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所屬的妓院位置隱蔽,一方面保證了來訪者的隱私,另一方面則讓在此工作的女孩們都訓練出九十九種應對迷路路人的方法。
語句簡短、指示清晰、態度堅定。以這些原則面對那些意外碰上的客人,大多能有效地將他們導回主街——或是下一個轉角的巷子內會遇上的小麵包坊。
於是,面對折返的女子,她冷冷道:「我看你剛才就做得很好,不像是需要更多指示。」
她向來不以富有耐心著稱。
「承蒙誇獎。」艾琳厚著臉皮點頭,惹得帽沿上的花飾微微顫抖。今日為了不引人注目,她特意換上了衣櫃中最普通的裙子,套上深藍色的外套,一絲不苟地將頭髮全部盤入帽子中,全身上下唯一鮮亮的顏色也只有頭上的兩朵假花。
這樣無趣的打扮,即使隻身在危險的小巷內,可能都沒有足夠的吸引力讓搶匪生出工作的慾望。
前提是他們沒有看到那雙帶著黑手套的手,如同變魔術般從外套內翻出沉甸甸的袋子。
聽著金幣碰撞的聲響,艾琳努力展現自己的誠懇:「不過您或許誤會了,我想找的終點不是通往一個地方,而是一個人。」
𝐀𝐬𝐚𝐧𝐨⭓
11 months ago @Edit 11 months ago
哦?伊莎貝爾也不是沒有接待過在附近徘徊一會後,才終於下定決心的客人。她以目光估量那袋東西的價值,嘴角抿出淺淺的笑容,接著湊近幾步,距離近得像是下一秒便要吻上女子的臉龐。
「這是您是第一次來訪吧。」她輕聲開口,順手接過了錢袋,「您在尋找著什麼?歡愉、刺激、一個能夠暢所欲言的地方——您或許敲響了正確的門呢。」
如今終點似乎只和自己有一步之遙,艾琳的內心有多迫切,表面就有多從容。雖然不退反近的腳步似乎出賣了自己。
如果她能停下來多思考幾秒,可能就會意識到櫥窗女郎所指的方向和自己想的不同。
可惜,艾琳迎合對方的動作,甚至進一步貼著她的耳畔,輕聲說:「三者皆是,親愛的。我無比希望我正走向對的方向。這裡有能私下說話的地方嗎?」
女子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氣息引起輕微的搔癢,伊莎貝爾笑了出來。看對方的樣子,肯定也沒有去過其他類似的地方吧?
「當然了,請隨我來,女士。」她說著,扭開櫥窗的手把,伸手邀請對方進入。關上門之後,她拉起窗邊的簾幕,回身望向自己今日的客人。
「我幫您把帽子掛起來吧。」伸手還住對方脖頸,伊莎貝爾拎起對方的帽子掛在牆上,接著撫上女子的後頸,輕柔地揉捏,「看來您很久沒有好好放鬆一下了。」
主人替來客安置衣帽是常見的禮節,但親暱的肌膚接觸似乎不在此列。艾琳知道金錢可以替自己打通很多彎路,此時卻有些不確定這條路到底通到哪兒。
或許她提供的金額超出太多,才使對方的態度有這麼大的轉變。畢竟在三分鐘前,櫥窗女郎才朝她投射了足以凍死人的冷漠目光。
柔軟又溫熱的指尖在脖子後方遊走、按壓,惹得背上寒毛直豎。她說不上對方的技術是好是壞,因為身體本能地戒備陌生人的觸碰。艾琳忍耐幾秒,最終還是不自在地轉開脖子。
「謝謝妳的招待。」她往前挪動幾步,重新站定後伸出戴著手套的手,「還沒自我介紹,我是艾琳.史密斯。」
「喊我艾莉就好。」伊莎貝爾亦報上自己的名號,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我能喊你艾琳嗎?還是你比較喜歡親愛的?或者是,我的好女孩?」
她唇角勾著笑容,在禮貌地相握之後沒有馬上鬆開,反倒是以指尖挑開手掌和手套之間的隙縫,緩緩探入,感受對方的熱度逐漸讓自己冰冷的指尖也暖和起來。最終,她褪去女子的手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順勢形成了十指交扣的姿勢。
「可能一時之間難以習慣,那也沒關係,我會陪著你的。」她直勾勾地望進女子眼底,「在我這裡,你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給我。」
女性的手相較男性要來得更加小巧,而且柔軟、纖細,所以在皮膚上遊走的時候,能更清楚地感受到對方露出的情緒與想法。
艾琳知道女性的手能替自己帶來什麼樣的歡愉。眼下的情景幾乎和往日重疊,身體下意識顫慄,雞皮疙瘩攀上她的手臂。可惜很快便因為想到曾經帶給她這種感受的對象,以及種種不好的記憶,硬生生將人從綺念中拖回現實。
「除了我的好女孩以外。」她回答。接著緩緩吸氣,重新穩住發散的思緒。雖然有些失態,但能藉此察覺對方似乎誤會了什麼也不是壞事。
艾琳僵硬的反應不過維持了幾秒,接著便反而往前踏了一步,用還空著的那隻手包覆兩人的手指。
「艾莉。」默念著這趟外出的目的,艾琳強迫自己望進那雙藍色的眼睛內,看著應在瞳孔上的倒影,「我希望這裡如妳所說的安全。」
雖然窗簾已經被拉上,但她還是側身使自己不會正對玻璃,並且壓低了原本就不高的音量:「因為我想要得到的,不是我們之間的刺激,而是關於如何找到另一個人的正確道路。」
感受到對方身體輕微的顫抖,伊莎貝爾思量著是否該停止目前的動作,或許這個程度的親近對眼前的女子來說便是很大的刺激了。正要抽手,對方卻握住了自己的手,視線也不再逃避。她對於對方的轉變略感訝異,而艾琳接下來的話語充分地解釋了這個轉變的意涵。
「哦——早說嘛。」伊莎貝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抽手,「給了這麼多錢,我還以為你想要多麼接近狂喜的體驗呢。」
既然對方期望以金錢換取的是自己能夠提供的資訊,而非肉體的愉悅和溫暖的懷抱,那麼她也就不費力營造曖昧的氣氛。這不代表她將以無禮待客(是的,翻白眼不算在她所認定無禮行為的範疇),而是尋求不同目的的客人本就須以不同方法接待。
她回身朝二樓走去,「準備好的話就上來吧,史密斯小姐。順道告訴我,你喜歡紅茶嗎?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想喝咖啡吧。」
見艾莉如同演戲般迅速變臉的樣子,艾琳先是一愣,接著有些哭笑不得地舒了口氣。
還好對方是真的誤會自己的意圖,否則要是在這種情境下打聽情報,她可能會因為心理上的不適奪門而出。
而對方乾脆的舉動更是讓人歡喜,連帶著那稍嫌不雅觀的舉止都顯得可愛起來。艾琳跟上她的腳步。
「茶就可以了,謝謝。」
屋子的二樓似乎就是女性的私人領域,不大的臥室內最惹人注目的是放在中間的床鋪,除此之外還有小小的衣帽區、換洗室等空間。整體給人是舒適且安心的氛圍。
「抱歉剛才在外頭的用詞讓妳誤會。」在打量對方一舉一動的同時,艾琳順便解釋,「只是在確定沒有第三個人能聽見這場談話之前,我不得不謹慎行事。」
聽見身後女子的回應,伊莎貝爾沒有再表示什麼,逕自上樓。待史密斯小姐也抵達二樓之時,她正背對著樓梯口準備茶水,她手邊俐落地一連幾個動作,不一會便端著茶壺和小點轉身,看了一眼還站在樓梯口的客人,示意對方跟上自己,來到床邊的沙發前。長長的躺椅前方有一張矮桌,她將茶注入杯中,「來,不用客氣。」
「別介意。」伊莎貝爾又伸手推了推裝著幾塊餅乾的小碟,「聽起來像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她的語氣卻是稀鬆平常,沒有分毫緊張的跡象,也沒有保證這個空間的安全:這裡是她的地方,自然全在她的掌控當中。
在椅子的一側坐下,艾琳接過擺著茶杯的碟子,語帶保留地說:「對我而言,確實很重要的事。」
深色的液體還徐徐冒著白煙,她不急著飲用,而是端起來輕輕吹了幾下。事到如今,距離自己想知道的資訊看似只剩幾個問題,但實際上誰也說不準到底能不能得到有用的資訊。
見房間主人盡了招待客人的禮節,艾琳組織好早已準備的說詞,開門見山道,「關於我想找的人,可以說是條狡猾的泥鰍。」
「他有很多面貌,很多名字,很多藏身的地方。不過大部分的時候,這些身分只是他隨手捏造出來的偽裝,像是印滿文字的報紙,被人讀過一次後就會被丟進廢紙簍。他在使用過某個名字後,那個身分幾乎不會有再次被遇見的機會。」
接著,她停頓了一下,像是讓艾莉消化這些訊息,然後繼續說:
「目前能知道的,只有他的性別,年齡……至少看上去在四十到五十歲左右。我追蹤他的行蹤有好幾年了,那個人的行蹤向來是個謎,即使有跡可循,但每次都只能看見他溜走的背影。」
「直到最近才聽見一些風聲。說他似乎偶爾會來這附近的巷子放鬆心情。」
終於來到她想問的重點,艾琳忍不住放下茶杯,雙眼直直看著面前的人。
「雖然我能提供的訊息不多,不過不知道在聽完這些訊息後,有沒有能讓妳覺得可能符合這些描述的客人呢?」
聽著史密斯小姐的話語,伊莎貝爾一邊在腦中搜尋著符合描述的人選。艾邦登位處山間,卻因交通方便,風景優美,成了許多上流階級喜愛的渡假勝地。妓院所標榜的隱蔽特性吸引了許多褪去道德和名聲的訪客,畢竟是度假,稍微放縱一點也無妨,在美女懷中睜眼才更符合理想。
四五十歲、身分多變的狡猾之人——符合對方說明的自然不在少數:畢竟金錢不會無緣無故自行入袋,想要揮霍,必須得有點手段,即使那些手段不能見光,即使會傷害一些性命和命運都無法放在同一個天平上秤重的人。
「符合描述的人可多著。」她抿了一口熱茶,讓香氣在口中散開,語氣依舊和緩,「如果您能講講這位先生的喜好,或許能幫助我縮小範圍,或者是一些偽裝身分的共同之處?慣用的手勢、走路的姿態、飲食的習慣,這些都有機會成為關鍵線索。」
聽到這樣的回答,艾琳也沒有氣餒。這件事的困難早在預料之中,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得到回答,恐怕她還要懷疑其中的真實性。
「可惜,如果想從他的打扮找到破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二十年前,他的偽裝就已經十分成熟,過了這麼久,我想他的技巧可以趨近完美。」
那是天生的演員,永遠在意想不到的時刻登上舞台,甚至能將眼光毒辣的盜賊騙得團團轉。想起有一次,她甚至還和打扮成馬伕的目標人物閒聊了幾句話,艾琳便覺得那股吃到蒼蠅的不適感再次在口中出現。
女子清清嗓子,調整了自己的姿勢,那雙裸露的手搭在腿根處,交疊握緊。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或許可以讓妳作為參考。」抿緊雙唇,艾琳像在斟酌用詞,一字一句說得緩慢,「因為工作的需要,那個人對於貧窮落後、發生疾疫、動亂、戰火的地方很感興趣。」
將自己塞進沙發的靠枕中,伊莎貝爾放鬆了身子,放下杯子,雙手抱胸,沉默地打量自己今日的客人。
若是認為尋找目標的偽裝趨近完美,沒有鎖定的可能性,又何必前來拜訪?這名女子肯定懷抱著一絲希望,態度卻顯得十分保守,她開始思考著對方或許並不是真的原本想著或許這人只是需要一個傾聽她需求的對象,自己做做樣子即可,但最後這條線索又勾起了她的興趣。
怎麼樣的工作會關注災禍降臨之地?肯定不是什麼善良守法的勾當。但是──艾邦登不是沒有窮人,但整體並不困乏,再加上政局穩定,沒有外邦威脅,整體環境可以稱得上富足,史密斯小姐所指的真的是艾邦登嗎?
「若是有任何一項在艾邦登發生,還麻煩您詳實地告訴我。」她打破沉默道,面無表情,令人一時間不好判斷這句話的認真程度。
「假設妳是指戰亂或疾病,那並不在這座城市。」艾琳搖頭,「這也是我想說的,這樣的工作使他需要在不同城市……甚至國家來回。而我得到的訊息是,那個人最近正好回到這裡,暫時不會離開。」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在熟悉的地方停留,去找樂子應該是一種合理的推測,而線人提供的情報也證實了這個可能。
她解釋。
「至於艾邦登,如果妳想知道的話,」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諷意,「雖然是個繁華的城市,但總還是有貧困的人,還有治安不是這麼好的地方。有時候出現幾起竊盜、綁架或誘拐之類的事情,警方也不一定有能力破案不是嗎?」
「當然,真要說下去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她的話點到為止,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打算。沈默片刻,艾琳垂下目光,發現面前的熱飲只剩下微弱的煙霧——現在的茶水正是適合飲用的溫度。不過她還是選擇保持自己的姿勢,重新看向櫥窗女郎。
「我知道我所提供的線索不多,不過依靠年齡和出現頻率,不知道能不能過濾出幾個名字?」停頓一下,她禮貌地補充,「或是妳有其他問題?」
光靠年齡和造訪頻率,無法得出清晰的指向。其他細節則不然:遊走於不同國家。關注著疾病、動亂和貧窮之處。暫時停留於艾邦登——和綁架或誘拐有關。
伊莎貝爾重新梳理女子目前為止提供的線索,飲盡了杯中的熱茶,挺直上半身,「和人口走私有關嗎?你所提及的這位先生。」
政府控制在局勢動盪之時出現裂縫,不夠驚世駭俗的事件容易被堆積在長灰的懸案櫃中。而貧窮的人會抓住被遞到眼前的那根浮木,無法判斷那是否是唯一的選擇。
對方為何要找這樣的人?是過往的受害者?受害者的親屬?這都不是她該問的問題,她也不想知道。不過,「他是否對年幼的孩子們展現過度的熱情?」
「沒錯,那個人以人口販賣維生。」艾琳點頭。
以她的了解,這個行業最大宗的受害者便是女性,人類對於性的剝削似乎永遠不會停止。其他還有提供勞役、奴役的需求市場,以及可能以上皆是的兒童買賣。
她雖然隱晦地點名了那個人的營生,但從來沒有將其與孩子連結。不知道艾莉是出於什麼原因提出第二個問題,是想到了什麼線索?還是心中已經浮現一張臉?
想到這裡,艾琳忍不住捏緊交握的手指。只是開口時,還是以平穩的口氣說:「我不會用熱情形容他對待兒童的表現。不如說……他對孩子們抱持著極大的興趣。」
「像牧羊人會好好照料他的羊群一樣,他對哪裡有新生的羊非常關注。同時也會好好照顧他們,直到在市場上賣了好價錢。」她說。
在各種深陷困苦的人們當中,又屬那些剛降生於世、掙扎著想要自行站立的孩子,最容易握住朝他伸來的手,天真的認為那都是出自善意的相助,等到發現被帶往陌生的地方的時候,往往已經無法輕易逃離對方的掌控……她聽過太多故事。有些甚至是受到育幼院院長認可的贊助者。
「牧羊人對羊隻的愛護並非出於對楊本身的愛,而是未來能換取的利益,」史密斯小姐的比喻讓伊莎貝爾忍不住笑了出來,「您說得精妙極了。」
她腦中那冗長的名單頓時縮減不少。準確來講,名單上頭只剩下兩個人:其中一位是位表現得文質彬彬的紳士,經常提及他對於救助孤兒的熱切意願,而另外一位則是毫不掩飾地要她穿上女童的洋裝……當然,直接撕碎比煩惱該如何脫下方便多了。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她花了一點注意力把化為碎布的童裝自腦海中移除。
「若是確實有這位牧羊人的蹤跡,」背脊重新靠上沙發柔軟的椅背,伊莎貝爾問道:「您又想透過我做些什麼呢?」
到了這裡,艾琳終究還是忍不住內心的緊張。她現在距離自己的目標還差了幾步,但最後這一點距離到底是條平順的路,還是充滿曲折?
女子嘗試穩住心神。
「希望您能在牧羊人到訪之後,用合適的方法讓外頭的人知道,我會在在他離開後……有所行動。」嘗試改變雙手交握的姿勢,但卻發現自己的關節已經僵硬得難以移動,她在內心咒罵了一聲。
「當然,這樣很有機率會使您失去一位固定的客人,考慮到這帶來的不便,我之後會支付相對應的補償。」她微微笑道。
同時,在內心祈禱面前的櫥窗女郎不是過於遵守職業道德的人。
聽完對方的回應,伊莎貝爾微微頷首,隨後將視線稍稍移開,落在客人所坐的沙發上,眼眸低垂著,在心裡默默計算這麼做會造成的損失——至少表面上看來像是這麼一回事。
又或者她只是需要這一小段沉默的時間,讓等待應答的不確定性延長,好維持她受託者的角色:並不積極涉入,對提出的要求再三考慮,凡事要求報酬。
她實在非常好奇對方所謂「有所行動」會以何種方式實踐,而那位牧羊人圈養的小羊們是否能得到妥善照顧。那位先生不只一次問起她在育幼院生活的細節,當時她沒有放在心上,只當那些反覆的字句是對方隨手拿來填補沉默的材料,便也回以隨意又模稜兩可的字句;而今史密斯小姐帶來的這一片拼圖,讓她有所警覺,又不敢細想,不願去拼湊「牧羊」的全幅景圖。
好吧,但願這位女士的行動能成功。順利地成功。
「我想他會在這幾天回訪,」終於重新對上女子的視線,伊莎貝爾將自己的語氣控制在能以冷淡形容的範圍內,「到時我會在一樓的櫥窗角落留下一個鈴鐺。兩個則表示他已經離開。」
「他沒有過夜的習慣,服務通常會在三到四個小時內結束,」沒有停頓多久,她又繼續道,「他總是從屋子後頭的小巷離開。從那裏走要花許多時間才會回到熱鬧的主街上,且有許多岔路,或許您會想先熟悉一下環境。」
成了。
因為女子毫不熱衷的表現,原先還以為需要多廢唇舌來說服她,沒想到倒是比先前在門口的時候要好說話。
是因為提到額外的報酬?還是兒童成為交易商品這件事觸動了她?艾琳有些驚訝,但也僅是產生好奇而已,並沒有要追根究底的打算。在兩人毫無交情的前提下,她可不想冒著節外生枝的風險,貿然打探別人的想法。
旁人不難發現她在聽見回覆後,放鬆了全身的肌肉,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變得真誠許多,「屋子後方的巷子嗎?我知道了,謝謝妳的協助。」
最後艾琳似乎終於想起被自己遺忘在桌上的茶,端起來抿了一口。
茶已經涼透。
此時她想的卻是這些巷弄內住的分別是什麼樣的人,在環境上有什麼可以用來逃脫或是成為障礙的東西。依照對方狡猾的程度,有沒有可能再次變成煙霧消失不見?
根據艾莉的說法,對方可能會在最近回訪。但「這幾天」是一個很模糊的答案,按照那個人的行為模式,下一次的拜訪可能是三四天後,也可能就在隔天——沒有人料得準。如櫥窗女郎所說,她確實該熟悉一下這附近的環境。
「那麼,在我和那位先生的交手結束後,會再來拜訪。」一想到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艾琳很快地放下茶杯,替自己的到訪做下收尾,「謝謝妳的茶,艾莉。」
靜靜地看著女子的轉變,伊莎貝爾依舊端著那副不甚在意的姿態,心底卻忍不住跟著期待、興奮起來,或許是因為即將展開的挑戰(她總將這類委託稱之為挑戰,好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輕心,每一次都得謹慎小心地進行),又或許是因為對方許諾的那筆、幾乎已經到手的、沉甸甸的酬勞。
「您客氣了。」她站起身,抬手指向樓梯,「我送您離開吧。」兩人同下樓,她將客人的帽子和手套交還給對方。
將女子送到屋外,伊莎貝爾半倚著門框,不難注意到她唇畔勾著的笑容,似乎比初見時多了幾分真心的盼望。她隨意擺了擺手,輕聲道:「期待您再次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