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著腳坐臥在櫃檯後的竹椅上，彌賽亞彷彿與陰影的黑暗融為一體。
深灰色的雙眼晦暗無光，原因無他——
——今日實在是太無聊了！

目睹某記者墜樓的興奮勁在這幾週已經消化完畢，每天也只是進行著無聊無趣無變化的醫療工作…

「連這家店都不是很想開了…如果沒客人就早早打烊吧。」
絲毫沒檢討沒客人是因為自己把室內弄得這麼昏暗的緣故。

下一秒，惱人陽光驅散了室內的沉悶。

光塵隨門扉的移動晃盪在空氣中，搖曳、又散落。暖意一縷縷照進屋內，卻僅僅停來人的背脊上。


「打擾了⋯⋯吳先生？」指節敲擊門扉發出清響，重陽打開門便望見隱於暗色的男子，提高的音量似乎帶了點狐疑與不確定。一雙鞋子就這樣踏了進來，那光正一點點地落入室內。

「唔、看來我來的不巧⋯⋯這該不會是華人的特有文化——午睡時間？」

「…那麼，打擾我的午睡時間，你該怎麼負責呢…」彌賽亞沒有馬上改變姿勢，只是懶懶的仰臥在竹椅中，掀起眼皮看了來人一眼，才開口說道。

「今天又需要什麼，楊先生？」彌賽亞一點都沒有對熟客殷切的態度，只是隨意詢問著對方的目的。

「還有，從陽光中走進來——這彷彿救世主的登場方式，意外的非常不適合你呢，一身黑的警察大人？」同樣常穿的黑漆漆的人好像沒資格這麼說吧…

「哈哈，這可超出我的職務範圍了。」重陽不置可否，像是要掃去被強加的不存在義務，他狀似意外地拍掉肩上塵埃。

「He makes His sun rise on the evil and the good.」（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

「陽光是慈愛的，無論對救世主或惡魔呢。」像是不意外彌賽亞這種態度，他邊調侃，腳步移動至櫃檯前。


「除了替我親戚再抓幾副中藥外，有什麼能償還我擾人清靜的罪孽嗎，親愛的吳先生。」

聽到聖經的語句，彌賽亞眉頭一挑，但很快又恢復了神色。


「那麼…你享受被『陽光』包圍的感覺嗎，楊先生？」彌賽亞的話語乍聽之下像是意有所指，但又像只是在隨意閒聊。

說完了這句，他終於從椅子中爬了起來走向櫃檯，直直的面向眼前的人。

「喔，方才要你負責什麼的只是開個玩笑，畢竟我只是個賣草藥的小商人，怎麼有資格和膽量要求警察大人償還呢？」從門口射入的陽光總算照亮了彌賽亞的身影，他噙著微笑用著誇張的語氣說著。

「說吧，敬愛的警察大人——楊先生，這次需要買些什麼呢？」

「⋯⋯有時候那光太刺眼了。」自鼻間輕哼的聲嗓似笑非笑。

「饒了我吧，我今天可是在休假。」他聳聳肩認同那交流只是個玩笑，語調不如剛才上揚，「這麼說讓我以為自己還在執行勤務，請吳先生把我當做普通市民對待就好。」

⋯⋯重陽將話頭拉回正題，「親戚老毛病又犯了，讓我來這裡配點治夜咳的藥。」

「喔？還是和以往一樣的老毛病嗎…近期氣溫變化，不注意點可不行喔…我看看…」

邊說著，彌賽亞先拿出了一個紙包，打開是如乾蒜瓣一般的白色片狀藥草。

「雖然不是第一次開這個處方了，但還是介紹一下，這是百合，有養陰潤肺止咳、清心安神的功效，是這次藥方主成分，這些未調藥研磨的部分可以拿來蒸、或煮粥吃。」

接著彌賽亞又從後方的櫃子中拿出了一個廣口藥罐。

「這是先前很常開給你那位親戚的『百合固金湯』，請每天三餐飯後食用5克藥粉。」

俐落的將紙包摺好和藥罐一起放到對方面前，才又突然細細打量起面前的警察大人。

「你呢？楊先生最近身體可好？有什麼特別的需求嗎？」

「謝了，他們都說吳先生這兒的藥最管用。雖然來了有幾次，不過看吳先生配藥一直都覺得特別神奇呢。」重陽也不問價格直接掏出卡片，「會出現什麼樣的中藥材我都不意外了。」

「我嗎？」打算伸出的手微頓，才道：「⋯⋯吳先生沒去做醫師真是可惜了。」

「天冷的時候不小心被淋濕吹了點風，今天正好是感冒第二天。」

「也就普通的小病小痛，我想還不至於到開藥的程度。」

「呵呵，只是熟記藥材的效用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接過對方的信用卡，快速的刷卡結帳，連同要簽名的收據和卡片再放回對方面前。

「喔？淋濕？…我記得近期杜魯克斯室並無下雨…楊先生跑去玩水了？」

「說我能做醫生還是太過譽了！那些可能會見到血肉的場面可不適合我…」表情毫無變化的夾雜著謊言繼續說道。

「但幫楊先生一點小忙還是可以做到的…」說著，又轉身拿了兩個玻璃罐，並將罐內類似乾燥花的東西取適量放在藥紙上「這是菊花和金銀花，回去煮水當茶喝能緩解感冒，如果楊先生不喜歡吃藥就試試這個吧。」

彌賽亞將藥紙包好，連同方才結帳完畢的藥品塞到對方手裡，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

「剛才那個就不算你錢了，就當作是給警官的一點小『賄賂』吧！」

「哈哈，這說來話長。」他拿起筆簽收票據，並接過裝載藥品的包裹，「⋯⋯『賄賂』真是引人遐想，一個小小警員要說能關照生意也差遠了。」

「我想當作是老闆的『關心』收下，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嗶哩哩哩———
一陣似鬧鐘又像鈴聲提示的音樂自重陽身上響起。

「聽起來像是我親戚打來的。那下次再聊吧，吳先生。」沒有馬上接起懷裡的電話，重陽邊說擺手向人道別離開了店舖。

來不及說什麼，便看到對方離去的身影，然而沒有隨著對方離去而消失的是…

嗡嗡嗡——

仍持續響著的手機震動聲。

彌賽亞眯起雙眼，思索片刻，才又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從櫃檯抽屜中拿出一台老舊的翻蓋手機。

他掃了一眼訊息內容，喃喃說道。

「巧合…是吧。」

⋯⋯

「⋯⋯」重陽打開訊息欄已經是回到車內的事了，雖說受親戚拜託去幫忙買藥是真，不過實際該做的正事離不開他在追查的目標。

——有條狗拿到了個不該拿的錄音帶，裡面有議員跟我們談交易的事。他現在倒反過來想敲竹槓，說什麼考慮把這玩意交給報社。找到他，把帶子拿回來，給他點教訓。

「華人有一句話怎麼說⋯⋯禍不單行，好事成雙？」壞是對方，好是自己？

打開透過其他途徑搜集來的資料，恰好是自己正追查不當資金流通的交易對象。

:
*RICHARD CARLSON 理查德‧卡爾森
美國籍 棕色卷髮和藍眼。
每週二習慣會到東區的某家亞洲餐廳吃飯，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

「餐廳啊⋯⋯」

將受感冒影響而眩暈的身體放鬆在椅背上，他手心拂過有些發熱的額頭笑歎：

「誰能想到一間小小的餐館裡醞釀著政商陰謀呢。」

——隨著太陽高升又西下，夜晚的HARVEST中藥行——

同樣緊閉的大門上，現在卻掛上了『休息中』的看板。
昏暗的室內，點上了詭異的紅色燈光。
被閒置在桌面上、還未進入鎖屏的翻蓋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一則訊息：

＂有條狗拿到了個不該拿的錄音帶，裡面有議員跟我們談交易的事。他現在倒反過來想敲竹槓，說什麼考慮把這玩意交給報社。找到他，把帶子拿回來，給他點教訓。＂

彌賽亞面前放著一個打開的手提箱。
他單手拉著針筒的活塞，正從另一手的藥瓶內抽出不明的透明液體。
而後，他將針頭回蓋，在抽滿藥液的針筒表面貼上標籤後，輕輕的放入手提箱內的卡槽中。 此時的箱內已排滿多支針筒，上面各標記了不同的名字與記號…

「Rocuronium、Midazolam、Sodium Pentothal……」
冰冷瘦長的手指劃過每個針筒上的標籤，彌賽亞逐漸勾起了嘴角。

「這次的目標先生或女士，你可要讓我開心久一點喔。」

自言自語之間，一陣電話聲響起，彌賽亞從口袋中拿出了另一台智慧型手機。
他先是慢條斯理的將手提箱闔上，才接通電話。

「…知道是誰了嗎？」
「明白了，報酬不會少給的。」


隨著掛斷電話的動作，彌賽亞提起了手提箱，似乎已經準備好要出發尋找方才從情報中得知的『目標先生』。

然而——

——碰！哐啷！！

中藥行後門處傳來了撞擊聲與破碎聲，接著是凌亂的腳步聲，似乎來自一個慌忙逃竄的人。

但店鋪後面連接的是一條死巷，根據腳步聲的方向根本沒有出路，況且，那個巷子根本很少人會經過。

彌賽亞放輕了步伐，提著手提箱來到鎖著的後門。 他瞇起深灰色的雙眼，輕巧的倚在門邊附耳聽著——

東區的夜晚霓虹照不進暗巷深處，同樣無法為理查德引領生路的光明。憑藉對東區路線的熟悉，理查德.卡爾森多次試圖逃開身後的追蹤，但在耳邊似乎總迴盪著那與魔鬼無異，如影隨形的腳步。

等意識到時，自己被逼至越來越杳無人煙的街角。

「別浪費力氣了，卡爾森？」

「理查德.卡爾森。」他的聲音輕飄飄的，「為什麼要逃呢，不和我談談？」

「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可以客客氣氣把你請上車的。」重陽打算以警察的身分對卡爾森執行『逮捕』，或許是因為不想弄出動靜的行為太過友善，自己竟跟對方在這巷弄玩你追我藏，實在有些累了。

避開製造出的阻礙將人逼到死路，餘光掠過四周卻有些熟悉感，但注意力在條條複雜的巷弄中被目標吸引過去，令他只專注於眼前的追捕。

「⋯⋯少來這套！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男人的聲音止不住顫抖，為了活命，卡爾森的腦袋迅速轉動。他不能被抓，至少現在不行——手上的東西還沒處理掉。如果被那些人曉得⋯⋯那他連入獄的命都沒有。

但這簡直太奇怪了。
卡爾森察覺到不對勁。他應該已經被壓制、銬上手銬、帶回局裡了才對，但這傢伙什麼都沒做。

不急著帶他回去？
不按程序來？

——這不像警察。

下一秒，驚恐表情之下嘴角咧成奇異而古怪的微笑，他神情忽地一變，「不、這不對⋯你⋯⋯」

「⋯⋯我記得警方的程序⋯⋯你這個騙子。」他喃喃自語著，理查德.卡爾森死死盯著眼前的人，試圖從男人的神色中找出點什麼。他試探性地開口，眼神微微眯起，「你要的不只是抓我，對嗎？你⋯⋯」

「我身上有別的東西，你想要的東西⋯⋯」

重陽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挑眉安靜地看著卡爾森，仿佛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到底是什麼人？！左派？瓦倫汀⋯⋯！？」卡爾森咬牙。

「——我確實是警察。」重陽笑著搖搖頭，「不過你說的話題讓我很感興趣。」

他壓低聲音，「看來⋯⋯其他的人也在找你？」

理查德•卡爾森。

沒想到隔著一層門板，竟然意外的聽到了目標的名字。
看來方才騷動的聲音就是這個卡爾森造成的，而追逐他的人…聲音聽起來十分熟悉。

「這下可有趣了…」彌賽亞用幾乎氣音的語調自言自語著。

門外的紛爭仍在持續著。
可憐的卡爾森像是被捕獸夾斷了腿的小動物，哀鳴著，垂死掙扎著，他散發的恐懼情緒猶如緊繃的一條弦，隨時會崩潰斷裂。

彌賽亞忍不住撫摸上自己不自覺間勾起的嘴角，

哎呀，一不小心太興奮了這可怎麼好…


不過，彌賽亞卻也不傻，門外的『獵人』明顯就是早上才光顧過的警察先生，現在介入不但搶不到他手上的『獵物』，還會有風險被看穿自己的『平民』皮囊下、實則是一頭聞著血腥味而來的『鬣狗』。

但卡爾森的質疑蠻有意思的…難道這位警察先生的『獵人』身份也是一張假皮囊嗎？

「住口！我不信！你是他們派來的！搶我手上的…啊！！！」


崩潰淒厲的怒吼打斷了門後彌賽亞的思考，可憐的卡爾森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懼，逃跑的生物本能終於衝破了緊繃著的那條弦。

他『幸運』的注意到了這毫無生機的死巷中，有道看起來還算整潔的門，高機率還有被使用過！

他還不能交代在這裡…

卡爾森孤注一擲，求生的意志榨出了他最後一點爆發力，他衝向那一道門，想以全身的力氣直接將它撞開——

剎那間發生的狀況，彌賽亞也無法多做思考。

一切就如同反射動作一般，在卡爾森衝撞上門板的同時，他伸手打開門鎖順勢拉開了門。


「？！！！」


突如其來敞開的入口顯然嚇到了卡爾森，然而全力一搏的慣性讓他無法煞車，他就像投石車上的石子一般，落入了屋內並重重的摔倒在地。

但命運女神並非在憐惜他，還未等他回過神，一隻穿著軟布鞋的腳毫不留情的從他朝天的背後踩下，如同扎蝴蝶標本的針頭，狠狠的將他釘在地上。

「呃——！！！」
他吐出了被外力擠出的胃酸和其他消化物，尖銳的疼痛使他虛軟在地上的身子不停發抖著。

「擅闖民宅是有罪的喔，卡爾森先生？」看著腳下顫抖著的目標，彌賽亞原本是輕鬆的笑著的，但…

——啊、

反射性的動作讓他一時之間忘了，這齣鬧劇，還有另一個演員在場——

重陽想過幾種卡爾森反抗逃離的可能性，但偏偏最後⋯⋯撞上的是熟悉的人。聽到聲音，他怔愣一瞬便很快恢復如常。

「⋯⋯吳先生？」

如在朝陽下的困惑語調，情境卻天差地遠——對方聽到了多少？

「感謝您替我⋯⋯制住了犯人？」藏在陰影裡的眸色被一種無聲的蟄伏替代，點點星光在眼裡淡去。他走近，卻維持著輕輕的語調：「別太靠近這位先生，他現在正面臨著牢獄之災。」

「⋯⋯勞煩將這位卡爾森先生交給我吧。」目光掃去被壓制在地面的卡爾森，有太多令人疑惑的點在心中放大，但首先最大的問題是要怎麼處理闖入這場鬧劇的外人。

彌賽亞不動聲色的盯著面前的『警察』好一陣子，雖然臉上仍掛著禮貌的微笑，但深灰色的眼眸中沒有一絲笑意。


彌賽亞正考慮著該怎麼做。


對於楊重陽的身份猜測…他只有4成左右…不、3成左右的把握。

他認為自己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不冒風險的狀況下，應該要將腳下的人先讓給對方，再尋找機會取得那卷錄音帶，但…他也明白自己是個喜歡刺激的人，為了驚喜與愉悅，他偶爾願意冒冒險，就看得到的回報值不值得。

「晚上好，楊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呢。」空氣間彷彿沉默了許久，彌賽亞終於開口「犯人？…喔，你說這個嗎？」他的腳再次使力下踩，可憐的卡爾森配合的發出幾聲哀嚎。

「真不巧，我剛好也有些事情想和卡爾森先生談談…」彌賽亞有意無意的看向手上的皮箱「在這裡，卡爾森先生算是進入了我的私人地產吧，留給我們一點空間如何，楊警官？」

「楊警官如果非要強求…」

「搜查令或緊急查緝相關的通緝令。我想如果真的是罪大惡極的罪犯，請您的警察同事快速申請一張應該不難吧？」彌賽亞用著有些挑釁的語氣說著，同時暗中觀察著對方的神色變化。

「還是說…喔，我無意偷聽你們的對談…還是楊先生處理的是另一邊的事情呢？」

「瓦倫汀。」

是的，彌賽亞決定冒險，將自身涉入這有趣又危險的突發狀況中。

「吳先生⋯⋯暫且不談你那有意思的觀點，我想我們不必如此對峙？」儘管語調放緩，但重陽的態度依舊強硬，絲毫不理會對方的脅迫，「遇上執法公務的警察，市民最該做的莫非不是沉默⋯⋯且識趣地配合？」

「我實在難以想像把吳先生強制扣押的畫面。為了彼此好，我可以先行無視你妨害公務的行徑，但希望你放開卡爾森先生。」眼神毫無憐憫地掃過被壓制在地的卡爾森，就像是在看一個不起眼的物件。
重陽不認為對方能給自己造成的威脅有多大，但⋯⋯一種猜想隨那言論在心中油然升起，他看著從容，實際腦子裡已轉了諸多思緒。

或許該試試⋯⋯能從對方身上知道些什麼？

「還是說⋯⋯吳先生要找卡爾森聊的，就是瓦倫汀的事？」

——喔？沒有否認啊…雖然也沒有承認就是了。


「楊先生誤會了，我沒有想與你對峙的意思，只是想借用一下卡爾森先生，如果你的執法行為合法合理，我會馬上就還給你。」

「楊先生才是在威脅無辜市民吧？強行扣押我是否算是執法過當？」對於對方的言辭絲毫沒有害怕的神色，彌賽亞反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興奮的表情。

「瓦倫汀，很熟悉的名字不是嗎？說不定我們要找卡爾森談的是同一件事呢？」同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將問題打太極般的推回給對方。

在兩人進行如同輕鬆談天、實則暗流湧動的對話時，彌賽亞腳下的理查德•卡爾森似乎以為此時是自己掙脫逃走的好時機，他突然開始掙扎了起來，並隨著發力發出了些無意義的喊叫。

喀嚓、

「…吵死了。」

被打斷談話的彌賽亞，臉色突然的沉了下來，上一秒還在談笑風生的他，快速彈開了手上的手提箱，單手抽出一個物體，向下一扎——

待他緩慢起身，才能看清楚那是一個針筒扎在了卡爾森的後頸上，針管內的藥液已經被推盡。

而可憐的卡爾森，卻逐漸失去了反抗力氣，軟癱在地上，只剩下猙獰的面部表情、口中試圖發聲的哼哧哼哧的氣音、以及糊了一地的眼淚鼻涕口水。

彌賽亞看向仍站在門前的楊重陽，絲毫沒有覺得在『警察』面前做出此等瘋狂的事有何不妥，如同牌桌上的賭徒，他將籌碼推到了對方面前。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

「啊——」

「不必擔心卡爾森先生，一點肌肉鬆弛劑而已，死不了。」

卡爾森這個目標已經不是很重要了，彌賽亞期待的看著楊重陽，等待他的反應。

oO（ ）「這⋯⋯我想你正在蓄意傷害他？」愣了一秒，重陽沒想到對方藏也不藏，倒有點可惜沒將執法記錄儀帶上，雖然說他也沒有那種東西就是。

「未經當事人同意強行注射藥物，構成刑法上的傷害或攻擊，是對他人進行身體干預、視為侵犯身體自主權的⋯⋯非法行為。」看了一眼被藥劑弄倒的卡爾森，原先停駐的腳步終於動了。

「這樣是在將我當成共犯了呀，瓦倫汀的人？」重陽邁開步伐踏入門內，走到對方面前。

沒有任何意外地，他朝彌賽亞伸出了手。

「上頭可讓我安靜些⋯⋯所以，我們來談點交易吧，吳先生？」

「如你所說，這的確是非法行為。」

彌賽亞向前幾步，伸手輕輕的握住了對方的手，拉近的距離使他深灰色的雙眼直直的看進了對方黑色的眼瞳中。

「所以，合作愉快嗎？楊先生。」

維持著握住的手，彌賽亞歪了歪頭補充說道，

「更正一下，我不屬於瓦倫汀，充其量只是合作者，如同我們的關係一樣，不是嗎？」他用著疑問句，似乎在反覆確認什麼。

「你想談什麼交易呢？我洗耳恭聽。」

「啊⋯⋯我為將吳先生視作那一方勢力的人道歉，警察的措辭習慣可真是改不了。」沉寂對上那雙灰色，從黑眸裡頭似乎挖掘不出任何情緒，你只見他眼睫輕瞇笑彎了眼。

「無論是哪種關係，我們現在的合作都是既定事實。」

極力否認更像是在欲蓋彌彰，但重陽就如不聽亦不言的沈睡者⋯⋯他曉得、也或許不？若對方能別太輕易撕下他身為警察的『假象』，這段關係鐵定會合作的更順利。

「很簡單的交易，我只要人，其他你如何做我一概不干涉。」

「啊，不過別把人弄的太糟，這是我唯一的要求。」看著卡爾森倒在地面的慘狀，重陽想自己總不能拿壞掉的玩具交差。

「…呵呵呵…好吧。」看對方鐵打不動就是非要扒著自己屬於『警察』的那層皮不放，彌賽亞也不惱只是笑了笑，舉起雙手做了個類似『投降』的手勢。

「那麼，和我有合作關係的警察先生，你是只想要理查德•卡爾森『這個人』，還是想要他所擁有的『某樣東西』呢？」
彌賽亞狀似毫無防備的轉身蹲下，將卡爾森後頸上的針筒收起，並將人毫無輕重的翻了一個面，動作的同時，他用談著無關緊要的語氣，和一旁的『合作者』問著。

那卷錄音帶。

如果楊警官實則是為瓦倫汀效力，不可能放過這個物件。

彌賽亞仍然在試探著。

「別為難我，做我們這一行可是很辛苦的。」重陽聽出話外的試探，是想要聽他親口承認？對方這麼不依不撓倒讓他有點困擾，「吳先生這麼問，該不會是他手上真有什麼東西吧？」

「我以為我挺有誠意了。」

「如果你想要一點我的把柄⋯⋯」見到男人的動作他挑挑眉，緩緩走到癱倒的卡爾森身邊，用鞋尖提了提那身軀，「這傢伙暗地裡做的事可多著，上頭要我調查工黨資金被秘密轉移的事⋯⋯要安靜的查。」

「所以別警戒我，讓我們別在一些不該探究的立場上糾纏，好嗎？」

「好吧，我的錯，每個男人都有他不可言說的小秘密，我可以理解。」彌賽亞思索了幾秒對方所說的話，決定暫時妥協，反正他時間多的是，合作的關係雖然不牢固但至少代表了往後有更多的機會…現在更重要的是處理目標。

他拖來了一把椅子，將沒有能力反抗的卡爾森拽脫到椅子上，並且從櫃子中拿出了幾條長麻繩（沒人知道為什麼中藥行會備著這種東西），熟練的將卡爾森的手腳固定在椅子的扶手和椅腳上。

「那不好意思了，親愛的共犯先生，先讓我和卡爾森先生談談，再還給你，好嗎？」

「放心，會全手全腳、還有一口氣的還給你。」

彌賽亞再次提起手提箱，將它放置桌上並攤開。
他從中拿出了兩個長針筒。

「這是Sugammadex，肌肉鬆弛劑的拮抗劑…」他拿起了其中一個針管在楊重陽面前晃了晃「你可以想做是剛剛那針的解毒劑，卡爾森現在並沒有昏迷，只是肌肉被過度放鬆的狀態，但我想讓他告訴我一些事情，所以…」

彌賽亞的言語動作如同在學堂上課般，十分吊詭。他摸上了卡爾森手臂上的靜脈，將針頭埋入，緩緩的推入藥水。


「…呼！嗬、呃啊！放開我！！你們這些瓦倫汀走狗！！」
只見卡爾森軟癱的樣子逐漸僵直、抽動，口中含糊不清的開始大聲喊叫。

「就說你很吵了…唉。」

「再來才是重點，看好了，楊先生。」

彌賽亞拿出了第二支針管，重現剛才的樣子，先是給楊重陽看了幾眼，彷彿分享他的珍藏一般。

「這是Sodium Pentothal，是一種麻醉藥品…同時也是你們常說的吐真劑」彌賽亞這次只注射了一點藥劑到卡爾森的血管中「不過用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劑量太大的話，可是會沒命的。」

只見卡爾森的神情逐漸又轉為呆滯，只剩下粗喘著的聲響代表他還活著的生命信息。

「好了卡爾森，東西在哪裡？你拿來敲竹槓的『錄音帶』在哪裡？」

卡爾森顫抖著，他嘗試抗拒的搖頭晃腦、焦急的咬緊嘴唇試圖閉嘴，只是幾秒間，他就滿身冷汗…但可憐的卡爾森終究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他的喉頭壓抑出難聽的雜音，最終不可抗拒的用沙啞的聲音說出口：

「錄音帶…議員…在，我、我把它藏在…」
隨後他說出了一個地址，以及藏匿錄音帶的位置，甚至連保險箱的密碼之類的都交代了。

「乖孩子，早點說不就沒事了？」

聽完重要訊息後，彌賽亞伸手快速的往卡爾森的頸側一敲，這次卡爾森是真的昏過去了，可憐的是彌賽亞竟不選擇用藥物而直接給他來一下物理攻擊。

「噢⋯⋯我看他沒什麼動靜，就算沒有昏迷，大概也神智不清。」重陽隨介紹打量起眼前一管管針劑，能看出對方絕對可以稱的上藥學專家，所以也只是雙手抱胸在一旁觀察，好整以暇地望著這場表演，「區區中藥行老闆懂得真多。只要他還能說話，隨你開心。」

「藥挺管用，卡爾森說謊時眉頭會輕微抽動幾下，但這次他連反抗都沒有。」

「不過使用的劑量比想像中少。」看著椅子上的人因藥劑作用掙扎抽搐、微弱地抵抗⋯⋯僅剩最後發出那不算悅耳的悲鳴，重陽像看實驗一樣記下這些藥劑作用時的反應。並沒有意外彌賽亞突然擊暈卡爾森的動作，他只是走近，伸出手探向後者脖頸的脈搏，「你注射的藥物，要多久才能代謝掉？」

「還有⋯⋯瓦倫汀要的東西？聽起來跟我在調查的事或許真有關係。」

「楊先生又過獎了。」

「這個吐真劑以我配的濃度，每次至多只能注射3毫升，這個針筒容量是20毫升，如果不想要他死的話，一天不要超過這整個針筒的量…呵呵，如果想要他快點死就當我沒說吧。」

「這是極短效的藥物，作用很快，但也不持久，20分鐘、至多30分鐘就沒有作用了。」

彌賽亞邊說著，邊將還存有大量藥液的針頭回蓋，但他並沒有收回至皮箱，反而遞給了楊重陽。

「我想…接下來楊警官應該比我更需要用到它？…我不知道楊警官想調查什麼，也對瓦倫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沒興趣，但今天我足夠開心，所以——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彌賽亞露出了一個愉快的微笑「人和藥都給你，甚至那卷『錄音帶』也可以讓給你，這是我的誠意。」

「不過，你得記得讓錄音帶最後回到對的人手上，否則為了自保，我們的合作關係就到此為止，我會和那邊的人報告你的事情。」

「當然，我相信楊警官是個聰明人，這有趣的合作關係太快結束，我也會很傷心的。」

說完，他像是要甩手不幹一般，把藥劑放至對方手上後，就轉身收拾起自己的手提箱。

「喔，對了。」
彌賽亞又忽然轉身，將一個『小卡片』遞給楊重陽。

那是一張名片。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密醫——代號『蘼蕪』，我的確是一名醫生，楊警官的直覺真是很敏銳呢。」

「看來是這樣沒錯。」視線落在掌心上的藥劑，重陽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眉頭微微一挑，轉而又瞧向名片上頭的文字。對方這份籌碼給得太足，足到讓人難以相信這只是單純的誠意——與其說交換，更像某種賄賂。


又或者，篤定自己必會押中這場賭局。


「作爲合作者的誠意，我會如你所願。」

「不過⋯⋯希望我沒有用到這張名片的一天。」雖然這麼說，但重陽並沒有拒絕，接過名片將兩樣物品收入口袋。他走過去解開繩子把卡爾森從椅子上拖起來，接著扶住這個昏厥的倒楣鬼。力道談不上溫柔，但也沒讓人直接摔下去。

「我想吳先生應該沒有要再詢問卡爾森的事，那麼人我就帶走了。」

「別這樣說，我可是很期待…楊先生拿著名片再次找到我的那一天。」

聽聞楊重陽答應了自己的條件，彌賽亞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收拾完自己的手提箱後，看著拖著昏迷不醒的卡爾森、卻狀態輕鬆的楊重陽，彌賽亞走向後門看似好心的幫對方敞開大門。

「再見，希望你早日康復，楊先生。」

「金銀菊花茶要記得泡來喝喔。」

隨意的道別與提醒後，看著對方的背影漸漸融入夜色中，彌賽亞才將門關上並上鎖，他接著熄滅了所有的燈，似乎如此就能掩蓋住——他那不同尋常、異常興奮的笑容。

「呵呵呵…哈哈哈哈！千萬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謝謝重陽中和重陽的交流！！！中間開始一起爆字數真的很有趣 謝謝重陽中包容我的寫字風格還有彌賽亞的瘋瘋癲癲
重陽明明還在感冒發燒還要應付彌賽亞問東問西真的是...我先揍彌賽亞一拳 (
臥底的楊警官真的是好有魅力 能交流到真的是太好了！希望有機會還能一起做任務(一起攪亂治安(???
最後讓我幫可憐的卡爾森默哀幾秒...身為路人他承受太多了...(

耶！！！！謝謝彌賽亞中陪我玩突發！！ 直接傳染五週五週病給人家（ 我覺得超好玩難得玩到想要的長篇正劇風格超級開心！！ （已經爆字數好好笑很久沒對那麼長了）
彌賽亞最後的親戚式關心（？）超級好笑⋯⋯ 重陽對線快累死了處理完卡爾森要回去睡個三天三夜（還要上班

跟彌賽亞交流很好玩！ 有機會再讓重陽塞資料跟彌賽亞做任務或是去看病（重陽：？）

責任聲明⋯⋯有什麼用詞錯誤應該是中之認知疏漏不是角色的問題（警匪小白再次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