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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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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8.01524_

 我們必須去死亡追不到我們的地方。
latest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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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你說你去了哪裡?」
  「國家研究院。瘟疫後一群白癡發起暴動把那裡給毀了,只是來回兩日的距離,就去挖點值錢的東西。」
  「科科,你是否找到以你凡人的智慧所能理解的昂貴儀器呢?親愛的小索瑪。」
  「『我們必須去死亡追不到我們的地方。』,噢見鬼,那裡除了垃圾和屍體,連隻能塞牙縫的龍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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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女人被逗樂似地扯起嘴角,說道衝得比煉金術師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獵龍士終於蒙受智慧的感召,那較手背膚色稍淡的掌肉攤在熾陽烘燒的曠野,一柄木杖橫擱指節,好似輕捧、如若沉墜,絲紋光斑碎動指尖,是乾壤揚動的錯光隨術制纏勒上腕,綠松石的眸光顫動如幾近乾涸的池沼激濺漣漪,她蹲伏在那沙土之上袍身攤散,朝南拜禱,像個虔誠的信徒。
  阿爾科索瑪以腳尖踢開那身大袍,踹了那條結晶的尾巴一腳,嚷嚷著誰知道妳這個小怪物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種在這個村莊,突地一陣飛砂撞得滿口土塵,他咳得幾乎要把數個月前的最後一餐給吐出來,就剩女人在旁肆無忌憚的大笑,比荒土豔陽還要扎痛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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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聯已久的小怪物找上他時,是瘟疫後的四個月,掰著腳趾頭計算,他們至少也兩年不見,在誰都可能淪為大風一捧結晶砂的末世,阿爾科索瑪以為熬過那段吐血高燒的折磨再從盜掘龍屍成了獵殺活龍已是女神最幽默的玩笑,殊不知夢境又把自產噩耗的煉金術師帶到面前,那個小怪物張揚著生滿雀斑的笑臉,趾高氣昂地說道走吧跟我去一趟北方。
  「獵龍士會殺了我,流寇會殺了我,痛恨煉金術的路人會殺了我,我需要你的保護,小索瑪。」
  「妳知道嗎?或許妳該先把這句話說出來,在那根木棒憑空炸斷我手下的脖子之前。」
  「噢--這有點技術上的難度。畢竟二十二年前我用整屋子的白銀買下你和你快餓死的隊伍。」
  阿爾科索瑪討厭和騙子作交易,尤其是又瘋又騙的煉金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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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但他依舊收拾簡便行囊,擱下獵龍隊伍,從舊有迦南與潘德拉根交界的走廊地,一路向東北前行,大瘟疫後省去進食與睡眠使長途跋涉變得愜意而隨興,他們騎乘龍熱後倖存的馬匹,第一輪月圓殺了發瘋的一匹,第二輪月圓殺了剩下的那一匹,最後在第五次沙暴中抵達一座水源枯竭的盲村。
  村裡有個孩子晃著腦袋抱上女人的腰際,便好似激起她三十多載歲月不曾擁有過的母性,那煉金瘋子收起了木杖,在與外界隔絕的村子待了下來,女人陪孩子們說話,折下身上的結晶、寫上醜陋的符號,任由一個個醜小鬼嬉鬧著無傷性命的煉金術,幾日後她又為村民煉好一條條水道,從荒圮停滯的水車沿伸至各戶院落,有村民憂心勸她別白做工,說舊泉眼在瘟疫後便乾涸了,他們能走上十里路取水,只為習慣而非必要,但女人卻是環抱著孩子說:她會把水源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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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阿爾科索瑪在一旁剃著卡在牙縫的馬肉殘渣,看女人一遍又一遍描繪著醜陋的文字,領著孩子們在沙地上臨摹,蓬火、冰痕、芽芯,取一段仿料混著沙土,軟嫩乾淨的掌心煉現此生無緣觸碰的奇蹟,資源與消息匱乏的村落,過往為著生存勞碌,疫後的肉身卻陷入了迷途。
  「我不太明白妳是遭受女神感化想成為煉金導師,還是妳的腦子終於往正常人類靠近一點,或是純粹我想太多而妳完全沒在思考。」
  「噢我親愛的小索瑪又在動用自己充滿智慧的腦袋,是的,我當然知道那座無聊的研究院就在附近,肉體靈魂夢境賢者之石,從一個普羅變成一大群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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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一大群孩子嘻鬧著在不遠處歡呼,午後斜陽自邊際沙丘輪廓線滾落,飽吸豔熱的橘輝細繖揚沙,沙塵輕拂上孩童柔嫩完好的肢體,他們迎著日色跳躍奔跑,轉動手腕腳踝脖頸,呼哼著神靈的歌,一捧豔光、一簇繁花,捱過瘟疫卻未晶化的肉身,煉金術式碎閃如白晝繁星。
  「煉金術,真正的煉金術。從來都不是關在研究院擺弄分餾儀、偏振片、顯微鏡,試圖搞清楚那些熔點結晶轉換率,靠著賭對一次變因就能夠哇嗚!萬歲!解開先文明百大不可思議。」女人揚著笑,細絨朧光擁著臉畔與顎頷,柔軟地不可思議,她拖曳著結晶的尾椎起身,姿態遠不如兩年前那般靈活詭譎,「普羅悶頭在我身上研究十年,到最後也成為不了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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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妳知道嗎?親愛的媽咪。」
  總算從齒縫剃除最後一絲馬肉的阿爾科索瑪砸了砸嘴,他拍拍開始獵龍後便縮小的肚腩,看向女人袍下乾涸的水道殘跡。
  「怎麼了?我的醜兒子。」
  「不是每個人都像妳,腦子有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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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女人發出仿彿厚玻璃罐敲擊時的厭煩笑聲,逮住阿爾科索瑪循著乾枯河道向上游走,不出三日便在一處凹穴尋到生滿結晶的泉眼,細柱的水流自晶根漫溢,泡軟了壤土,浸淹著穴洞積淤出淺塘,穴頂岩壁生縫,晝初藍冷日光挾影體投在灰白晶身之上,其內晶束折散,斑駁虹光於岩壁輝映,煥彩游離。
  阿爾科索瑪充作勞力,在女人將巨大晶柱解構拆離後,負責將礦晶拋出凹穴,隨興胡亂地擺在舊水道兩側,確保湧出的水源能依著他們挖深的舊路流進遭龍熱遺忘的村落。而在泉水猛地湧出時,伴隨磅礡水勢,位於穴外的阿爾科索瑪看著女人佇立在拔除龐碩結晶的泉口,眨著那對濕潮的綠松石眸子,乾燥疏離地扯著嘴角,似望入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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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最終,水源充盈河道,濾經一層層術式後臨至小村,撞轉了水車,支流入各戶的院落,數月來試圖維繫疫前生活的村民欣喜萬分,汲水洗淨身子,翻找麥子研磨成粉,和著新水揉作麵糰,爐窯生火,摘取僅存的茄瓜與棗,烤一爐味美豐碩的餐食,在喪失進食與睡眠需求的末世僻村,未再有新生的嬰孩,年幼稚子恆遠停滯在光陰罅隙,父輩親族所望為他們看顧的,僅是延續生而為人、眾生萬物在世間輪常遞嬗的一生。
  阿爾科索瑪嚼著新烤的麵包,在弦月火光之下看著女人與孩子們轉著圈跳舞,完滿無損的孩子圍繞著結晶醜陋的肉身,他們牢握彼此的雙手,唱和著以足尖踢開砂土,回身、踏地、腳跟輕旋,鬆開的掌心碎粉飄落,螢光的花火撲簌燃現,半個月以來最末一場煉金的演繹,女人躬身謝幕,與整座村子告別,就此結束一趟突發荒謬的臨時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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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離開了村落,似乎一時還戒不掉教學熱忱的女人逮著阿爾科索瑪碎念了數日,說道你既然去過研究院肯定也翻過報告看看能不能賣錢,接著便絮絮叨叨地大談起分離與結合、精神質量與肉體殘渣、箱中之貓、萬生萬物皆是煉金術師,你不是學不會你只是看不見,別老是只看夢裡的東西呀小索瑪,好似女人真從他身上看出點學習的才能。
  「真正的煉金術不會發生在研究院吶小索瑪,我們該做的是敞開心胸!」
  「是的,親愛的媽咪,妳說的都對,我對於剖開龍的心臟還頗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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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阿爾科索瑪看著瘋癲的女人咋了咋舌,那穿出大袍正揮舞著扁桃木杖的手臂在烈日陰影之下隱約現出幾處深色的凹陷,那是抽出擷取放入、無止盡盜採的諾維葛隆德聯邦的十年,阿爾科索瑪突然發現他和她的相似之處,就是沒有誰把他們好好地養育成人,瘟疫前沒有,瘟疫後也不會有誰希望看顧他們的餘生。
  「索瑪庫柏。」他喊了她,女人笑得瞇起乾燥的眼眶。「妳確實有把水源底部的東西都移除了?」
  沒有誰確實地將她養大,普羅菲迪托沒有,阿爾科索瑪也沒有,她就是個醜陋的小怪物,泡在煉金術的概念裡,一個人跑得遠遠地,久久地才在想惹麻煩時回來,把所有的一切玩成煉金術的遊戲--所有有趣的新奇的少見的獨特的,都是煉金術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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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好比說龍,或是一座不受結晶疫病所苦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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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所以我說,普羅悶頭在我身上研究十年,到最後也成為不了龍。」
  女人睜大了眼,好似驚訝與感慨,乾燥地佇立在烈日曠野之上,恍若數日前淹湮在泉口那般眨著濕潤的眼睛,如此望盡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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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實驗
真正的煉金術,從不會發生在研究院。



去死亡追不到我們的地方
  --而我們獲得了無盡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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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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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設採一無二隨,相關說明詳文章連結之末端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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