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大抵是在夢裡，遙遠的夢境裡，有著一片澄澈海面的家鄉老宅，沒有惱人的細語和扭曲的幻覺，懷中攬著年幼的她的那個人、大哥的臉是如此清晰，如同散佚的拼圖尋得中心一塊的豁然開朗。
眼窩深邃，鼻梁堅挺，分明是一張見過便難以忘懷的臉，或許自己的小手曾一一描摹過那張臉上的稜角。

於千萬人群中能一眼就認出的大哥，在日日夜夜的折磨中被沖刷成了微不足道的沙粒，她至今從未想起過。

「別顧著抬頭，也看看哥哥，小月亮。」

大哥總小月亮、小月亮的喊她，小時候覺得無厘頭的親暱，是大哥喜歡將年幼的她高高舉起，未脫稚嫩的晶亮眉眼，靈動圓潤，在他眼中比及月亮。
夜裡帶她去散步與聽潮，在規律的潮聲中安靜睡去，過往雙眼張翕總下意識去尋找大哥的身影，直到、直到⋯⋯

模糊了五官、模糊了身形、模糊了名姓——

親情的懷念在她潛意識裡不過空想的幻覺。

大哥是真實存在的嗎？
那些無憑無據沒來由的念想，沒有目標對象無理的質問，自有意識以來便沒有任何回應，是天上的月亮少了傳遞的介質，落空的疑問在宇宙被消磨殆盡。

「我呢？阿漪，妳怎麼只顧著笑，忘了我還在這⋯⋯」

二哥喜歡喚她阿漪，分明二哥的聲音在她腦海裡像海浪一樣沖刷，可忘了二哥名字的自己，一遍又一遍昭示著，無論多親的血緣，失去記憶的那個才是背棄約定的叛徒。

她同樣忘了，忘記二哥是何時出現，又是怎麼替她和爸媽周旋，她忘了⋯⋯甚至無法證明他的存在。

成年前的記憶是一道道空白的填充題。

除了尚存呼吸的軀體外，她給不了存在證明。

父母雙雙亡於海難，大哥不知所蹤，就連二哥也⋯⋯

二哥只是幼時撫過頭頂的某場春風，攜著爛漫花雨，圓了少女的夢。
此後難以安眠的晚夜捲成書頁裡的海上冒險，乘風而去，潛意識編織魔法的謊言，青鳥捎不來，大雁帶不走。吹皺的漣漪自始至終都屬於水，波動是轉瞬即逝的錯覺。

尚存的真實只有躁動不已的心臟和遙不可及的死亡，痛苦牽引呼吸，撕扯著要她任憑本能擺佈，湮滅潛意識的汪洋，周而復始循環輪迴，邁向遺忘的地平線。

想起來、快想起來，那不能遺忘也不該被遺忘的。

清晨的氣溫與入冬的雪花似的，從背脊滾落的汗珠浸濕床單後反饋結霜一般的冰冷。
髮絲是她焦慮的蛛網，悄悄地、緩緩地纏上那流失了體溫的、顫抖的指尖，彷彿有意識的藤蔓要掠奪這具身軀的主導權，悄然而輕易。

它們啃食每一寸肌膚，用新生取代舊創；它們侵略每一條神經，以新血換取沉痾。
它們深入骨髓發出咆哮，尖銳且沉重地壓迫所剩無幾的美夢，打碎濕淋淋的囈語。

最後調皮地留下令人費解的備忘。

——我要殺了你。

我需要更多劇情？

chiagonorje: 我 我會努力的（被打雷嚇到彈起來繼續打字 （？

哇勒！（摸摸）我可以陪你一起打字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