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吉娜闔上了書本。橘色封面上的座椅孤單地拉長了影子，一直延伸到她的腳下。

她看不懂波赫士，就像她讀不懂《祕密的奇蹟》裡，Hladik為何渴望並擁有了無限延伸的時間——或者說，擁有足夠完成作品的時間。他傾盡「餘生」在腦內寫下的劇本，直到子彈打中他以後，都只有他與那個或許存在的上帝聽過。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封面，像是要確認它仍存在。那道影子還在她腳邊，她卻覺得自己好像被遺落在別的地方。

遠處操場的哨聲時斷時續，近處的小空間內有人在翻書，有人用筆尖輕敲桌面。而她忽然意識到，這些聲音、這個空間，都是時間流動的證明。那她呢？她就這樣坐在教室裡，聽著世界運轉的聲音。

她看不懂波赫士，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讀懂。時間對她來說一直是奇怪的東西——它像是某種她無法參與的對話，每個人都在其中扮演自己的角色，說著只有彼此聽得懂的語言，而她只能站在邊緣。

「威廉斯。」

她回過神，看見老師站在講桌前，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

「妳的作業準備得怎麼樣了？」

她怔了一下，視線重新落回桌面上被橘色封皮蓋住的課本。書本沒有回答她，只是在翻開的課本懷裡靜靜躺著，像一扇半掩的門。

「快好了，老師。」她說，聲音聽起來比自己想像得更確定一點。

老師繼續講課，教室恢復了先前的靜謐。

蕾吉娜望向窗外，遠方的樹影搖晃著——風穿過樹梢，帶著它以無法預測的節奏擺動著。

她忽然想到，如果時間真的是一種對話，那她是否有一天也能找到自己願意訴諸神明也想完成的事情？

她不確定，但至少現在她知道自己仍然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