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從禁閉室被放出時的腳步是踉蹌的,像是幼鹿從母親產道中滑出,子宮內沒有任何光源。
獄警嘖了一聲,把他從地上拉起。
「站好,還沒到你的死期,別急著當一坨爛肉。」

「⋯⋯。」
如同達米安前幾次的經驗,並沒有任何人在事後治療他,但光一身上卻沒有殘留任何痕跡,甚至連氣味都沒有,彷彿被吸收了一樣。
「現在是放風時間,反正帶你回牢房你也會再出來,現在就給我滾遠一點,少惹事。」這名獄警刻意任他自由離開,也不知道是跟誰做了什麼交易。
於是青年將身上的紅色連身囚服拍了拍,離開了禁閉區。
距離光一被帶走已經過了幾天,這段時間達米安如往常跟隨著監獄的行程度過,只是每到放風時間都會到禁閉室區域外的地帶,靠著牆壁待著,像是在計時一樣,尾巴有規律的輕拍牆面,臉上掛著沒有情緒的表情。
直到今天,聽到裏頭傳來開門聲,赤腳走在地面上、不輕不重的步伐、熟悉的氣味逐漸接近。

「光一....」當青年來到門邊,達米安微笑著呼喚了對方。

⋯

光一看到達米安後立刻加速腳步走了過去,但快要到旁邊時突然停住腳步,看起來有點委屈。
他只能朝對方招招手,然後指了指自己下半張臉,應該是在示意對方看自己嘴巴的部分。

「...怎麼了?嘴、嘴巴有受傷...?」 他對於對方突然的改變有點擔心,走近後稍微蹲低一點想看清楚光一的嘴有什麼異樣。

⋯
你能清楚看見他的嘴巴自己出現了⋯⋯「⋯嘴⋯還沒豪⋯⋯。」
光一吐出舌頭,前半段原本被咬掉的舌尖看起來有些半透明,像是生長到一半。
「暫時⋯能粗現⋯⋯」很顯然缺少的部分仍然造成他的發音困難和語速遲緩,乾脆繼續用最精簡的方式講話。

一副等著對方會有什麼反應的樣子。

「咦...!這、這樣不會...不會很痛嗎...?」 他下意識的伸手過去想要摸,又在差點摸到前停手。

「啊、抱、抱歉...差點要碰到了...傷口、別碰比較好...」 對於自己一瞬間的舉動感到丟臉,但是目光沒有從嘴巴離開過,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動手就能看到,不帶任何顏色的光一的嘴。

oO(舌頭也是白色的...) 不知不覺中,他越看越近。

知道對方看到後,馬上把吐出的舌頭收起來,繼續說話,
「控制,只能一、一下下。」但也沒有要躲開男人靠近的意思。
「還在痛,但值得。」他微微抬起頭看著達米安,
「這算、治療⋯⋯有效?」他拍拍對方左肩、似乎是在安撫。
「你有好好等我,窩還咬、要跟尼說,怎麼想你。我們環⋯⋯換地方。」 光一講完後露出一個苦笑,似乎對現在只能像個白癡一樣講話有點苦惱。

「...呃、嗯....嗯.........」 對於治療有沒有效他不太清楚,但老實說他不太希望有,畢竟那都是透過傷害帶來的,他還是給對方一個勉強的笑容做為回應。

「...好,走吧,不過、其實...你可以不用跟我說的...」 達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後腦勺,他覺得在禁閉室裡會讓腦袋變得很奇怪,在裡頭肯定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沒必要再想一次。
光一在確認達米安的手後,久違地與對方十指緊扣,一起走離禁閉區的出口。
「答應你⋯⋯我就會遵守。」他吞了一口口水,他這幾天幾乎已經習慣這份來自重新生長的疼痛和麻養。這不過是癒合的一段過程,與暫時能控制的喜悅相比不算什麼。
兩人漫無目的的來到另一條長廊,這裡是放風區的邊緣,人很少,大多只是路過巡邏的機器、獄警或仿生人。
「我想咬⋯想要講,給你聽。」 光一邊走邊講,
「裡面很黑,偶爾會有、有很昏暗的、燈亮起。一陣子。」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指指自己,比了一個OK後拍拍胸脯,表示自己不怕。
「都是你,公平。」 他用食指點點自己太陽穴,
「手指,我很抱歉。」
「不原諒,也沒關係。」

「...好。」 不得不說,光一的守信很讓人安心,達米安也很快的接受了。
十指緊扣著走在走廊上給人一種悠閒的錯覺,度過算著時間的日子,達米安也早就不在乎手指斷過這件事,倒不如說,減敏治療才是真正有效的那一個。

「可是...我想原諒你...應、應該說...我沒有不開心。」

「就、就當作是所有...事情都扯平了...可以嗎?」 他停下來走到光一的面前看著對方,另一隻手也悄悄的牽起,像是希望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覆。

⋯
「⋯⋯好。」光一低頭看著兩人不是在進行療程卻仍相握的手,讓他覺得現在⋯⋯詭異地溫馨。像是彼此尚在童年,牽著摯友約好下次還要一起玩一樣。
然而一切的親暱都夾雜著荒謬與不可抗力的現實。
「沒辦法出來,很無聊。窩、我只能一直坐著。」他還記得房間狹窄的四壁是催化劑,把記憶放大、放慢,細節清晰得讓人無法逃避。
「我就、在想,你在⋯那裡,怎麼想我?」青年張開嘴巴停頓了一下,
「這很有趣。」他這輩子從沒有這麼認真想過一個人在想些什麼,就連以前在工作時也沒有。
當過往回憶清晰到一個程度,那些事物又開始變得模糊而情感化。
「這、不是⋯正常⋯交朋友,的方式。」他一直都明白這件事情,畢竟在變成現在的怪物前,他還是個人類。
不過光一並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好,並且對現在兩人的關係十分滿意。
「但,對,扯平。」 
「...抱歉、讓你得體驗這個...雖、雖然光一是自己想進去的...但是...」 主因還是出在自己一直被關,才會讓光一有這樣的想法吧。

「...我怎麼想你的...?」 他低下頭望著兩人牽著的手,牽著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點,「...應該和你的不太一樣。」
但抬頭注意到光一還持續顯現著的嘴,露出來的笑容和說的話,他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些,也微笑著點頭回應。
「正常的朋友...應該要怎麼交呢?」
「要⋯培養感情。」他跟達米安的過程完全是亂七八糟速成班,
「一起、起經歷⋯很多事情。體驗,彼此、此的⋯⋯喜怒哀樂?」「時間⋯可長、可短。」 他又吞一口因為疼痛而產生的口水,
「兩個人都、接受,就是朋友。」嘗試總結這複雜的概念給外星人(外星人)聽。
「跟我翔、想的不一樣,也沒關係。」「我還在裡面,想我們聊的天、跟約定。就不像⋯⋯一個人。」這些確實都給光一帶來短暫的慰藉,但他並不認為這是種曖昧的情感,而是根植於害怕孤獨下的依附。
達米安是他與現實相連的靶點,光一只能混著感激與無奈,以及些許控制的快感,感受兩人越加緊密的羈絆。

「⋯⋯。」
「⋯⋯你、讓我,覺得、完整。」 
「...我也覺得,和你說的不一樣也沒關係...」
「可以讓你這樣想...很開心...」 說的同時臉頰微微泛紅,尾巴也鬆開捲著的腿,輕微的左搖右擺起來。

「我、我也因為光一...覺得...呃、可以幫的上忙太好了...!」
「但是...我也想和光一一起做正常...正常的朋友會做的事。」 光一已經答應他不會再傷害他自己了,應該就能夠成為正常的朋友了,對吧?

也跟對方一起笑了起來,這次在某方面相像的兩人不再充斥不堪,而是純粹為彼此擁有關聯表達喜悅。
「嗯。一起做。」他思考了一下,稍微抬高下巴,將脖子露出來給達米安看,
「不知道,痕跡還在不、不在。」那裡光潔一片,只剩下監獄發放的項圈,
「不在,我也、相信你。」一絲刺鼻的藥味竄入他向上的臉。光一立刻放開達米安的手,後退一步,用手摀住臉,警惕的往四周看去。
「什麼味道?」
雖然曾經的他從來沒和隊友友好相處過,但是同在一個戰場上都會下意識地照看彼此,誰嗅到了些什麼,看到什麼都會即刻向隊友示警。
光一的表現很快的讓達米安聯想到"毒氣",一個常見的攻擊方式,他將呼吸暫時停止,將衣領拉起掩蓋住口鼻,一句話也不說的將光一從腰部攬起,扛上肩膀,並且朝著自己背對的方向跑去,迅速地離開這個危險的環境。
達米安本打算扛著光一前往醫療室,但一路上有囚犯發狂、獄警在鎮壓,整個堵成一團,他不得已只能先朝自己的牢房跑去。

突然被甩上對方的肩膀,光一不小心大張嘴吸進一口氣,然後又馬上被嗆到咳嗽,緊緊掩住口鼻。
「咳、咳咳咳!」出於對達米安的信任,他並沒有過多的掙扎,就這樣被對方一路帶回屬於一般囚犯的牢房。
他的嘴巴不知道何時又消失了。那股氣味辛辣中帶著苦澀,刺激光一的喉頭,順著體內各種管道暢行無阻,腦袋一漲一漲的,血管急速收縮又舒張——他開始心悸。
血液彷彿在沸騰、冒泡,在之前咬斷達米安手指時也有過類似的感覺。
「⋯⋯我,不太⋯⋯舒服⋯⋯」光一一被放下時差點腿軟,只能揪住達米安的囚服,勉強依靠對方站著。
確認囚房區沒有危險後,他才回復正常呼吸,連忙扶住光一。

「光、光一!你還好嗎?對、對不起...醫療室過不去,我只能先把你帶過來...」

「先洗個臉吧,還有得把衣服換下來。」 他把光一扶到洗手台,打開水龍頭捧了一些水往對方的臉旁靠近。
「什、什麼⋯⋯噢⋯?」他被半拖半帶地來到洗手槽旁,勉強靠達米安的幫助下清洗臉,試了好幾次才將水穿過那層膜,情況變得異常。

光一的臉上全部都是水珠,一路順著平滑面流到脖子上,雖然有感覺到液體正在沖洗口鼻,但刺激的感覺並沒有任何減緩。
「別、管我。你處理、自己。」光一也將水潑到達米安臉上,現在兩人都濕透了。

「咦!好、好...!!」他被潑得一臉都是水也很順勢的做了清洗,處理好後像狗一樣甩了甩頭,將水甩去。

「再來要脫衣服喔。」 他把自己的拉鍊拉到底,也把光一的連身衣拉鍊拉到底,這種時候好像也顧不到害羞的問題。
我有病
11 months ago @Edit 11 months ago

雖然光一很想跟達米安說他可以自己來,但確實如此緊急的時刻也顧不上那些——反正兩人早在之前就因為帕拉瑪的關係看過彼此的裸體,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被拉到底的囚服剛好卡在了腰部的位置,腦子混亂的光一將左右兩邊的部分分開來拉下,露出精實的上半身。
然後就停住了。

「⋯⋯。」
他就這樣直挺挺地站著,沒有繼續動作。

「光一...等我一下、我也得先脫,要是再來的路上、有沾到什麼就糟了...」他也急急忙忙地把外套和軍靴、長褲等等都脫去,衣物扔進洗手台裡,剩下裏頭沒有暴露在外的T恤和底褲。
接著他翻找了一下找出備用的外套,轉過身發現光一沒有繼續把連身衣整件脫去。

「...你還好嗎?我先幫你脫掉喔?」 達米安把光一掛在腰上的褲子向下拉到底,讓對方先坐到身後的床上,再蹲下把腳從褲子抽出來,像個替行動不便者更衣的看護。
連身衣也扔到洗手台打開水龍頭放置沖洗,將備用的外套披到一絲不掛的友人身上,這才放鬆了一些。

「光一...有任何不舒服嗎?」他蹲在對方面前左看右看的。
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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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毫不掩飾地打量起忙碌的達米安,在對方臉部停留的時間最少,更多的是從腳掌、小腿,然後是大腿、下腹部,陸續來到胸膛,膜下的眼睛沒有眨過。
整間牢房只剩下獸人在喃喃自語,
光一在過程中溫順地被褪去衣物,外露的器官也同樣都被膜包裹住,什麼也沒有。
若不是還有穩定呼吸,恐怕會被不知情的人誤以為是假人模特兒。
而
他那審視的目光明明不帶任何情緒,卻濕黏如蛞蝓般爬行,只見
他抬起手,一把揪住那被胸膛繃緊的白色上衣,將達米安往自己的方向扯。
「脫掉。」這不是你聽過的任何一種光一會說出的語氣。

「咦?...好....?」 他有點被對方的舉動嚇到,但仍然乖巧地聽從指示把上衣給脫了,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地上,就怕自己做了什麼錯誤的事。

「...你真的沒事嗎?果然、還是去一趟醫護室吧?」他仍然蹲在光一的面前,由下往上的看著對方。
「來吧、我你背過去...?」
「我有你就夠了。」繾綣纏綿的句子吐出,卻聽不出有任何情意在裡面,原先斷斷續續的說話方式也變得流暢。
他的雙手摸上對方胸肌兩側,半瞇起眼睛,像在思考要怎麼處理一樣,從外側揉到中間,白色的手指擦過那比麥色肌膚更深一階的乳頭,中指剛好碰到鎖骨下方。
「我不想離開這裡,我們必須留在這裡。」
「聽話,達米安。我從沒像現在一樣這麼好過。」
光一的手指不顧對方震驚的顫抖,又滑到胸膛正中間靠下的位置。

「ㄟ!!??等、等等....!」 他從來沒有被這樣觸摸過,就算沒有碰到疤痕仍然讓他顫抖不已,無措的雙手抬起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想要詢問為什麼必須留下,但那簡簡單單的
"聽話"像是指令一樣,他把問題吞了回去,將雙手放下,乖巧的在原地任由對方的撫摸。
「...光、光一...這樣感覺很奇怪...」 達米安閉上眼皺起眉頭,想忽視身上傳來的感覺,但觸摸接近疤痕時,他抖得更加明顯,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
青年的兩手拇指溫柔地在下胸中央畫圈揉圓,然後整隻手掌又往下滑往達米安腰側的虎紋,他跪在地上,把頭靠在對方肩膀上,埋在男人頸側。
「⋯⋯奇怪⋯⋯」
「⋯⋯是不喜歡,還是不習慣?」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手環抱住達米安,開始撫摸男人的背脊。
「⋯⋯。」
光一輕咬住達米安那條頸圈,牙齒劃過那條菱形疤痕,像是對這東西有很多不滿一樣。
「我還沒有⋯⋯講完我是怎麼想你。」
「沒、沒有不喜歡...!恩、恩!不...不習慣而已。」被抱住他有些急忙的否認,只是這樣的親暱舉動弄得他心慌,卻又有那麼一點開心,不知道被抱著能不能夠回抱對方,只能像個玩偶一樣僵著。
「...你、可以、繼續說、我聽...」 頸部被碰到讓他講話更加斷斷續續的。
「除了剛才說的那些⋯⋯我還有想你之前把我掐死的事情。」
光一把達米安無處安放的手拉起,示意對方也抱住自己。
「我那時候真的好高興。」白色的髮絲在男人頸部跟臉頰磨蹭,「你成功做到了我渴望的事情,謝謝你。」
青年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發抖,甚至能聽見他牙齒打顫的聲音,原本恆定的體溫開始緩慢升高,「⋯⋯好好好冷。」
熾熱的擁抱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但又不足以高到造成威脅。
「⋯⋯跟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達米安?」
他在男人背後的手逐漸變得半透明。
「...」 這是達米安最不願回憶與提起的事,本來打算收緊這個擁抱的,卻因為這句話,擁抱的力氣小的像是彼此之間還隔著什麼似的,臉一下紅一下白的,他覺得自己要生病了。
「...當然好,但是光一、拜託了...我們去一下醫療室,好嗎?」 懷裡的溫度逐漸升高,這很難不去聯想到剛才的氣體是否有造成什麼影響,擁抱的一隻手像在安撫似的輕拍著光一的背,他沒有感覺到背上的手有什麼變化。
一聽到要離開這裡,光一馬上放開達米安,突然出現的嘴巴兇狠地咬上對方的下巴,制止達米安繼續說話,完整的舌頭胡亂舔舐對方。
然後又在幾秒後立刻分開兩人過度親暱的兩張臉,但仍然足夠靠近,毫無溫度的目光再次審視起眼前的母體。
「我要在這裡,達米安。我要待在你的房間。」呈現乳白色半透明的左手撫上獸人的大腿內側,右手還在對方背上。
「結束後,我答應你會去。」究竟是結束什麼,恐怕只有光一自己知道。
「痛...」 實在不明白光一到底怎麼了,明明看起來沒有不同之處,行為舉止卻完全像換了個人似的,這讓他越來越緊張。
「咿...!光、光一...!」 大腿的傷疤被接近又是惹的他頻頻顫抖,腦子不停運轉,思索該如何應對這些,而看到了那半透的手,更讓他確信是毒氣造成的。
「可是你、你的手!這是正常的嗎?」 他鬆開擁抱,抓住對方那不安份的左手手腕。
被強迫終止擁抱,又收起嘴巴的
光一忍不住嘖舌,左手乖巧地繼續被達米安抓著。
「因為我想要,所以它才會變成這樣。」
「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語畢,右手掌心貼在對方心臟的位置,沒有任何衣物阻礙,這是肉與肉的相黏。
「把你的身體獻給我,達米安。」哀求的語氣,「追隨我,你明明說好的。」
光一才剛說完,就立刻痛苦地搖頭,整個人抖如篩糠,幾乎就要脫離男人有力的牽制,又在要遠去時死死握住達米安。
「留在這留在這留在這…拜託……我很抱歉。」
他聽起來在啜泣,但什麼液體都沒有流出來。
「不要讓我別無選擇。」
「呃...所以、這是光一想要...才會變成這樣。」 他愣愣的看著半透明的手,「那...我想是正常的?」
然而說著這些話的光一又讓他想起了當時的問題,痛苦、空虛、死亡的問題。
他顫抖著張開了嘴,「啊、、呃、、、」斷斷續續的根本聽不懂他要講什麼,連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回答些什麼。
光一的異常、哀求、道歉、索求,讓達米安的緊張到達了極限,他伸手扣住光一的後頸以及腰椎處,緊緊的將對方摟進懷裡,一改原本的蹲姿坐到地上,雙腿將光一整個人的下半身纏住,要是這時懷裡的對象是背對著的,大概會以為自己被大老虎施行了絞技。
達米安把臉埋在光一的髮絲間,悶悶的說「好、沒事的、我...我會一直在光一身邊,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這樣把人禁錮在懷裡,不僅是在安撫對方,也是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被對方的異常給亂了理智。
被對方緊緊抱住的光一也同樣環抱住男人,鼻間全是達米安的氣息。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正在被解構成兩個鏡頭,一個鏡頭下是無助的他如螞蝗附於血肉,在達米安劃出的範圍內吸取自己賴以維生的介質;另一個鏡頭下的他正冷冷注視著這一切,摒棄兩人所有身為人的情感,毫無歉意,這一切僅是為達目的而需要的過程。
最終,對方獻身般地緊縛被扭曲為可以繁衍的示意──這是超脫人類範疇的單方面解讀,白色大腦內湧動的物質在叫囂:它要感染、它要傳承、它要子孫永恆蔓延……
青年原先瘋狂抖動的身體安定了下來。
那隻近乎透明的手緩緩鑽進褐色的背肌,擠入肩胛骨、躍過數條肌肉相連的牆,像是浸入一汪泉水般,沒有激起任何漣漪。
「感受我,達米安……別害怕我……」
它的五官時而出現,時而消失,不同時期、不同情緒,如幻燈片卡頓撥放,閃爍,它是光一,無庸置疑,它是光。
純白的雙唇貼上達米安的喉結。
光在索吻。
背部傳來了異樣的感受,好似有什麼穿越皮脂、肌肉、骨骼的一層層防衛來到裡頭最柔軟的內裏,這是他從來沒體驗過的,恐懼與不安從脊髓處攀爬而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和一層薄汗。
氣管被揪住那樣的呼吸有些困難,達米安努力讓自己放鬆與冷靜,但做不到,他不希望讓光一感覺到自己的害怕,而那個索吻的動作正好可以掩蓋這些。
扣著後頸的手稍微施力,讓對方不得不抬起臉看向自己,沒有多猶豫的親了上去,達米安想要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這個吻上,即使他親的方式只是貼著嘴唇,沒有更多的動作,至少達到了讓光一看不到他恐懼的樣子。
原本還在跳動的面孔停了下來,變成達米安最熟悉的那張臉。
那對慘白雙眼中沒有任何情慾,嘴卻蠻橫地撬開男人的唇,舌頭鑽了進去,與之糾纏。
親吻聲啾啾作響,深入對方體內的手開始攪動起那些鮮活的內臟,游移在血與靈魂間,指腹下是收縮的肺,五指在肺泡間如波浪擺動。
光一把玩著顏色,邊從口中開始過渡乳白液體到達米安嘴內,頂開他的下顎,灌進獸人的喉嚨裡,然後可笑地在強迫中失去自我。
「……。」
過多的汁液從相連的嘴角縫隙間淌下,滴在兩人的胸、腹和腿,攪動還在繼續──行走其下,體會來自達米安的抗拒和邀請。
「……感受到了,對嗎?」他氣喘吁吁地拔開嘴唇,無數黏稠的絲如融化般相連著。
幻覺同時侵擾彼此,他們時而緊握雙手,行走在永久的凍土上,下一秒又在覆滿低矮植被的高原並肩仰躺,相視而笑,那是瀕死和重生間最美好的時刻。
光一的手終於穿過層層阻礙,來到了達米安的浮肋上。
突如其來的深吻讓達米安瞪大了雙眼,同時感受著舌頭纏繞,和體內被攪動的異樣。
口中除了唾液外又多了點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仍然接受其進入自己的體內,液體順沿著食道下肚。
口腔在融化、而身體逐漸發熱、大腦已經起不上作用,任由懷中的光肆意的侵犯著自己的裏裏外外。聲音透過耳道、耳膜、耳渦,再由神經傳至那已經沒有功用的腦子,那張看上去快要失去意識的臉還是勾起了嘴角,用微笑回應了問句。
幻境裡只遼闊的大地,在那裡沒有過去的記憶,沒有頸部的枷鎖,什麼都變得不再重要。然而只要轉過頭來就能看到光一在身旁,喜悅的心情就會無法抑制的湧出。
他不知道能用什麼詞彙來形容這種感情,大概是一種"喜歡"吧?喜歡戰場上帶來溫度的艷陽、野營時戰友哼唱的曲調、飢餓時來之不易的一餐一樣。
一蹋糊塗的腦子得出了結論,他很喜歡光一。
所以光一的一切行為都被他應許下來,無論現在他是否還能正常呼吸、心臟是否持續跳動著、臟器的排序是否被打亂,都沒有要逃離的意思。
只是把臉再次埋進雪白的髮絲之間,呼吸著最熟悉的氣味,摟著讓人依戀的溫度與重量,沉浸在令人不想離去的幻境中。
然後他們來到荒廢的墓園裡。
面龐模糊的聖母垂首,水氣凝結,驟雨,細密水珠打濕兩人的頭髮,他看著他,而他也看著他。
他們只能緩緩呼出寒氣,這裡少數的溫暖來自達米安琥珀色的眼神,那是被陽光穿透的色澤,黑色雜質凝固在其中,又把一抹白影封存在裡面。
多餘的白影。
但白 影、是
鬼魅 的 變 形。
光一又躺進了黑暗之中。
回到實驗之前、人類之後。沒有監獄沒有獄警沒有囚犯沒有人沒有你沒有我⋯⋯沒有達米安。
那雙白色眼睛從未瞪得如此巨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嘶吼劃破所有虛假,光一用力推開達米安,這才是殘酷的現實。
他扯著頭髮,但疼痛也減輕不了那滅頂的罪惡感。
他

到底
做

了

什麼

?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光一急速的碎念,又衝往達米安那邊。
「吐出來,達米安!醒醒!快把那些吐出來,這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他徹底崩潰了。
被推了開來的達米安愣愣的看著光一,瞳孔卻沒有對焦,臉上維持一個恍惚的笑容,偏了一下頭,像是看不明白光一此時在做些什麼。
當對方又回到自己面前時,他也只是把手又摟了上去,一點也沒聽進去光一說的話。
見狀,光一也恍惚了一下,差點就要跟著陷回去虛假的美夢裡。
他看著溫順地抱過來的達米安,對方錯把自己當成良夜走入,光一只能痛苦地甩頭,強迫自己清醒。
「達米安,你不該答應我的⋯⋯對不起⋯⋯醒醒好嗎?」
他幾乎就要流下淚水,但眼眶乾澀,才剛說完的下一秒眼神又變得陰狠,一拳揍了過去,把對方的臉打歪。
「張開你的嘴巴,就算死我也要讓你吐出那些。」
突如其來的一拳讓他痛得眼冒金星,意識總算從幻境中脫出,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是那個壓抑又陰暗的環境,但一樣的是光一在自己面前。
「...咦?那個...」 他搞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臉頰還熱辣的刺痛著,嘴裡好像還殘留一點什麼,一身的雞皮疙瘩消也消退不了,又冷又熱的胸腔,感覺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在燃燒一樣。
「吐、吐什麼....?」
不再透明的手掐住達米安的下顎,「那些液體。我餵給你的那些。」
他的手指伸入達米安的嘴巴,對方確實擁有動物般銳利的牙齒,舌頭長而有力,還帶著一層倒刺,全都是剛才沒注意到的地方。
同時也讓光一想到了那場濕黏的吻,但盛怒下沒有多餘的空間讓他害羞或尷尬。
「那不是你該碰的東西,你就應該拒絕我!」他大吼,語尾混著哭腔和顫抖,手仍堅持地在對方嘴裡摳挖,「快點吐出來!」
光一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讓達米安去重蹈覆轍。
這是他唯一不可能做的事情。
「唔!!!!」 潔白的手指在他的口腔內摳挖著,觸碰到了軟額、小舌,惹得他開始發出作嘔的聲音,感覺有什麼從食道湧上來,他連忙抽開光一的手,把頭貼到地面上嘔出了些許乳白色液體。
「噁、嘔......」
「咳、咳咳...」 乾咳了幾下後抬起狼狽的臉,一臉鼻涕淚水,很是不解地望著光一。
「為什麼...要我拒絕?」
光一垂下來的手上還都是達米安的口水,確認對方吐出來後,才讓他逐漸冷靜下來。
他深呼吸、吐氣,顫抖地撿回原本披在肩膀上的外套穿好,擋住早就不知道一絲不掛多久的身體,跪在達米安旁邊。
「⋯⋯我生病了,你還記得吧。」青年的五官正逐漸消失,但仍能看出他滿臉懊悔。
「是那個⋯⋯味道?在驅使我這麼做。」
「我們還可以找更多其他相處的方法,但絕對不是這種。」
為什麼事情總是在脫離掌控?
「...這、這樣啊...」 總算是緩過來一點,用手背擦去臉上的各種液體後好好地坐著面對光一。
「我不太清楚...這些跟光一生病了有什麼關係...」 達米安把臉又湊近了些,認真的看著光一,「雖然、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麼...但是...」他把手放在胸口、緩緩地滑到肋骨處,「從這裡...到這裡、都像是被摸了一遍...還有....」最後把手抬起放到嘴唇上,雙眼睜得大大的,琥珀色的瞳孔與以往柔亮,裡頭映照著光一的模樣。
「你...都還記得嗎?」

「⋯⋯⋯⋯⋯⋯⋯⋯⋯⋯⋯」
他當然全部都記得,這甚至還是在答應對方要正常相處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光一只能吞嚥一口口水,「你想表達什麼?」他沒有正面回應達米安的問話。
「我、我現在已經比剛才清醒了。」
「⋯⋯。」

「...沒什麼...只是、很高興...你沒事了....」 總覺得光一好像很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他也是連忙把視線撇開,而看著房間內的雜亂狀態,想要逃跑一樣的開始整理起環境。
他先是起身把光一扶回床上坐好,自己則是忙碌的又是擦地面又是把洗手台的衣服做一遍清洗,這段時間他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埋頭善後,直到沒有事情可以做,他才又蹲到了光一的面前。

「...要去醫療室嗎?」 他沒忘記當時說好的"結束"了就去,但說到底是什麼東西的結束他沒有底,只是很擔心對方的身體安危。
在達米安整理房間的時候,光一稍微坐著發了會兒呆。
被氣體影響的腦袋還沒完全正常,偶爾仍會有一些暴虐的衝動湧出,每當這種情況發生,他就會擠去洗手台漱口,再順便用水擦擦達米安的臉,最後又坐回床上。
他其實根本就無法安心地待在這裡。
罪惡感仍在折磨他。
但外面情況不知道如何,至少在牢房裡的兩人目前都還算保有理智,所以他走不了。

「晚點吧,你也得跟我一起去。如果這段時間有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唯一慶幸的是達米安看起來不像有什麼狀況。
光一只能感覺微妙地抓頭,「⋯⋯呃。嗯⋯⋯」
「主要是不清楚這個狀況排除的如何,醫療室現在肯定很危險。我想等到有獄警過來說沒事了再去。」
「⋯⋯。」
「⋯⋯今晚可能要跟你擠一下?」

「...也是...要是醫療室裡都是被氣體影響的人、呃...」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把手伸進去誰的體內亂摸一通,但回憶一下逃來房間時,一路上看到的景象,他打了個冷顫。

「啊、好、好啊。」 不過他看了一眼床,這張給囚犯使用的床對達米安來說就已經夠小了,要擠兩個人在上面大概不會舒適到那裡去。
這麼想著他起身坐到光一身旁的位置。

「...那個、你會介意得靠得很近嗎?」
「也可以、床給你、我靠在牆邊睡就好了。」 像是怕被拒絕一樣的連忙提出解法,尷尬地抓了抓後腦勺。
對方坐過來的時候光一確實一瞬間有想遠離的衝動,但再怎麼逃避也沒有用,他得學會控制、學會重新掌控這一切。
他繃緊的神經隨著一口氣緩緩放下。
「這是你的牢房,不用特意讓給我。」
兩人間少見的充斥著互相禮讓才會有的尷尬感。
光一只好靠玩笑緩解這個氣氛,「你想抱著擠一張床我也不介意,哈哈哈⋯⋯」
「...你不介意的話。」 他讓光一先坐到床的內側,自己則是在外側把被摺成豆腐狀的棉被拉開,側身躺下發現空間真的很窄,只能把棉被弄得像個洞一樣讓光一可以鑽進他的懷裡,過程他都不太敢看著對方,就怕對方表現出任何不願意的樣子。
光一沉默了一陣子,尤其是看到那個很明顯就是留給他的洞後。
他又抬頭看牢房牆壁上的小窗,那裡的光暗了不少,看來兩人真的折騰了不少時間。
「好。」疲憊的青年摸摸後頸,邊想著也就一晚邊爬了進去。
對達米安的縱容使他暫時不去想兩人究竟何時才要去醫療室。
無處安放的手最終搭到達米安腰上,身後就是牆壁,擁擠如另一個枷鎖,使他不得已再次抱緊對方,嘆息打在男人懷裡。
光一最終還是得對自己妥協,他的確喜歡這種安定感,即使是飛蛾撲火。
看到光一進到懷裡,還摟上自己,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把棉被蓋好後手也覆上光一的背部,又回到剛才摟著的姿勢。

「...光一、會討厭嗎?」問問題時他又把臉埋在了光一柔軟的頭髮裡,微弱的光芒與溫度讓他忍不住用臉蹭了蹭,「討厭這樣...」語氣聽起來有點緊張和擔心,他很擔心經歷了剛才的意外,才剛和好的關係又出現裂縫。
「⋯⋯我不討厭跟你有肢體接觸,達米安。」
光一能感覺到達米安磨蹭自己的行為,「我只是不希望你變得跟我一樣。你對我,或是說我們對這個感染的了解還太少了。」
他的眼睛睜著,睡意全無,嘴角下垂。
「我當初變成這樣,花了非常多的時間,一點一點接受那個液體。」光一停頓了一下,回味手在達米安體內攪動的感覺,又接著說:「⋯⋯你的身體構造跟我很像,但我並不想要靠這個來換取你對我的長久陪伴。」
「我要你對我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
「...」 他靜靜地聽著光一說話,即使不看著臉也能感覺到對方此刻的情緒低落,這也讓他開始反省也許不該沒頭沒腦的接受一切。

「但是...我確實、是自願的...」 他把臉移開來,「光一可以...抬頭看著我嗎?」
半推半就的行為是自願性的成分能有多高?
⋯⋯畢竟他也總是利用這一點。

「怎麼了?」
青年把頭抬起來,整張臉只剩下嘴的部分還在,但消失也只是遲早的事。

「...你很後悔、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嗎?」 他先是望著那什麼也沒有的臉,想著眼睛的位置大概在哪兒,光一眼睛的形狀、現在眉頭會是放鬆的還是緊鎖的呢?
接著看向那微張的嘴,感覺有點溫度攀升到臉頰上。

「...我很抱歉。」
我有病
11 months ago @Edit 11 months ago
聽著達米安面紅耳赤的問話,光一感到有些意外。
看來自己在對方心中確實站在了一個相對特別的位置。
這讓他莫名升起一股⋯⋯近似於蠢蠢欲動的想法。與先前被物質控制時的感覺有些相像,嘴角微微上揚,他想聽達米安說更多關於兩人間的事情。
「別道歉。該道歉的是我。」
「如果我說,我不完全後悔⋯⋯」
「你會想對我做什麼?達米安。」
他輕聲詢問對方。
「...」感覺臉又更熱了些,達米安將額頭靠上光一的額頭,他似乎很喜歡這麼做,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顫抖的說。
「親吻...你。」
光一沒有馬上給予回覆。
他只是輕輕撫著達米安赤裸的背。
走廊上偶爾還是會傳來一些腳步和吆喝聲,但那些都在柵欄之外,還沒有人發現他們在同張床上相擁。
有什麼東西在兩人間產生了變化。

這張圖是本次長ㄉ要命交流簡介

咖蟒,我粉絲餒。
我無言以對...
opca: 幹我要死了我很害羞。。。死人時間怎麼還不睡。。。

我要頒獎給兩位⋯⋯史上最好看的文⋯⋯我要壞掉了幹⋯⋯怎麼那麼萌⋯⋯看來我可以準備紅包了⋯⋯
好喜歡挖米安那段太色了我哭到流鼻水⋯⋯&兩個人終於好近好近

太好了喔嗚嗚嗚嗚

太好看了!!!!

我的上班電池被充滿了感謝...
你們好好看我愛死了

我真的是……一開始還能笑笑的看,中間緊鎖眉頭努力的看下去,最後感覺好像吃到糖了我整個就舒坦了謝謝兩位大人………
Mio_OCs: 謝謝大能...我也好愛看您們....
wwplay03: 前面我一直被光一可愛到頭好痛!

後面就是...瞪大眼睛只會阿巴阿巴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