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了一處較不顯眼的位置坐下，那是他這幾天的老位子。珈瑪聽著前方神父鄭朗誦著他從未了解過的經文，看著教徒們似乎正在祈求著什麼的樣子，他還未完全明白這些人做這些事的意義，可僅僅坐在這裡，他也能感受到內心逐漸被撫慰的平和。

散著淡淡的芬芳、如星星般正閃爍著的蠟燭、莊嚴卻讓人放鬆的地方。
他不討厭。

煦光溜過窗戶的縫隙，悄悄的映在了教堂帶著時光刻痕的石壁上，在那石壁下的長椅上，坐著一位看起來與澤菲爾年歲相仿的青年。

三次，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次。澤菲爾總看見這位棕髮青年獨坐在教堂靜謐的角落，靜靜的，看著前來禱告的人們。

他留意著這位青年，不知為何，澤菲爾總覺得他的眼中似是有著些許……蒼茫。那樣的神色，像是尚對世事帶著不解的、孩子。不是純真也並非潔淨，而是一種，純粹。

這樣的純粹在成年人身上，顯得特別可貴。

澤菲爾緩緩地走向那個角落，在青年的身側坐了下來。

「你看著他們禱告一陣子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跟我聊聊呢 ?」

「我是澤菲爾．米歇爾，是這裡的牧師。」

「你可以叫我澤菲爾。」

他注視著青年的眼睛，瞇著眼莞爾。

聽見一旁傳來的腳步聲，接著是一道柔和、令人感到溫暖的聲音，迦瑪偏過頭望向對方，青年擁有不同於自己的姣好容貌，銀白色的長髮讓整個人更顯神聖，溫和的笑意讓人難以不產生好感。

迦瑪當然不可能對對方沒有印象。
更何況他從不只靠外表記人，而是根據對方的氣質。

「當然，澤菲爾先生，您可以叫我迦瑪。」他回以微笑，按照禮儀，他或許該起身給對方一個尊敬的禮，說一些沒有用的社交說詞，但他現在只是個普通觀光客。

「原來我被您注意到了嗎？」雖是個問句，但語氣中卻不帶任何驚訝。

「事實上，我並非一位虔誠的教徒。我正在試圖理解宗教在人們心中的意義。」迦瑪的視線再次環過四周，最後又落在了澤菲爾的目光之中，「我似乎逐漸理解了，這裡使我一直撩亂著的心平定下來。」

澤菲爾靜靜的看著迦瑪環顧四周，感受著獨屬於教堂祥和的氛圍。他長於這教堂之中，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們在此地匆匆走過，或短暫的停留，又或是能看著他們的孩子漸漸長大。

教堂，是一個賜福生者，同時又擁抱亡者的地方。

它是溫柔的。

「尋求平靜和救贖，不是獨屬於教徒的特權，很高興你有所感受。」

「現在你覺得，宗教的意義是什麼呢？」

「我還正在尋找中，但就目前的我來說，它對我的意義是能更接近故人的存在。」迦瑪的臉上浮現出幾絲懷念。

「但我做了許多祂或許不認同的事情。」

迦瑪從不需要傾訴，甚至在他的人生當中，這是一件多餘又危險的事情，但不代表他從未有如朋友般向人訴說的慾望。

「還希望先生別笑話我。」他停頓了一會，「……連自己都難以接受的事情，卻希望有誰來包容。」

「宗教，是因為人們的信仰才有意義的。」

「而人們，是因為情感所以連結著彼此的。」

「迦瑪先生，在你覺得自己難以接受的同時，故人的心念早已成為了你的一部份了。」

澤菲爾稍稍停頓，像是在給迦瑪一些時間思考。
人們因為情感、為了念想而成長成更加美好的模樣。但有時卻也被這份執著，遮掩了前方的道路。

「或許那位故人的念想最為在意的，是正為此掙扎的你，是否安好。」

澤菲爾如此相信著。

「......您的話語十分溫暖人心，同我那位故人一樣。」在聽見對方的話後，迦瑪微微一笑，面上顯露的開心不假。

「嗯，那位故人確實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但仍舊活在這兒。」他的右手輕輕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謝謝您，澤菲爾先生。」迦瑪站起了身子，向對方微微屈躬，是顯示敬意，「與您談話很令人開心。」

「也感謝你願意同我聊聊、能與你搭上話，我也相當歡喜。」

澤菲爾點點頭，微笑著回覆著迦瑪的感謝，接著在雙手交扣著禱告。

「願主賜與你平安。」

他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期待能再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