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花店重新開幕的第一天。

將大把大把整理好的鮮花，放入白色長水桶內，環顧四周。昨日，在北驛和東辰的協助下，店內布置一應俱全，彷彿時光推回剛搬來四色里的那天；比自己年紀輕的孩子，熱心、可靠，把無數盆栽裡裡外外搬遷，縱揮汗如雨，也未喊一聲疲累，反而令他歉疚。

幸虧有他們幫忙，進度超乎預期，無論是靠牆的原木階梯展示架，抑或店內中央的大木桌，皆以適切從容的距離，擺放各式各樣形形色色、各有大小的盆栽。大片陽光自落地窗傾落，許是託了東辰細心澆水的福，每盆皆欣欣向榮，綻放鮮翠繽紛的色澤。

春末夏初，正是屬於腋唇蘭的時節，栽培容易、開花率高，是許多蘭花初學者偏好的選擇；紅色長型花瓣向四周伸展，掩藏在錯綜複雜的葉林，花形不顯眼，花香卻令人印象深刻，靠近便能聞到甜蜜的奶油濃香，若處於陽光普照的充足的環境，一盆便能讓一室盈香。

接近窗戶的木桌邊，混合栽種的六倍利盆花也開得正好。粉、深藍、白各色相互穿錯輝映，花朵小巧嬌柔，花瓣就像翩翩飛舞的蝴蝶，亦有「翠蝶花」的別稱，在一系列盆栽中，色彩顯得別緻、殊麗。

長水桶共組的鮮花區，除了之前就會固定進貨的品項，還有一些常見於花店的花材，如水仙百合和孔雀紫苑。水仙百合屬大眾喜愛的花卉，「喜悅、期待相逢」的花語，讓其送人、自賞兩相宜；孔雀紫苑的色彩鮮豔飽和，作為一般花束的配花相當合適，是百搭的鮮花。

一塊嶄新的立式小黑板，被擺出店門外，粉筆字體有些歪斜，又十足認真，筆者或許已有一段時間，未書寫過中文字。

寫著：

To Night

｜營業時間：現在 –
｜花卉、盆栽、永生/乾燥花
｜花藝設計、會場佈置、個案委製

孟逐坐在櫃檯邊的高腳椅上，桌面散落花剪、鐵絲、花藝膠帶等工具。手邊尚有比浪卡玫瑰、泡盛花、西洋松蟲草和尤加利葉。正專心致志地調整，配比成客人訂製的新娘捧花；泡盛草形似圓潤輕盈的珍珠，環繞在白玫瑰周遭妝點，以清澈愛意的涵義，投以對新人的祝福。

初夏時節，近午時的陽光暖意甚好，亦不過分熱烈，曬在身上時感覺很好，今日中午預計出門覓食的張晟打算在吃飯前小小散個步，選的不是穿越蒴果公園的路線而是沿著河堤的路線，想著順帶欣賞陽光灑落運河時的波光粼粼——

而讓人意外的，在走出巷弄抵達河堤的時候，卻是發現了不知何時營業在河堤邊的花店，透過大片的落地窗可見到裡頭琳瑯的繽紛，看著門口的小黑板上有些歪斜的字跡，張晟露出了微笑，沒有遲疑的便拉開的玻璃拉門，伴隨清脆的鈴鐺聲響走入了飄著花香的店內。

他喜歡花，只是在四色里內他還不知道是不是哪裡有花店，因此他總需要開車去別的地方採買，如果再如此近的地方就有花店那對他來說方便許多，只要走路便能到了，他臉上帶著笑意看著面前滿目鮮花，一時沒發現坐在櫃檯處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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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鐺聲清脆響起，隨後是步入店內的腳步聲。

將手中稍微成形的花束，暫且以細麻繩困縛尾端後，自高腳椅上站起身，看向第一位客人——一位高挑、瘦削的黑髮男子，氣質溫文儒雅，笑意親和，目光流連在鮮花間，令人聯想到盆中亭亭的蘭。

「……歡迎光臨。需要什麼嗎？」暫且放下手邊，主動向前一步，唇角微微上揚，勾著禮貌而認真的弧度。重新開幕的第一日，面對男子，音色難免有些微緊張，而更多的，是想回應對方注視鮮花時的喜悅眼神。

耳畔響起了青年的有禮的嗓音，張呈閱過滿目的鮮花望了過去，便見有一染著夕色髮色般的青年站在花的另一端對他投以微笑，看著那髮色和氣質，張晟不由聯想到了大理花，珊瑚橘顏色的大理花，層層疊疊的花瓣綻放著柔軟雅致。

「我很驚喜我家附近原來還有這麼一間花店，所以才想著走進來看看。」

張晟柔和的笑意響起，「你覺得今天適合怎麼樣的花呢？也許你可以跟我推薦看看。」不是自己預定的花材，有時反而能讓插花時有了不一樣的美感與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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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住這附近嗎？」對方說話的嗓音和聲調，透著與氣質相合的溫和親切，不由得好奇的提問。將手交疊在身前，臉上的淺笑多了一絲靦腆和慎重，還有欣喜，「……今天剛重新開幕，您是第一位客人。」

第一印象是線索，對話及隨之而來的想法，是延伸的脈絡。淡色雙眸落向一旁的長水桶，思忖半晌後，伸手抽起明黃色澤的千代蘭，像在室內綻放的旭日，和今日的天氣相輝映。

「千代蘭在蘭花裡，體型較適中，可以單獨欣賞，也能和其他鮮花搭配……」少許垂眸，邊緩緩咀思，邊認真地道出所想，「顏色和形狀，會讓我想到今天的好天氣，和跟您一起走進來的光線。『高雅』的花語，正好也是您在欣賞花時，給人的感覺。」

「……這只是我的想法，當然還是要以您的需求為主。」慢了幾拍，又接著補上這句，手輕柔地托著花莖。

「是，我住在附近，你知道東隆街尾有一間屋的院裡盛開滿了大紅的山茶花嗎？我就住在那附近。」

張晟溫溫的笑道，每當他在三樓的時候，眺望過去總能見到那大片盛開的紅，搖曳著難以言明的美麗，雖然他還尚未真正踏足其間，而張晟聽著青年的話語，輕輕眨眼，笑道：「那我可真是太榮幸了，沒想到會成為您重新開幕的第一個客人。」

「千代蘭很好，就好像手持了一縷陽光碎片似的。」

張晟目光柔和地看著對方手中的千代蘭，眉眼溫潤，只是似乎稍顯有些靦腆和不好意思，似乎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對方形容自己與此花相似的感覺，片刻後，他才笑道：「我剛見到你時，卻是想起了橘色的大理花，明亮卻也雅致。」

「只可惜現在距離大理花六月的花期還差點。」

張晟有些可惜的道著：「要不與千代蘭一同搭配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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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想錯，您應該是指椿屋？」說來不可思議，過去，似乎在夢裡去過一次那個場所，卻苦無機會實際親訪。曾在離開四色里前，到東隆街望過一眼，依稀記得那裡的住宅不多。

「陽光……很美的形容。」不由得輕輕點頭附和，沒有想到自己在對方眼中，會是擁有明亮花色、花瓣繁複多樣的大理花，同樣有些難為情，不好意思地抿唇淺笑，眸中閃爍著驚喜：

「您平時的興趣也是花藝嗎？」男子對花期、花卉的熟識，以及對於配色的感受，讓猜測自然地浮現腦中。

「是的，沒錯，的確是叫做椿屋，屋如其名。」

張晟彎眸一笑，輕輕點點頭，那是一處有些不可思議的屋子，說是屋子卻還有神社，說是誰的住所卻是開放誰都能進入的，好似有主人，卻不知誰是屋主，就那麼靜靜存在——這是他在他么弟話語中帶來的印象。

「以陽光作為主題，我想能夠插出很美的畫面。」

面對青年的羞澀與靦腆以及驚喜，張晟柔和著嗓音，笑道：「我喜歡花道，喜歡插花，我很享受那段過程。」他拜入的是小原流的門派，在日本的那長長一段時間裡，學習花道的過程中總是能夠讓他獲得慰藉與祥和，因此他是極喜歡插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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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進去過裡面嗎？改天，我想去拜訪看看。」椿，即是大片盛放的山茶花。露出了然的表情，將這件事再度記入腦中。

聽到充滿熟悉和親切感的用語，雙眸緩慢眨動——或許也跟前段時間都待在日本，近日才重回四色里有關，反射性將日語地脫口而出，帶著恍然大悟的輕聲感嘆：「なるほど、華道か。」
「……我之前，也有跟老師學習過一段時間。」想起在日本的恩師，神色流轉著懷念。不過後來，隨著對花店經營方向的考慮，加上接觸的花藝流派增加，作品風格便慢慢轉變至現今。

「如果有機會，我很想看看您的插花成品。陽光為主題的話……感覺會讓人很溫暖。」將手中那束陽光，暫且放回長水桶的原位，順勢向人詢問，「您原本有預定要買什麼花材嗎？」

「很可惜，我還沒能進去過呢，我才剛從日本搬回來一個月，最近才算是差不多的安頓下來。」

張晟柔和的笑道，聽著對方脫口而出的日文以及眼神中的懷念，他笑問：「我當初也是在日本學的，你也一樣嗎？我學習的是小原流花道，不過對其他流派也是頗喜歡，偶爾也會將它們融合在一起。」

「有機會的話。」

看著那束陽光棲息回一叢的陽光群落，張晟笑道：「這倒是沒什麼預定，畢竟我本來就是路過的——你認為陽光還與什麼相契呢？有時候我也喜歡讓花店的人挑選花材，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色感搭配，所以會迸發出不一樣的韻味。」

「不過作為相遇的紀念，也許你可以跟我推薦橘色色系的花作為搭配嗎？」

明亮的陽光與霞夕柔和的橘，彷彿日出與日落，相互輝映出一個巡迴，他想也是很棒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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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原流花道首重自然，藉由花藝，將天地間的美景引入室內，諧和融一，造景和色彩更是其重視的特點。點頭表示理解，眸中亦流露出敬佩跟尊敬，相信在對方手中的作品，亦是典雅莊敬。

「原來如此。這麼說，您之前都居住在日本？是為了學習花道嗎？」先引出好奇的猜想，才想起自己尚未回答問題，趕緊用認真的語氣回道：「……啊、是的。我的本家在京都。」

相遇的紀念嗎……咀思男子溫潤的笑語，不由莞爾一笑，在腦中勾勒出黃與橘相互輝映的色調，恍如沙灘與麥穗。

「考慮色彩的層次、意涵，我想，橙花千日紅或非洲菊，或許會是不錯的選擇……」指尖輕柔掠過鮮花區的上空，隨著侃侃而談，比劃對應的花材，花瓣層疊，外觀圓潤討喜、明亮鮮活。

「此外，近年新上市的夏布莉玫瑰，本身就帶有特殊的漸層色。」溫柔的目光與輕撫，落在頗受歡迎的橙色調玫瑰上。
片刻後，指向一旁靜候的漏斗花形，「黃色海芋的花期，正好來到尾聲。先前，我也曾用他跟千代蘭做過花束……」

談及花，靦腆和不好意思的神情漸退，蛻為認真和耿直，盡己所能的與對方分享，語調緩慢、平穩、踏實。

「喔，這到不是，嗯.......應該也都算包含其中吧，我大學是日文系的，對日本文學與文化很感興趣，所以後來便去日本留學，畢業後也留在日本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是在就學時就開始學習花道。」

柔和的嗓音緩緩簡述過自己前往日本的經歷，算算時間，他應該活到目前為此有一半的人生都是在日本度過的吧？而聽著對方說出本家在京都，張晟笑問著，他不提，他還沒注意到呢，「原來是你日本人嗎？我剛剛聽你說中文也是蠻標準的，也是來台灣生活很久了嗎？」

「我覺得你提議的花種都很好，你都幫我搭配一點吧。」

聽著青年細細認真的推薦，與對方指尖的滑動，視線便舞動在那形貌不同盛開的花朵，他的腦海裡幾乎都能夠隨著對方指尖的指揮，譜出那些花朵不同搭配之下的奏鳴曲。

「我的家裡預留了幾個空間作為插花裝飾的地方，我想我能做出不同的組合和搭配。」

張晟笑道：「黃色海芋和千代蘭是不同形貌的花形，我想放在一起做他配也是不一樣的效果，我很期待最終會是什麼模樣的——只是你在幫我挑點形貌不一的葉材，可好？特別點也可以，不知你這邊是否還有些細樹枝之類的材料？」

除非已經有預定，不然他喜歡當下採買多樣不同的花材，回去之後在慢慢搭配組合，那就好像是一個挑戰，而他總是享受創作的過程，儘管這樣的隨興偶爾會不盡人意，但總歸累積下來都會是個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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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了不起，學習不同國家的文化，在那裡深耕、找到自己熱愛的事。」聽完對方豐富的經歷、過程，語氣中滿是由衷地敬服跟欽佩，「我的話，算是斷斷續續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好，沒問題的，謝謝您。」頷首表示理解後，便再次彎身，先適才提到的橙花色系鮮花，揀選到櫃檯，再繼續挑選不同形貌的葉材跟細枝。為了滿足顧客的需求，即使是新開幕，品項依然周全。
想像在生活空間裡，充滿了插花裝飾的情景，不禁面帶微笑說：「看來，之後在您家裡，到處都能看到花的蹤影。」

除了細樹枝和米柳外，為方便做不同的排列組合，特意選擇各種形狀的葉材，增加搭配的可能性。如圓形的尤加利葉、小巧百搭的花楸、長條狀的星點葉蘭、細密似雪的文竹……
「大概這樣的話，您覺得如何呢？」偏頭確認對方的需求。

「說我了不起，您不也一樣嗎？」

張晟柔和的聲眼裡滿是真摯，「即便說是斷續，但你不也在這裡找到了生活，甚至開了這麼棒的一間花店。」明亮整潔，雖說都是採摘下來的花枝，但在這裡仍舊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繁華，光是看著這樣的店面就能夠明白對方是如何認真地打理。

「不只家裡，等到安頓下來有時間時，我還想在外面的院中種上一些花，到時候可能還要來到這裡叨擾您了。」

張晟的目光尾隨著青年為他挑選花枝的身影，自然也沒有錯過中央兩層大木桌上琳瑯滿目的盆栽了，他的步伐最終來到了櫃檯前，笑意地看著那些咖啡和調酒的用具，想著這青年在工作之餘也甚有情趣。

「我覺得這樣很好，就這些吧，麻煩您幫我包起來。」

看著青年專業的介紹和認真的態度，他是全然相信他為自己所選擇的，必然成就成果滋養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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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聽到那番真摯的讚詞，揚起有些靦腆的淺笑，就像在掩飾難為情，手輕推一下額上的頭帶，耳根倒是不由自主的泛紅了。

不擅長回應對於己身的誇獎，但從眼神中流露出喜悅，那是對於花店受到肯定和喜愛的情不自禁。回到櫃檯，遍著細碎傷痕的雙手動作俐落，將花材與葉材分開包裝成兩束，並道出實惠的價格。

與此同時，以溫和的聲調侃侃而述，「在庭院種些花草，聽起來很不錯呢，跟插花是不一樣的心情。只要您有需求，隨時都歡迎您。要是您需要店裡沒有的品項，我都會盡力協助訂貨。」

張晟站在櫃台旁，眉眼含笑的看著青年俐落地將挑選出來的花材與葉材分別包裝好——看來他今天要去小吃街吃午餐的行程可以取消了，他可太想先將這些漂亮的花葉帶回家去先用水桶先浸養著，反正家裡也不是沒有食材可以做午餐，他就簡單弄弄，下午先來插花吧。

因為搬家的緣故都還在布置安頓，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空插花了，想想，便是期待萬分。

「您的花這麼新鮮好看，價格還很實惠，真是讓我今天有種撿到了幸運的感覺。」

說著，張晟取出了錢包數了整數後輕輕將錢擺在了櫃檯上，推到青年的面前，笑道：「好的，如果我到時候規劃庭院有什麼特別想要，但您沒有的品項，再麻煩您幫我訂購了，不過改天有時間再來好好看看你這邊的盆栽種類，也方便規劃。」

他輕輕捧起那兩束花材，低頭品聞著芬芳，眉眼皆是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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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捧起花材的動作，帶著慎重與細膩，眉目間盡顯溫柔的喜色，足以感受到那份對於花的鍾情。相信在對方的巧手下，那束陽光將得到更多相偕、陪伴，共同呈現出別樣輝映的和諧組曲。

「要說幸運的話，我也是一樣的。很高興……能認識像您這樣，喜愛花、勤於花道，值得學習的人。」點收金額之際，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說話的語速不快，皆是在將想法塑造成型。

思量片刻，自收銀機旁邊收起一張名片。晴藍色系為主體，一面是簡約的圖樣；一面是關於店舖經營及聯繫的資訊，這是顧北驛協助設計和印製的成品，亦是為此次重新開幕後所準備。

「好，以後還請您多多指教。」雙手遞出名片，似乎還不太習慣這麼做，略顯僵硬的一笑，「不曉得先生怎麼稱呼？」

「我也很高興能夠在今日的驚喜中認識到您，真慶幸我今日選擇往河堤的方向走來。」

聽著青年口中的真誠，張晟柔和了眉眼，笑容親切而真摯，如果他今天選擇走的是穿越公園的那條路，也就不會有了今天如此讓人愉快的際遇了——見人拿出了名片，張晟趕忙小心翼翼的將捧在懷裡的花與葉材放回櫃檯上。

「我也請您日後多多指教。」

標準的微傾身鞠躬，雙手慎重地接下對方遞來的名片，但隨即歉意一笑，「真抱歉，我今天出門沒帶名片。」他只打算出來吃午餐的，因此就簡單帶了錢包和鑰匙而已，張晟直起腰細細看著手中好似在小雨中朦朧的玫瑰，柔和地笑著。

「敝姓張，單一字晟，上日下成的那個晟字，我在台灣認識我的人都喊我晟桑，這跟日本不同，他們反而覺得這樣的稱呼聽來親切。」

張晟笑問：「那我該怎麼稱呼您呢？我看您也是有兩個名子？」孟逐與深瀨初陽......「不過跟您也真是有緣，我的名子的含意與初陽這名子一樣都與太陽有關連。」

雖然他自己本人的個性實在無法與晟字很好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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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的，快別這麼說。日後有機會……再做交換吧。」對方特意放下花材，以雙手接過的慎重舉措，加上那抹帶著歉意的溫和笑容，讓遞出名片的人連忙擺手，以稍微加快的短促語氣回應。

當聽到男子的姓名時，表情及動作頓時一愣，若有所思地緩緩眨眼，以至於慢了好幾拍，才帶著淺笑開口：

「……您剛才也正好用『陽光』來形容千代蘭，真的很有緣份。既然如此，我可以也用晟桑來稱呼您嗎？」
結合兩地的文化，與初次相識的印象。

「您覺得順口的方式都可以。在台灣，大部分人都是叫我孟逐。」手無意識地輕觸耳上的十字架，望向對方，試探性地詢問：「……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您是思益的父親嗎？」

過往的記憶浮現腦海。
曾在少年介紹後，到圖書館翻閱相關的文學作品；除名字外，少年提過父親會插花、長年在日本工作等資訊，也與先前的對話內容應對得上，儘管氣質不同，五官中的相似之處，亦是線索。

「日後肯定是要的。」

他回去後可得記得在錢包裡也放幾張名片備用了，以免忘了帶名片夾時還有備用的，「也許正是因為今日的陽光太過美好，才會因此促成了這麼多與楊光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緣分吧，當然可以用晟桑來喊我，如果可以的話，也可以不用您，好嗎？」

「嗯？」

還在思考著該怎麼稱呼眼前青年的時候，張晟聽見了對方試探性的話而不由自主驚訝的微微睜大了眼睛——他不覺得對方是認錯了人，畢竟他跟他兒子的長相還是很像的——腦袋裡快速地浮現了幾個記憶片段。

「原來，原來就是這裡嗎？」

確實，這裡確實是河堤的花店，但染著驚訝的嗓音依然柔和斯文，「我兒子曾經跟我提過他在河堤的花店的事，那時候他還給我看了向日葵的插花，那時他說……To什麼的……」語落至此有些許不好意思。

「抱歉，思益他的英文不是很好，後面也沒再跟我說過店名了，您的店名的確是To……To Night。」

英文不好的張思益，沒能記得店名，最終也只記得了河堤的花店，因此當初自己搬回來的時候還想說四色里怎麼沒花店呢，驚喜今天之餘，剛剛聊到這花店重新開幕卻也是沒有反應過來，畢竟這事也是在他兒子國中時候的事了，這會都已經高一了呢。

「思益曾經跟我說過這裡的店長人很親切細心，想當年我收到的父親節禮物還是您包裝的呢，我真的很喜歡。」

提起自己的兒子，嗓音更是柔和了好幾分，「棉花、木槿、加那利與繡球，您還細心的為他搭配了花語。」

那束乾燥花如今被自己好好的裝飾在工作室的架上，只要自己在書桌前抬起頭便能見到，那曾是他在海外工作之餘想念兒子的慰藉。

「就連向日葵也是與太陽有緣的呢。」張晟笑的溫柔。

「我們當真有緣。」

有緣的讓人想親切的喊他初陽君，但人家都說在台灣大家都是喊他孟逐的，孟逐君？逐君？張晟的內心陷入了小小的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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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晟桑。」溫柔的描述，宛如牽引的繩線，將無數道光線引聚於此，收束、編織，勾勒成一幅令人難忘的回憶。

「太好了，原來真的是您。」聽到思益沒有記住店名的事，不禁手背掩唇的輕笑出聲，那個喜歡『爆炸向日葵』少年，不曉得現在過得如何呢？短促的笑意揭過後，抬手輕擺，語氣誠懇：

「請別這麼說。聽到您……咳、晟桑喜歡那束花，我很高興。」彎眸淺淺一笑，「思益是個細膩認真的孩子，又很懂事的孩子，讓人印象深刻，當時，剛好也聽他說了不少晟桑的事。」
當初挑選的每一株花，寄寓其中的祝福涵義，皆順利地傳遞出去，並為人帶來喜悅的心情。心口不由感覺到充實的暖流。

還在練習改口的人，說起話來聲調緩和，不疾不徐，「我有看過你翻譯的文學作品，用字遣詞非常的優美、扣人心弦。因此，聽到你的名字，加上晟桑和思益相似的容貌，便有了聯想。」

「……是的。都是在陽光中，牽起的緣分。」輕柔的發出感慨，回應對方的言語。不過，亦正在此刻，想起過往那樁未能實現，始終感到歉疚的委託承諾，垂落身側的手微微收握。

琢磨半晌後，溫聲啟唇，盡是小心翼翼的真切，「晟桑，其實……該道歉的人是我。雖然很突然——我能夠拜託你一件事嗎？」

「是的，我真的非常的喜歡。」

張晟彎眸裡有著柔和溫暖的笑意，「那束花陪著我在日本工作的時光，慰藉了我無數思念兒子的夜晚，你搭配的花朵真的有著非常的美好的寓意——」他並不要求張思益的喜好要與自己一樣，不強迫他一定要去了解，但收到這寓意滿滿的花束時他還是感到很高興的。

「如果他知道你的花店重新開張了，一定也會很高興的，也謝謝你還特地去找了我翻譯的書籍來看，讓我很高興。」

聽著青年讚美著自己兒子與自己時，張晟笑得些為害羞的靦腆，他知道他的兒子不擅與人交際，因此從他人口中獲得給予他兒子的讚美時總是讓他感到驕傲，而還特地跟人推薦自己的翻譯作品也是叫他的內心感覺都柔軟了起來。

「嗯？怎麼了嗎？」

忽地看到對方小心翼翼又說要道歉的模樣，張晟不由放柔嗓音，安撫對方不要緊張。

「謝謝，很開心那束花，能陪伴晟桑在日本的時光。之所以會做這些搭配，也是來自思益當時的分享，想要盡可能的回應……他對父親的心意。」含蓄的淺淺一笑，眼眸中流動著溫柔零碎的波光。

「既然晟桑從日本回來了，你和思益現在住在一起嗎？」猶記少年當時還談及不少與張益先生的相處，便又多問了一些近況。

這段緣分、這份感謝、這些喜悅，都令人感到溫暖不已，亦堅定了將往日遺憾道出口的想法。在對方柔聲安撫中，拉開櫃檯後方落地櫃的某個抽屜，動作輕柔地，提起一個牛皮紙袋。

將紙袋安放到櫃檯桌面，取出樣式簡約、素雅的淺色紙禮盒，打開後，裡面所盛裝的，正是之前思益委託的花藝品。

尺寸約六吋，為扁形的玻璃擺飾，像是花的水族箱；頂端的掛繩為可拆卸式，是如中式毛衣鏈的串珠，掛勾則為復古的魚形。
既可立於桌上當擺件，也可勾在牆面作展示。

擺飾中，右側是以樹枝塑形的擬真樹，粉、白色梅花齊綻，枝端彎曲，向左側舒展，梢端繫著小巧的中國風繩結，與一枚圓形玉珮。
基底為日式庭院常見的細砂和小碎石，綠色的長青葉、有銀白色葉子與黃色小花的芙蓉菊，相互錯落生長。

擺飾的氛圍貼近日式花道，沉穩、素雅、留白。
「……當初，思益向我委託一件作品，但出於突發狀況，我離開得很臨時，沒能完成，直到最近回到四色里，才重新製作一份。」

緩慢道出來龍去脈，淺色的雙眸望向對方，懇切地提出請託，「能否麻煩晟桑，將這個作品帶給思益呢？我一直……感到很抱歉，儘管時隔已久，還是希望能讓他收到最後的成果。」

太讓人驚嘆。

張晟看著從素雅禮盒裡所呈現出來的花藝作品，那是一件相當漂亮優雅的作品，就像被時間定格了的水族箱，只是箱中並非優游的魚而是花的庭院，不過細品其中含意...... 梅花、長青葉、芙蓉菊，腦中流轉過花語與其他的可能的涵義，他長期在日本進行民俗的考察——

比起花語的組合含意，這些植物反倒更集中於具有辟邪的意義，他說這是他兒子委託的，那必然會是像委託花束那樣，希望其中寄存著什麼意義的，若非他推敲著辟邪意義之下，他可能會以為這件作品應當是想要送給自己的，畢竟這份花藝品太符合自己的喜好跟取向了。

但是，辟邪，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他也從未聽他兒子提起過，在張晟疑惑地思考的同時，他又怎麼會想到那是屬於自家兒子的靦腆少年羞窘呢？

畢竟，張思益從未與他的爸爸提起過那名時常讓他感到有些無措的女士，也因此更加不會知道這份委託是要送對方的禮物，不知怎麼的，他總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好的，我知道了。」

想不出結果，片刻後張晟只是輕輕點點頭，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也許等到思益月中期中考之後我再告訴他好嗎？這是一份很特別的委託，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他委託這份作品要送給誰，但想來是特別的，他現在正在緊張考試，怕是會分心。」

這也不像是兒子會買的擺飾，既然如此必當有一個送禮的對象，對象也也許不是自己，而自己沒聽他說過，怕是這樣提起來後兒子要支支吾吾了，那麼肯定也會影響到期中考的發揮，思益很是在意自己課業的。

「我們現在是住在一起了，不過本來是住在隔壁街區，現在是搬到我么弟家的隔壁，思益可喜歡他小叔了，所以想著住在隔壁什麼都方便，也都好交流，我們甚至還把兩家給打通了。」

最後才溫聲笑著提起了同住的近況，也是他么弟疼思益，所以才主動說讓自己搬到他家隔壁。

「原來如此，當然沒問題。希望思益的考試一切順利。」回想當時的委託情況，可以明白對方的顧慮，立刻頷首回應，並將禮盒收回牛皮紙袋後，予以遞出，「那就再麻煩晟桑了，非常感謝你。」

語氣中帶著滿溢而出的真摯謝意。是源於對方的和善親切，亦是源於愧對的些許膽怯，才提出轉交的請託，要是因此影響到少年應試的狀態，那肯定是最不樂見的結果，會更感歉懷。

「打通……？」微微偏著頭，跟著覆誦一次，似乎是在想像兩棟房屋比鄰的建貌，並很快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聽起來真不錯，能相互照應。之前，能聽出思益對父親的想念，似乎也還在適應跟張益先生的相處方式，現在感覺起來……一切都很順利。」

「不會的，我也謝謝你對思益的祝福，等到他考試結束後我就會轉交給他的，不用擔心。」

張晟輕輕頷首，溫聲地道著，「不過我想他會很高興你的花店重新開張的，也許改天我能夠跟他一起來你的花店拜訪，我也會想跟我兒子一起討論花園該怎麼布置才好。」他相信他兒子可以理解對方是因為突發事情才會將他的委託延遲這麼久才完成，但總歸著還是惦念著將這份委託完成，不是嗎？

「是的，我家跟他家，兩家的圍牆打掉了，在兩間屋子的二樓建了一個可以連通兩房的平台，如果有機會的話歡迎你來我家作客吧？我們想著要在平台布置一個可以戶外休息聊天的空間呢。」

張晟笑著，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新打通的布置，現在那裡還空空的，就只安裝好了一個水槽，剩下的部分還沒有規劃呢，他著孟逐的話語，他不由失笑，「他倆相處的可好了。」

「甚至我都有些意外，但仔細想想似乎也該如此，畢竟阿益他本來就是一個很會照顧家人的人了，我很高興他們可以相處如此，有時候我搞不好還會有些小小的吃醋。」

溫厚的嗓音帶著柔和溫暖的笑意，說是吃醋當然也只是一個玩笑，但他的確很高興它們相處的能夠如此親近，他也很感謝在他忙碌於工作的時候，張益將他的兒子照顧得如此的好，甚至個性上去似乎都開朗很多，讓人欣慰。

而他么弟似乎還是跟以前一樣就是了，幾乎沒有改變。

「我也很期待再見到思益，有空隨時歡迎你們過來，兩位一起，一定能設計出很棒的花園佈置。」唇角勾動，帶著溫和且期盼的笑意回應。

聽到相互連通的平台，頓時湧現畫面感，露出了然的神情，足以想像到兩棟住宅之間往來的便利性，「就像是有了個私人的觀景台，真的很方便。要是不會太打擾，我很期待……能去拜訪看看。」

吃醋一說，使得空握的拳抵著下唇輕笑，鳳眼微彎，「張益先生的確給人沉穩又可靠的印象，而在時間的累積下，會對彼此更加熟悉。我想……晟桑跟張益先生，帶給思益的是不同的優點跟影響。」

觀察起來，晟桑與張益先生給人的印象、散發的氛圍截然不同，不禁令人有點想知道，兩人平時的相處和對話方式。

「當然，等到思益他期中考試結束後，我們一定會找個時間過來拜訪的。」

張晟的臉上流露出柔軟又溫暖的笑意，他輕輕頷首，「一定的，等我們布置好之後，一定會在來邀請你來我們家作客，當然不會打擾，很是歡迎，就是我們住的那地方，戶外平常都有點冷，希望你不會太怕冷。」張晟淺笑著，忽然想到他兒子還說過住在那裏夏天都不用開冷氣一事，這算是住在那邊的好處之一嗎？

「我倒覺得比起我，我么弟他似乎給思益帶來更多更好的影響了，這麼說真的有些神秘，就像你說的，我么弟的個性比較平穩，但思益跟他在一起後，卻是個性開朗了很多呢。」

就常見來說，應該是要跟個性開朗的人相處，個性才容易受到影響一起開朗，但張益的個性很是淡定，卻還是讓思益的個性變開朗，還是說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貓咪的緣故呢？張晟不由思考了起來。

「有點冷……？是因為附近建築物比較少嗎？」第一時間聯想到空曠程度的影響。表情認真的輕輕搖頭，伸手指向身上的短袖，「一年四季，我都是以短袖為主，應該算是不怕冷的體質。」

在對方陷入思考之際，跟著將頭偏向一側，眸光微歛，「會不會是因為，個性沉穩的一方，能讓另一人比較有安全感，放心表達出性格活潑的特質？我有兩個表弟的互動是如此……」

……雖然南郡已經不在了。

「也或許……這段時間以來的朝夕相處，讓張益先生跟思益間，建立起一套自在的互動模式，讓思益能比較放鬆、隨意的應對？畢竟，在面對雙親時，為了表現好的一面，有些話，反而不容易開口……」

平緩悠然的聲調忽然歇止，恍然意識到說的唐突了，連忙抬起雙手輕擺，以較為拘謹的語氣補充，目光真誠：
「……啊、不好意思。我其實也還在學習，跟……家人相處的方法，這只是我的淺見跟感覺而已。」略帶不自然的停頓。

「唔，你知道東隆街尾的椿屋嗎？那裡據說總是涼爽。」

這該怎麼解釋呢？張晟最終只是淺淺一笑，對方也在這裡曾經住上過一陣子，他想也許對方應該會知道椿屋的傳聞？「我家就住在那裡，不過嚴格來說，跟椿屋為鄰的是我么弟，我家跟椿屋中間還隔了我么弟家，但不管有沒有比鄰，越靠近接尾，那裡溫度總是比較冷些。」

「不怕冷也挺好的，感覺你不容易手腳冰冷喔？」

自己倒是有點手腳冰冷的小毛病，反觀他家兒子跟么弟也跟孟逐一樣，幾乎總是短袖上陣，屬於不怕冷的體質，這樣的體質總感覺身體比較健康，健康點總是好的。

「喔，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很謝謝你跟我說了這些。」

張晟目光柔和地朝著對方笑道：「跟家人相處的方式，我想總是需要學習的，不管是面對青春期正在成長的兒子也好，或是跟我么弟也好。」

「其實我跟我么弟因為一些事所以好幾年沒見面過了，後來雖然見到了，但我又因為工作因素到日本去，嚴格來說剛回來的這一個月，我們也總是需要學習新的相處模式。」

張晟輕柔的笑著，「就像你說的，也許跟小叔的相處比起跟父親的相處會更加輕鬆自在一點，我可以理解這樣的想法，我也很高興他有個可以自在相處的長輩。」畢竟在他們家，父親的存在總是權威性的，要說溝通嗎？幾乎是很困難的

有時，他想自己也算是早就放棄跟父親的溝通了吧。

「之前聽說過幾次，但一直沒有過去拜訪。趁著這次回到四色里，我也想找時間去椿屋看看，屆時，可能就會感受到溫度的落差了。」
每每聽人說及有關椿屋的種種，總是帶著令人驚奇的神秘色彩，這次，又多了新的『情報』，想親自走一遭的心情再度增強。

「這樣說來，晟桑跟張益先生能再次見面、住到隔壁，就像在填補過去的時光一樣。」聆聽地十分專注，幾經思索後，再次開口：
「跟你交談的這段時光，讓我收穫很多……而之前思益提及你時，能感覺到，他想念父親、想多跟父親相處的心情。相處的方式因人而異，隨著時間拉長，我想，晟桑一定能找到最合適的作法。」

竭盡所能地組織合適的言詞，希望能將這份祝福傳達給對方。

「說是這樣說，但其實我也尚未親自去拜訪過。」

聞言，張晟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之後有機會再去探訪。」從跟張益的話談之間，他可以感受到那椿屋似乎對他的么弟有些什麼特別的意義，他的後頸上甚至刺了上了紅色山茶的刺青，因此他總有一些躊躇，這才遲遲尚未探訪。

也許、也許等到他們兄弟倆在相處上他感覺到更加自在後，他踏足吧，雖然說，其實椿屋也是一個公共開放的空間就是了。

「就像你說的，再一次住在一起確實像是在填補過去缺失的時間，因此我很是珍惜，我想我們會有很多的時間可以慢慢來。」

張晟溫和的笑道，他輕輕的點頭，帶著與孟逐同樣的慎重，「謝謝你，今天能夠遇見你，能夠聊上這些話也真的對我受益非凡，也是意義良多，就讓我們彼此慢慢地學習吧，我們也總是能夠找到最適合的方式共處。」

「以後我能叫你初陽君嗎？」

一會，張晟柔和地問道，帶著幾分靦腆的柔軟笑意，「雖然我想過是步是就叫你孟逐君，逐君？但自從相識後你給我的感覺確實就像是初陽，不是正午太陽那般熱烈，但卻如初昇的陽光和暖……加上陽光的緣分，所以我能這麼叫你嗎？初陽君？」

這期間他一直想著該如何稱呼他，儘管想著在台灣那就如他所說的喊他孟逐也好，但這樣的對話與緣分，總是讓他的心偏向初陽。

從落地窗灑入的和煦光線，隨著時間的推移，如時光的浪花，輕柔浸潤了整間店面，像是在給予他們溫柔的守望和鼓勵。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有些驚訝，自身能給予對方和名字相似的意象，毫不猶豫地點頭回應，將手放在心口處，「……對我而言，兩個名字都有無可取代的意義，都是我的一部分。」

「晟桑願意這樣稱呼我的話，我很高興，謝謝你。」莞爾一笑，顯出內心真誠的感受，以及那份純粹的喜悅。

看見對方眸中、話語間、神情之間的喜悅，純粹而美好，初陽升起，陽光柔和拂照——

真的是很適合他的名子，初陽。

「好的，那我之後就這麼稱呼你了，初陽君。」

張晟笑著溫文柔和，輕輕頷首，接著他便清捧著那束對方替自己悉心包好的花材，品聞著其中的芬芳，大片落地窗外撒入的溫暖陽光也灑落在店中的花與盆栽之上，帶來一種恬靜的祥和氛圍，儘管是名為夜晚的花店，但陽光也很適合。

「下次有機會再見面吧，今天謝謝你帶給我美好的體驗，我也會將你的請託在日後傳達的。」

空出一隻手提起那委任在手中的委託物，張晟向著孟逐辭行，在門上鈴鐺的清脆聲響之中，他徐步踏出河堤畔的花店，那飄散出來的花香也彷彿不捨的挽留，張晟臉上噙著柔和笑意，朝著孟逐最後輕輕點頭後，便邁步離去。

心中帶有陽光之人所見，皆是被柔和光線照拂的景致。很高興對方願意以這個名字來稱呼。花店重新開幕迎來的第一位客人，便帶來如此珍貴的談話，這是多麼令人欣喜的一件事。

「好。我也很感謝你，晟桑，期待下次再見，下次……和你的對話。」輕輕頷首，目送對方的身影推門離去。淡色的眸一直予以注視，直到門上的鈴響完全消停，室內對話的熱度也減退。

重新坐回高腳椅上，捧起那束新娘捧花，繼續調整。不同的是，多了再次相見的期盼，與對新邂逅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