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年前,札克·威廉斯才從中心城警局脫身,調來雷尚區鄰近學區的分局。
這不算是份輕鬆的差事。大學城自由浪漫的氛圍孕育了一群精力過剩的年輕學子,隨之而來的是熱鬧非凡的夜生活——酒吧、派對、無止盡的狂歡,年輕人憑藉一腔熱血與酒精刺激造就的不計後果。每晚都能看見街頭疾馳的警車,趕往收拾那些莫名其妙的爛攤子。
隨便吧,札克想,至少今天是難得不用加班的好日子。
轎車一路往北駛去,沿途景色從充滿文藝氣息的小巴黎逐漸變成工廠與低矮的平房,最終停在商店街一隅的老公寓前。
上午還停在那裡的搬家貨車已不見蹤影。札克抬頭掃了眼公寓,視線掠過斑駁的石磚外牆,沿著黑色鐵製防火梯蜿蜒而上,最終停在一扇窗前——外頭的窄小平台上胡亂堆著空紙箱和酒瓶,而就在昨日,這裡還是空蕩蕩的。
他挑起眉,這戶偏偏正好就在他隔壁。
在防火梯亂堆雜物完全不是個好習慣。他皺了皺眉,把車鑰匙收進口袋,正準備繞進正門,耳邊忽然傳來細微的「嘎吱」聲。他認得這聲音,是窗戶被推開的動靜,隨後傳來的碰撞聲讓他下意識停下腳步,憑著讓人不安的預感抬起頭——
不看還好,一抬頭就見原先擺在防火梯上的空酒瓶劇烈晃動,下一秒,筆直朝他所站的位置砸來。
聽到碎裂聲的第一秒,艾路伊絲·拉德隆還在為浪費了的酒感到惋惜,接著想起放在防火梯上的是空酒瓶。真是萬幸,他才這麼想著,就聽到樓下傳來驚呼聲。
⋯⋯還沒上任前就先犯下傷害市民的罪,真是太棒了。
「oops,抱歉——還好嗎?」艾希探出頭,看到一名棕髮青年回望,初看沒受傷,但嚴肅的表情彰顯情緒上不是這麼一回事。艾希揮手表示讓人等一下,從六樓的防火梯三步併兩步下樓,走到對方面前東張西望。
「真是抱歉,先生。你應該沒受傷吧?看起來沒有,手上有傷嗎?沒有,太好了,連個刮傷都沒有,你的身手可真矯捷。」
札克張了張嘴,兩人之間隔著地上散落的酒瓶碎片。他住在六樓—被這高度掉下來的東西砸到,哪怕他腦殼再硬也會一命嗚呼。
「⋯⋯你剛搬來?」他抹了把臉,視線在女子與防火梯間來回幾趟,一瞬間不太確定該對這荒謬的死裡逃生作何感想,「別走那個防火梯,也別在上頭堆東西。五十年的老房子經不起這種折騰。」
艾希想說五十年其實挺新的,更別提這棟看起來保養得還算好(跟以前住的那棟相比),但他選擇微笑面對這個嚴肅的新鄰居:「謝謝提點。我今天搬來,住六樓。艾希·拉德隆,多指教。」
「威廉斯,在你隔壁。」札克握住伸來的手晃了兩下,莫名覺得這姓氏有點熟悉。不是通緝犯,是的話他會記得的……那似乎就不太重要了。他收回手,朝一地碎玻璃挪了下頭。
「這附近小孩不少,記得收拾乾淨。」說完,他便轉身往正門的方向走去,似乎沒有要與新鄰居多寒暄的意思。
艾希聳肩,不講話也好,省得他白費口水,毫不在意的清點起堆疊在一樓玄關旁的紙箱。
公寓的隔音一向不算太好,能聽見隔壁傳來的音樂聲與門板開開關關的聲音,遷居新家的收拾似乎還沒結束。他還記得經過一樓樓梯間時,似乎還有些紙箱堆在那。
喔,當然。搬上樓是另外的價格,但這裡是六樓。
「⋯⋯一樓的東西是你的?」門板打開時,札克食指向下點了點,「要幫忙嗎?」
輕快的音樂從門板後傾瀉而出,艾希正咬著牛肉乾,沒聽清楚,又問了札克一遍。
「你要幫我?」艾希有點驚訝,一瞬間想著眼前人會不會就抱著紙箱跑了,但很快打消念頭。
「當然好,謝了。」看來嬌小的年輕女孩還是有優勢的。艾希遞出夾鏈袋,「要吃嗎?」
札克應了聲,抽了條牛肉乾叼在嘴邊,在聽清音樂時不自覺眨了眨眼,接著便朝人挪挪下巴,轉身往樓梯間走去。
「歌蠻好聽的。」他隨口道,記得曾在妹妹的手機裡聽過,頓了下又補充道:「你剛才放的那些。這裡隔音不太好。」
「你平常也聽嗎?好品味。」房間裡正播放著拉丁舞曲,艾希覺得有趣,再次意識到人不可貌相。「太好了,那我就不用擔心吵到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推薦歌單。」
「倒不是這麼說,晚上還是要小聲點。」札克含糊應了聲,把嘴裡的東西嚥下肚後隨意在衣襬上擦了擦手,「歌你有空再給我吧,先安頓好。」
多了一人的幫忙,東西很快就辦完了。艾希的家當也不多,之前的住處在阿爾比區,任何購買的物品都可能在某一天不翼而飛,乾脆不要擁有太多。
「謝了,威廉斯。你人真不錯。」艾希說:「噢對,威廉斯是名字還是姓氏?」
「姓氏。」沉甸甸的紙箱落在地上,札克站起身拍了拍手,補充道:「札克·威廉斯。還有其他東西要搬的?」
艾希是故意這麼問的,畢竟跟這個一開始保持距離,後來主動幫忙的的鄰居套關係沒有壞處。
「就這樣了。」艾希掏出手機揮了揮,「作為報酬,分享歌單給你吧。交換個聯繫方式?」
「報酬收過了,那牛肉乾不錯。」札克看向人,在外套下襬抹了抹掌心沾上的灰。他伸手進口袋裏掏了掏,沒拿出手機,而是掏出鑰匙轉身開了門,沒再提歌單的事。
「我就在隔壁,有事直接敲門吧。早點休息。」
說完,他朝人點了下頭,關上門後轉身進了屋子。
牛肉乾是超市裡隨便抓一包的,也不知道札克是客氣還是真覺得好吃。
「你的損失囉。」艾希聳肩,打開自個房門進去,音樂伴隨偶爾的碰撞聲,一路到深夜才停歇。
*
三天後,杜魯克斯警局。
一如既往、死氣沉沉的晨會。札克撐著腦袋坐在後頭,大夥剛各自匯報完手頭案件的進度,一般到這個時候差不多該結束了,臺上的喋喋不休倒是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話說回來,大家應該都聽說了,今天是新人到各分局報到的日子。」話鋒一轉,傑克森警監大手一揮,門外待命已久的制服警員接到指示,時機正好地領著三名年輕人進入會議室。他們早該知道先前那段關於熱忱、耐心與引導的演講其來有自。
「請大家給我們的新夥伴一些掌聲!」臺下順從地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傑克森警監轉過身,朝三位年輕人露出他招牌的露齒微笑,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哪位先開始呢?」
等待另外兩位自我介紹時,艾希正腦內播放這陣子在循環的歌曲,一邊漫不經心掃過台下各色面孔,沒多久就在裡頭見到一個熟悉的人。
「換你了,拉德隆。」
艾希眨眨眼,面露微笑。他知道札克也認出自己來,沒想到鄰居成為前後輩,世界可真是小——這也是為什麼他選擇把以前的粉髮染回棕色,這都能碰到,難保其他過往的老熟人不會認出自己。
「大家好,我叫艾露伊絲•拉德隆,但請直接喊我艾希就好。」
新人要有老鳥帶,傑克森警監顯然研讀過每一位入職者的資料,要分配艾希時,直接將熟人叫進辦公室。「不知道你們碰過面了沒,但既然是鄰居,就讓威廉斯來吧。拉德隆就交給你了。」
兩人走出來後,艾希說:「威廉斯警探,是嗎?真是巧。」
「是挺巧。⋯⋯我們得相處不少時間了,我猜。」札克瞥人一眼,確實有點巧了,他不是樂於在下班時見同事的人,但都發生了也躲不了。警校的前置培訓課程很足,會送到局裡就代表通過了認證,於是他帶著艾希在局裡四處熟悉了下,介紹了幾個主要長官與同事,接著便拉來了把椅子,讓對方在辦公桌邊坐下。
「兩個選項。」他伸手拍了拍手裡的公文夾,「我手邊有正在進行的案子,我會問問警監的意思,他同意的話你就能參與後續流程。不會負責主要業務,主要是旁觀,有問題隨時能問,但你就得跟著我四處跑了,等會就出發。」
說完,他又朝桌旁堆成小山的文件夾挪了下下巴,「如果覺得太快了,你能先看看已經結案的卷宗。內容不少,看完也能大概了解在幹嘛。你怎麼想?」
艾希想了幾秒,在辦公室舒服待著但要跟一群不認識的乾瞪眼,以及出外勤會碰到的各種可能性,最後聳肩:「悉聽尊便。」
*
公務車平穩地前進在主街上。
「瓦弗利大道283號,銀樓搶劫。劫匪闖進店裡,撬開展示櫃後帶走了一堆金飾,從監視器畫面確定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
早上的公文夾此刻擱在艾希腿上,搖滾樂吵鬧的嘶吼與老舊引擎運轉的聲音充斥車裡,手握方向盤的警探倒是置若罔聞,只是自顧自地解釋著案情。
「這幫人戴著帽子和口罩,很謹慎地沒有留下指紋,應該不是初犯。監視器畫面不太清楚,能確認的只有他們的身形和衣著。 」
「目前掌握的目擊證人只有住在對街的一位奶奶,她剛好坐在窗邊,看見幾個人衝出來上車,還記得其中一個人穿了件破舊的紅夾克。她的態度很配合,但記憶有點跳躍,講到一半會岔開話題聊她的貓。我們要去對面的公寓再找找其他的人證。」
等紅燈的空檔,他朝坐在副駕的艾希投去視線:「目前為止,有問題嗎?」
艾希一雙藍眼正漫無目的望著前方路上,頭一點一點隨著音樂節奏打拍子,過了幾秒才說:「嗯?喔好,搶劫、沒拍到臉、養貓的老奶奶、找鄰居問話。知道了。」艾希指向音響,「你平常音樂都開這麼大聲?」
札克眨眨眼,在綠燈時踩下油門。電臺正在播放Måneskin的經典名曲,他伸手把音量轉小了些。
「沒注意到,抱歉。」確實平常就是那麼大聲,他倒沒要強迫人聽的意思,「這樣?」
「噢,我無所謂。」艾希笑了下,「只是沒想到你執勤時也這樣聽音樂。」
「不然你認為我會做什麼?」札克挑起眉,顯然沒搞清楚這行為的問題在哪。
艾希回:「這個嘛⋯⋯什麼音樂都沒有,就只是嚴肅、我是說,認真地開車?」
「喔。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札克瞥人一眼,視線很快又回到前進的風景上,「只是開車而已,要嚴肅什麼?」
艾希點頭:「你說得對。」
他將音量轉大,比一開始的還大聲,整個車子都能感覺到音樂的震動。「衝啊,威廉斯警探。」
*
車停在銀樓對街的公寓前。
被劫的銀樓今日自然沒營業,兩人先到三樓拜訪了首位目擊證人,札克在樓梯間先與艾希說明了些當下掌握的訊息,抬手敲門前深吸了口氣,片刻才用指節在門板叩了兩下。他最不擅長的環節。
「湯普森女士,早。」他朝應門的年長女性表明身分,在屋裡身寬體胖的橘貓竄出門前用腿擋了下,「我們得找找別的人證,想再詢問幾個問題,再請您協助。」
一顆烤焦地薯
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艾希瞟向橘貓圓滾的身形,當牠坐下來變成兩個毛球疊加的形狀時,艾希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吸引過去。

「真是隻可愛的胖貓。」艾希蹲下曲起手指逗貓玩,「您很常抱著它坐在窗邊曬太陽?」
湯普森女士高興地說:「噢,是的。奶油餅乾喜歡曬太陽,當它躺在我的腿上時,像是一條會自己加溫的毛毯,非常舒服。」
艾希能感覺到札克投來視線,但還是繼續說:「您住在這裡很久了?那一定對這一帶很熟悉。」
湯普森女士點頭:「1976年就住在這囉。哪一家子出來遛狗,哪個店舖幾點開門幾點關門,我都一清二楚。話說回來,對街那個熱狗餐車是新來的,不好吃,還是老詹姆士的好。只可惜他中風死了,上帝保佑他。」
札克瞥了眼正在逗貓的艾希,插話道:「您這幾天有見到什麼可疑人士在周遭遊蕩嗎?搶匪看來對這裡很熟悉,逃走時選的也是監視器少的路,事前應該有來探勘過。」
他沒有阻止艾希分心般的行動,警察訊問講究黑臉白臉,他從來是扮黑臉的那個,何況老太太只是個目擊證人,沒有把人嚇壞的必要。
札克的問題問得很到位,但顯然湯普森女士更熱衷於閒聊。他朝抱著貓起身的艾希說:「親愛的,奶油餅乾看起來很喜歡你。警察先生要不要也抱抱看?」
艾希把奶油餅乾往札克那邊遞,札克搖頭後抱回懷裡,並問:「湯普森女士,我能看看您跟奶油餅乾平時坐的位置嗎?」
湯普森女士自然答應,帶著兩人來到窗戶邊。艾希東張西望一圈,說:「沒看到熱狗攤呢。」
「是幾天沒看到了。」湯普森女士抱著一罐糖果出來,堅持要他們各拿一把,「我想有三四天了。現在的年輕人也太不吃苦耐勞了,以前老詹姆士可是風雨無阻做生意,這個人才來一兩個月就走,這樣可不行。」
那之後話題好不容易又繞回劫匪案,只是湯普森女士提供的資訊與先前相差無幾,於是兩人決定到下一戶詢問。
等房門關上,艾希點頭:「不錯,很有收穫。」
札克看過來,艾希舉起手一個個數:「摸到了一隻胖貓,吃到免費的巧克力,還獲得新消息。可以調一下監視器,看看那個賣熱狗的年輕人長什麼樣子。」
札克點點頭,心底記上一筆,接著敲響下一戶的房門,這層樓並沒有其他收穫。他們接著往下個樓層走,來到二樓靠近樓梯的那一戶,應門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
在他開口之前,老先生倒是先說話了:「老天,警察終於來了!布朗終於大發慈悲地做點事了。」
兩人互看一眼,札克知道布朗是這棟公寓的房東,但他事前並沒有接獲任何通知,僅告知過對方會進行些例行性詢問,於是問道:「先生,您指的是什麼事?」
老先生的脾氣十分暴躁,顯然積怨已久:「當然是樓下的年輕人啊?布朗沒告訴你嗎?我就知道!他是我見過最不負責任的房東,一點小事都不願意處理……」
札克打斷了對方的抱怨,截口道:「我很樂意提供幫助,能麻煩您和我詳細說明事情經過嗎?」
老先生沒好氣的說:「一個月前樓下搬來了個年輕人,沒事就邀請朋友們來家裡喝酒開趴。我叫他們十點以後注意音量,你知道他們說什麼嗎?叫我早點躺棺材,這樣就什麼都聽不到了。我的天,你們能相信嗎?」
乍聽之下像普通的鄰里糾紛,但艾希還是問:「你去敲門時,有看到房間裡有幾個人嗎?這幾天是不是也一樣吵?」
老先生抓了抓稀疏的頭頂:「大概三四個。這幾天是比較安靜,但既然你們來了,就到樓下警告他們一下,免得安靜沒幾天又要開始了。」
搶案那天老先生正在睡午覺,無法提供更多線索,問話到此結束。艾希在樓梯間朝札克說:「我記得你說過搶匪的車開到附近沒有監視器的小徑後就消失了,目前也沒有他們跨區移動的紀錄。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覺得呢?要不要跟樓下愛開趴的年輕人們聊聊?」
「假如能找到他們的話。」札克點點頭,低頭發了幾條簡訊給局裏的同事,在繼續詢問其他樓層住戶的同時與艾希說明。
「我會去和房東要一樓住戶的名單與監視器。那群年輕人是一樓左邊數來第二戶,樓梯間的監視器應該能拍到他們的樣子,有畫面就能去找其他證人指認。」
「熱狗餐車有在之前的監視器錄像裡看到,問了巡邏隊後有不少人記得,因為超時佔用路邊空間被開過幾張罰單。我請他們把資料給我了,戶籍地址在北區,晚點能繞過去問問。」
兩人問完了二樓,一樓的住戶似乎都出門了,連續敲門幾次落空後,才在老先生指認過的那戶前站定,裡頭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到目前為止,應該都還行?」說著,札克轉頭瞥人一眼,似乎此時才想起這算個教學行程,「或許比你想像中無聊,我猜。」
艾希沒有回答,比了個噓,貼上門板聽了一會,朝札克用口型說:「有人。」
札克會意,往門板有力的敲三下:「DCPD,開門。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沒有反應,屋裡靜悄悄。札克又敲了一次:「DCPD!有人在嗎!」
於此同時,艾希拍拍札克的肩膀示意自己先離開,沒等人反應就往大廳方向小跑步,繞了一圈,來到大樓後巷等待——沒多久,幾名年輕人背著袋子爬窗出來,一副要跑路的模樣。
「Bingo。」艾希活動了下脖子,朝警用對講機說:「萊特街96巷,訪問對象害羞,正要翻窗逃跑呢。」
說完,他掏出警證,喊:「DCPD!」
還沒講完下一句,幾名年輕人拔腿就跑,艾希則躍躍欲試拿出電擊槍預備,追了上去。
札克在收到訊息的當下便衝了出去,正好對上從巷口冒出的人影。青年肩上背了個方形的黑色雙肩包,看見來人時睜大眼,立刻轉了方向,掉頭竄進凌亂的小巷裡。
「DCPD,站住!」
緊湊的腳步聲沿著柏油路轉進巷內,踏過防火巷內堆積的廢棄傢俱與垃圾袋,一場背景凌亂的都市障礙賽。青年熟門熟路地在狹窄的小巷中亂竄,警探在幾公尺外緊追其後,沿路掀翻不少擋路的雜物。
兩人轉進一條岔路,青年的腳步絲毫不減,俐落爬上巷底的鐵絲網,準備翻身而過時轉頭看了一眼,他肯定用這招擺脫過不少警察──但不包含這次。
看見對方毫不猶豫地跟著攀上來時,青年睜大眼,還沒來得及翻到對面,便對身後的警探攔腰扣住,兩人一同摔進鐵絲網對側的垃圾箱裡。
「DCPD,你、嘶……」札克咬著牙給人上銬,剛才摔下來時他被壓在後頭,紮紮實實地給人做了緩衝墊,腦袋在垃圾箱邊緣砸了下,現在還在嗡嗡作響。
他深吸幾口緩過了氣,爬出垃圾箱後又把罵罵咧咧的青年人掀出箱外,揉著後腦勺宣讀了米蘭達警告:「你有權保持沉默與聘請律師,任何發言都可能在法庭上對你不利。跟我走一趟吧。」
鐵絲網的另一側,艾希吹開擋在眼前的碎髮,將逃跑的其中一名女性壓在地上銬住,一邊感嘆:「可惜,沒機會用電擊槍。我還想測試看看射擊課低空飛過的準度,在實戰裡有沒有進步呢。」
他拿走女性手裡提的黑色運動袋,朝札克說:「嘿,還醒著嗎?那一聲可真響。」
「還行。都沒事?」札克呼出口氣,看鐵絲網那頭的艾希應了聲,伸手朝人比劃兩下,示意人回局裡說。
*
對犯人的訊問不可能交給新人負責,案件進度在回到局裏後交代給了原先和札克搭檔的警探,結束審訊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札克回到辦公室時沒見到艾希,反倒在鮮少人會去的,掛滿該警局歷屆照片的後走廊找到人。對方正站在其中一張照片前,昏暗的燈光讓他看不清楚表情,姿態像是陷入沉思。
「喀」的一聲,走廊的燈光照亮了過去的相片。
「有熟人?」札克從電燈開關上收回手,值白班的行政人員已經下班了,局裡一時空曠了許多。他走到艾希身後,抬頭隨人看著牆上的照片,伸手指向其中一張合照裡的頭像,「傑克森警監。他還有頭髮的時候。」
「⋯⋯噢。」艾希眨眼回過神,回:「我就在想這個人是誰。頭髮真的能完全改變一個人的氣質,是吧?」
艾希伸了個懶腰,轉過頭。「賣熱狗的攤販抓到了嗎?」
「逮捕令申請已經送了,最快明天能出動。」指背在筆記本封面叩了兩下,札克看向人:「銀樓的動向是熱狗攤主人提供的,分贓沒討論好,自己先內鬨了。我們很幸運。」
艾希發出聲拉長的鼻音:「這就能解釋為什麼他的熱狗不好吃了。沒有用愛去做,騙不過老奶奶的味蕾。」
他們回到辦公室,艾希一邊整理桌上檔案,一邊問:「所以,威廉斯警探。我的第一天表現得如何?」
札克瞥人一眼,筆記本往對方肩上拍了下。
「有點魯莽,但超乎預期。」他勾了勾嘴角,朝樓梯方向挪挪下頜,「該下班了。走吧。」
超乎預期⋯⋯或許該收斂點,艾希想。他的目標可不是分派到刑事調查科。
「我以後可以直接喊你札克吧?你不像是會介意階級的死板類型。」艾希拋出問題,實際上替人做了決定,「我剛搬來,住處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嗎,好鄰居?」
「銀行對面的餐車不錯。」警探默許了這個稱呼,在下樓的空檔用貧瘠的味蕾思索著為數不多的美食清單,隨後側頭瞥人一眼,「警局附近的美食比較多。你會更需要知道這些的,相信我。」
艾希用指頭蓋住嘴巴:「哇喔,你聽起來很有經驗。祈禱我用不到這個資訊。」
話是這麼說,在艾希如願調往情報科的往後兩年多,那個實際上也不長的美食清單確實派上用場——同時毫不驚訝的,幾次後艾希就發現,沒什麼參考價值。
札克:我覺得還行啊(對食物的品味只有「好吃」跟「能吃」)
艾希:all right跟delicious還是有差的(但因為便宜所以還是有去吃)(謝謝省錢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