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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最後只為了證明這一切毫無意義,煉金、朝聖、真理,這些都毫不重要,世界的盡頭就是盡頭,終點之後不會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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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朝聖者越來越少了,結晶穿出人類薄弱的皮膚,像脊椎被硬生生從皮肉裡被抽出。Cu從倒下的人類身邊走過,他們好不容易才踏過風沙來到這裡,卻始終無法抵達他們渴想的聖城。這樣的路途仍值得嗎?倒在半途而無法抵達終點的朝聖之旅有開始的必要嗎?Cu無法替已死之人去回答這些問題,而在旅途的末段也不再需要去考察所謂的意義了,畢竟無論是朝聖還是煉金也逃不出結果論,一切都要到了終點的終點才有意義。他伸手敲下旅人外露的晶刺,身為龍不會被感染的優勢再一次在這趟旅程上突顯,龍熱的結晶被他小心地收進布袋裡,也許他們存於脆弱的晶體裡的一部份肉身在熔爐中得以煉成純正的金子,也總算是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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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離開群山以後,Cu感覺自己心頭上的重擔減輕了不少、腦袋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浮現出許多他解答不了的問題了——本應是這樣的,和山的對賭明明是他贏了,他用自己的腳踏出了峽谷和迷霧,那些前塵不能再絆倒他,但事情並沒有如自己推算般發展,他始終沒有踏實地往前的感覺。他想起了許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只是現實什麼也沒有改變,他仍然為前行的路迷惘,仍然對往昔抱有遺憾。風刮過他的臉頰,在旋轉風流到來以先Cu躲進了廢棄的建築群內,風來得突然、他自然沒有對建築群作出任何風險評估,除了看上去不會被吹倒以外他對這些石群一概不知,包括這座小小的石群建築早有主人。或者乾脆點說,他擅闖別人的家了——龍理論上來說是沒有家的,但喜好獨居的他們擁有自己的領地,和人類對家的概念類似,總而言之就是突然被硬闖會生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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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哥,」就算是和人類打架他也不一定有勝算,更何況是好大一條的巨龍!Cu舉起手,又指了指外頭剛卷起來的旋風,「外頭有風暴,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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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解釋顯然入不了巨龍的耳朵,牠的爪子往Cu的頭頂一揮,本能反應的閃躲只讓他不至於被拍扁,不足以讓他全身而退,Cu在石地上翻滾,在衝擊的餘波中撞上了結實的牆壁,這堵牆防住烈風救了他一命,也堅實地使他後背吃了一記重傷,「我這就離開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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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留一秒他就要死了,Cu深知自己能躲過下一擊的機會只會越來越低,化回龍身飛進烈風中還比較有可能活下來,當眼前的選擇只剩下死亡的時候,冒險也是一種求生之道,大不了他就和路上倒下的人類一樣死在半途。只是當他下定決心被風捲走,回頭卻發現巨龍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意思,跟著他一同在剛成形的旋轉氣流中張開翅膀,一同在氣流散去的時候摔到地表。完了、完了、完了,怎麼這條龍比獵龍的還難纏呀!Cu有些後悔自己冒險闖進颶風的決定了,也許他留在建築群跑跑躲躲還比較有可能活下來,摔到地上的巨大疼痛幾乎切斷他的意識,飆升的腎上腺素是他保持清醒的唯一原因,只要腎上腺素一褪去,他就完蛋了,他要死在這裡了,全身的骨骼和肌肉也在尖叫,龍身曾為他免去許多災難,但免不去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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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神明的話,看在我都快把朝聖之路走完的份上,就來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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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沒有應允他的祈求,畢竟不信者的禱告是沒辦法升到天上去的,但他的呼救確實地被誰聽見了,閃耀的金光從天而降,像墜入大地的流星般在他快要闔上的眼睛前掠過,他看見黑金色的鎧甲沾滿他人的血、他看見短劍劃破所有與它為敵的生物、他看見回憶中的流金的停在自己身上,Cu拼進全身的力氣擠出笑容,「哈哈、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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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是相當狼狽、難看極了的模樣,但那又怎樣呢,他不是一直也以那種頹靡的樣子活到現在嗎,這突如其來的羞恥是怎麼一回事?他咳出血沫,終於明白自己也是想要閃亮登場、帥氣地把敵人打退的,然而深知這是不可能的他乾脆選擇反其道而行,耍不了帥那就放棄一切吧,什麼都不要做就最好了,把所有東西都推倒就不會有失敗的可能了,他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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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被處理得妥妥當當,身上蓋著別人的大衣、傷口都被包紮好、旁邊就是暖烘烘的火堆,外頭呼嘯的風聲提醒他還未死去。腳步聲落在他身邊,剛醒來的腦袋運轉得極其緩慢,Cu的視線停留在自己救命恩人的臉上許久,半張著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該以什麼身分去答謝對方呢?喊名字Au會太疏離嗎、喊姊姊會太套近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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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了嗎?」金色的眼睛撞上另一雙金色的眼睛,隨著姊姊蹲下來替他換藥,Cu終於看清這張闊別許久的臉——冷冽的神色沒變,只是臉上多了一道橫跨整張臉的傷疤,「能坐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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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撐起身,但身體不聽使喚,各處仍傳來陣陣疼痛,光是搖頭就已經花上他足夠多的力氣。他的姊姊點了點頭,坐在他身邊不再說話。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他們之間只有必要的交流,連眼神接觸也不會有,所謂的姊弟關係僅僅建立在她唯一的弟弟、他唯一的哥哥身上,當Ag死去,這姊弟的家家酒也再沒有扮演的必要了。興許對Au來說,這種關係她看得很開,在心裡的位置也區別得很清楚;只是從他被賜予Cu這個名字起,他抱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幻想,於是當這個幻想被撕破的時候,所有的難過都轉化為憤恨,不辭而別依舊是他一廂情願的延伸,她要離開根本不需要向自己交待半句。他慶幸自己沒有開口叫對方姊姊,這種親暱的稱謂過於刻意和矯情,Au會救下自己純粹出於惻隱,換著今天受重傷的是別人,她同樣會停下來把人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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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除了確認傷口的康復進度外沒有多餘的交流,日子久了Cu也習慣了,連帶從前誇張的語調都收起來了。在Au的照顧下,加上龍得天獨厚的癒合速度,兩三個晝夜已經足夠他站起來走路了,他禮貌地向Au告別,畢竟他也不好意思拖垮別人朝聖的路程,對方也很爽快地同意了就此分別,只要他們都能抵達旅途的終點就一定會再見的,所有的別離都顯得短暫。會再見的,他說。會再見的,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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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旅程要有一個怎樣的結尾才不辜負一路上的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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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了神廟的啟示,也接受了群山的質問,最後來到了古龍的遺骸前,河從他的腳邊流過,受到呼召的人簇擁投河,在螢亮的河水中消失。神明無權考驗他的意志,隨波逐流的日子已然結束,河水在他面前乾涸,文明的結束提早到來,這個世界不再排斥自死亡中誕生的自己,是活得比這個世界還要久的他贏了,天啟於他而言不再重要,在荒土的心臟中央,神聖的崇高存在不再眷顧這個世界,反正他也從不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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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最後只為了證明這一切毫無意義,煉金、朝聖、真理,這些都毫不重要,世界的盡頭就是盡頭,終點之後不會有以後,神廟沒有欺騙他,因為這個世界的結束是離開的人不能看見和構想的,所以異象結束在巨大的虛無之中。荒漠在他腳下粉碎,在風中化為自由流淌的沙河,在時間的洪流中他看見了想念的人、碰上約好了再見的人,口袋裡的沙子和結晶與自己的靈魂一起隨著大地分崩離析、融為沙海的一部份,奇怪且幸運的是靈魂自肉體中剝離粉碎絲毫不使他難受,彷彿這是他理所當然的結局,他的靈魂與大地、與文明、與眾生共存,成為築構夢境的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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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世界化為巨大的箱子,術式盈滿以千年文明為交易代價的魔力,而作為主角的他在黑暗中闔上眼,在箱子迎來下一次的開啟與重構以先,他將化作永恆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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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Week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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