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死前能夠再度相信別人，即使只有一個人也好。你能夠成為那獨一無二的人嗎？你願意成為那個值得我相信的人嗎？你是發自內心認真想知道嗎？」

——夏目漱石〈心〉

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呢？

妳抬頭望著眼前看起來怯生生的女孩，她的身形如斯脆弱，若從後方推下去，其纖弱的脖頸肯定如小鳥的羽翼般脆弱易折。

她是異常乖馴的女孩，對誰說話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就連奮力將妳推倒在地的時候也維持這樣的聲調。然而即便如此，妳仍然感覺到後腦杓傳來的熱意火燒似地蔓延開來。

妳下意識伸手撫摸悉心保養的髮絲，竟然觸碰到一片冰涼，挾帶著濕黏的觸感在手心流下赤色的行跡。妳倉皇地循著窗外相同的顏色掙扎前行，如同地面被烈陽曝曬的螻蟻，亟欲尋找安全的庇護所——即便平時珍愛的服裝衣袖沾上塵土、即使必須忍受屈辱匍匐前進，沒有什麼比離開這裡還要重要。

用雙足行走的人類，為何要屈就成為四足野獸？如此不端莊的姿態，若是被父母知道了那該如何是好？

妳的腦袋中轉著如此基本的禮儀，指甲卻不住刨抓著地面堅硬的石礫，修剪得宜的甲片磕破了一部分，牙齒不住打顫咬破了嘴唇。此時頭皮被用力拉扯的痛覺讓妳哭喊出聲，以最蠻橫的方式阻止妳偏移合宜舉止的行為。

為什麼？

她肯定是所有的同學中最為弱小、最能夠被人所利用而且老是畏畏縮縮，對所有人來說都很好下手的對象。所以才會假意想跟她合謀並助一臂之力，以便先從後方把她推下去——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跟預想狀況不同呢？

「岩見同學——」妳嘗試著要再次說服她相信妳，但是髮根傳來的劇痛讓妳只能發出泣音，並且被背脊傳來的重量扼住呼吸。茶色的長髮拂過妳的面頰，透過髮絲間隙望見的紅日竟是如此朦朧。

「我……是真心想跟您成為朋友。」

她的聲音略顯沙啞，挾帶著濕氣的音調飽含委屈。妳心想這是多麼荒唐可笑，可被迫仰起脖頸的姿勢，讓妳只能發出滑稽的喘氣聲。

「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想……跟大家一樣，不管多困難的事……我都有好好去做……為什麼您要破壞約定呢？」

妳的喉管洩露換氣的聲音，而她恍若未聞，仍然牢牢抓住妳的頭髮不放。妳看不到女孩子此刻的真實表情，只能感覺到纖弱的指尖輕輕地撫過臉頰，帶著潮濕的氣息與枯草的氣味，覆住妳的口鼻。

女孩子的手指牢牢覆蓋妳的鼻腔，阻擋新鮮空氣充盈妳的臟器。她甚至加重了握住髮絲的力道，讓妳發狂似地用五指耙梳鋪地的礫石。憑什麼、開什麼玩笑？妳的生命居然……被掌握在這女孩手上？

「我、我不會……將您不遵守約定的事透露出去，如果、如果您願意幫我做信紙上的事……我……可以原諒您。」

「我也很想、很想跟您成為朋友……我想要跟大家是一樣的……想跟您好好相處……即便我們明天不一定能再度見面……」

「我想珍惜跟您的相遇，所、所以……求求您答應我，拜託了……」

那女孩說的話若發生在平常肯定惹人訕笑，但現在妳的背脊竄上冷意，反覆抓撓地面的指節已經破皮流血，而現在妳連收起手指握拳的姿勢都做不到。她說出的話在妳耳邊猶如收訊不佳的廣播，意識幾乎要就此停擺，頭頸不由自主地即將垂落下來。

忽然，柔軟的指腹解除箝制呼吸的拘束，妳反射性地張口呼吸，濕黏且混雜著草木殘枝的塊狀物趁隙佔據舌苔，令視野陡然震盪。

「那個、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探向妳的唇舌，不顧妳的意願探向敞開的門扇，抵住舌根的觸感讓妳不住嗆咳，令她的表情顯露些許驚慌。她的指尖將泥塊沿著濕軟內緣推入內側，有如確保安全般將妳的下顎與上顎牢牢嵌合。

「我……我……不擅長做像這、這樣細膩的事情……謝謝您的包容……」她揚起緊張的笑容，在紅光的映襯下更為奇異。

「請您……下次一定、一定要……遵守約定……我會很感激您的慷慨……」

沾黏口腔中的團塊隨著舌頭攪動擴散到唇齒間，妳望著女孩子突兀的微笑，順從地上下咬合著被塞入口中的異物。下頜被她牢牢按住的妳，只能望著那雙淺色的眼眸，映照妳那倉皇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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