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色的陽光斜斜灑進教室內，為掛在牆上的木質廚具上了一層亮晶晶的漆，上一堂課結束後遺留的麵包香充斥著整個空間，暖烘烘的氛圍恰適合在此享受午睡時間。

仔細一看，桌上甚至還留有一整條長達一公尺，似乎是上節課學生做好後忘了帶走的吐司──不對，這條吐司正發出微微的呼嚕聲，沉浸在甜膩的睡夢中。

浅川レヴォン正是上一堂課在這裡上課的學生之一，同時也是那條不小心睡著的吐司。因為忘了拿東西而折回來，不想引起注意所以變成了貓的樣子，沒想到找著找著就在桌上睡著了。

布丁、布丁⋯⋯

少女小跑著穿越層層走廊，沒有任何道理，想吃布丁的心情是如此理所應當，布丁信徒今天也為了信仰四處奔走。

在烘焙教室門口抬頭看了又看，上課的班級，沒有！約會的情侶，沒有！森実みのる的偵察就此結束，邁開腳步徑直走到最遠的料理桌去。
「啊。」待她在桌前站定，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條看著軟乎乎的扁吐司，盯著看了很久才愣愣地替吐司正名，「貓貓⋯⋯」

「你也想吃布丁嗎⋯⋯」屈膝讓自己的視線與貓齊平，伸出一根手指，很輕、很輕地放在貓咪身上，接著才伸了其他手指，就連手掌也沒入金黃的毛絨溫暖中，「貓貓。」

睡得正熟時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喚醒，浅川レヴォン迷迷糊糊地用前掌擦了擦臉，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一隻手就探進了自己的毛裡。

「咪⋯⋯」視線對上一雙圓滾滾的紫色眼眸，在綠色瀏海的襯托下更顯靈動，貓咪懶洋洋地稍微翻身，沒有打算搭理這個情緒有點太高漲、活力有點太滿溢的人類女孩，自己本就不擅長社交，這時候也沒什麼必須變回人形不可的理由。

但她剛剛說什麼來著？布丁？她來這裡是想做布丁嗎？貓咪舔舔嘴角，打算等女孩做好後偷偷摸走一點來吃。

「在這裡乖乖的⋯⋯等等多做一些布丁，分你吃。」見自己吵醒了午休的貓咪，索性接續進行本來的準備，在收手前又揉了揉貓頭，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重要的問題，「啊，貓貓可以吃布丁嗎？」

柔軟的貓咪抱枕也無法阻擋她的腳步，越過好長一條貓，信徒開始佈置起了小小的用具魔法陣。一邊清點食材，細數著待會要用到的鍋碗瓢盆，左看右看，似乎少了一個攪拌用的鋼盆。

「找到了，啊⋯⋯拿不到⋯⋯」好一陣翻箱倒櫃的探索，總算鎖定了目標，森実みのる伸手、踮腳一氣呵成，卻離最上層的置物櫃還有遙遠的差距，現在就連烘焙教室的鋼盆都會欺負中學生了，真是可惡。

踮起的腳尖蹦了又蹦，身後的馬尾隨著跳躍上下擺動，在她鍥而不捨的蹦躂之下，指尖總算觸到了鋼盆的邊緣，搖搖欲墜。
好！下一次肯定沒問題。試著蹲低了些，再次摸到了成功的邊際，目標隨著她一同下落。

女孩自顧自地說話，貓咪也靜靜地聽著，半闔著眼觀察女孩準備用具的樣子。看著她在教室裡東翻西找，貓咪打了個呵欠，似乎是不滿製作布丁的表演怎麼還沒開始。

悠閒的觀眾模式從女孩開始蹦蹦跳跳時逐漸關閉，女孩晃動的馬尾吸引了貓咪的注意，原先趴臥的姿勢也悄悄變成了蹲伏。獸類的原始本能在他腦袋裡化成無數催促的細語，目光追著綠色的髮絲，隨時準備好向前撲去。

在要蹬出去的霎那間，一抹不太自然的顏色落進視野，那是金屬在陽光照射下的反光。

眼看鋼盆就要砸到女孩頭上，人類的情感壓下了動物的本能，浅川レヴォン在半空中變回了人形，趕在鋼盆撞在女孩腦袋發出清脆聲響前接住了它，另一手自然地搭上女孩的肩膀，將她往後拉。

她也注意到了鋼盆的落下，直直盯著正正打算在落地時將盆踢飛，沒想身側突然出現高了自己一顆頭不止的身影，拉得她一步踉蹌，抬眼望去是一頭燦爛的金髮。

「哇啊——」低頭看看本該是貓條吐司的位置，再抬頭看看高大的學長⋯⋯她下意識認為所有比自己高的人都是高中部的，「貓貓⋯⋯是，呃、學長？」

「啊，這個，謝謝。」伸手接過了對方手上的鋼盆，放到桌上後又點了一次，一邊數著食材，一邊在手上比劃了一下剛才印象中貓咪的大小，接著又抬頭看了一眼，學長可以隨地大小變，好厲害。

「嗯⋯⋯那，學長要一起做布丁嗎？」

只注意到危險一著急就變成人形了，沒認真考慮後果的下場就是自己必須得要面對跟人類社交的場合。

不過她剛剛是想要把鋼盆踢出去嗎？黃綠色的眼睛望著擺在不遠處晾乾的瓷盤，又把視線轉回少女身上，梳得整齊的馬尾還在晃呀晃的。

「高二。」點了點頭，長得特別高的壞處就是只要矮自己一個頭以上的人看起來都一樣小。對方的邀約讓他猶豫了一下，但隨即又想到少女那冒冒失失的樣子，本就不太會拒絕別人加上出於擔心，還是面無表情地答應了。「好，可以一起。」

拍了拍在自己腳下逃過一劫，尚且完好如初的鋼盆，絲毫不覺得自己真踢了一腳會受到什麼懲罰，還自顧自地一邊想著。是好心的學長讓這傢伙安然無恙的呢。

「中等部二年級⋯⋯森実みのる。」簡短的自我介紹到此結束，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還能介紹些什麼。
好高，脖子好痠⋯⋯紫色的眼睛眨了又眨，不知道這場突發的乾瞪眼比賽會不會繼續下去⋯⋯

但是布丁！她想起布丁便努力打起精神，晃了晃腦袋，自己準備了足足有人份的食材。

みのる⋯⋯在心裡複述了對方的名字，看到對方脖子幾乎要折成90度的樣子，便去找了張凳子坐在桌子邊，手撐著臉頰準備觀賞對方表演製作布丁秀。

「你、站著。」是想著對方站著比較方便做事，但說出口的話不知怎地就變成了像是在叫對方罰站。

環顧一圈桌上的材料，看起來大概有四人份那麼多，難道要是自己沒變回來的話，這小小隻的女孩打算一個人自己吃掉全部嗎？

「誒？啊、好？」讓自己站著⋯⋯是要罰站嗎？她左看右看遲疑著步伐的方向，連頭頂上的呆毛也跟著晃動起來。現在要做什麼？還要聽學長的話嗎？總不會是要罰她抄課文吧⋯⋯

見指令沒有下文，便穿上了上課用的圍裙，在身後繫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把手洗乾淨擦乾後就把鋼盆和雞蛋拿到面前，分開蛋黃是困難重重的第一步！

沒做過布丁，不知道步驟是什麼，但看女孩的動作像是要把蛋黃跟蛋白分開。少年依然支著臉頰維持旁觀模式，注視著女孩充滿幹勁卻不太熟練的樣子，當然，也把對方弄破蛋黃的瞬間盡收眼底。

「……」還以為女孩對做布丁這件事很擅長呢，再這樣下去四人份的材料會不會最後只剩半人份啊？看著跟蛋黃混在一起的蛋白，他伸手拿起旁邊還沒處理的雞蛋，也打了幾顆試試。

弄破蛋黃的聲音比打破蛋殼的聲音還大，她尷尬地想要伸手挽救——看樣子自己的挽救成果除了布丁以外也可以做煎雞蛋卷了。

但她沒有灰心！製作布丁的征途注定是充滿險阻，好在自己準備了四人份左右的材料，還有很多容錯空間夠她重來。

正拿起一顆雞蛋打算重新來過時，視線隨著一旁的觀眾學長拿著的雞蛋望去。
森実みのる低頭看著自己盆裡一塌糊塗的雞蛋，再看看隔壁分離乾淨的標準答案，「好熟練⋯⋯學長以前也做過布丁嗎？」

「沒有。」也不太清楚自己怎麼做到的，很自然而然地就沒有弄破蛋黃順利分開了，少年抓了抓頭。

幫忙把蛋殼收一收拿去丟掉，浅川レヴォン不知不覺就開始跟著參與製作過程了，也許是女孩雖然活潑但又不致太侵入他個人空間的態度，沒感受到任何敵意或強迫性的互動讓他放鬆不少。

「接下來……要做什麼？」坐回位子上後，少年微微抬頭，眨眨眼睛看著女孩問道。

再次看向了熱心的學長，彷彿能在她眼裡看出閃爍著崇拜的光芒。沒有做過布丁卻能有如此俐落的動作，這就是貓咪的厲害之處嗎？

「接下來是、打發蛋白。」食譜已經清楚刻在腦子裡了，可惜這並不代表實際上手就會熟練，過去也頂多是在媽媽身邊打下手而已。

抱起裝有蛋白的盆，拿著一旁準備好的打蛋器，最枯燥乏味的一步，要把蛋白打發也要相當有耐心。

女孩不用看食譜就知道要做什麼，這樣到底是擅長還是不擅長呢？浅川レヴォン覺得腦袋有點卡住，直線式的思考讓他的世界趨近非黑即白，簡單的思考方式無法處理像這樣的綜合性資訊。

蛋白已經稍微起泡了，但離完全成型還有一段距離，少年眨眨眼，不太確定自己現在要做什麼，只是繼續安靜地坐著看女孩攪拌蛋白。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儘管這個一點不知道還有多久，久到她開始有些想念家裡的電動攪拌器，下次回家去一趟好了，為了可以順利地做布丁。

她過於專注在自己手上的動作，甚至忘了自己還有一個觀眾在那看著，也沒想過是否該說些什麼維持氣氛，抑或是對方已經睡著⋯⋯但沒關係、不要緊，能做出好吃的布丁已經是極大的滿足，她如此想像著。

女孩看起來有點疲累了，觀眾恢復撐著腦袋的姿勢繼續待在一旁，彷彿沒自己的事一樣。

等對方開口求助再插手吧。浅川レヴォン這樣想著，沒打算主動關心對方，社交技巧簡直和看似溫暖的一頭橘黃色髮成反比。

少年滿足地瞇起眼，雖然和女孩待在同一個空間但各做各的事，陪伴但不打擾的感覺蠻好的，他很喜歡。

完全沒想過想過要向外求援的人還在低頭努力著，專心致志地在自己手上，逐漸成型的蛋白帶來的除了些許疲憊之外還有滿滿的成就感，至少對她來說是如此。

獨屬於布丁的時光和足球一樣快樂，而自己有一整個下午可以耽溺其中，無比美好！

她稍稍分心了一會，停下手裡的動作看了一眼盆裡的動靜。

做布丁是這麼難的事情嗎？看著女孩沒停過的動作，蛋白從透明慢慢變成白色霜狀，少年稍稍抬頭，直勾勾地盯著女孩專注的臉龐，毫不避諱的視線固定在那，直到對方的手停下攪拌。

「好了嗎？」沒幫半點忙的人問出這句話顯得有些沒禮貌，但少年語氣裡沒有任何不耐煩，只是單純的好奇。

「好像還沒有。」但是還要多久呢？不知道還要多久⋯⋯回想過去在媽媽旁邊看著的經驗，應該不會是什麼太過複雜的步驟。

她只記得時間漫長、重複的動作枯燥，還有不絕於耳的聲音，媽媽還會和自己聊天⋯⋯啊，聊天。
猜想是不是少了點用對話來讓時間變快的魔法，女孩突然邊攪拌邊抬頭看了學長一眼，還不知道他叫什麼，脫口而出就喊著貓貓，「那個、貓貓學長！」

聽到女孩的回答，少年彷彿在更新資訊一般轉了轉眼珠，沒想到做布丁這麼困難，讓女孩自己一個人做好嗎？

正這麼想的時候女孩開口喊了自己，他專注的思緒被打斷，先是抬頭看向女孩，才意識到女孩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嗯。」簡單的應答表示自己有聽到，然後自我介紹：「我叫浅川レヴォン。」最後提出自己的疑問，「怎麼了？」循著彷彿事先定好的程序，少年腦袋的運作方式如此簡單、直接而緩慢。

她盯著對方的視線太過直接，像是在傳遞想法一樣用打蛋器敲了敲蛋白中心半稠的狀態，想把手上的困難迎刃而解。



「浅川レ⋯⋯什麼、誒⋯⋯」舌頭像是僵直一樣不知該抵在哪個位置才好，她有些急切，幾乎要跳個兩下才會甘願似的蹬了蹬腿，「那個，怎麼唸⋯⋯」

看著女孩著急的模樣，也許是一直沒辦法把蛋白打發，又或許是唸不出剛才聽見的名字，自然流露的情緒反應讓人覺得格外真實，少年露出淺淺的微笑。

「レヴォン，レ──ヴ、ォン。」放慢速度再次唸出自己的名字，然後閉上思考了一下，又開口，「剛剛那個、貓……也、不是不行。」

聽起來是英文名字一樣，特別的⋯⋯啊，跟檸檬的英文很像，她口誤地說錯了發音，「嗯⋯⋯レモン⋯⋯レ、レヴォン？」

「剛才的⋯⋯啊，貓貓學長！」顯然她更喜歡貓貓學長這個稱呼。

「就是說、就是說⋯⋯みのる想、啊，我想跟貓貓學長聊天⋯⋯這樣打發蛋白的時間就不無聊了。」也不知道這個蛋白什麼時候才會好，說是發泡就行，她卻怎麼也攪拌不出個所以然來。

「聊……天？」呆愣地重複女孩說的話，浅川レヴォン對於聊天這個詞的意義不太熟悉，「我、不懂……。」

聊天。確切來說是要做什麼呢？與人類的對話內容通常都是對方提問，他盡可能想辦法回答，接下來一陣靜默後對方就再也不會找他講話。這樣算是聊天嗎？

真實的想法無法透過言語傳遞，發聲的方式對他來說好像格外困難，別人都能輕而易舉做到的事，輪到他時只有一片寂靜。

「這個、可以了。」他指了指碗裡的蛋白霜說道，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女孩想「聊天」的請求。

「就是、什麼都可以？」具體是要聊什麼呢？應該什麼都可以吧，她一時被難住了，聊天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嗎？

「啊！好了！」隨著對方的手指看向手裡，試著用打蛋器舀起蛋白霜確認狀態，果然已經成功了，將盆擱在一邊，接下來要融化巧克力。
先是在鍋中加水，再放一個碗在裡頭，接著放入巧克力，開火。

「像是天氣、喜歡的東西，學校的事情⋯⋯之類的。」

「……冬天、不喜歡。」因為怕冷，而且冬天毛上會有靜電。後面的話太長了，要說太久，對他來說太難了。

只回答了一個問題就沒繼續說話了，像是會被女朋友罵為什麼傳了三則訊息只回覆一個的笨蛋男朋友，但少年已經很努力地在進行所謂的「聊天」了。

眼神轉向盯著鍋子裡的巧克力，觀察它們從固體慢慢軟化、塌陷、最後變成滑順液體的過程。

「嗯，冬天啊⋯⋯冬天⋯⋯可以滑雪！」少女的腦袋裡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關於天氣從喜好到休閒多得是能說的，一點也不怕沒話題聊。
畢竟聊天是要循序漸進的嘛，自己提了三個方向，從第一個開始聊也是很正常的。

「好了！接下來只要攪拌一下就可以蒸了。」關火、拿材料，將所有混合在一起，自己相當擅長的一步，只要攪勻就可以了。

「你喜歡……冬天？」沒滑過雪，少年在心裡模擬了一下會是什麼樣子，濕濕冷冷的，想了想果然還是不喜歡。

隨著女孩說的話也漸漸地被引導，好像能夠開始和對方聊天了，雖然依然是少得可憐的話語，但女孩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似乎沒受到他說不出話的影響，覺得他很難相處或很難溝通。

看著女孩攪拌他們剛剛準備好的材料，白色的蛋白霜和深色的巧克力兩個反差極大的材料逐漸混合，成為均勻的淺棕色。

「嗯⋯⋯沒有特別討厭的季節，春夏秋冬都喜歡。」好像也沒有需要討厭的理由，每個季節都有每個季節可以做的事情，「那學長喜歡哪個季節？」

儘管如此，她還是要為冬天平反一下，「滑雪很好玩的，可以飛的又快又高⋯⋯跟踢球的感覺不一樣！」

把巧克力跟蛋白霜混成淺淺的咖啡色，攪出了甜甜的香味，讓她更加期待到時候做出來的大布丁，肯定不輸在外頭吃到的。

「秋天……」仔細思考了一下後給出答案，秋天不太會下雨、也不會太熱，很適合散步。

「踢球？」對方說的話裡跳躍式地參雜了奇怪的東西，和女孩先前蹦蹦跳跳的樣子挺符合。之前他們的對話中有提到踢球嗎？他認真地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他記得剛剛女孩有說攪拌完要蒸，於是他幫忙拿了布過來，把已經混合均勻的巧克力蛋白霜連同模具包起來。

「秋天⋯⋯秋天也很好！」氣候舒適，遊玩也合適，不管做什麼心情都會很好吧。

「踢球！みのる喜歡足球、最喜歡！」她點點頭，騰出手在胸前比劃著足球的大小，看對方臉上還是不怎麼理解的模樣，多補充了句，「嗯⋯⋯踢球的感覺很開心，滑雪也是，可是兩種心情是不一樣的。」

「啊⋯⋯布丁也喜歡，但是感覺就是不一樣，對吧？」一起將包好的布放到水裡後再開火，在一邊靜靜等待布丁出爐。

「啊、嗯……」不太理解對方說得心情不一樣是什麼意思，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會開心，為什麼踢球的開心、滑雪的開心和布丁的開心會不一樣呢？

「我喜歡、紅茶……跟小魚乾。」喝到好喝的紅茶和吃到好吃的小魚乾一樣開心，因為喜歡所以開心，對他來說沒什麼不一樣。

偷偷觀察了一下水中布丁，將包著的布稍稍掀開一角。

紅茶和小魚乾⋯⋯聽起來像是點心的搭配，紅茶配布丁肯定也很完美，「這樣下次就可以跟貓貓學長一起去吃下午茶了吧！」

「啊⋯⋯」期待使她湊近跟著看了幾眼，不知道是不是顧著聊天，還是沒控制好火候，淺咖啡色的布丁靠近底部的地方明顯黑了不少，就連她臉上的神色也隨之黯淡下來，「焦掉了⋯⋯」

「噢……」焦掉了，第一次做布丁就充滿曲折，他想到女孩一開始興高采烈的樣子，擔心地偷偷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那張本來開朗的臉飄來烏雲。

說不定把焦掉的部分切掉就可以吃了？反正他們用了這麼多材料，做出的布丁一定不只兩人份。他決定先把布丁脫模，再來解決燒焦的部分。

挽起袖子把布包從水中提起來，拿出裡面的模具，在盤子上輕輕晃動。

焦掉了的布丁還可以吃嗎？除了教堂布丁以外沒吃過任何帶焦字的布丁的少女心想，就算燒焦了一塊也是布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吧，況且她也沒見過有誰是吃燒焦布丁吃壞肚子的。

「沒、沒關係⋯⋯みのる會負責把燒焦的部分吃掉的⋯⋯」那怎麼不算布丁呢？自己一口也不想錯過，就是苦一點點、味道糟一點點而已吧。

在貓貓學長的幫助下將布丁成功脫模，剩下就是添加裝飾了⋯⋯

聽見女孩的反應是要把燒焦的布丁吃掉，他詫異的眨眨眼望向對方，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反正自己等會兒一吃到苦苦的部分就會用湯匙挖起來丟掉的。

看著已經淋上鮮奶油的布丁，除了底部略微燒焦的部分，其實看上去還蠻可口的。他邊這麼想著，邊在布丁上面放了一些。

看著對方在布丁上裝飾了草莓，中和過於單調的布丁配色，「貓貓學長喜歡草莓嗎？」

如果沒有燒焦的話也是好棒的布丁吧，就算燒焦了也⋯⋯

「好！吃布丁時間！」迫不及待地拿了兩個小碗和湯匙，端起自己的那份一把挖走了底部燒焦的那塊——漸入佳境地攻破布丁感覺比較美味，足足有三四人份的量肯定夠兩個人分。

喜歡草莓嗎？其實他對水果沒什麼特別的偏好，但剛剛自己拿起草莓時十分直覺，也沒細想原因，直到女孩問起他才認真思考了下。

草莓……好像很常看到……好像有人……啊！他微微挑眉，想起自己那個總是會在眾多口味中選擇草莓的室友。原來默默地被影響了啊……

「別……」看著女孩就這樣把燒焦的部分全部挖走，都來不及阻止，「切掉、不要吃……」

「欸？」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吃不到布丁，難道辛辛苦苦做好的布丁不能一口塞嘴裡嗎？

「為、為什麼⋯⋯」

拿不到鋼盆、一直打破蛋殼、怎麼攪都攪不好的蛋白霜和燒焦的布丁底，種種磨難都沒有眼前被一句阻止的話來得令她動容。

「焦掉、的……」不會吧學妹真的要把燒焦的布丁也一起全部吃下去嗎？不行吧？味道很苦吧？對身體不好吧？

第一次遇到被阻止後還這麼理直氣壯，且帶著有點受傷的表情真誠地提出疑惑的人，少年腦袋裡飛過千百個能用來說服對方的理由，卻一個也沒抓住。

「……不好吃。」最後只勉強擠出這句話，也不知道女孩能不能聽懂他的意思。但他決定要是她仍然堅持，他也不再繼續嘗試了，只是無法理解般地皺起眉頭。

顯然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想的東西碰不到一起去，視線僵持不下，要是繼續堅持下去早晚會有一個人先哭出來。

みのる用小小的腦袋想了又想，就算布丁不好吃肯定是自己的問題，不小心燒焦了也不是布丁的錯，一時顯得有些為難，「那、那我，就試一口⋯⋯真的不好吃的話再⋯⋯」

「再切掉⋯⋯」最後幾個字含糊又細碎，彷彿要切掉整塊布丁那樣難過。

看著女孩變得失落的樣子，浅川レヴォン頓時也慌張起來，手不知所措地揮了揮，找不到一點適當的話語來安慰對方。

「好、好吧……」他最後說道。說不定燒焦的部分也沒想像中難吃？

他拿起自己那份，將盤子端到眼前，盯著已經被女孩挖走大部分的燒焦區塊，那裡只剩下一丁點焦黑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