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戴環者的他,從小被選為服務於神明的代行者。這份『責任』從來不需要他的同意,以天命的姿態強加在他身上。
直到十幾年前,一場詭異的意外發生了。當地新聞提到他當場身亡,但屍體始終未曾被找到。
十幾年後,某處發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小到連稱之為事件都有些過譽。然而,正是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讓他意外地取回了意識。
他知道自己已成為過去式,不僅是失去了肉體,也失去了人性。這種本應令人憤怒的狀況,卻在他甦醒的那一刻被熟悉身影取代——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男子手裡握著一個渺小碎片,那是曾經屬於他的部位。
男子臉上帶著讓人不安的笑容,那笑容裡充滿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然後,不過短短幾秒,他的意識便被拉離了那個場景,如同被某種無形的繩索拽走。他無法控制這種現象。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可以做的。
一名瞇著眼穿著灰色大衣的外國男子剛走出機場,他的腳步停在了出口,一如電影裡主角第一次踏入異國般地左右張望。柔軟的黑髮被風吹得微微凌亂,略深的膚色和那隱藏在頸部的凌亂疤痕,像是一幅故事過半的畫面。對,雖然他瞇著眼,但那種瞇著的眼神中,藏著好奇心與孩子般的興奮。
與他同行的是一名纖瘦而高挑的女子,她拖著行李箱,步伐輕快,似乎在趕什麼重要的約會。他們交談了幾句,她隨即向他揮手道別,留下一句不知是否需要解釋的話語,以及她飛快消失在人潮中的背影。
男子微微睜開眼睛,抬頭望了望天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將這片陌生的空氣攬入胸膛中,又像是在測試,這異地的氧氣是否能讓自己感到活著。他的手在口袋裡輕輕晃動,帶動衣襬擺動著,彷彿在隨風跳舞。
「既陌生又熟悉。」他低聲說,像在對某個不存在的同伴訴說。
他望向人行道,腳步略顯笨拙地踏了出去。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緊張、不安、期待、興奮交織成的複雜情緒,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卻又帶著成年人的迷茫。他皺起眉頭,抿著嘴唇,心中有些掙扎:現在的自己,究竟還算是一個會感受到這些的「人」嗎?
皺著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嘲笑嗎?憂傷嗎?這表情說是難以形容,不如說是有些荒唐。
「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親愛的朋友。」
他的聲音中多了一絲疲憊,卻又帶著一股藏不住的溫和,腳步突然加快了幾分。
他不再是過去被人們崇拜的戴環者,他不再是服務於神明的代行者,現在的他是個既渺小又虛弱的一粒粉塵,他想找到那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