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研究員靠向葉澄，兩個人壓低了聲音講話，溫景然只能隱約地聽到提起「霧室」，讓他對於其他人的問題更加心不在焉。
但好在氣氛輕鬆，也沒有人太過在意。
那個研究員突然揚高了聲音，一副不可置信地喊：「結婚？」
「葉老師你要結婚！」
這個關鍵字倏地造成一陣喧嘩，其他人也跟著起鬨，研究員已經因為喝多了有點口齒不清，只是一再重複「結婚」。溫景然驀然感到窒息，或許是室內氣氛太熱烈，酒意上湧令他有些暈眩，不　　知道這些訊息的意義究竟代表了什麼。
「溫老師怎麼了？」
「可能要去洗手間吧。」
聽到其他人的討論，葉澄回過頭只看見溫景然的背影，他沒有多想，下意識就追著人出去。
溫景然站在街邊，半個身影隱在夜色之中，見狀，他有些躊躇，「嗯……那個……那是誤會。小歐搞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但就是有一股衝動，接著把他回北城和為什麼要回北城的事和盤托出。
溫景然只是一直沉默著。
小曼似乎察覺不對勁，沒多久後也跟著出來，在不遠處問道：「葉老師？你們還好嗎？」
葉澄眼角餘光看到其他幾個研究員也擔憂地站在更後方，他微微頷首示意沒事。
「葉老師只是擔心我酒量不好，會不會吐。」溫景然走到他身旁，揚起溫和的笑，「讓你們擔心了，我吹吹風就好了，你們進去繼續聊吧。」
「那……」小曼偏著頭看向葉澄，似乎還是有點疑慮。他只是笑著擺擺手。
等人都回去了，葉澄和溫景然又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景然像是呢喃地說：「今天是滿月呢。」
葉澄反射性地抬頭去看天空，月亮被市區的建築物遮去一角，和城市的燈光相互輝映有別樣的美感，他也輕聲說道：「真美。」

就聽見溫景然笑了出來。偏頭就看見對方笑彎的眼，頓時感到一陣悸動。大概是喝多了，覺得好像有些熱，他想。
「學長，你知道剛才聽到你要結婚時，我在想什麼嗎？」
但這問句也沒有真的要葉澄回答的意思，溫景然嘆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在想，你是真的很過分你知道嗎？」然而看見葉澄透著幾分茫然的表情，溫景然就知道他或許是真的根本不知道。他難得感覺有些無力……不知道葉澄是遲鈍還是根本不在乎。
街邊人來人往的，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更僻靜處退。過程中靠得有些近，帶著酒味的呼吸交融，葉澄有些暈眩，腦袋的運作遲緩，他又看不清楚溫景然的表情了，不知為何這令他感到有點難過和不安。
「我喜歡你，所以我會把你放在首位，當然這是我自己要做的，不能要求你……」溫景然刻意不去看葉澄的表情，否則這些話他永遠也說不出口。

「我一直在等，可是我也會累。但你主動跟了過來，我可以當作這是你也還在乎我的意思，對嗎？」
他的聲音這麼輕，可就連葉澄也聽懂其中飽含的情緒。
可是最後的問句卻把他給問倒了。

人的一生中會面臨無數個選擇。選擇的是對或錯，很大的區別在於後果是否能夠承擔。而絕大多數都要事過境遷才能夠真正知曉當時究竟有沒有選對。
他沒有再犯一次錯的勇氣了。
於是葉澄稍作猶豫，還是說出了這番結論。他以為現在的溫景然可以淡然接受、並且明白他的顧慮，但孰料溫景然先是扯出一個笑，接著伸手掩住了臉，葉澄只能看見他肩膀顫動的幅度愈來愈大。
良久後，才聽到他說道：「——然而你的選項裡自始至終根本沒有我！」
像是從齒縫間硬擠出來的字句。
葉澄愕然。
他心想，他或許是喝太多了才會出現幻覺。他竟然覺得，溫景然在哭。他下意識地又想，是易感期了嗎？但不對啊，溫景然的易感期明明才剛過……
「你知道的對嗎？你一直都知道陳襄君騙了我。」溫景然仍然遮著臉，話語顯得有些含混。

他不是笨蛋，這些年從陳襄君的舉止和林凌的態度他也大概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當初以為的那樣，其他的他可以不在意，只有葉澄……
但葉澄此刻的沉默，他也明白答案是什麼了。
溫景然覺得有夠荒謬有夠可笑，不知道是他做人失敗還是自己根本是個傻瓜？他的愛人、他的竹馬和他最好的朋友基於不同理由在同一件事情上選擇不主動告知他真相，直到這幾年他發覺愈來愈多破綻……
「學長，我不想恨你，但你真的很過分。」
溫景然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葉澄還是沒看見他的表情，他又抬頭看看天空，此刻已經看不清月亮了，明明沒有下雨，他的視野卻一片模糊。
有時候只是喜歡，是不夠的。他想和溫景然說對不起，如果可以更早明白這一點，或許當時——以及現在——就不會那麼傷害到溫景然。但好像已經太晚了。
他明明是想對溫景然好……
「一切所謂的『我是為你好』，都只是一廂情願。」
葉澄想起之前張亦潔對「和他交往過的Alpha」的評價，有一種心口中了一刀的感覺。
是他，他一相情願。
可是他又還能怎麼辦呢？

兩個人這次的談話又一次沒能達成共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錯開了交集。卻也沒有人再提起，更沒有對於計畫進行造成影響。其他研究員當然也沒有察覺到什麼，只是小曼不再在葉澄面前主動談到溫景然的事，有幾次葉澄向她問起溫景然，也都很公事公辦地回覆。
她似乎覺得這是個地雷，要保護葉澄不受傷害的方式就是隔離兩人。甚至有一次問說，是不是他們以前的關係其實不好？所以之前他才不說的。
這令葉澄有點哭笑不得，可也無從解釋。
他該怎麼去敘說？又如何才能準確定義他和溫景然的關係？說他們不只是學長學弟，曾經更是最親密的戀人？
那現在呢？除去一同共事的這層關係，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葉澄恍然察覺，溫景然似乎依舊是他最親密的那個人。仔細回想，自重逢以來，兩個人除了不再牽手親吻……好像和過往並沒有太大的分別。
溫景然出現在他的研究計畫之中，亦存在他的生活裡面，就這麼自然而然。而他其實也很樂於接受這一切。
溫景然說的是對的，他真的很過份。
「……葉老師？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聽見小曼的問話，葉澄才回過神來，他搖搖頭，露出一個苦笑說沒事，結果小曼的表情更擔心了，連忙趕著他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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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覆修了好多次，也一直在猶豫要怎麼寫這段……因為感覺葉澄會被罵（。）但他確實滿欠罵的XD

（暴雷？）解釋一下：溫景然那次的易感期，會和陳襄君共處一室是陳刻意造成的局面，葉澄一開始不知情，可是他卻放任他們繼續相處，後續他知道其實兩個人沒發生什麼事，但也沒有解釋；溫景然一度以為他真的標記了陳，也一直誤會這是導致他們分手的原因……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