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 惡魔是，以人類的靈魂與肉體為養料的種族。
將有關惡魔一切資訊告訴我的，是老頭。
在我13歲將滿14歲那年，老頭把我帶離開庭園。上面那些大人物之間好像就我跟惡魔的動向做了什麼交易，老頭沒說到那部分，只是簡單的告知我以後我們歸他管，剩下的我就不太了解了。
離開的那天，天空是美麗的湛藍，春季的風帶著些許寒意，被陽光中和成輕輕的涼。明明是以前經常感受到的陽光與天空，在時隔近一年的時光後，我體會到懷念了的情緒。
明明一切都沒有過去多久。
後來我們跟著老頭去了北邊的城市。在那裡，除了老頭還有一位名為加里克的血族，他們照料我們的起居、供我們上學，閒暇之餘，老頭會教我一些簡單的驅魔方法。
生活就這麼進行著，直到8年前我離開北方城市，帶著惡魔來到諾亞。
我開始承接起那些驅魔人不做的工作，開始的頭幾年我換了許多接洽人，理由有很多，有時候是因為惡魔對他們行為導致他們不願意繼續這份工作，而有的時候，是出於我的個人喜好，而申請更換接洽者。
舒爾茨是目前為止最長久的那位。
通常，我不會讓接洽人和惡魔見到面，但畢竟時間長了，還是有那麼幾次讓舒爾茨和惡魔處於同一個空間。
當時都無事發生。
我把這當作我衡量舒爾茨邀約的可行性。
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了。
「看著我。」
我維持這個伸手抓住惡魔的動作沒有移動，惡魔說了什麼話我是沒聽進去半句。那雙宛若落日時分色彩的眼瞳十分美麗，而且每次這雙眼睛看著我時，總是溢滿著情緒，喜悅在裡頭閃爍，好似葉片上欲滴落的水珠，圓潤的將我攏在裡頭。
惡魔擅長製造錯覺。
這些表象經過我的錯譯，總讓我誤以爲我就是他的全世界，時刻體會打碎誤解時那疼痛的錯愕，並為此感到萬分難受。
我意識到我的注意力沒辦法放到溝通這件事上，原因是我在生氣，理由是我那錯誤的判斷。而前面我已經揍過他一次，基本上我不會重複同樣的舉動。
見我們沒得出結果，舒爾茨介入我們之間，開始打圓場。我感嘆接洽人真不是個容易的工作，並對舒爾茨感到抱歉。
我很明白現在的我就像點燃了沾滿油的枯木枝條，任何風吹都只會加劇這份怒火。
如果能做到的話，我會盡量讓自己在和惡魔互動時保持平靜。
生氣這件事於我們之間，太像撒嬌，所以我習慣在感受到憤怒後保持沉默。壓抑下的憤怒會持續燃燒，直到我認為我的情緒足夠像灰燼一樣寂寥，我才會選擇對話。
我是沒想到惡魔會選擇用「立誓」這樣的方式，就只為了吃一頓飯。
……他總是有許多辦法打斷我，用其他方式來更改我做好的決定。
任性的要命。
比起我的不在乎，驅魔人們肯定樂見用層層條款來約束掌控他。就算許多時候惡魔都對我擺出一副乖巧聽話、不知世事的樣子，但我不認為惡魔不知道這件事。
他老是擺出一副我比這一切都重要的樣子。
「傷害他人」的概念對惡魔沒有意義，一如他表現出的一切都是假象一樣。
也許我不該只對舒爾茨感到抱歉，我必須加上感恩與感謝。青年並沒有對我默許的無用誓約提出異議，他同意了這件事。
一下子這個飯局組合裡就剩舒爾茨的保鑣比較沒有被我得罪——
算了吧。剛剛惡魔已經得罪過對方了。
我避開惡魔探過來的手，往前跨步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我能想像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所以我沒有回頭，因為我還沒打算結束我的憤怒。
而且通常遇到這種狀況惡魔會表現得很安分，我能確定我們會擁有一個安穩的晚餐。
舒爾茨介紹的餐廳很特別，詳情是在上次見面後，聯絡加里克時詢問的。年長的血族長期跟著老頭在世界各地跑，有過許多見聞，對這間由惡魔開設的餐廳曾經接觸過幾次，有著初步的了解。
「會有會動或長眼睛的料理喔，西那瓦我不擔心，但翁娜你可以嗎？」
不可以。所以我把那些長眼睛的料理給了惡魔，沒過多久，他們就分切好，變成正常能吃的食物。
調味很不錯，我很喜歡。
除了沒理會惡魔，我和舒爾茨聊了些簡單的話題。我自己能聊的話題不多，但舒爾茨總能找出能接續下去的內容，即便只是聽著，我也感到有趣。
惡魔大概不這麼覺得。
比較意外的插曲發生在晚餐中途。似乎是有惡魔從惡魔的樓層跑進我們所在的用餐區試圖對人類顧客下手，但很快就被阻止了。
除了餐廳員工身手矯健、職業素養極佳外，到訪這間店的驅魔人比我想像中的多，因此沒發生什麼狀況，問題自己就被解決了。
不過在閱覽帳單時，我看著上頭那美好的數字，突然深深感受到這八年來花大錢幫惡魔買正規伙食的自己就像的智障。
我們在晚飯結束後理所當然的分道揚鑣，回去的路如同來時，剩我和惡魔一起。不同的是惡魔走在我的後頭，安靜的，唯獨鞋跟撞擊石磚的聲響，一下、兩下。
冬日的夜晚，空氣就像冰。「寒」這個概念沁入毛孔在體內凍結，被血流衝散，最後從口中吐出形成白霧。
我停下腳步，聲響便隨之終止。回過身去看，惡魔站在距離我五公尺的距離上，若拿尺去測量，想必會是剛剛好的五公尺，一分也不差。
很久以前，當我們還住在北方城市的以前，因為我受不了惡魔總是在惹我生氣後黏著我，所以我讓他「滾遠一點。」後被惡魔反問「要多遠？」。讓惡魔自己決定遠的距離就跟幾乎黏在我身上沒兩樣，所以我告訴他遠一點的距離是五公尺。
五公尺。一個我縮在沙發上，惡魔必須到牆邊罰站的距離。
現在我在原地看著惡魔站在五公尺外，一個當他認為我在生氣便會出現的距離。
我朝他伸出手。
「西那瓦。」我說。
惡魔擁抱我的時候向我説「對不起」。
惡魔說「對不起」，是因為他知道「犯錯」時需要「道歉」，並不是他了解什麼是歉意且懷抱歉意，因為惡魔並不存在這樣的認知。
惡魔說他以後「不會再犯。」
不。以後還是會發生的，因為惡魔不了解什麼是「犯錯」。
惡魔學習了很多事，可直到現在仍不了解的事物也很多，以後無法理解的事數不勝數。惡魔不知道「西那瓦．切洛利」、不了解過去的每一天、稱呼或是教堂外的花圃埋下的花朵種子。但惡魔知道「西那瓦．切洛利」是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憑證、是他誕生的證明。
我們對許多事物的認知都不相同，花時間去思考惡魔在思考什麼，或是嘗試在他的行為中找出什麼，本身就是錯誤的。
但無論我告訴自己多少次，每當惡魔像現在這樣抱著我時，我總是感到動搖。
老頭在帶我離開庭園前，便把許多事都和我說了，包括所謂的「初生惡魔」。
離開那天，是我第二次在外面的世界看到惡魔，在看見我的那一刻，他奔向我，伸手把我抱進懷裡，帶著力度，像是深怕我會消失一樣。
那時天空湛著美麗的色彩。
此時月光柔和的暈染開來。
我閉上眼，伸手回抱身前的惡魔。
就如同記憶中的每一次。
這一切於我而言。
總是沒有過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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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新年快樂 
兄弟新年快樂，敢問你們家糖是不用錢的嗎？＆還沒時間寫詳細的但我永遠愛看惡魔被罰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