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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已經僵持了不下五分鐘。
latest #31

在平價傢俱店裡法蘭西斯科正和店員進行著一場漸趨無力的溝通,他站在沙發區,面前是數不清的沙發和一個化著濃妝的女店員,後者正歪著她塗抹深色口紅的嘴,不耐煩之情不在話下。

「我在找一個梯形,長這樣。」法蘭西斯科用手比劃著一個大致如同蕈菇的形狀,同時以笨拙的英語試著加以解釋:「它會亮,很適合放在床旁邊——」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在試著讓店員明白他的意思,而法蘭西斯科大概做夢也不會明白只是來打工的高中生有多麼缺乏職業熱情。他的努力在那雙已經想下班的眼睛看來都是徒勞。

安東尼也在不遠處看了五分鐘。


大多時候他會在少說話的情況下完成購物流程:選定商品,訥訥遞出剛好的零錢,在店員開始小聊前落荒而逃。

這樣的習慣除了個性外也源自剛到美國的時光,那時他的口音還流露出濃濃的法國腔,是以一開口就喚起他人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你來自法國,所以你愛吃蝸牛,午餐會吃三小時

而結合迴避眼神的習慣更加奠定了法國人傲慢的印象,於是他選擇沈默,寧可空手而歸也不敢跟店員搭話。

但那位青年好像真的很需要一個擱在床頭的發光梯形。

聲音裡的懇切沒有影響店員倒是打動了他,安東尼循著反覆輪迴的對話尋找線索,將手指彎成一個梯形環顧視野,然後發現擱在衣櫃區後頭的燈具完美與手形吻合。

「抱歉。」於是他拿著商品上前,在店員銳利的視線盯過來時產生道歉第二次的衝動,音量又小了一些。「我⋯⋯我想他要找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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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斯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對,對!就是這個!」他快樂地說,對眼前這位熱心的路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接過那個可以發光的梯形(在基本常識中人們稱之為檯燈),看起來恨不得給對方一個擁抱:「謝謝你,老兄!」

他拿著一個燈,不適合擁抱,於是熱情奔放的南美洲人最後只是用空出的那隻手用力握了握那位友善的男性。店員用她空洞的眼神目睹了一切,不耐煩地說:「總共是十七元。」

法蘭西斯科興沖沖地跑去結帳了。

「不客氣。」

異國的口音不影響語氣中流露出的愉快,被如此用力地感謝讓安東尼感到莞爾,彷彿他剛剛做的不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好事,而是值得眾人報以掌聲的善舉。

是有點誇張,但感覺還不錯。

好人做到底,手裡提著早先結帳完畢的商品,安東尼在店門口前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以一個陌生人而言太操心的心理,遠遠偷看著對方是否順利完成結帳,將得來不易的檯燈抱回家中。

他成功了。看著檯燈被裝入紙箱時產生遊戲破關的錯覺,他在心裡輕輕地替人感到高興,想著不用再插手便準備離去,目光卻在此同時又一次與人對上。

「老兄!」

幾乎在對上視線的瞬間就邁開腳步朝著那位友好的陌生人走去,臉上依然帶著笑,不怎麼通順的英語語速卻很快:「很開心你還在這裡,你也來買傢俱!我最近在裝飾房間,我在書上看這個…這個Lámpara好久了!」

「你常來這一帶嗎?我沒見過你。」他總算想起來該換氣,注意力短暫地轉移到樹梢上的一隻小鳥,接著重新回到那雙眼睛,噢酷,是不同色的。

青年朝他大步走過來的模樣,讓安東尼想起那種只要對上眼就會友好的湊上來的黃金獵犬,而既然都開口搭話轉身離開就太失禮了,於是他愣了下,笨拙的開始他並不擅長的閒聊。

「噢、噢嗨⋯⋯很高興你找到你要的。」還需盯著嘴形看才能辨認字詞,安東尼一邊辨識一邊回應,因為留意到英文程度而放慢語速,同時謹慎的揀取好懂的字彙。

「對,第一次來,我平常去的那間今天休假,所以我才來這。」避免對話變得太像問卷調查,安東尼邊晃了晃手上提袋邊嘗試回應,腦海中出現了將網球拍出去的畫面。「你住在這附近?」


「噢酷,你也在裝飾房間嗎?」

這個友好的人說起話來相當平易近人,法蘭西斯科很確定自己明白了七、八成,他看著提袋好一會兒,因為自己也有一個提袋而感受到了親切感。

「我住在那邊——一直走下去會有草坪不好看的屋子,可惜我房東說了不能帶陌生人去玩,不然我該請你喝可樂。你喜歡可樂嗎?你看起來會喝高級的飲料。」

像是白酒之類的。他聳聳肩,真要他舉例說明也有點困難,主要受限於單字量不足和想像力不足,法蘭西斯科試著想像了一下眼前的人喝起白酒,怎麼想都比可樂要來得合理了些。

不標準的英文不影響愛說話的程度,安東尼確信只要開口問,他可以輕易得知青年過去一整週做了什麼,鉅細靡遺程度遠超於陌生人的交情。

先生,要聊天去外面聊!

直到那名店員朝這邊大吼,安東尼才發現他們倆杵在這邊已經讓自動門在背後反覆開闔一陣,他比了個抱歉的手勢,呈倒退之姿退出店門外。

「其實我只買得起可樂。」餐廳有不少用來搭配餐點的酒,但那只屬於付錢的客人,作為一個獨自來美國工作的外地人,還不足以買奢侈的飲料,頂多啤酒,而他也沒有那麼喜歡酒精苦澀的味道。

「至於買了什麼⋯⋯。」他將手上相對小的紙袋打開,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原本想買架子,但最後只買了這個。」

裡頭是一個擁抱調味料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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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史黛拉看起來有個不太好的一天。

法蘭西斯科跟著站到了門外,臉上倒是沒有什麼歉意可言,畢竟他的注意力正被緊緊掌握在眼前的新朋友身上。

「我也只買得起可樂!」法蘭西斯科深有同感地說。固然他愛喝酒,但每個月少到可憐的收入扣除房租和生活費以後實在不足以讓他暢飲美酒:「美國的物價嚇死我了,在我剛來的時候。」

「嗷,這真可愛!」

注意到對方的紙袋裡小小的調味料罐,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喜愛的單音:「他看起來想要一個抱抱!你喜歡煮菜嗎?我很確定他會讓食物更好吃的。」

「有些真的很貴,我之前也不太習慣。」

回想起信用卡帳單上的數字,安東尼由衷附和。雖然法國的消費水準也不低,但至少那裡新鮮蔬果的價格更實惠,他還真是相當懷念便宜跟多樣化的乳酪。

而選物品味被稱讚讓他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似是被人孩子般的率真感染,垂下的目光與向來緊繃的肢體柔和些許,幾乎卸下對陌生人的防備——他最近是真的挺需要一些不用戰戰兢兢相處的人際互動。

「對,我會做菜,自己煮便宜一些,雖然在外面吃也很方便⋯⋯你呢?」

「酷!能做菜的人都是很厲害的,而且我相信你能做得比炒蛋更好,我是說,因為你有一個調味罐子。」

他咧嘴笑笑,那雙手以一種充滿創造力的方式揮舞著,呈現一種與談話內容沒什麼關係卻足夠加強語氣的比手畫腳:「我連蛋都煮不好,我房東要我不要燒掉廚房,所以現在我連蛋也不煮了。」

「噢、噢,我還沒問你你的名字。」

「我不能一直叫你老兄,這裡有太多老兄了——我是法蘭西斯科,也有人叫我法蘭科,但你當然還是可以叫我一個老兄。」法蘭西斯科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的人並不矮小,他得要將視線微微上抬才能迎向對方的視線:「我該怎麼稱呼你?」

——那語氣聽起來像在說他有一根魔杖。

安東尼通常只會在孩子口中聽見這樣的口吻,也只有那個年紀的人會視料理跟魔法同等神奇。以一個成年人來說過於天真,卻恰好能跟他的不擅社交抵銷,讓他能以對陌生人而言相對放鬆的姿態對話。

「也許可以找人跟你一起煮。」他在思考過後謹慎的回應,避免盲目的給予信心導致誰的房子遭殃,連酒都不是很買得起的人可負擔不了賠償,而他能從舞動的手勢繪聲繪影的看見人如何毀掉廚房。

「這樣快搞砸也有人可以幫你一把⋯⋯一開始總是很困難。」

怕是接在對話後太像炫耀,安東尼暫且不提自己是個廚師這件事,只是普通的予以友善鼓勵,畢竟學會煮點什麼還是件好事,對於生活在異地的人而言尤其是,餵飽自己才能好好生活。

而後他在自我介紹時眨了眨眼,邊思考這是一般人認識的方式嗎一邊回應。「安東尼,安東尼.馬隆。」

下意識的想公式化的握手卻發現剛才已經握過了,於是他只是靦腆的捲起一笑,空著的手不自然的在褲管上挪了挪。

「怎麼稱呼都可以,喊呃、一個老兄也可以。」


「噢、噢,我認識一些人會煮菜,我請他們跟我一起做菜。」他想到了一系列的納吉,那些友善的好阿拉伯人幾乎從不拒絕他的突發奇想,法蘭西斯科接著又問:「你一開始做菜也有人跟你一起嗎?」

針對廚藝貧瘠的想像中新朋友依然在煮蛋,但是他煮得很好——法蘭西斯科短暫放任自己的腦袋奔馳了一陣子,直到他意識到他把現實生活晾在一旁為止。

「我會叫你安東尼,不然你會被跟一些老兄搞混的。」他咧嘴一笑,並不是很分辨得出來法語發音與英語之間微妙的差異,但新朋友(現在應該稱之為安東尼了)看起來並不是很美國:「你住在比較遠的地方嗎?你看起來不是很美國。」

他選擇了把腦袋裡的想法直接說出口,目光坦然。

「那太好了。」安東尼並不懷疑對方能夠找到其他人一起做菜,考慮到幫忙找檯燈的舉手之勞就讓他們說上話,他甚至不是擅長聊天的人——不敢想像法蘭西斯科可以多快的和其他健談的人成為朋友。

不知道有沒有交友速度的金氏世界紀錄。

「噢,那當然,畢竟我一開始還不太會打蛋。」

也以蛋來舉例,刻意挑了笨拙的記憶,讓對方腦中的畫面有機率變成一個拿著碎裂蛋殼的安東尼馬隆。「不是蛋殼太碎就是沒敲出裂痕,很苦惱,對吧?」

「我來自法國,來美國快四年了,現在住在那,在一間餐廳工作。」不是什麼隱密的個資,他邊說邊指著一個不遠的方向,而對方的口音顯而易見的不是很美國,於是只問原因。「你呢?怎麼會來美國。」

他試著想像,接著會意地點點頭,深刻體會到打蛋的學問之深。

「餐廳!你是廚師嗎?還是一個會計師?」一句話裡讓法蘭西斯科好奇的元素實在太多了,他得要非常克制才能將問題的範圍從很多縮減成一些:「無意冒犯,但你當服務生的話會嚇壞的。」

「法國很遠。」他接著點評道,終於意識到對方的口音中那難以忽略的熟悉感源於何處,但法國有那麼大,他倒也不至於把所有法國人都當作壞人。更何況,嘿,安東尼才剛剛幫了他一把呢。

「我——」這個問題不是出乎意料的,卻還是讓法蘭西斯科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微微歪著頭思考,在整場對話中第一次看起來像是在斟酌用詞:「我來這裡工作,但我後來換了工作,我現在在賣畫。」

「⋯⋯我是廚師。」

才剛決定不要揭露自己是個廚師又很快推翻,安東尼掙扎一會,最後選擇誠實,避免哪天法蘭西斯科經過餐廳時看到一個會計師在烤蛋糕。

而不帶惡意的評論讓他用鼻子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幾乎像是一個不常出現的笑聲。「你說得對,比起服務生我寧可當會計師。」

隨後安東尼在對話間安靜的偏過頭,首度出現的停頓讓心思細膩的人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什麼,也許是前一份工作,也許是故鄉,大概有一個不便多提,所以他將重心停在最後一個關鍵字上,謝天謝地那是個好聊的題材。

「噢,很特別。」他真誠地說,畢竟那不是常見的職業。「都賣什麼樣的畫呢,你會畫畫嗎?」

「我會畫畫,我喜歡用壓克力畫畫,放上很多顏色,完美!」幾秒鐘前的遲疑幾乎像是一個幻覺,法蘭西斯科重新恢復了精神,掰著手指數他喜歡的題材:「我什麼都喜歡畫,畫人、畫酷東西,我喜歡風景嗎?我喜歡風景。」

「下次我可以帶點畫給你看。」

在他再次沉浮於思緒之前法蘭西斯科愉快地宣示道,好像他們真的還會再次見面,以一種中南美洲式的強硬方式將一面之緣繼續擴寫:「我也想去你的餐廳看看,那裡會有厲害的蛋嗎?」

「我會很期待。」

提到下次的模樣自然得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一陣,飛快的友誼進展速度讓安東尼不太適應,但他在侷促的眨眨眼後回了聲好,畢竟這是一個友好的邀請,而他還真的有點好奇對方都畫了什麼酷東西

「厲害的蛋⋯⋯?我想有的,我的同事很厲害。」將手機從口袋中掏出,滑開螢幕秀出店家在地圖上的資訊,從街景跟光顧客人拍攝的照片,看得出那是家氛圍蠻溫馨的餐廳。

「有時間的話可以來坐坐。」他最後這麼說,同時因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看起來很棒!」在短暫的注視間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正凝視著一些蛋,但法蘭西斯科知道高級餐廳總會把料理變得看不出原樣:「你跟厲害的人工作,你也很厲害。」

「我會去找你,我知道這條路在哪。」

都市人似乎偶爾把這句話當作一種應酬,但法蘭西斯科薄薄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應酬這個字,他認真地看著安東尼,很快便又恢復了微笑:「我要回去佈置房間了,我們下次再聊。」

「啊,對,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還是法蘭西斯科開口,安東尼才發現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一陣,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數字,多少有點意外自己在對談間沒有生出尷尬或想要落荒而逃的念頭,甚至還挺愉快——雖然有部分近似於被友善的陌生狗狗親近後相信一整天都會順利的感受。

「我們下次再聊。」本來想問對方喜歡吃什麼又作罷,他想那能成為一個驚喜,於是不善言辭的人只是覆述,微微上揚的語尾像在拉勾、蓋章,為下一次的相遇許下約定。

「很高興認識你,法蘭西斯科。」


他對安東尼揮手,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

法蘭西斯科又對著逐漸縮小的人影揮了好一陣子的手才心滿意足地轉回到正面,面向眼前的路,檯燈在手,因為一場愉快的聊天而心情大好。

直到走遠以後他才想起自己還沒回應安東尼的話,但法蘭西斯科又想那或許可以等,在幾天幾個禮拜後,在他造訪安東尼所說的餐廳之時,他會向他補上一句: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當然,假如他記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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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人跟我玩……噗首圖兩個人都看起來好小這是一個好乖的交流……蛤小侄又乖又善良耶狗真的會去找他甲奔喔沒在客氣喔 (好可怕)

雖然看起來有點害羞但小侄的內心想法都超級可愛到我昏昏死,好像也能感受到他越來越放得開你好會控!強硬收穫一個朋友非常快樂!
還有讓小侄笑出來超級有成就感
兩個大可愛交流那就是雙倍卡哇哇,擁抱胡椒罐跟發亮的梯形都太犯規了,他們真是可愛到我恨不得沖到馬桶裡 (???)
你們太誇張了,根本已經是多情的創作機器,就算沒達標我已經當你們是了
謝謝大人一起玩⋯!!為什麼這邊的畫風突然看起來好乖好好笑 (⋯)真的好像狗狗在狗狗公園被另外一個友好狗狗嗅嗅(

狗也好可愛我贊助他十個發光梯形,感謝包容內向小侄小侄話都說在心裡(講出來啊)吃飯肯定是沒問題給他滿漢全席
兩邊的對白和敘述和心裡話都好可愛呦受不了 在美國只買得起可樂太真實了彷彿看見兩個移民拍了麥當勞漢堡在發文20美元也太貴了吧!爛美國
▋I ▋ADDER
9 months ago
太可愛的交流!彷彿看見一個人對一隻狗狗釋出些許善意之後被狗狗無邊無際的熱情淹沒(你幫了我!我們是朋友了!)(?)並且非常喜歡兩人雖然話題搭上了但礙於一些語言熟練度所以只能聊一些非常簡單的東西例如蛋,他們好認真在聊蛋超可愛XDDD 基於語言不通產生的些微笨拙感演繹得好真實好厲害!發光梯形與擁抱罐罐也是可愛極了!好有生活感的一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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