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用汽車行駛在路肩，引擎發出隆隆的聲響。狄摩斯遠遠地就看見橘色的三角錐將案發現場圍起。他停車，配戴口罩、確保隨行錄影機在運作，從手套箱中拿出一次性手套，隨後徒步走向撞在一起的事故車輛。他意外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但那雙深灰的眸子甚至沒從事故車輛上移開，就像是嗅聞到氣味、鎖定獵物的獵犬。

「柏瑞蒂，目前如何？」他直接地詢問，等待巡警的現場報告。同時，他拉扯開藍色的醫療手套，直到乳膠手套完全覆蓋手部的皮膚。

　　「救護車剛走，肇事者輕度挫傷、ＢＡＣ（血液酒精濃度）沒問題，但意識不大清楚，」一手撐著車頂，藉著敞開的門往駕駛座看的男人有些分心地回應。「初步推斷是沾了粉，另一位駕駛沒什麼大礙⋯⋯亞克勒。」

　　説到後頭才真正意識到支援的同仁是張熟面孔，布蘭迪諾慢了半拍才回以稱呼，關注情形時不由自主蹙起的眉微鬆。他早挽起袖口、制服上蹭到點搬運傷患時殘留的血跡，留意到時嫌棄地皺了皺鼻。他自確認沒有額外風險的車輛退開幾步、示意對方上前。

　　拉開的置物櫃裡塞滿了皺巴巴的塑膠袋，他沒貿然伸手去取、指向某個戳出袋子的針尖。

　　「他身上沒有駕照、副駕駛的手套匣也沒有，」他瞥瞥一旁正在與其他同僚做筆錄的、車輛無故受損的無辜駕駛，又對面前的人攤手。「不過裏頭塞滿了作品（注射毒品用的針管）。」

　　「那個量不大像自己用的，否則他不握方向盤就挺能出事了。」

　　他在鏡頭前也毫無窒礙地説出不怎麼好笑的冷笑話。

狄摩斯點了點頭，短促地輕哼了一聲，示意自己已經聽到對方的報告。他小心翼翼地彎下腰，檢視著塞滿了手套箱的塑膠袋與針管。車內潮濕的皮革內裝與毒品獨特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狄摩斯忍不住皺起了臉。他討厭毒蟲。

他檢查了一會，用手機拍下了幾張照片。又看了看後座，確認後頭只有一些舊瓶子和垃圾後，他才直起身，後退了一步，揮了揮手叫剛抵達現場的鑑識人員過來。

「有找到手機嗎？」狄摩斯不抱期待地詢問，同時盤算著等等的工作流程。搜索票申請、去醫院進行口供、口供報告…

至少他不是第一個到現場的，他在最初幾年已經寫夠犯罪現場發現報告和拖車報告了。

　　布蘭迪諾捏著個夾鏈袋、在對方面前晃了晃——一隻小巧的翻蓋式手機正躺在裡頭被甩動，看起來經歷不少碰撞刮蹭，不知是本就如此、還是車禍所致。

　　「剛剛試了一下，」完全沒把這項證物交給鑑識科同事的人不見半分心虛。「還能開機，我沒翻。是觸控螢幕⋯⋯。」

　　他嗓音沒落得像平時那樣堅定，似乎對於又翻蓋、又能觸控的手機款式感到訝異，順手把旁者等著接過的手機拎到同僚手中。

　　「你看看，我查個車牌。」

　　若不是失竊車輛，他就能直接找到肇事者的身分——若是失竊了，也不過是讓人罪加一等、再多費點時間。

狄摩斯接過了夾鏈袋，從裡頭拿出手機。他研究了一下外觀，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把上蓋翻開，避免傷害已經看上去傷痕累累的手機。

他重點檢查了幾個部分：社群軟體（什麼也沒有）、通聯紀錄（有許多沒有被加入聯絡人的電話）、簡訊——

狄摩斯發出一個有趣的哼聲。簡訊內有許多…可疑的紀錄。

他不打算抱持太多的期待，畢竟一次性手機並不需要太多的手段就能買到，他們可能無法追溯電話號碼後的人是誰。但這些腦袋被搞砸的毒蟲常常有一些特點，尤其是神經質和疑心病重。

他把手機裝回證物袋，遞給鑑識人員，讓他們帶回去做進一步的檢查和可能的技術復原。隨後，狄摩斯走回男人身旁。

「你的猜測應該沒錯，我們的車禍駕駛很有可能是在地店家。」狄摩斯平靜地說。
「車牌如何？」

　　「再一分鐘，系統該更新更新了。」

　　對方檢視肇事者手機的同時，他正抽出自己的機子、點開近年越來越卡頓的搜尋軟體，一個字一個字將車牌輸入頁面。

　　「車輛屬於一位約翰・米德曼先生，照片和剛從車裡拔出來的臉相符。喏。」警佐將螢幕轉往亞克勒那兒。

　　端正、尋常、眼中迷茫的證件照，正在醫院裡被急救又驗血的傢伙比留存的時光裡憔悴落魄多了，不過這不需要任何人調整心態，都能夠説上一聲活該。無論是在去做生意的路上出差錯、抑或尋歡作樂的途中忽然想感受物理上的低空飛行，看不出多麼消遙的日子已結束。想著嫌犯代稱似的姓氏，布蘭迪諾又搖了搖頭。

　　「名符其實的『中間人』，做這行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

「他選擇用那些搞不好連成分都不知道的鬼東西時，在我看來就已經腦子不清楚了。」狄摩斯哼了聲，一邊仔細地檢查螢幕上的基本資料，一邊略帶冷漠地回答。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已經少了一半紙張的舊筆記本，簡短記下了一些基礎資訊。他必須回去分局用電腦查詢對方的信用卡帳單、醫療紀錄或任何保險資訊，聯絡可能的房東、雇主和鄰居。

當他完成簡單的筆記後，他點了點頭，示意面前的男人可以將手機收回。在收回手機前，狄摩斯順勢檢查了螢幕左上角那個小小的、代表著時間的數字，看到已經接近午餐時間，他琢磨了一會，才又再次開口。

「你這邊還要多久結束？」他順口提問，語氣平穩的感覺不出任何異狀。但男人裝作無視發生般，偏移至不遠處事故車輛的灰色雙眸卻透露出了些許的尷尬和不確定。

　　他為對方的評價贊同地頷首，從不知道那些選擇摧折神智、引惹追蹤的人究竟為何想要做些不利己的事——毒販、尤其自己也吸毒的毒犯得以從中賺得什麼，他還真不明白。

　　將手機滑回口袋，布蘭迪諾聽得問句，看看已經做完筆錄、等待事故車輛被拖吊的其他同僚，又看看等候回應的亞克勒。

　　他當前能夠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需要懷柔獲取的證供通常也和自身無關，交班的時候逐漸逼近，他還真沒有什麼事了。

　　「給我五⋯⋯不，三分鐘，」至少得把一些需要轉交的訊息好好傳達。「找我做什麼？」

「沒什麼著急的……」狄摩斯本能地開口讓對方放慢節奏，但很快又沒了聲音。以對方的個性，自然不會特別為他人而去影響自己的節奏，也不需要他說多餘的話。

「這附近有輛餐車，他們的三明治我上次吃過，覺得挺好吃的。」他再次開口，那雙灰色的眸子也同步移回男人的臉上。狄摩斯微微歪斜著頭，幾乎是本能地去觀察著對方臉上的神色，試圖分析那張臉上的情緒，猜測可能的結果。
「……你要試試看嗎？」

　　原來是午飯的邀請。

　　沒有冗餘的揣測自然也不會有驚喜抑或失落，他稀鬆平常地點頭，留意到視線時回敬地望了對方一眼。

　　⋯⋯男人沒看出什麼，只知同僚正等待自己回應。和同事一起吃飯不是少見的事，他一週內定會有好幾次邀請、或受邀一同共進午餐與晚餐，作為社交和親近的一環。上一回和亞克勒吃了義大利菜，中午吃點簡單的東西當然沒問題。

　　「好啊，」他轉了轉僵硬的脖子。「走路去？」

狄摩斯也沒從那張稀鬆平常的臉上看出任何的變化。至少，沒有他時常在長官臉上捕捉到的不耐。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卻不知道自己是甚麼時候屏住呼吸的。 得到了理想中的答案，男人眉眼間的緊張淡了幾分。

或許貝莉爾說的對，他應該多跟同事接觸。他不禁自嘲地想著，嘴角不自覺微微勾起。偏執讓他像是毒蟲一樣神經兮兮的，將所有人看成可能的威脅。

「不，我開車載你吧。」狄摩斯偏了偏頭，示意身後不遠處停在路肩的警用車輛。

「剛好午餐結束我回去警局處理報告。」他補充。

　　像是無形的弦終得鬆弛，那人露出笑容。

　　布蘭迪諾沒做出評價，畢竟誰想笑、誰又不想笑、情緒是否受到毒品影響——啊，他似乎沒留意到剛剛那名肇事者的表情——打起精神探究到了最後皆與自身無關，可同僚似乎正為他們的午餐之行，他便也回以牽起的嘴角。

　　和睦相處總是比較輕鬆。

　　「還有報告？」一面往車輛走，他一面隨口關切。報告這種東西永遠是麻煩的，無論親自處理、抑或經由旁人之手。

「文書報告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狄摩斯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種平靜的疲憊。他已經非常習慣漫長的文書工作。這是制度的一環，他便會實行，只要這是達成正義的流程之一。儘管他可能必須把他們之中的部分帶回家中，或是更多的深夜加班。

他率先坐上駕駛座，警用車輛上總瀰漫著一股陳舊皮革的味道。他伸出手拿起警用無線電，快速地回報案件的目前狀況。同時，副駕駛座被拉開，車身的重心一瞬間傾斜又恢復。他等待身旁的人系上安全帶，在座位上安頓好，他將無線電掛回原處，隨後穩穩地啟動車子。

引擎的聲響與無線電偶爾傳出的沙沙聲響補足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他們都不是多話的人。那些不著邊際的閒談在兩人之間顯得有些過多的親密、不必要的肉麻……或許這樣就好。

一頓餐點、一份簡單的三明治，這樣就足夠了。

謝謝狄摩斯中百忙之中跟我一休逆交流 這兩個在社交上艱困得不同的男人怎麼還會一起吃飯我一邊對一邊笑想說好荒唐（好荒唐）．．．！還是覺得後台兩個中之都對社交對到很痛苦有夠好笑救命　各位壯年警察振作！！！
米德曼就這樣真的變成日常之中一下子就閃過的曼．．．他唯一沒閃過的只有路障 （意外ㄉ對毒蟲心得很多

謝謝迪諾中一起交流…狄摩斯終於（可能）有朋友了我好感動
他們真的好那個 （哪個
一個裡面是正常人但不知道怎麼表達，一個裡面不太正常但表現得很像正常人…兩個人都怪怪的卻意外成功溝通了，感覺背後中之們的努力（好
感謝米德曼的犧牲…他醒來要接受很多審問，家可能也要被搜查了（

你們好可愛喔我看兩位無聲交流又說了好多話的警察們去吃飯……很喜歡前面處理案件的過程，感覺兩位都好專業（？）人認真工作果然還是得好好吃飯 （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