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海，好久不見了。」

他眨了眨眼。如他那般金黃燦爛的眼睛注視著他，他一時恍了神，沒馬上回應。
「你上年紀了？老糊塗了嗎？」邢喊了幾聲後見對方沒反應有些無語，在他面前一個勁的揮手。籠目發愣了幾秒後才帶上一抹淺笑，柔聲喊道：「是你，食夢貘。」
「講幾次了，是邢，你忘了？」邢手背後頭，大大嘆了口氣，向後仰躺在半空中。籠目抬頭望著他，思索幾秒。
「我沒忘。」
「你絕對忘了。」邢一臉不信。
「我是說，我沒忘記你。」籠目淺笑著答。「你不也忘了？我早就不叫若海了。」
哎呀。邢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只是也上年紀了。」

食夢貘搔搔額角，一臉無奈，而他咯咯笑了幾聲。
「你時隔百年來做什麼呢？」
「來被你取笑。」邢聳肩。「只是來看你而已，別想那麼多。」
「還以為你會先去木天狗的家裡看看。」籠目看著邢在自己身旁坐下，身著和服的食夢貘哈哈笑了幾聲：「不可能不可能，他們可不歡迎我。我欺負過要的徒弟，路過時他們沒衝著我來兩棍已經很客氣了。」
「那是你罪有應得。」籠目理直氣壯地道。
「我哪有？我們生存很辛苦的，哪像你。」他上下看一眼籠目的姿態，又嘻笑幾聲。「怎麼著，你又找到了人養你嗎？」
「說養有點......」籠目搖搖頭。「可能也算，但那個人已經走了。」
「哦，節哀順變。」邢講得十分輕巧。籠目笑了笑，說了聲謝謝。
他們坐在長椅上享受一如往常的午後。春天的風拂過臉龐，籠目微微瞇起眼，望著遙遠的天空。淺藍色倒映在他的眼中，被那抹燦爛的金吞噬。

「又是一百年了。」他說道。邢打了個呵欠。
「是啊，又是一百年了。這一百年來，人們還是沒什麼變，不是嗎？」
「人們的生活變簡單了。」籠目眨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所以就連我的日子也變得簡單了。」
邢望著他，掬起對方滑順柔軟的髮絲搓了幾下。
「是啊，雖然我那麼說，但你之前也不好過。」
「倒也還好。就如你所說，只是比你們再難過一些。」
現在大家都差不多。他眨眼，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邢，這一切對我們來說都很特別不是嗎？我們一直在這裡，但是周遭的人卻一直在改變。」
「特別啊......」邢手撐著頭，喃喃一聲。「與其說特別，不如說異常吧？」
「是嗎？我倒不這樣想。」
籠目及腰的白髮在空中搖擺，他望著遠方出神，像是在望著天空之外的某處，又或是宇宙之外的他方。

「你明白的。」

你明白的。

那雙燦爛的金色便說明了一切。邢看著眼前比自己更加古老的生命，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妙的苦笑。

「要是上次我們的行動有你在，那可是會輕鬆許多。」
「我對爭鬥沒有興趣。」籠目又哼起了歌。他們都很熟悉那個旋律，那是一首傳唱許久的民間歌謠，而那首歌的出現改變了他──又或是說，因為有他才有了這首歌。
「你還真喜歡這首歌，明明它這麼諷刺。」
「也許是因為諷刺才是人類的本質。」

籠中鳥──籠中鳥──

「而我們也跟這首歌的本質相去不遠。」

邢沒有應答。籠目只是繼續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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