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初任曾形容過我:如果把我拋下的話,我會像一隻小狗狗在後面想追上他。
我忘記當初為什麼聊到這個,只記得當下內心只有一句話:憑什麼這樣講我?
初任當時帶著彷彿看小動物的眼神看向我並笑著說出這句話時,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我感到相當憤怒,我也就忍著怒氣沒說什麼,但我記得這句話了,默默記在心裡。
大學畢業後,遠距離的我跟他時常吵架,其中最有印象的點是3件事。
按時序來第一件是我決定邊工作邊準備考公職,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樣根本沒辦法好好準備,考不上。當時大學剛畢業、準備踏入社會的我面臨到求職不順利與伴隨的焦慮感,對我來說,先賺第一份薪水是給予自己肯定,有收入才能想接下來的行動是很實際的決定,聽到他那樣不支持我的話語,我說了一句話「難不成你要養我嗎?」他也大學剛畢業,還沒找到事,哪來的錢?
他改口說「不是啦,是怕妳太累啊」什麼的,對此我嗤之以鼻,我說自己會努力。
之後休假日的我就是讀書、運動交替著,與初任聯繫時偶爾會說休假好累還要讀書,希望他能給予鼓勵跟支持,但我只換得看吧我跟你說了吧就說妳不行這樣太累了的話語, 我感到十分難過,不服氣的怒火又衝了上來,我又是忍著怒氣結束了那場通話,一樣是把他的那句話默默記在心裡。
公職差了幾分沒上,家人問我要不要再考,我說不用沒有一定要這鐵飯碗,家人也尊重我的決定,之後我專心投入在第一份工作上。
第二件事延續著第一件事情的時序,公司因人手不足,我的工時跟工作內容越來越繁重,資深前輩離開,新手來來去去,剩我這個半生不熟能用的在撐,我跟家人聊天後,產生了我想換工作的念頭。先前大學剛畢業時,家人曾建議軍職,我以「剛畢業想體驗外面社會求職與工作經歷」為由回絕了。後來因有換工作的想法,我決定鼓起勇氣去試試,自己趁休假日,獨自一人直接衝招募站。
父親這邊的長輩幾乎都是軍職出來的(也算眷村小孩),因此我對軍中的生態、模式、環境等,相較於一般人是比較熟悉的,聽完招募員的說明後,思考幾天後我決定報考軍職,並下決心等公布錄取後,要直接用「已錄取」的方式狠狠向公司提這份不容拒絕的辭呈。我把這個決定也告訴了初任,他說什麼呢?
軍人?幹嘛去當軍人?那很累欸不要去當啦就不能換別的工作嗎?
不被支持的我再度感到失望,我只記得自己講了自己想找的心目中的理想工作與確定不想做的職業,兩個人在電話裡來來回回講了許久,最後通話又是在不愉快的情況下結束,而我依舊是將那句話狠狠記在心裡,開始每日訓練體能。
第三件事情也隨著我考上軍職而來。
我感覺到他越來越不關心我的生活,我記得他幫家裡生意、安排家教的時間,他卻老記不得我在部隊的固定生活作息與模式,我感覺不到他的關心,在一次休假捷運上打給他時,我說自己休假了正在搭捷運,想聽他的聲音,他卻狀況外的感覺,甚至說一句「你在捷運上吃晚餐嗎?」
初任以前在基隆生活過,也有搭乘捷運的經驗,我對於他說出捷運裡飲食感到相當疑惑, 回覆道「捷運上不能吃東西,而且我都是回家跟家人吃飯啊」
他回了一句「我忘記了」
這句話讓我整個怒火全開,我不顧自己還在搭捷運,直接在電話裡跟他吵架,我不在意其他乘客一直看過來或關心的眼光,因為我更在意的是,他到底有沒有在意我?
到家後我臭著臉把飯吃了(後來我覺得很對不起家人),吃飯過程也跟家人說了與初任吵架的事。吃飯洗完澡回到房間冷靜後,我做了一件從來沒做過的事:我把兩個人吵架的內容與我的想法抒發到臉書上。
不一會就是他的電話,不接!但可以用文字溝通。
他問我可不可以把貼文撤掉,給別人看吵架的事很丟臉。
哈!丟臉?丟臉!哈哈哈!
我用初任最愛強調的邏輯來描述事情並講明自己在意的事,接受到的不是道歉,而是丟臉?
這股怒火在我心中燃燒著,我思考了兩天,想著當時兩人變成大小事講電話或視訊都在吵,想著那些被我狠狠記在心裡深處的話,我默默把一些共用的密碼換掉,那傢伙本來正在幫我代玩遊戲卻發現被強制登出,打了電話過來,很不安地問怎麼了,我也不掩飾,直說分手,說了我要分手的決定與原因。電話裡另一端開始傳來哭腔,拜託不要,這更加激怒我,我用極冷酷的口氣表明就是分手,沒有其他選擇。
妳知道嗎?分手最痛苦的是哀求的另一方,因為像拉扯橡皮筋,最後放手的會接收到反彈的力道 我記得他以前對我說過這句話,當他在電話裡哭哭啼啼的時候又說了這個比喻,而我的腦中卻想起那句我會像小狗狗在後面追上他
你憑什麼這樣講我?你憑什麼認為自己才是最痛苦的那個?
看看現在誰才是小狗狗?
呵,我在內心冷笑,掛了電話,把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全部都封鎖了。
分手的事我難過了約一個月,但我並沒有因為過了一個月就好了。
初任帶給我最痛苦的事來了,交往期間所有他對我種種的不滿與批評,講話時的眼神,我全部都記得好清楚、忘也忘不掉,我痛恨著自己,為什麼要記得這些不正確的話語,那些話變成我的陰影,困擾著我的每段感情,並產生自我懷疑。
他說我提分手好狠心、很冷血,他說我很自私只在意自己、他說說我心機很重卻不接受我說他同樣城府很深、他說我很笨什麼事都做不好、他說他說他說......
憑什麼這樣說我?
沒有你,我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我才不是被人選擇的小狗狗,我是有主導權的人
之後工作與感情我都像是彷彿要推翻初任那些話似的,不斷證明自己,卻發現自己無法在感情中信任對方,強烈的自我懷疑伴隨原本就缺乏的安全感,每段感情我都會用各種方式試探對方,一旦我感到「對方沒那麼在意與愛我」,我就立刻提分手。
交往分手交往分手交往分手...沒關係,因為我是冷血的,對吧?
再來因感情上的挫敗,讓我感到強烈的打擊,想更加理解自己的我選擇諮商。第一次諮商師說從我的談吐跟想法,表明我是個內心很溫柔也能帶給人溫暖的個性,也理解到初任那些的「他說」都不是事實,但那些話卻仍偶爾會在深夜時候反覆刺傷著我,流不盡的眼淚讓我產生自己很脆弱的錯覺。
憑什麼這樣說我?
到現在我仍在跟那些「他說」奮鬥著,我只祈求這些看不到的傷與痛,能在每次哭完後稍微癒合,哪怕只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也能讓自己感覺到陰影逐漸散去的感受。
他討厭我穿有高度或有根的鞋子,因為會把他的身高比下去
他批評我的朋友說他們都沒有邏輯,就算我反駁了也沒用、
當我跟他反應我在意的事情時,他認為我在無理取鬧,並且認為這些事情無傷大雅、
當我知道他有酒精不耐症,勸誡他不要在謝師宴上喝酒,他說不喝很丟臉,喝完之後還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