
發現自己的發言似乎有些失禮,他修改了一下自己的用詞。
「我是說,我不是很在意這種禮儀,而且要是你表現得很親切或是跟我聊了很多,我感覺吃完飯就會收到笠山傳訊息抱怨我跟你說太多話。我不確定你知不知道,他比看起來還要容易吃醋一千萬倍。」
想起某些湊在SNS上的發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喔、呃,抱歉,我在白眼他,不是在白眼你。」
「沒關係,不過我的確不清楚他會因此吃醋,雖然有時候的確會注意到湊態度上的變化。」
諾亞思考了一會,畢竟他一直都是樂於對話的人,會做平時,他的確有可能會熱絡的和凜夏聊起來,只因為他是湊的朋友。
「但聽起來,他會和你分享有關我的事情吧。」
與之相反,湊似乎很少和他分享發生在周遭的事,或者說,他的朋友或熟識的人,諾亞對這些事情認識的很少。
「不——不算是,我覺得不算,只是他發文然後我看到了而已。」
雖然笠山那帳號鎖了陌生人閱覽,雖然那個帳號的好友只有他一人,嗯,但解釋起來很麻煩,還是別說好了。
「如果你跟他說想看他都發了什麼他應該會直接開給你看?吧?我不覺得他會隱瞞你什麼事情,要是你不知道那大概只是因為他還沒提過。笠山說謊的技巧超爛,所以不用太擔心他會不會撒謊,反正說了也會馬上看出來。」
他甩甩手,邊喝水邊想著要不要加點一杯飲料。
「照你這麼說,他沒跟你講過我的事?連奶奶的事情都沒講嗎?我以為他對男友會比較不一樣、沒那麼保密自己的人際關係。」
還是這只是又一齣「還沒提過」?笠山,你的問題為什麼是我在解決?
「也可能只是我本來就不常使用社交軟體,湊就算跟我說了,我也只會充滿疑問。」
諾亞與其說他沒關係,不如說這本來就不是他會在意的範圍,畢竟他自己不擅長使用這些東西。
「湊想說的時候就會說了,也許他也沒想到、或是不確定能不能提到⋯⋯那種感覺?可能也算不上保密。」
即使說了可以做任何事情,還是會對自己的行為有所保留,諾亞不認為這種情況是他能有效改善的事情。
「我有想過,也許他是在害怕他的行為、言論,導致我產生討厭他的想法,因為湊的過去似乎有很多被否定的經驗⋯⋯雖然也只是猜測,而且這些是我和湊之間的問題,你可以當成是我的自言自語,畢竟能給出正確答案的人只有湊。」
他向後靠著椅背,雙手一攤。
「反正我就算跟你說我的答案是什麼,你也不會複製,不管是不想、不會、還是做不到。我是覺得人際關係本來就難搞,你做你自己就得了,反正他喜歡你是事實。」
「就算是事實你也不用幫我說。」
「哦,歡迎回來。」
湊拉開自己的椅子坐回位置上,「你剛才不會說了一堆難聽的吧。」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怎樣的人啊,當然都是說好話。」
諾亞喝了幾口水,裝成了和我無關——類似那樣的感覺。
「雖然我不是很在意,但湊也可以提幾個他的糗事來平衡報導?」
他放下杯子的時候這麼說著。
「或是湊有想聽我說的事情?」
「那我想聽全部。」幾乎是反射性地這麼回答。
「你放過餐廳吧,人家有營業時間。」
「吵死了,那我就講你的事情。」湊轉頭看向諾亞,「我跟你說,他大學的時候頭髮比現在再長一點,結果被學弟以為他是女的、還被人告白。」
「欸,這件事你要說多久啊!我現在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男子漢了吧!」
朝凜夏吐了吐舌頭,「這件事我可以說一輩子。」
「然後跟那個學弟交往到現在了嗎?」
諾亞笑了笑,他好像也在前面聽到了學弟這樣的稱呼。
「如果是的話,那就是無關性別的喜歡了⋯⋯聽起來不也很讓人開心嗎?」
「他們結婚了。」「我們結婚了。」
「你的語氣怎麼聽起來有點嫉妒?」
湊癟癟嘴,沒有正面回應。
「我在懊悔把七条介紹給你,誰知道你爺爺會不會因為你是他寶貝金孫就刁難他。」
「欸,怎麼這麼說,我最近覺得老頭也把他當成自己孫子在看了。」
「那你小心點,論腦袋跟禮節他都比你優秀多了。」
「真是的、你什麼意思!」
「就那個意思,你明明也這麼覺得。」
明明嘴上在和凜夏吵小孩子的架,雙手卻放開餐具放到了桌底下、不安地抓握著。
諾亞不太確定湊怎麼了,但他想了想,伸手握住了離自己比較近的那一隻手。
他突然想起了凜夏說過的,表現出「不介意或不在乎」的那種感覺,雖然他們說的似乎很過分,但實際上是雙方都不介意的話語。
但諾亞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是連沒解釋清楚而會錯意的話語都會在意的人,如果他知道了更多⋯⋯不,也許正因為是喜歡的人,他總是沒辦法不在意湊話語中的藏起來的那些東西。
「不過說的也是,英國的同性婚姻合法了呢。」
注意到手被握住,他瞄了諾亞幾眼。
「問你們打算怎麼辦感覺還有點太早?但我還是幫奶奶催一下婚好了,她常常跟我說希望小湊可以有能依靠的人,好羨慕喔,奶奶人真的好好。」
「對,她是我的奶奶,不是你的。」
在桌下的手悄悄地翻面、和諾亞的手十指緊扣了一會,然後才放開手回到桌面上繼續拿起餐具進食。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嘛。」
「嗯。」
沒搞懂發生什麼,但凜夏沒有多說,把時間留給人享受情緒的餘韻。
要說依靠的話,自己大概不合適吧。畢竟自己可是離過婚的人,單憑這點就給人一種不能信的印象吧?
不過湊大概也不喜歡聽他說這些,在湊鬆開手後他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會好好考慮的,也要尊重湊的意願。」
挑眉瞄了諾亞一眼,那傢伙在乎的可能只有你會說YES還是NO吧?
但說破這種事就沒有談戀愛的樂趣了,還是留給這兩個人自己解決吧。唉,好體貼的我。
把不吃的配菜挑到盤子邊緣、放下餐具表示用餐完畢,凜夏靠著椅背看著面前的兩人。
「幹嘛一副看起來看好戲的樣子。」
「的確是看好戲,我又沒看過你談戀愛。」
「你真的很煩。」
被氣得忿忿不平地切開盤裡的溫烤小番茄。
諾亞無奈的笑了一下,也許是覺得烤小番茄太無辜了,他把自己的空盤和湊還留有配菜的盤子交換了,自己則慢悠悠的吃著那些被挑剩的東西。
「你們感情真好呢。」
他還是忍不住感慨,同時服務生適時地送上了甜點,沒有額外點甜點的諾亞在清空的盤子上剩下的零星配菜、喝了幾口水後,看著凜夏若有所思,然後又轉頭看著湊。
「有關我的事情⋯⋯想想好像沒什麼特別有趣的,大學時代也是沈迷在考古相關的活動,頂多是曾經睡在墓葬旁邊比較戲劇性一點?⋯⋯哦,但這樣說起來,」諾亞的視線又落到了凜夏身上,也許是因為在自己身上找不到題材,他撿回了有關婚姻的話題,「可能有些冒犯,不過凜夏和那位學弟,是跨國婚姻?雖然我不清楚你是日籍還是英國籍,但如果是跨國,政府的審核似乎會比較嚴謹一些,畢竟想藉由婚姻移民的人太多了。」
「我是英國籍——」凜夏朝著諾亞比了個YA,「喔,但空雁是日本人。」
他挖了一口檸檬雪酪,吞下後揮舞著湯匙。
「確實是滿麻煩的,我那時想在他剛畢業的時候就抓來英國,結果手續辦到一半空雁、哦就是你說的學弟,他又跟我說是不是不用他搬過來住。」說到這忍不住稍氣地捶了桌子,「真的是擅自在那邊覺得這樣很貼心欸!我要抓他來英國就是因為我!不能!接受遠距離!」
「小聲點,這裡不是你家。」
「我真的超氣你懂嗎,我提出的時候他明明也都一直點頭答應跟我說好好好,結果開始跑手續他又跟我說是不是不用這樣,開什麼玩笑不用這樣,我會做那些就是因為我要這樣,真的是。」
雖然是降低了一點音量,但肢體語言卻變大了起來。
「你倒是跟空雁講啊,不要拿我們出氣。」用甜點叉戳著上頭的覆盆子。
「我又不是你,我當然講過了。」
雖然他覺得凜夏應該沒有那個意思,不過那種「決定做了之後突然又退縮」的情況倒是有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諾亞瞄了一眼湊,然後又回到正在說話凜夏。
「至少以結果來說還是達成目的了?『抓』這個詞用的可真生動。」他想了想又偏過頭看著湊,「不過遠距離的確容易讓人與人之間的維繫變得困難,加上英國和日本的時差又更麻煩了⋯⋯」
雖然以目前的狀況,他們都還在臺灣,諾亞也不清楚湊會不會想回日本生活,又或者,自己會不會有其他的調動可能,尤其是在這個學期的課程結束之後。
「湊呢?有曾經考慮過結婚嗎?雖然聽剛才的對話,你可能考慮的對象並不是⋯⋯那麼多。」
「有。」他回答得相當乾脆,但像是剛講完就失去了力氣,抿著唇做了幾次深呼吸,「……正在。」
凜夏稍微睜大了眼,不過表情卻看起來不怎麼意外,他挖著自己那份檸檬雪酪,目光在對面的兩人之間來回。
湊給了完全在看好戲的凜夏一個白眼,開始很快地吃起自己的甜點,像是在逃避什麼,但又忍不住在吞嚥後用眼角瞄著諾亞。
「你會接受嗎?」
「因為、我也……不是很能接受遠距離。」
「結婚嗎?我想會需要再考慮一段時間,不過不是不願意,而是因為結婚和離婚都需要一點時間⋯⋯我會覺得還不用那麼急,可以再思考一下。」
作為一個曾經結婚過的人,儘管法律上的證明能擁有一些替對方決定的權力,但他們也才交往三個月多,諾亞不太確定那麼早決定婚姻是不是好事。
「我自己也不適合遠距離,不過那是因為很容易⋯⋯給人不安全感吧,之前常常在各國考古隊遊走的時候,就被抱怨過很難聯絡上了呢。」他頓了頓,喝了口水,「雖然現在工作的地點滿固定的,應該是不用擔心⋯⋯湊有打算離開台灣嗎?」
「我想結婚可以等更穩定一點⋯⋯再來考慮?」
「……そう。」
他又對凜夏翻了一次白眼,雖然多少看起來有些失落,但從剛才的僵硬放鬆了許多。
「好了,我參與不了的話題就先擺一邊,你們昨天還逛了什麼?我猜你跑去給撫子買了一堆衣服。」
「噢,呃。」
「……你沒買?」
「沒。」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你是被奪舍了嗎你是笠山湊嗎?媽啊我以為你會買到撫子在那邊拉著你說好了啦爸爸我們回家就像拉著一隻還想繼續在公園奔跑的傑克羅素?」
「把我比喻成狗看來你是不想要這段友誼了是吧。」
「但你不可能不買吧?這很奇怪啊!還是你卡已經刷爆了?」
「並沒有。……我這次來是被請客的。」他無奈地比了比身旁。
「哦——哦……喔——?」凜夏搖頭晃腦地拉長著聲音,伸出食指繞了幾圈後指向諾亞,「地陪就是會這樣,不購物的出國是不好玩的,當地人都會不小心忽略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