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送白斑刃魚揮別女子後，魚里繼續在弗拉與迪澤瑪之間的森林釣魚。
他想時間也差不多了，大陸的稀有魚種也收齊了。那不需要再久留。

不過他是個沒什麼方向感的獵人。至今還未橫屍街頭多虧了他強大的適應力。
oO（要是等下有人經過來問路吧，可不能耽誤重要的事情。）即是將信件送去迪澤瑪的奈特宅邸。

十烏正打算從弗拉返回首都拜頓，他現在魔力不足，照理來是需要花點錢請人護送回去的。奈何青年對自身實力一向充滿信心，所以他在路過湖邊時，還是決定停下來休息，順便吃點乾糧墊墊肚子。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個用自殘召喚援軍，還幫自己付了好幾天醫藥費的人類。十烏稍微思索了一下，確定了魚里在自己心中的定位：直覺敏銳的笨蛋，戰鬥意識還不賴，經過磨練的話，大概能成為個可靠的銀階。

「魚里，好久不見，我該這樣說嗎？」他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從少年視野能見的遠方緩步走近。

窸窣，有人過來的聲音。問路的貴人出現了真快，同時也能成為多練習聊天的對象。
想要表現好的魚里在心裡反覆練習台詞，一邊轉頭一邊僵硬地發表練習成果，視線甚至不敢放在對方身上。

「那個，你好，請問一下迪澤瑪要怎麼過去呢……？」

……但對方馬上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還很耳熟。
不對勁。抬頭一看是那抹紅通通的身影。

「把我剛剛的認真還給我……」十分沒度量的抱怨了。
左看右看，這人好像真的沒事了。

在看過了十烏的必殺技後，魚里心知肚明現在的自己沒有能力能打敗對方。
至少也要等手牌湊齊，其解決他的目標暫時延後了。

「後面兩字的小哥稱呼不叫了？」算了這也不重要，「你該說『再也不見』。」決定把此地留給對方，開始收拾行李。

「因為對你稍微改觀了，所以不叫了。」十烏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依序回應了最後的兩個問題。

「從這裡去迪澤瑪的話，路可不太好走喔。」

他曾嘗試過那條路，結果多花了幾天才摸索到正確的方向。

十烏沒有阻攔魚里的打算，只是語氣輕巧地說道，似乎對接下來極有可能發生的事件抱持著些許惡作劇般的期待。

「？」改觀？他不想知道聽到弱小人類變成自殘人類的評語，不問。而且他怪好心的提醒我……可怕。
「又再打什麼歪主意？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魔物族的話嗎。要是走你建議的路，鐵定不是斷崖殘壁就是魔物一堆吧。」魚里哼了一聲，他還沒發現和十烏說話的語氣變得直順。

物品收拾好，他頭也不回的走去十烏不推薦的路線。

想了想還是沒把『祝你好運』說出口，不然會被當成詛咒的吧。

十烏在湖邊擦洗了雙手，生了火又弄熱了罐頭，哼著小曲一邊把食物吃完，甚至還花了數個小時試圖匯聚一些魔力幫助恢復，因為是不熟的野外地帶，他並沒有嘗試入睡，做完這些事後，注意到草叢發出沙沙的動靜。

「嗯？」

「………」野生的魚里出現了。

數小時候又再重逢了，魚里身上多了幾道髒污，看來路途崎嶇，更沒想到的是他走回了起點。

他設計我……？帶有偏見的人看什麼都不對勁。
還是他跟蹤我……？但這座湖怎麼看都是數小時前的那座。

答案指向了一種可能性，他怎麼可能會再敵人面前承認。
「……東、東西忘記拿了。」

「歡迎回來。」
十烏輕笑了兩聲，毫不意外的結果，並且還壞心眼的調侃道：

「你忘了什麼，地圖嗎？」

他起身用魔法迅速收拾殘局，以免被魔物追蹤。這區域離西部林地不遠，他伸了個懶腰，語氣輕鬆而悠閒。

「還是說，你只是單純想繞一圈，再回來看看我還在不在？」

歡迎回來個頭。
魚里不說出口，心情也全寫在臉上。

「陰陽怪氣。我來看你有沒有被池子裡的鱷魚給做掉，我好心來收屍的⋯⋯沒錯，我是來撿屍的。」欲表達字面上的意思，但這說法不太妥當吧魚里。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先走了。比起你的事情，桑德拉小姐的交代更加重要。」與十烏擦身而過，靠著決心走到迪澤瑪。

oO（這條路應該對了吧？）還不知道自己選的是走回弗拉的路。

「呼嗯……」送走魚里，他施法凝聚出一個用魔力組成的紅色雀鳥，悄然跟在少年身後，他可不能錯過有趣的事。

提到桑德拉小姐的名字，是指那時在牧場時的談話吧，所以對方現在要送信去迪澤瑪，但在其過程中不斷找錯路，是這麼回事呢。

十烏想通了邏輯，便在原地看著落下的夕陽，火紅光芒帶來的溫暖觸感讓他有些依戀，馬上就要入夜了，相比危險的魔物，前往送信的路途有個免費保鏢也不錯，從行經迪澤瑪再回拜頓也是個不錯的選項。

思緒至此，他分神留意魚里的動向……

往弗拉的路上一路順利，這時候魚里還笑得很開心。

啊，注意到走錯路了，看來大受打擊的樣子。重新返回到岔路口，接著出現的蜂群讓擅長箭術的少年抱頭亂竄，像慌張的小動物一樣。

回過神來已經又迷失方向了，在經歷過茫然地尋找和被大熊魔物追趕後，十烏看著對方咬咬牙，似乎注意到這附近最醒目的地標只有釣魚的湖邊。

十烏拍了拍膝上不存在的灰塵，往天空施放了拳頭大小的火球，火球抵達最高處時驀地炸開，形成漂亮且形狀完美的煙火。

「即使是笨蛋也會懂這是集合的意思吧？」

路途艱辛，魚里某次注意到了一抹紅色的小小身影。
oO（哇啊，好漂亮哦。羽毛紅通通的，身形線條好帥氣……）
他不想驚擾這漂亮的小客人，站在原地盯了很久，甚至從行囊裡拿出了紙筆快速地勾勒線條。

「這森林很危險的，去找個安全一點的地方棲息吧，好嗎？」輕聲細語，對孩子說話的溫柔口吻。
不管是哪方先離開，魚里笑著揮揮手告別，繼續趕路。

跋山涉水，少年終於二度回到了湖邊。但他可一點都不想感謝施放煙火的魔法使，要不是鄰近西部森林使得這附近充滿危險，他怎麼會求助於魔物。
少年的身上更加狼狽，畢竟多次從危險中僥倖逃生。生命可貴，可顧不得外觀形象的整潔。

「………你是笨蛋嗎。」劈頭就罵人用那麼顯眼的方法暴露座標，是想引來魔物來場殺戮狂歡嗎。
魚里有些疲倦﹐嘴上還是不饒人。

「彼此彼此。」

紅色的雀鳥停在十烏指尖，翻轉手掌將前者攏住，五指虛虛一握，便收回屬於他的魔力，他率先走在前方，微微側身示意自己要帶路，他知道一個不錯的休息地。

「不管怎樣，趁現在還有時間，走吧。」他難得點燃油燈，盡可能地減少施法消耗，是魔法師的日常課題。

依然看得到紅雀鳥在不遠處，魚里人前人後兩個樣。
「你還在呀，這裡也很危險喔⋯⋯」因為有這個男人在⋯⋯⋯直到紅雀鳥停駐在十烏手上，魚里的表情僵硬了。

⋯⋯⋯
⋯⋯⋯
⋯⋯⋯

「⋯⋯⋯⋯⋯⋯⋯⋯⋯」本來不想跟著對方走，但他現在殺意十足。決定跟上然後找到機會暗殺男人。

注意到被提著的油燈，心想十烏兩手空空連個背包都沒有，那這油燈是從哪裡拿來的。

「這油燈在哪那麼幸運撿來的。」

即使有注意到那一瞬的僵硬，十烏仍然無視了它。

「我平常會把旅行用的器具用魔法縮小收起來，這樣只要施加魔力就可以恢復到正常大小。」他另一手從口袋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布袋，看魚里有疑問，就伸手要放到對方掌心。

一臉『你以為我會相信魔物族嗎』的表情。
堅決不伸手，盯著看對方會變出什麼花樣。

oO（這麼說來，意思是不管做什麼他都會用到魔力嗎。）
這傢伙魔力也太多。

「真可惜，即使體積改變了，重量還是一樣的。」

他原本還期待能看到對方被重量嚇一跳的反應，卻沒能實踐，只好將小小的行李收起，沒再多說什麼。

十烏領著魚里來到一處隱藏在岩壁間的洞穴，裡頭雖然陰涼，卻沒有積水，空間大小與旅館的單人間差不多，勉強算是個適合暫時過夜的落腳處。

「等明天天亮再出發。」他打了個哈欠，雖然時間還早，但夜晚的魔物活躍，視線也容易受影響，不是適合趕路的時機。

「你要睡裡面還是外面？」

「那你的口袋豈不是重得要命？」驚了，這衣服的口袋品質真好。
魚里打量洞穴，魔物出沒的預想落空。僅是普通的洞穴。

等天亮再出發，到時候你的小命不……想到了什麼，魚里愣了一下。
「………咦？什麼意思？你也要跟我過去的意思、嗎？」這人怪好的，可怕。今天第二次這麼想了。

魚里也不是魯莽的人，夜間行動絕非上策。重點是靠自己也難以走出不熟悉的森林。

他選定好坐在出入口那側，一盯著十烏看的他是一隻警戒中的小貓，有動靜隨時跳起來抓花這張臉。
「……你忽然那麼友善，怪嚇人的。」

雖然打算跟魚里解釋他會再施加第二層魔法來減輕重量，附加的魔法作用於受力狀態所以不會感到沉重，但因為太麻煩了，所以全部都用沉默的笑容來回答前面兩個問題的十烏如此思索著。

「那我就睡裡面囉，你先守夜吧。」比起友善，更像是把魚里當成免費僕人，他泰然自若的開始進進出出，找來乾草隔絕溼氣。

「別那麼緊張，我可是個友善的魔法師呢。」刻意不提及魔物，或許是他單方面認為魚里有些神經質，一旦踩中地雷就沒完沒了。

「⋯⋯就是友善才可怕啊。」垂下眼簾難以看出表情。他環抱屈膝，縮起肩膀，被壓迫到的聲音低啞了起來。

氣勢忽然減弱的魚里皺著眉頭，依舊緊盯著男人的行為。
「你不會直接用魔法就好了嗎？」男人大費周章的，還是他在做樣子給我看？

「……」他的笑容突然收斂了起來。

「你覺得……要是我還有多餘的魔力可以浪費的話，需要在這邊忙前忙後嗎？」下午的匯聚魔力效果不佳，收拾殘局用的清潔魔法甚至吟唱了幾次才成功，身為天才的十烏也多少有點落差感。

「說實話，要是我真心想殺你的話，就沒必要對你使用治癒魔法了。」
他湊近蜷曲的原理，一人坐著，而十烏站立的高度帶來一種壓迫感。

「我想我先前也問過你了，你在害怕什麼呢？魚里。」像是某種低語，他悄聲問道，那雙金眸閃爍的光芒像是野獸般，充斥著非人感，以捉弄人類為樂。

男人問到點上，那是他百思不解的煩惱。其實魚里忽視異樣感隨時間讓其消去就好，但他渴求著答案。

「所以你為什麼救我？」

「你這麼聰明一定想到了吧——我不可能感激你、不可能對你改觀，甚至現在也在想辦法殺死你。」

「為了這種人把自己搞的魔力超支，我開始懷疑你不是天才而是白癡了。」

——他的眼睛顏色是金色的啊。

不能再暴露出內心的動搖，靈魂之窗出賣了太多的自己，魚里為掩飾它們而不合時宜的瞇眼笑道。

「你這麼聰明，再想點其他辦法撬開我的嘴吧？」

「我當然明白，但你的想法與我是否救你毫無關聯。」十烏見魚里閉起眼睛，相反的，他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的，銳利的視線好似鎖定獵物的猛禽，審視著那掩飾的笑容。

「你那麼……想活下去的模樣，讓我想起了我的故人。」他的形容詞被含混的糊弄過去，「所以，我救了你，僅此而已。」

「真是出了個有趣的難題，如果你想公布解答的話，我隨時恭候喔。」他沒有再解釋自己的意圖，透露的個人訊息與以前相仿，反倒對魚里最後的語句顯得躍躍欲試，他輕輕打了個響指，將營火升起。

「你守前半夜，後半夜的時候叫醒我。」
話已至此，十烏乾脆地宣告話題中止。

「……我也、」收斂起笑容，半睜眼對上獵人般的目光。轉開視線前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跟總是話說到一半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儘管如此從十烏的話中，魚里還是感受到了什麼。但他不可能表露出在意，至少現在做不到。

瞥了一眼營火，心裡抱怨了一句：『浪費魔力』。
結束話題，魚里靜靜的守夜，沒有做出趁虛而入的小人行為。十烏能夠得到安寧的休息。

－
一夜過去，魚里沒有一次去打擾熟睡的男人。並非出自好意，僅僅是他無法信任對方。
就這麼一人的守到了早晨。

蟲鳴鳥叫，晨曦灑進洞穴。
一夜未眠的魚里精神有些許恍惚，甩甩頭又掐痛手臂來提起精神。到外頭附近巡視沒有危險後，順手摘採幾顆酸口的果實，回到洞窟裡終於要來叫醒男人。

「喂，起來。」蹲在旁邊叫了兩聲，若是效果不佳再推推他的肩膀。

⋯⋯⋯
⋯⋯⋯
⋯⋯⋯

沒有回應，宛若那時在旅館睡上數日的狀態，他的呼吸很平穩，假使你對感應魔力有點天分，大概能感受到他周遭的魔素濃度，稀薄得不像是一個魔法師，更接近普通的冒險者，十烏睡得很沉，甚至難以被叫醒。

魚里沒有魔法相關的天份，但在旅館的日子中認識到十烏的睡眠狀態。
他未嘗試過粗魯手段叫醒，就連探望也就一次。

一整夜未曾轉過頭看男人也是同樣的原因——他怕有機會下手。
口口聲聲說著找尋辦法殺了對方，卻口是心非，始終無法做到。若是男人沒有想辦法救他的話，肯定這段孽緣已經結束——

他一定能現在下手，這是機會。

——卻做不到，他怎麼會猶豫了。
自己相當矛盾。思緒又再次混亂，精神不濟誘發頭痛。
他累了，試圖放棄思考的做了個決定。

魚里就睡一會，若是我先醒了的話——我會好好作出決定的。

他靠在岩壁面向十烏，不輕易把背後交付給對方，雖然閉上眼後一切都不重要了。

陷入沈睡才終於消停了繁雜瑣碎的思緒⋯⋯

十烏醒來時先是摸了摸自己滿是冷汗的額頭，魔力匱乏的症狀過於嚴重，他從噩夢中驚醒，略顯空曠的山洞中響起他急促的呼吸聲，他握緊了法杖，隨後歸於平靜。

照射進來的光線使他清楚時候已經不早了，說好的輪班被一旁面對十烏睡著的魚里給略過，他看了看那因沉睡而顯出少年氣質的臉龐，忍不住開始觀察起來。

「……還真的很像小動物呢。」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硬氣，是自尊心比天高的類型嗎？十烏就那樣盯著看。

十烏似乎什麼都沒想，就伸手去戳了一下面對自己的魚里，看起來軟乎乎的臉頰。

總是畏縮緊張的模樣靜下來後是張稚氣未脫的清秀臉蛋。
中性的五官不開口說話時有的角度恰似女孩子，被認錯性別也不為過。

魚里的氣色一向很好，看上去跟貓肉球一樣的粉色臉頰軟乎乎的，觸感能抓住大部分人的心。

他不受驚擾的在夢鄉遨遊。

青年忍不住輕笑出聲，警戒心這麼低的話別怪他不客氣了，伸出兩手捏起魚里的臉頰，向左右兩邊拉開，好像在對待麻糬一樣，一邊開口道：

「醒醒，我不是說要叫醒我嗎？你自己一個人完成守夜？」

十烏清楚魔力匱乏帶來的嗜睡症狀讓他很難輕易被叫醒，但即使如此，也不是魚里能夠獨斷把夜守完的理由，他需要的是有實力的同伴，而不是疲憊的人類。

「——呃！做什……！我、我醒來了！我醒來了！」驚醒的伸手阻止在臉上胡作非為的雙手，發聲求饒只見對方玩上癮似的不打算停下。

這讓剛睡醒的少年忘了分寸，想趕去玩心地抓住十烏的耳朵，拉扯著不像臉頰有伸展性的人耳。

「我、說！我、醒、了——！」

被抓住耳朵時他愣了一下，輕微地嚇到了。

「你這麼有朝氣啊……早安。」在魚里面前暴露弱點不是好事，擬態下的紅色羽毛被扯動，姑且在還能忍受的範圍內，十烏含糊不清地說道，停下動作，試圖撥開魚里的手，「好癢，明明是魚里先不守約的。」

什——！都讓你好好休息了，還這麼抱怨我！？

「你倒該感謝我沒趁機要了你的命吧！看在這點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叫人醒來嗎！」不放，硬氣固執的小貓才不輕易鬆手，至少也要用的力道讓對方吃點苦頭。

「痛痛痛、放手放手……」

就在兩人幼稚的拉扯間， 根紅色的羽毛飄落在地，即使觸碰的是人的耳朵，實際上被扯著的還是羽耳。

「……這下你滿意了？」

一根、兩根……第三根的紅色羽毛抓在手上，魚里愣住了。
他以為的人耳原來是視覺幻象，實際上羽耳本體依舊。

「………滿、滿意了……」感到抱歉。

「……」怯生生地撿起另外兩根，不留下經過的痕跡。
感覺好像很痛，可是又拉不下臉道歉。

「……給我吧，那可是很好的施法材料。」十烏頓了頓魔物的羽毛就像人類魔法師的頭髮般，蘊含著大量能夠被本身利用的魔素。

既然兩人鬆手了，他也稍微整理了一下山洞裡的干草，留給下一個可能造訪的冒險者，一邊漫不經心地再次開口：

「還是你想留著當紀念品？」

羽毛全數回給了十烏。
「不希罕。」收下的話也會莫名的愧疚。

站在一旁看男人的舉動，在合適的時機準備邁開腳離開，一邊開口。
「你認真要跟上？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麼。」

他微笑著收回了所有羽毛。

「嗯，認真的，我想你也不需要理解。」在他們之間，已不是種族的差異，而是包含生長環境來到價值觀層面的巨大溝壑。

「啟程吧，再不快點太陽又要下山了，時間可是不等人的。」他說完，逕自跨出腳步，走在了魚里的前面，從暗處來到陽光普照的外頭時，他微微瞇起眼睛，適應這過於明亮的光芒。

他輕嘆一口氣，心不在焉地跟上了十烏的步伐。
他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以及日後絕對不會忘記弗拉與迪澤瑪的路如何走。

春末的森林略帶涼意，一旦近中午便會炎熱起來。加快腳步或許正午前就能到達。
魚里嚐了方才摘取的果實，酸得令人瞬間醒神。
他盡可能的跟在後頭，決不和十烏有過多的接觸。

飄逸在綠意盎然的紅髮格外鮮明，對魚里來說有些刺眼了。
他就低頭盯著那雙黑色的皮靴確認步伐。

他們就這樣走了好一陣子，十烏突然止住步伐。據上次回傳的影像，他很清楚記得魚里就是在這個岔路口走錯的。

「你之前……」他回頭正打算說些甚麼。

他低頭沉思著，沒有看好前方一頭撞上了十烏的背後。
「……呃！你幹嘛……」痛！鼻子撞扁了。

「……」饒是十烏也有些無言，他靜默一會兒，隨後笑出聲來。

「哈哈、我只是要跟你說，這個岔路的牌子壞了。所以不能相信，野生動物經過時也會讓它被轉動。」輕輕把標示路名的牌子推了一把，那東西就這樣轉了圈。

「………、所以我是在這走錯的……？」他摸摸鼻子，不敢相信地看那轉了兩圈的牌子。

「那、那那我現在、走對的話是不是能自己走了！」這句話多麼明顯表露他不想和十烏相處。

「怎麼可能，我都說從這裡過去很難走了。要是你想自己找方法繞過巨熊的洞穴、襲擊你的蜂巢大本營和邪惡的湖中妖精的地盤，我是沒有意見喔？」作為過來人，他此時的聲音莫名有些幸災樂禍。

「照你這樣走路都能撞到人的狀態，我想實際執行起來，相當窒礙難行呢。」他還有閒心在這裡押了一個詞義雙關。

魚里太郎雙手掩面，無聲的尖叫。
逃不過——他逃不過——他必定要和這傢伙相處一整趟路程——啊啊——

「一點都不好笑………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包括十烏的詞義雙關，不好笑。

「……說真的，你少再裝好人了。本來就很嚇人了，這下是駭人的程度了啊……」

「你就相信這是命運，或者認同我是個好人，不是更乾脆一點嗎？」話裡話外都是要少年認命的意思，沒有做任何的委婉修飾。

「而且，看到現在的你就想起了以前的我。」十烏繼續往前走，沒有因為魚里而止住步伐，「要聽嗎？是個讓人懷念的故事。」

「那我就反抗命運……」他一定得拿出能弒神的勇氣抵抗到底。
距離正在拉遠，魚里不甘願的跟了上去。

「……我在書上讀過，先表明自己的立場和對方相同，展現同理心便能輕易拉近距離獲取對方的信任……但實際上是捏造的事實……如果你要用上這招，先告訴你：門都沒有。」不留情的拒絕再拒絕對方。

「真可惜，這次可是實話喔。」一邊說道，他回憶了下要怎麼走，最近都是以馬車行進安全路線過去的，這次他想要抄個捷徑。

「從那邊的斜坡下去，可以避開巨熊，動靜小一點。」他指了指視野盡頭那個顛頗的土坡，一般正常人通常不會選擇的道路。

他不懂為什麼對方要一次次的展現好意。

魚里不作聲，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視線確認斜坡的角度，這條路肯定隱藏各種危險，往下看去陡峭上佈滿礫石與擾亂視線的枝幹。

他瞥見其他條路確實留有巨大的腳印，以及空氣中瀰漫淡淡的臭味，那是巨熊留下的氣味。

「走下去就行了？」這下他信了十烏一輪，準備往斜坡下去走。

「嗯……」總覺得魚里的動作讓人很不安，就這樣憂心忡忡的抓著法杖準備下坡，但他忘了，身手敏捷的從來不是他這個魔法師。

『轟隆轟隆轟隆砰砰咚』

相較魚里的順利，十烏滑過礫石時，帶動了其他石頭滾動，轟隆轟隆的聲音和草木被折斷的脆響，都驚擾巨熊的睡眠，一聲吼叫自兩人身後傳來。

「我的錯。」乾脆地承認，反正下次還會再犯。

經常穿梭在大自然的少年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也輕鬆自如。儘管視線被遮擋，他也順著風向和枝幹生長去撥開，不枉費他總是迷路在森林裡。

但再怎麼安靜行動，身旁那個魔法師的舉手投足都十分高調。
氣氛也在那聲猛獸吼叫後被炒熱了起來。

「就是你的錯——！！」剛剛信了一輪的自己是笨蛋，這樣想的對自己生氣起來了。

「熊的追趕速度很快，人類的跑速比不過的，會立刻被追上！」顧不得安靜，魚里加快腳程在障礙間敏捷的閃開。

「你是羽翼族吧！？不用魔法也能飛的吧！？快找個空曠的地方飛起來，一定要飛得比樹還高，不然當心又變成標靶！」

逃竄的兩人都還能感受到地面陣陣晃動，稍有閃神拐到腳跌下山坡不無可能。

「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我。」

低聲應道，十烏吟唱咒語，手掌輕拍了魚里的肩，下一個瞬間，步伐變得無比輕盈，彷彿身體失去了重量——

不，並不是錯覺，你們確實浮了起來，強烈的風將二人托離魔物的威脅，迅速升空，腳下展開整片綿延的森林，以魔力組成的青藍色花瓣在風中旋轉，彷彿回應著魔法的流動，逐漸鋪成了往另一個方位向下的階梯。

隨著咒語進入後半段，十烏的咬字開始變得模糊，語調帶上了些許吃力。

咦？咦？咦？

「……」踩在薄弱的花瓣上卻感受不到如履薄冰的擔憂，難以置信自己遊走在天空當中。
魔法真的很神奇——

但無法由衷去享受、去喜悅，他巴不得趕快離開這裡，甚至想摀住男人念念有詞的嘴巴。
魚里不曉得脫離危險了沒，他快速掃過腳底下的樹林確認了著落點，躍過花瓣鋪成的階梯，抓住高空的樹枝翻了數圈分散重力加速度後鬆手站穩在樹上，回頭瞪了一眼上方的十烏。接者拿出了箭矢，閉眼感受周遭動靜，樹葉枯枝水流蟲鳴野獸吼叫——以及莽撞奔馳的踏步聲。

熊軀一左一右的晃動、下坡的距離差、遮掩物的迴避，專注計算最佳的射程時機。
熊全身皮糙肉粗，弱點是鼻子和眼睛兩處。

他放開了箭簇，射向了相對面積大的鼻頭，沒有貫穿。但趁機在巨熊驚嚇中準備吼叫之際，魚里跳出去，一把抓住了粗糙的鬃毛，為不被猛衝甩下的狠狠抱住背身。

藉由被施展無重力的魔法，使他保留了不少體力。
抽出匕首，一絲猶豫也沒有。快速地插入水晶球大小的眼珠子。

失去單眼視力，又不能像巨魔有著一人的恢復力，巨熊焦慮的橫衝直撞甩開了魚里，被拋在空中。

下坡的盡頭通往不同的方向，失去判斷的巨熊最終失足摔落懸崖邊，墜落中不斷掙扎，最終在重力下被枯木的尖端以貫穿的方式所接住，多處患位血流不止。巨熊發出痛苦的悲鳴。

與魚里驚人斬殺巨熊的實力與速度形成對比，十烏緩慢地踩著花瓣組成的階梯往下走，腦袋輕飄飄的，他只會一種用來降落的魔法，雖然少年並不需要，但他還是得使用這些來返回地面。

腳踏到地板的時候，魔法也隨之解除了。扶著最近的樹幹，他的呼吸相當急促，伴隨著副作用快樂的幻覺，十烏只能勉強從重影中辨認方向，聽到轟然倒塌的聲音，知道魔物被解決了。

「接下來，往這裡走喔！」他的語氣歡快無比。

大字形倒在地上瞪著那個男人歡快走下來的畫面，他想這幕也難以忘懷吧。
從聲音中聽出了異樣。魚里耐著摔疼的背爬起來，皺著眉快步走向十烏的方向。

「等一下、先別走了……」

「為甚麼不走？你要採集嗎？你受傷了？」連續的快速提問，過度歡樂的情緒反應，都讓十烏看起來非常可疑。

「你看起來很好，魚里。」即使是晃動的色塊間也能清晰可見那亮眼的紫藍色，倒是方便他辨認少年的位置。

好怪，太奇怪了。
這和先前的友善感截然不同，一股麻草嗑嗨的既視感。

「不是……你、你看起來很怪啊。」對方的呼吸急促，笑意深邃的嚇人。魚里感覺十烏的目光是放在他的額頭，並非那雙水藍色的眼睛。

「你真的要走？我們可以……休息一下……？」這裡顯然非適合休息的地方，但眼下十烏的狀況才是優先。

「你……剛剛那個魔法……難道有麻草的作用？」小心翼翼地詢問，他開始慶幸自己沒有好奇心抓住了那些青藍色花瓣。

「不是那樣的，是對於施術者本身能夠帶來快樂的幻覺，因為這是最後的魔法了，不快樂一點怎麼行呢！」
「所以為甚麼要休息，你累了嗎？我可以帶路的啊，那些走過的路都在我的腦袋裡，你相信嗎？我有個驚人的計畫……」他的聲音再下一句陡然放大到有些刺耳的地步。

「那就是，我們用走的到達迪澤瑪，哇喔，真是太酷了，魚里小哥！」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用著不輸人的音量顫抖大喊。
尤其是那聲『哇喔』，魚里背脊發涼，全身寒毛豎起。因為他忽然看不見走出這片森林的未來了。

「最後的魔法是什麼？有沒有什麼方式能解決副作用？你想到什麼就快說，我、我會嘗試推理找出解答……」萬萬不可讓這傢伙瘋下去啊，現在他可是真正的不定時炸彈。

「哈哈哈、就是老師教給我最後的魔法啊！沒有喔，沒有能解除的方法，只能維持這個狀態直到魔法消失，不過如果魚里能給我一點魔豐草就太好了！」十烏的笑聲清爽到嚇人的地步。

「我記得蜂巢那附近會有，我們往前走吧！再不走的話，等魔力匱乏再嚴重下去，我就走不動囉。」只恢復幾成的魔力根本不足以讓十烏這樣揮霍，他的聲音又緩了下來，不是因為變得正常，而是沒有力氣支撐他喊出更大的聲音，最後一句話甚至還異常小聲，好似呢喃。

「這什麼奇怪的魔法！你、你明明用其他魔法根本沒有這副作用不是嗎！？等、等一下，我還是覺得很奇怪——」伸手想要拉住對方，但頓時止於空中。

他要問出口嗎？他真的要問出口嗎？
但是——、但是——這全都要怪他啊。
——看著那張笑臉會想到那個時候啊。

魚里咬牙，緊皺眉頭的抓住了十烏的肩膀。
「既然你的羽毛能當施法材料，代表含有魔素吧！那我身上有沒有什麼是能給你的！」

「只要你能稍微冷靜，又不會讓我致死的東西……無論是頭髮還是血都給你了……！所以你不要那樣笑了……！」

要是冷靜下來回顧這時，魚里肯定會後悔至極現在的行動。
但他憶起了過去，要是現在和當時一樣什麼都不做，肯定又再回到萬丈的深淵中。

「因為這個魔法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也是我最留戀的！使用它，然後教會其他人……但是呢，實在不想讓任何人學會它，因為我無法成為那樣的人。」

「能給我的……那就給我你的魔力吧，不需要頭髮，也不需要眼睛，更不需要你的血，來吧，把手給我！」

十烏伸出雙手，向前一步。因魔力不足而解除的擬態，赤紅的羽耳張揚著，彷彿在提醒著他的本質。

「把額頭靠上來，魚里。」

那是一個邀請，來自滿載謊言的魔物。

看見那對羽耳忍不住發出錯愕聲，不由得的怒氣再次湧上。

他總是在動搖著我，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真假半摻的每一句話，等待著娛樂自己的反應。
行為總像是要證明我的信念不過如此的不斷影響著我。
不顧我的心情，他總是隨心所欲的駕馭自己。

——所以，我特別討厭你這點。

魚里這麼想著伸手搭上十烏。
「不管要成為哪一種，你都是我最討厭的那一種人。」什麼老師、什麼魔法⋯⋯跟別人別事皆沒有關係，只要是『你』，他對你的心情始終如一。

那份邀請被視為挑戰，來自證明決心的人類抬頭靠向魔物。

十烏的羽耳將踏入陷阱的獵物包裹，羽翼近得能發出細碎的響動。

手搭住手，而額頭相抵的時候，魔力或者說更貼切是他吸取了人類的生命力，他知道魚里並不會使用魔法，所以只是在對方會稍微感到疲憊的程度就停止了。

鬆開手指，抽離那溫暖的羽翼，隨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總是明知故犯。

「所以，討厭才會比喜歡更長久啊，恨意能夠推動人們前進，發怒是一件多麼暢快的事情，靠著情緒來達成目的，但能沉住氣的，才能成為贏家。」

「這是件很棒的事情喔！」

又從瀕危狀態恢復到三成左右，即便他從魚里那裡抽取了五成的魔力，還是入不敷出，而且副作用也尚未解除。

羽毛弄癢魚里的臉頰，似乎也有過一次。
額頭上傳來十烏的體溫，自從認識起這是第一次靜下心貼近去感受對方。
……和自己沒什麼差別啊，其感到失望。

耳邊傳來的輕笑聲是好聽的，魚里覺得惱人。
他又被騙了是嗎？被騙走了什麼呢？這回也怪罪不得魔物族的男人，現在的他們像極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道理。

十烏的情緒依舊高漲，接下來的一番話讓魚里聯想到了希爾凡斯的話。
是在另一座湖邊釣魚而認識，歌聲與話語皆動人不已的美人曾經提起了『未來戀人』這四字，當時魚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

魚里看著十烏那燦爛的笑臉——
唰的一下臉瞬間氣紅，耳根子也紅得發燙。

紅髮青年和綠髮美人的話結合起來，對魚里來說戀人意味著長久相伴的對象，雖然感情表達上和理想不同，但偏偏在這時候想起了希爾凡斯的話，因為他討厭著十烏，照著十烏所言的邏輯來說——我對他的心情簡直超越了喜歡。
原本就雜亂無章的思緒瞬間被未來戀人這四字給大範圍侵占。

「喜歡才會長久！愛意才會讓人有前進的動力！一點都不好！！」唱反調似的喊道。
啊啊、應該冷靜點才對。但總是不由得自己控制好表面功夫。

「說得沒錯。所以我喜歡人類喔，那樣稍縱即逝，那麼懦弱又怕死，卻又充滿著生命的活力！如同不斷搖曳的火苗，讓人垂憐。」

他拿起法杖輕輕敲擊地面，一個幽藍的火球浮現，映照著他金色的眼眸。

「如果不信任我的話，就跟著火光的方向走吧，它不會有錯的！」

他從未停下腳步，這次也是踏著輕快的步伐，在說完自己想說的又繼續前行。

他真的搞不懂這個紅髮男人在說些什麼了。
……包含自己所說的話也是。

「等、」話沒說完，少說些點化，多做點事的跟上。

反覆吸氣與吐氣終於找回冷靜的自己，思緒漸明的他始終搞不懂一件事情。
可他既不想感情過度去了解十烏，也不想使重心放去『被他所救』。

「魔法對你來說是什麼啊？那不是能揮霍無度的東西吧。」
視線一瞥在那十烏愛不釋手的法杖上。

他盯著藍色的火苗，因為剛剛抄近路的關係，已經避開了巨型蜂巢的位置，一些大大小小的湖泊映入眼簾，這裡是湖中妖精的地盤，不過，只要沒有東西落入水中，就不會被捉弄。

偶爾，也會有妖精將中意的獵物拖入水中，或許是祂們捕食的一種方法。

「真是個好問題，魔法是改變我一生的重要夥伴，同時也是一場華麗且盛大的表演，而表演的目的是為了討人開心，只可惜你似乎沒能因魔法而喜悅？」

「為什麼？明明魔法是那樣的美好，要是能夠達成目的，那麼揮霍再多的魔力也沒有關係，這是老師教導我的。」十烏幾乎是有問必答，至於答案能不能讓人理解，那就另當別論了。

「說改變一生真誇張。我沒覺得魔法不好，只是你的……老師樂見於透支生命去做大型表演嗎？那一點都不值得崇拜。」

明明就想把冒險持續下去，卻總作出人生最後一齣戲的戲碼。

「這世上根本沒有會傷害自己的夥伴存在吧。」

「你的意思是指老師？還是魔法？老師並不是我的同伴喔。」他看著閃爍著奇異光芒的湖泊，踩在這之間的石子路上，腳步輕快，彷彿是在玩一場遊戲般。

「所以為什麼呢？你為什麼不喜歡魔法？還是你只是不喜歡我的魔法？」

「那真是太可惜了！魚里。」

一個踏步，第二個踏步，旋轉一圈，就到達對岸了，他回頭看向少年。

沒有同十烏那番遊玩興致，魚里不解風情的腳步穩健踩在濕滑的石面。
……他年紀比我還大吧，興趣真童趣。

失禮的想著，一邊回答道。
「單純的討厭你罷了。」眼底閃爍冷淡的水藍色，毫無動搖地展露真誠。

「……唉，我是說你恩師推崇的理念真的是要你變成現在這嘻笑的鬼模樣嗎？他沒教會你要節制嗎，就算是實力高強，一定都有極限的啊。」

「討厭我嗎？這樣啊……也是一個理由呢！」倒是沒有障礙的接受了，聽見魚里的評論，十烏的眼鏡靈動的轉了轉。

「不知道！我從沒問過他，也沒機會問了，何況什麼叫做鬼模樣？」

「我可從未如此清醒過喔。」

像每個醉鬼的自辯似的毫無說服力，火苗閃動了兩下，無預警的迸裂開來，微小的火花落進水池，細碎的歌聲響起，那是妖精的竊竊私語，誘得旅人停留的夢囈。

「所以是你的自行理解啊，算了，別再清醒下去了。你還是快點用過度然後昏迷不醒讓我有機會砍死你吧。」搖曳周圍空氣的火焰，那是使用魔力的證明。

獨一無二、啊。
「下次魔力足夠的時候再用那魔法吧，到那時作為感謝表演者的辛勞，我再聽你說些往事也不是不行。」不做趁人之危的卑鄙行為，跨出的步伐落落大方。

「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

他本來還想跟魚里介紹湖水妖精悅耳的歌聲，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祂們確實很邪惡，但嗓音也是真的柔美。

接下來的路他會走，所以也不需要火苗了，十烏斂起笑容，沒有再回頭說話。

再走一個小時就能到達迪澤瑪了，危險的路段已經結束，接下來是稍顯漫長且無聊的林路，說實話他有些餓了。

oO（等等吃什麼好呢……）

「嗯，我也這麼覺得。」
話題結束在沉默中，魚里覺得這也挺好的，稍微鬆了口氣。

他走在人的身後警覺周圍，前不久發生的鬧事短期不想再體驗了，睡眠不足也無力應付。

兩人之後再也沒停下腳步，時而聊上一句，更多時候是沉默。
石子地、林地、最後終於聽不見了大自然的鳴聲，轉而踏上了由磚頭鋪成的地板，擦身而過一個個駕著馬車的商人。

擁有來自世界各地珍品的商業都市，迪澤瑪到了。

這份認知頓時憶起信封的花香。這份委託有了大幅度的進度，不真實的雀躍感湧上，他迫不及待執行下一階段，甚至有著直搗黃龍的慾望行動。

正當前腳準備起步，他那位驚喜不斷的短暫夥伴擰回了魚里。

「我餓了，先去吃飯。」簡單的做過入城手續後，十烏拖著魚里來到了迪澤瑪最新興的美食街——舌尖之道。

「來兩份特大份烤肉，我有招待券，你要什麼口味的？」

他還沒忘在巨魔來襲時的在地美食。

……？
「你這傢伙真的很我行我素欸……」

魚里脫口而出，不過垂涎欲滴的燒烤是無辜的，所以他要了醬燒口味。
難得接受了十烏的好意，就當是那些奇妙對話的封口費吧。

休息片刻細品烤肉的油脂與醬料的鹹香，這是烤肉協議的暫時和平共處，魔物族與人類延續此刻光景直到再次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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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烤肉味去見岳父大人了，毫無禮儀可言
十烏太郎快用你那魔法把我弄香

好吃好吃，魚里太郎真好玩
下次還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