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對、

修戈我是一個小學生。

除了銀色的卡片，我的口袋裡還有一張張，爸爸畫滿了圖案的紙條。

姐姐也有的，但她很討厭，她覺得是垃圾，每次都會塞給我。

她說她最討厭出門，在家裡練習法術有用多了。

我覺得姐姐很聰明，我不知道怎麼辦的功課，她都會教我。但姐姐好像也有一點笨，半人半魔的我們是使不出法術的。

姑姑都說了，我們這輩子就只是不合格的惡魔，騙子般的假人類。

不過，我不討厭姐姐這一點點的笨，這樣我口袋裡的紙條就變成雙倍！

即使我不是每次出門都會消耗紙條，但我覺得紙條是十分重要。上次我便在路上遇上了一位姐姐。

「⋯⋯⋯⋯小朋友，你身上的東西⋯很有趣呢？」深棕長髮隨著彎腰的舉動，緩緩從肩上落下。

「居然會流傳成這種模樣啊⋯倒是挺有一套就是了。」一直盯住口袋的位置自說自話。

「⋯⋯？」
「姐接尼是在說這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黃紙，雙手拉平朝對方舉著展示。

「沒錯，就是它！」
「看樣子是家人給你的吧？」將垂下的髮絲別到耳後，低下頭湊近欣賞著小孩手上的紙條。

⋯ 「字還寫得相當好⋯⋯⋯是華人？這區塊裡很罕見啊。」

⋯ 肉眼可見的嚇到退後了半步，雙手也不自覺地往後縮。
「⋯⋯⋯⋯⋯⋯。」對於父母告誡過的保密私隱原則尤其上心。

⋯「哎呀⋯天啊、嚇到你了嗎？抱歉啊，我不是這個意思。」看著眼前警戒的小不點，頓時覺得惹人憐愛又歉疚的。

「姐姐我只是驚訝而已。」
「而且你放一萬個心吧，一般沒誰看得懂這紙條的。」乾脆蹲下來讓自己看上去再嬌小一點，向小孩展示著空無一物的雙手。

「⋯不過呢⋯⋯你要記得這幾張派不上用場的喔？上面寫的不是你的姓名⋯」
「⋯高──」

趕緊撲上前捂住對方的嘴，生怕對方再吐半顆音出口。
「爸爸說不可以！？！？！」

⋯ 「⋯⋯⋯⋯⋯⋯⋯」緩緩把小孩子的手從自己臉上挪開。

「好，我不會講的，絕對不會。」
「不過⋯你回去跟你的爸爸說一下，把姓名的部分寫得再潦草一點吧～？就算連哥布林也看不懂的程度，效果還是不變的。」

「⋯作為交換，姐姐也告訴你自己的姓名吧。」輕輕抓過幼小的手腕，在對方的掌心上落下一筆一劃。

「⋯⋯⋯⋯。」還沒反應過來的看著對方在自己手心寫字⋯

「⋯姐姐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明明不是惡魔⋯」對方沒有一絲魔族的氣息。
「而且後面那兩個字是什麼、？」

「是的，我不是惡魔喔。嚴格來說，姐姐我是人類。」收回手並重新站起身來。

「以混血來說，你觀察力很好呢？完全感受到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啊⋯。」
「果然有點失敗了嗎？如果我兒子他也有這種觀察力也不至於⋯⋯」歪過頭托著腮思考著。

「啊、差點忘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
「你只要乖乖上學早晚也會學到的啦，字什麼的，就這樣吧！你記得提醒一下你爸喔。」

「木⋯⋯木⋯⋯⋯⋯」嘗試在自己的手上重新多寫幾次⋯根本沒有在聽進去。

⋯ 「⋯『雨』之後那個是什麼啊⋯誒！？！」一抬頭就發現人不見了，「⋯誒！！！？？」

現在修戈再想起來，她應該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厲害的東西。

人類要知道惡魔的存在已經很困難，知道了也會有很多人類覺得害怕，但她好像比我，比我很了不起的爸爸，都更了解惡魔。

但她看上去就只能是人類，為什麼會這樣？我想不明白，感到很苦惱。

修戈非常確定，她肯定不是由人死後變成的惡魔。

前天，修戈剛好知道一個原來是人類，剛成為魔鬼的哥哥。所以我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有一頭灰白色，亂糟糟的長髮。眼睛就像水族館裡的深處一樣藍。

他經常掛著傷心的表情，眉頭緊緊皺巴著。

「⋯⋯⋯⋯⋯⋯⋯。」
「⋯⋯⋯⋯⋯⋯⋯⋯⋯⋯⋯。」
「⋯怎麼了嗎⋯⋯？」被盯得有點不自在而開口提問道。

⋯ 「哥哥你是廚師吧？」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幾顆頭，身穿廚師服的少年。
「尼還好嗎⋯？修戈有糖果喔。」對方的眼裡好像只剩下倦意。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說著便像心虛似的移開視線，「現在只會幫忙洗碗⋯⋯就是空有名銜吧？」
「⋯⋯⋯糖果⋯。」眨了眨眼，無目的地複述小孩子的話。

「是糖果喔！哥哥想要可樂口味的⋯還是草莓的？」把手掌遞到對方眼下，被對方垂下的長髮弄得有點搔癢。
「哥哥的頭髮⋯跟窩姐接的差不多長呢！」

「⋯⋯『可樂』⋯是什麼？」看著糖果的包裝看出了神，即使心再疲倦也不減原為人本身的好奇心。
「姐姐⋯你是弟弟啊⋯⋯？」

ｏＯ（這個哥哥⋯難道不是現代的惡魔嗎？）
「可樂⋯就是甜甜的⋯刺刺的飲料？不過糖果是不會刺刺的！」彷彿在推銷糖果，乾脆把兩顆都推到對方手上。

「是噠！修戈是弟弟！」
「窩有一個很強的姐接唷！！」

低頭看著糖果一動不動，愣在原地恍神許久。
直至淚水不聽使喚地湧出左眼，手上的糖果包裝也被眼淚打響，少年才知道要伸手擦拭。可無論他再用力拭去，悔恨還是如潰決般止不住。

⋯ 「⋯⋯⋯⋯⋯誒？」看著眼前的惡魔突然哭個不停，這還是修戈第一次惹哭了誰，畢竟他的姐姐可是受了多大委屈也不會哭的孩子。
ｏＯ（──怎麼辦！？！？）修戈絞盡腦汁也搞不懂是哪一部分出錯了，才導致對話變成這種局面⋯當然這也不能怪他了，換作別人同樣會不知所措。

「葛、葛格！修戈我還有很多糖果的喔？！」趕緊從口袋抓出一大把糖果，「⋯⋯如果有大人欺負尼、⋯修戈⋯⋯修戈也可以找拔巴幫你！⋯⋯」

聽聞小孩子的話語，反倒從無聲啜泣變成聲淚俱下。
「⋯⋯呃⋯⋯⋯嗚⋯⋯⋯對不起⋯對不起⋯。」少年忽然上前抓住小孩的肩膀，連帶糖果擠壓著，彷彿眼前的小孩其實並不是「修戈」，一直喃喃自語。

對方這一晃，修戈才看清凌亂碎髮下的面容，那右眼就似是從繪本裡的章魚奪去的眼睛。明明左半臉還一副泣不成聲的表情，流不出眼淚的右眼卻讓少年的臉上掛著與惡魔身份相秤的詭異感。
ｏＯ（是章魚類的惡魔？）小孩未從對方的舉動中感受到惡意，即使肩膀有些疼痛，他還是願意讓對方這樣抓住。

「哥哥做錯什麼事了？」修戈只覺得眼前的少年像極了朝父母撒嬌的自己。

「⋯⋯⋯⋯⋯⋯全部。」問題神奇地止住少年的抽泣，他的左眼卻瞪大得嚇人，「全部都錯了⋯⋯⋯」
「⋯那天以後，一切一切，⋯⋯⋯⋯⋯所有事都錯了。」隨著話語吐出，又揚起嘴角至奇怪的弧度，「⋯⋯⋯我已經不知道要怎樣活下去了⋯⋯我只能順著手臂上的血管，劃下一筆長長的句號⋯。」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臂，彷彿在那之上存在著什麼。

修戈看過去，可那處什麼也沒有。平平無奇的白色衣袖包裹著少年略瘦削的手臂。
「⋯⋯⋯⋯」修戈未有繼續開口追問，企圖以一臉平靜掩蓋自己的不安，耗盡剩餘的好奇去觀察站在自己身前為何種存在。
抬頭看去，臉頰有髮絲凌亂地貼著，輪廓並不粗獷，要不是緊皺的濃眉蓋過眼角的幾分除柔，一頭灰白長髮說不定還會讓人感到混亂。

唯有在那藍裡，充斥著令人不快的壓迫感。

地獄
「⋯⋯結果，是劃開了進入此處的門口⋯。」少年的聲音顫抖著，「⋯⋯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我活著呢？我不需要啊！」
「⋯⋯不對、我就活該受罰，啊⋯⋯這都是我必須償還的⋯是啊⋯⋯⋯是這樣⋯⋯哈哈。」

「⋯⋯」雖然小孩臉上未有被掀起半點波動，但囈語確切動搖著過於年輕的半人半魔。
ｏＯ（人類們果然通常都不太願意成為惡魔⋯但是我也沒得選。）

為人的憐憫勝過了另一半計算的本能，修戈也沒多想。只是，或許有那麼一瞬間，將眼前的少年看成比自己更幼小的孩童。
他張開小小的雙臂，盡可能地將對方，連帶淚水和悔恨，一同拉進懷裡。
「⋯沒事噠！」修戈搓著後腦勺的長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