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風掠過身側,金色的飛鳥展翅高飛。
他目送著每一段或大或小的記憶遠去;目送著積累下來的日子消逝;目送著所有度過的時光化作塵埃。他抬頭仰望那些消逝的時間,又低頭望向跪坐在地的人。
偶爾——又或者不是偶爾——落在他眼裡的艾瑟蘭總是那般狼狽。災星只會吸收越來越多事情,卻沒辦法像海綿一樣把吸飽的水榨乾;他徒勞地抓住那些不斷被壓縮的自我,又徒勞地為了所愛掙扎。
他也許不到全能,但也足夠萬能,那些萬能卻都源自他的苦難。梵光低垂著頭,視線落在最後一隻探頭的飛鳥,還有那人遲緩伸出的手。
金色的鳥舒展翅膀,騰空而起。
抓住我。
在金色的鳥兒滿佈天空之前、在最高的山頭上,孤獨的災星如是說。
所以他難得的跳了起來。
他不是很擅長使用願望的碎片。碎片沾染著血腥的氣味,他會想起那個滿是屍首的山頭,還有下著血雨的日子。他知道怎麼使用夢的碎片,但他總會想起在最初的時候琉紫是如何失敗的,而那個失敗又是如何造就了他。
但那些都可以是後話。
他跑了起來,赤裸的腳在山嶺上奔走,在最高的崖邊一躍而下。他憑著記憶尋找騰空的感受——先是起跳、再來下墜、然後向上。
燦金色的瞳眸閃爍。
他的眼睛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
金色的羽翼帶著他飛了起來。依靠他人記憶的飛翔相當不穩,他伸長手勉強掐住那隻鳥的喉頭,阻止它掙扎的動作,在空中翻了幾個圈。一些屬於飛鳥的回憶流了過來,那些是屬於他的、也屬於那個人的回憶。
——我想要我自己的故事。
他向那個金髮藍眼的災星說道。
——我想要屬於梵光的記憶。
——你去找琉紫也辦得到一樣的事。
——那不一樣。
他將那隻試圖逃走的鳥硬是塞進艾瑟蘭的胸膛裡。哪兒來的哪裡去,他想著,看著那隻鳥試圖從背後鑽出來就皺起眉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脫了自己的外袍披在艾瑟蘭身上。
鳥發出了淒厲的悲鳴。梵光得意地哼聲,雙手插著腰,看著地上的人慢慢回神。
艾瑟蘭望著他,愣愣地,過了幾秒後向他笑了下。
「你忘了多少?」他率先發問。
「我不知道。」男子頓了下,「很多。」
「嗯,那你先穿上衣服。」梵光比了比他身上的衣服。艾瑟蘭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披肩,慢悠悠的把披肩解開,重新幫梵光披上。
白髮的少年看著對方依舊慢吞吞地去拿自己的上衣,又多問了一句。
「你還記得史瓦茲嗎?」
「我記得這個名字。」艾瑟蘭邊扣著襯衫的扣子邊應聲。
「這樣啊。」梵光點頭。「我先睹你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水果。」
艾瑟蘭停了半秒——兩秒——到第三秒的時候,他低下頭,看著矮了自己一顆頭的少年。
「你喜歡吃什麼?」
一個稀罕的問題,以他們交往不知多久的時間來看,這問題甚至不該出現。
梵光眨了眨眼,金色的眼睛左看右看,最後他的嘴角泛起淺淺的笑。
「這留給你慢慢想吧。」
遲早會記起來的事,暫時忘記也罷。
他伸手,輕輕握住艾瑟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