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邊那位先生!」
已經過了幾天了,依然沒有見到委託人的身影。
「先生?哈囉?」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能做的事也只剩下走出去抽菸而已。
「嗯?聽不到嗎?哈囉?」
能吹到風又沒有人的空曠場所也只有醫院的後方了。
「嘿!我在叫你?你盲了嗎?」
這種生活也只過了這幾天而已就叫人感到煩悶。
「你連我的手指都看不見嗎?」
委託人再不出現的話,是不是也該考慮直接離開了呢?
「先生!快注意啊!月亮變大了啊!又大又紅!」
吸入肺中的尼古丁總能讓人有股放鬆感。
「太陽正在降雪。」
微微地吸一口,再吐出。
「█ㄍ█……!█ㄨ」
吐出的煙並沒有往上飄散,而是馬上被封給捲走了。
「大哥哥,你們好。你們也要吃螃蟹嗎?」
煙消失在這空曠的後院中。
「大哥哥,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這幾天看到的景色總是這樣。
「大哥哥迷路了嗎?大哥哥的家人在哪裡?」
也好險這裡的風夠大,所以身上的菸味不會殘留太久。
「大哥哥,大哥哥,為什麼不回家呢?馬麻說她會擔心喔。」
菸只剩下半根,等等該再抽第二根嗎……我也沒其他事可做了。
「大哥哥!!」
「大──哥──哥──!!!!」
最後就像往常般大大地吸了一口,丟了菸蒂,然後再點燃下一根。
「是家人──!!」
每次抽到第二根,就沒辦法像抽第一根時一樣慢慢吸了。
「──要回家!!!!就像我們1j4一樣!!!!!」
有害的尼古丁,但我這輩子肯定無法離開它。
就在古都點了下一根菸,正準備抽時,突然「嘩啦」一聲,菸就這麼熄了。
「我們會抓著你!大哥ㄍ──」
那麼,就再繼續──
─────……
為什麼我突然就濕透了呢……
抬頭望去,天空依然清澈,連片雲影都沒有,當然不可能會下雨。
那造成這事態的肯定就是上方的人影了吧。
做出這件事的人影眨了眨眼,盯著下方的古都看。
小小的身影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手上還拿著一個茶壺,紅褐色的液體從茶壺低落,滴在下方濕透的人身上。
翼音跟古都對上視線,毫無歉意地盯著他看,什麼也沒說就縮回窗戶。
看了眼被澆熄的菸感到無比可惜。
這裡可沒有能讓我買菸的便利商店啊……
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過什麼招惹到他的事。
這裡的小孩都是這樣的嗎?
眷戀著也沒用。
把菸隨意地丟在地上後還是先脫下了被潑溼的外衣。
就在古都剛把外衣脫下時,突然「啪搭」一聲,有什麼東西從頭頂上掉了下來,就這樣蓋住了他的頭。
拿下了蓋在頭上的扁塌物體——白色的毛巾。
「……他們平常那是那樣處理廢水的嗎。」
不過事實是如何都無所謂就是了。
隨意擦了擦頭髮後只是把毛巾隨便放在頭上,就那樣繼續站在後院中……只是站得離窗戶稍微遠了一點。
「你沒事嗎?」
在古都一個人繼續站在那的幾分鐘後,一個溫和的少年聲音從他身邊傳了過來。
他看向一旁,發現那個肇事者走了過來。
「沒事,就是稍微冷了一點。」
只慶幸這裡的氣溫還沒有降到會讓水氣結凍的程度。
異音看了看四周,然後站到古都旁邊問:「鳴哥哥在這做什麼?」
結果還是沒道歉。
「……沒在做什麼,只是沒事做才出來吹個風而已。」
活像是個吃飽太閒的人。
「真的?」翼音將身子歪到對方眼前問:「那要不要到室內呢?室內比較溫暖,可以給鳴哥哥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醫院裡可以擅自泡茶嗎……」
而且自己還是個跟病患毫無關係的臨時工。
「可以喔,是經過允許,別人給我的。」
翼音邊說邊指著古都濕掉的地方說:「剛剛拿來潑你的是紅茶。」
絲毫沒有要隱瞞或者道歉的意思。
「……那是故意的嗎?」
雖然沒有生氣,也沒有無奈,但總有個微妙的感覺……
「恩……因為看你一個人在這?」
翼音偏了偏頭,給出個奇怪的答案。
「鳴哥哥不生氣嗎?」
「那倒是不會,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吧。」他想了想後又說:「不過被弄髒的衣服需要額外送洗倒是有點麻煩。」
翼音聽著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接著又露出微笑說:「您真奇怪,居然不對我生氣呢。」
他伸手摸了摸古都衣服濕掉的部分。
「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幫您把衣服拿去洗一洗烘乾。」
「如果這間醫院有那樣的設備,我就自己拿過去就好。」他將掛在頭上的毛巾也拿了下來,「這個我也順便拿去洗吧。」
「那我帶您過去吧?」
翼音接過古都手上的毛巾,打算帶著對方離開這個偏僻寒冷的角落,回到溫暖的醫院內部。
「不需要用那種敬語跟我說話,不過就帶我過去吧,我也能順便看看這醫院裡到底還有什麼。」
古都就這麼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著陌生人走了。
「不需要嗎?面對成年人使用敬語比較有禮貌吧?」
翼音帶著古都走進醫院,院內可以看到一些生病的孩子們,還有忙碌的醫護人員。
他像是很熟悉院內,帶著對方走上樓,一路走到了位於角落的洗衣間,一旁還有休息室。
「鳴哥哥把衣服給我吧。」他邊說著邊將直立式洗衣機的蓋子打開,踮著腳尖看看裡面,確認沒有洗好的衣服忘記拿出來。
「就我聽來,被人用那樣的敬語說話還挺不自在的。」
看了看設施意外齊全的醫院內部,乖乖地遞出衣服給翼音。
「我知道了,那我就不使用敬語。」
翼音將衣服接過,放了一點點洗衣精,在設定好之後就按了開始。
「旁邊有休息室,鳴哥哥要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嗎?」
翼音帶著古都進了休息室。
打開門,裡面就是常見的配置,有個幾張椅子跟桌子,以及飲水機跟一些茶包、咖啡包。
現在似乎是忙碌的時段,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其他人在。
他走到桌邊,拿起兩個杯子問:「鳴哥哥想喝什麼?」
「那就這個吧。」
走到放茶包的地方後隨手拿起了一個紅茶包。
翼音笑著拿過紅茶包,自己也查了同樣的,並將兩個杯子也拿了過去。
他拆開包裝,將茶包放進杯子裡,按下按鈕後熱水便開始注入。
「鳴哥哥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在茶泡好後,他將茶遞給古都,隨口問了一句。
「算是管理員吧,總之就每天看看都是誰過去那邊,還有稍微打掃一下環境的那種雜工。」
介於開玩笑與沒在開玩笑之間。
「是嗎?」翼音找了個古都旁邊的位置坐下:「是最近新來的管理員嗎?」
「是啊,不過也只是臨時的,可能隨時會被請回去吧。」
雖然現在就想回去了。
「恩……那鳴哥哥記得注意安全。」
翼音用嘴吹了吹手上的茶,喝了一小口。
「這個地方有什麼危險的嗎?熊之類的?」
雖然也沒覺得這地方安全過。
「也沒什麼,如果鳴哥哥不覺得危險,那就維持這樣吧。」
翼音又沒多做解釋,轉頭看著古都問:「鳴哥哥是從哪裡來的?平常都去這種偏僻的醫院工作嗎?」
「你解釋的方式可真奇怪。」
不過鳴只是喝了一口茶,也沒再多問。
「你很好奇我的事嗎?」
「嗯,因為我很少會有人能這樣跟我聊天,還有就是對你感到好奇吧?」
翼音笑著將喝到一半的茶放到桌上。
「鳴哥哥對我不好奇嗎?」
「雖然你確實是個奇怪的人……對你感到好奇的話會比較好嗎?」
他看著手中的紅茶,就只是看著。
「沒什麼好不好的,只是你都沒對我生氣,也對於我給你的回答沒其他疑問,所以覺得你是個挺奇怪的人。」
少年用雙手撐著頭,盯著眼前陌生的大哥哥。
「如果你會對我感到好奇的話……不如我們就輪流問對方問題?反正等待衣服洗好還需要一段時間,可以打發一下時間。」
「不過我也沒什麼很想知道的……但也行吧,反正我現在也真的沒事做。」
閒人喝茶。
「呵呵,鳴哥哥真的很奇怪呢。」
少年輕笑幾聲。
「那鳴哥哥就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吧?你是從哪裡來的啊?城市嗎?」
「城市中的一個小區域吧,就只是交通方便了一點的地方。」
「我沒去過城裡呢,只有聽說過是很多人的地方。」
翼音微笑著將身子往前了些。
「那接下來換鳴哥哥了,鳴哥哥想問我什麼?」
「嗯……你猜猜?」
少年剛講完話,突然「咣當」一聲。
他身後淋浴間的門突然打開了,然而裡頭沒有人在。
「……」聽到聲音後看了一眼無人的淋浴間,不過並沒有特別在意,「我就是猜不到才會問啊。」
「17歲。」翼音回答:「因為身體有點問題,所以才只有這點身高呢。」
「那接下來換我問了,我想想……鳴哥哥有家人嗎?或者說,兄弟姊妹。」
喀拉
一旁的椅子突然動了一下,發出聲響。
「只有一個姊姊,不過平時也不常見面。」彷彿周遭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聊著天,「你呢?你有嗎?」
「沒有呢,我是孤兒。」
休息室的燈突然閃爍,明滅的燈光中似乎有誰站在少年身後。
「啊,鳴哥哥剛剛那樣反問不算,你再問一個問題吧?」
「那樣不算嗎?你的標準也是滿奇特的吧……」
聊著聊著感覺又想抽根菸了……不過這次只帶了一包來,還是得省著點抽吧……
一邊思考著好像無關緊要的問題,他又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間醫院裡?」
「嗯……這個我沒辦法說得太詳細呢,不過並不是來治病的。」
燈停止的閃爍,人影也消失無蹤。
少年在經過短暫的思考後,對著青年提出疑問。
「鳴哥哥的姐姐,有發生過什麼事嗎?」
在他說出口的瞬間,突然「喀搭喀搭」的,古都手上的杯子發出怪異的聲音,接著裡頭的紅茶顏色變的鮮紅,發出噁心的腥臭味,滿溢而出。
鮮紅色的液體流過古都的手,流過桌子,在地上匯聚成赤紅的血池。
「……」鳴看著手中的茶杯,然後將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後才回:「雖然不知道你是想問什麼,但她的話應該每天都會發生點什麼事吧。」
「是嗎?聽起來是個有趣的人呢。」
翼音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之後含著,又吐回杯子裡。
「失禮了。」
他將自己的那杯茶倒入古都的杯子裡。
在翼音喝過的茶混入鮮紅的液體的瞬間,突然房間內被尖銳的慘叫聲包圍,同時紅色逐漸退去,變回原本的紅茶的顏色,惡臭也逐漸散去。
而在他的動作結束,杯中最後一滴茶倒完時,一切又恢復平靜。
「衣服應該要洗好了,鳴哥哥去拿吧?」
少年不慌不忙地離開座位,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毛巾,蓋在桌子濕掉的地方。
「沒什麼?只是茶也不能喝了,就處理一下?」
少年的反應很平淡,說得像是「既然都打翻了,那也就不能喝了吧?」。
「嗯?在鳴哥哥眼中是這樣的嗎?」
翼音朝古都靠了過去,用雙手捧著對方的臉,湊近看了看,又伸手將對方的頭髮撥開。
在看到對方被頭髮遮住的那隻綠眼時,他困惑地歪了歪頭。
「鳴哥哥真奇怪呢……」
「你應該沒資格說我吧。」就怪的這部份來講的話,「你覺得那杯茶怎麼了嗎?」
「嗯……在鳴哥哥眼中看來是什麼樣子?」
翼音收回了手,繼續擦擦桌面,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倒是反問了對方。
「茶就是茶吧,我不覺得它剛剛有什麼不能喝的。」他看向了那杯被混合的茶,「不過現在是不能喝了吧。」
「如果在鳴哥哥眼中是這樣的話,那應該沒問題吧?反正真有什麼問題的話,跟我待在一起也不會有事……」他小聲說著。
翼音將桌面大概擦過之後就將兩人用過的紙杯拿走,丟進垃圾桶裡。
丟完垃圾後,他又去櫃子拿了一條毛巾,鋪在地上,把濕掉的地板擦乾。
「你是不是很常被打掃的人罵……」看著眼前一直亂潑水的17歲少年。
「沒有喔?倒是經常被這裡的人稱讚很『乖巧』,也因為這樣才會讓我像這樣在院內到處亂走呢。」
翼音擦完地之後就拿著那兩條濕掉的毛巾說:「等等再把毛巾拿去洗吧。」
「這裡的人似乎都不太會懷疑人呢……」或是對乖巧的定義也很奇怪。
「他們是確定我不會做什麼壞事才放任我的,還有就是同情吧?」
翼音捧著濕漉漉的毛巾問:「鳴哥哥要去拿衣服嗎?我想應該洗好了。」
翼音帶著古都離開休息室,再一次回到洗衣間。
此時正好洗衣機發出「嗶——」的長音,代表衣服洗好了。
他將髒掉的毛巾放到一旁,走過去打開洗衣機,努力顛起腳尖想拿出位在洗衣機底部的衣服。
鳴也往洗衣機靠了過去,接著靠著身高優勢一把抓起了裡面的衣服。
「嗯……看來是沒留下什麼污漬。」
「那就好。」翼音笑著說。
他將髒掉的毛巾丟進空了的洗衣機裡,放進洗衣精,再次按下開始鍵。
「鳴哥哥接下來要回去了嗎?」
從窗戶看到對方時好像也沒在做什麼,不知道一個人待在偏僻的角落是為什麼。
「是啊,回到地下室吧。」
可惜工作契約還沒到期,回不了家。
翼音看了看自己包著繃帶的手,然後看向古都問:「需要我陪你嗎?」
「不需要,我習慣自己待在那樣的地方了。倒是你也該回去病房了吧,你身體不也是有點問題嗎。」
「只不過是在醫院裡散散步不會有事的,我也沒那麼虛弱。我的身體只是長不大,體力不好力氣也不大而已。」
翼音輕笑了幾聲。
「不過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很久沒聽到別人對我說這樣的話了,挺有趣的。鳴哥哥都這麼說的話我就回房吧?我的病房就在你跟探出窗子的我對上視線的那個地方。。」
「嗯,我會記得要離窗戶遠一點的。」
也不想體會落水狗的心情了。
「下次在潑之前我會先出聲叫你的。」
少年輕笑了幾聲,完全沒有要住手的意思。
「呵呵,開玩笑的。」
少年又笑了幾聲,看上去比剛才更開心。
「下次我會直接走到你旁邊搭話的……我想鳴哥哥應該不介意我再來找你聊天?」
「我是不介意,但你還是別隨便和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太過接近比較好吧。」事到如今。
「我也不是什麼人都會隨便接近的喔?只有像鳴哥哥這樣奇怪的人我才會靠近。」語氣聽起來一點惡意也沒有,但很沒禮貌。
翼音抬起頭,看了眼窗外染上橘紅色的天空。
「現在時間也晚了我該回房了,鳴哥哥下次再見。」
他開心地笑著,跟古都揮揮手。
「你還是趁今天重審一下接近人的標準吧。」
鳴隨意地揮揮手,重新穿上外衣後就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