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掩住口鼻。說實話，他並不覺得這裡會有什麼好方法⋯⋯就是，因為所有事情看起來都一團糟，傾倒的灰塵與土屑，年輕的才子有些奇怪地看向了邁入研究院的人們——他們尋找的究竟是希望，還是絕望？

如果這裡沒有任何東西，那麼，這就代表人們再也無法自瘟疫中脫離。我們或要永遠地、世世代代地——可能不會再有世世代代了。總之，我們恐怕要永遠保有不幸。

明明應該是堆滿塵埃的地方，卻有著讓埃德蒙駐足不前的經典。他在這裡耗費了不少時間，究竟是探索還是閱讀？埃德蒙會說：閱讀本身就是一種探索，否則，閱讀該要是什麼？要把那些未可知的事物，成為可知的，可不能光靠蠻荒。

譬如那研究室裡的手記，讓埃德蒙流連忘返。說得對——人類更加意識到「月亮」的攀升，而那月亮繁盛的假想，在埃德蒙心中種下了一段疑惑。

他跟德懷特中間有一段時間是分開來探索的。他揉了揉德懷特的頭，「你找到了什麼？」

　　為什麼人們能夠篤信研究院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也許是末日所致的無所適從，比起確信裡頭一定有什麼，不如說是畏懼那裡什麼也沒有……接近反而是意圖迴避事實，或許能這麼說。

　　德懷特對此不感興趣，他是乘勢而生的物種，不關心荒蕪之前的事。不過，埃德蒙說要去。

　　「這些。」德懷特把身子傾前，乖順地垂下腦袋，那樣便於埃德蒙撫摸他，更久一點，他把眼睛眯起來，取下腰間繫著的布囊，攤開來展示給埃德蒙看。「你用得到嗎？」

　　他的頭髮、臉頰和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了點塵灰，埃德蒙也是，只是比他體面點。德懷特握住埃德蒙的手，用乾淨的袖口內側仔細擦了擦手指，「書上也蒙了灰，你都沒注意到嗎？」

　　「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對於沒有興趣的事，他的耐心不多，「回家，洗澡。」

我想我應該用的到，謝謝你。他輕聲回答了德懷特的疑問，他原已經不再需要彎腰，而是要抬頭才能與視線比肩而立。但如今的德懷特低頭，於是他們的視線重新回歸平行。埃德蒙沒有去懷疑，他不需要為是否有灰塵而求證，因為有——但那遠不比知識重要。他垂下頭來，任由德懷特為他擦去髒污，面紗令他的下半臉若隱若現。

「我們可以回家了。」他說。等德懷特為他擦淨雙手，他把體溫稍低的雙手放上德懷特的臉頰。此時他們的視線依然平行，儘管沒有用太多力道，但德懷特也沒有打算掙脫。

直到埃德蒙落了一個小小的吻在他的額間，此次比方才更加堅定，「我們，可以回家了。」

　　親吻隔著面紗落下，縱然料子輕薄、阻隔無比趨近於零，但德懷特還是覺得有點太礙事了，而在家裡埃德蒙不會蒙面。

　　「用飛的會快很多。」從被捧著的臉頰開始，龍鱗逐漸覆蓋他的皮膚，高高聳起的肩胛綻開雙翅，光從視點來看他們不再平行，但埃德蒙很快被他的爪子撈起來，「就待在我懷裡好嗎？風壓不會煩擾你。」

　　他顯然歸心似箭。那些他本就漠視的，此刻分量更是輕如鴻毛，也許那之中有令埃德蒙沉浸的事物，不過要龍去感受人類知識的奧妙，至少對現在的德懷特而言，還是天方夜譚。

是啊，也許我們，總有一天會知道世界的真實⋯⋯不僅限於研究院，我們會看得長遠；假設，我並未死去。他閉上眼睛，以沈默應允風暴之間可能的擾騷。不過，既然德懷特那麼說了，那麼他姑且相信風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