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誰叫你送他回來的！我在讓我孩子練習自己上下學，你有病啊，放著這麼多壞人不抓，偏偏把我小孩抓回家，只會多管閒事、打混摸魚算什麼英雄！」
綠谷低垂著頭，細碎的雨浸濕他的表情，他突然覺得好累。
這種疲累不是因為尚未探討出對付通緝犯的對策而焦頭爛額，不是因為爆豪出差一個月而不能天天見面的煩悶，不是因為近期密集加班只能吃便當果腹的厭倦⋯⋯是他似乎做不好所有事情，白忙一場的倦怠。

「對不起。」綠谷覺得自己不像在跟這位盛怒的母親道歉，他是在跟全世界道歉。
他太累了，長期缺乏睡眠的腦袋讓他想不通何錯之有，他避開圍觀的人群，渾渾噩噩的回事務所做完剩下的工作，又渾渾噩噩的回家。
他倒在沙發上，覺得身上的水大概會留下人型的印子，就像屍體旁的粉筆線，就一直這麼躺著吧。往日的樂觀、執著、無所畏懼大概是隨著雨水滲到地裡，杳無蹤跡。
突兀的鈴聲打破一室寂靜，綠谷連從口袋拿出手機的力氣都沒有了，但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撿起綠谷落下的執著，一通接著一通，沒有得到回應決不罷休。

「小勝。」綠谷沒看來電顯示，就叫出對方的名字。
平穩的呼吸聲，等他開口前不會出聲，還有知道他需要這通電話的人，就只有小勝了。
「小勝。」綠谷聲音破碎，彷彿只是想確認朝思暮想的人是否存在。
「出久。」對方嘆了口氣。「沒事的。」
只要這句話就夠了，綠谷滑稽的把聽筒拿遠，放任自己無聲的大哭，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勞，敏銳如爆豪肯定知道他在做什麼蠢事，但他還是不想完全暴露自己脆弱的樣子。
「別哭了，你又沒有做錯。」爆豪沒打算只讓這小子哭哭啼啼而已，他想說點什麼。「喂，英雄的本質是什麼？」

沒有聽到回覆，爆豪略帶慍怒的繼續說。「你的歐爾麥特語錄第十一頁寫了什麼！」
「多管閒事也是英雄的本質⋯⋯」綠谷帶著濃厚的鼻音開口。「是第十二頁第五句。」
「閉嘴。」爆豪因為深呼吸而頓了一會。「撇開英雄在現今社會是種職業的意涵，英雄，就是做出超越常人事蹟的人。」
「你今天會把那個小孩送回家，就是因為你是一個全身血液都流著使命感的人，會因為看不得小孩沒傘又沒家長接送，而捨棄買晚餐的時間蠢蛋！」爆豪發現越講越激動，掩飾般清了清喉嚨。「你一直以來都先是英雄，才是英雄。」
綠谷聽懂了。
不需要成就多大的事才算英雄，英雄也不僅僅是職業而已。
也許自己真的太累了，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還讓小勝有公務在身還打來安慰他。

「小勝⋯⋯」「不用謝我。」
「你過勞了，才會被這種事情動搖，而且告訴你，那個媽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不是你真的做錯她才罵你，而是她發病了。」
「我不是要說謝謝，我、我是想說小勝好清楚細節喔，怎麼知道小孩子的情況和我沒吃晚餐？」綠谷突然覺得自己被抽空的力氣又被打回體內，要不然怎麼有心情開玩笑。
隱約聽到話筒對面傳來「恢復精神就開始耍白目」「媽的書呆子還挺敏銳」之類的抱怨，爆豪倒是實話實說。「網友發布影片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半，那時候是你晚休時間，鬧成這樣你怎麼吃飯？聽那媽媽的說詞，也大概可以推測小孩的情況。」

「小勝好厲害。」和小時候一樣，綠谷真誠的笑著說。
「傻子，我這邊的事快結束了。」也和小時候一樣，爆豪露出聽到綠谷稱讚時會有的得意笑容。「等我回家。」
窗外的雨仍持續下著，但綠谷掛掉電話看向外面時，眼裡的雨已經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