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藝術性指向中,身體經驗最為重要。梅洛龐蒂借瓦萊里的話說「畫家提供他的身體」,並補充說:我們無法明白精神如何能夠畫畫。正是透過把他的身體借給世界,畫家才把世界轉變成畫 。梅洛龐蒂表示,為了理解世界如何變形為畫,必須找到活動的、實際的身體,它不是一隅空間,不是一束功能,它是視覺和運動的交織。
看不是一種機械活動,我們不用知道它在神經器官中是如何進行的,就足以與可見之物匯合,就足以通達事物。但它也不是理性主義意義上的「看的思想」、純粹的「看」、心靈的「看」,不是純粹意識活動對意識活動對象的意向性建構,而是活動的身體對被看之物的有距離的接納。其實,「看」是有靈性的身體活動,視覺受制於代表「我能」的身體的運動投射。不是精神在看,不是精神在洞察,而是眼睛在看、身體在看,而眼睛和身體也是被看的對象,是可見世界的一部分。
繪畫是人與可見世界打交道的方式。梅洛龐蒂寫道:在畫家和可見者之間,角色不可避免地相互顛倒。這就是為什麼許多畫家都說,事物在看著他們……我們不再知道誰在看誰在被看,誰在畫誰在被畫。根據畫家克利的經驗,我們會產生不是我們在注視樹林,而是樹林在看著我們的感受;樹木對我們說話,而我們在那裡傾聽,畫家應該被宇宙穿透,而不能指望穿透宇宙。其實,不只畫家有這樣的感受,任何人都有這樣的感受。依照梅洛龐蒂的後期思想,世界不過是與我的身體及別的身體具有相同性質的東西,它展現的因此不是主體與客體之間的單向的認知關係,而是人與自然之間的「可逆的」藝術關係。在梅洛龐蒂看來,任何技術包括繪畫技術都是「身體技術」,「它形像地表現並擴大了我們的肉(flesh)的形上學結構」。
立即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