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日光明媚，晨光和煦，剛剛好暖了一點春日早晚起起伏伏的寒意料峭。

『我想要⋯⋯想要跟學姊一起去！』

遙一席白色的縷花洋裝，搭著在側邊打了個蝴蝶結的短板背心，她在車站外的大鐘下，想著少年那時略帶羞赧的話，晃了神。

尚未整點的分針在鐘面上落下的影緩緩移動著，迎向下一波出站的人潮。

「有點早到了⋯⋯」

攏了攏耳畔的碎髮，遙喃喃說道。

「學姐！！！」他朝向學姐跑去，拉著嗓門大喊「沒讓你等太久吧？」

達克斯整理著自己的服裝，拉了拉鴨舌帽的帽簷，他今早刻意早起好好的打扮了一番。

「沒想到學姐同意了跟我去海生館...謝謝學姐！」達克斯熟悉的繞到對方身後推著輪椅前進

「學姐今天好漂亮...」脫口而出內心的想法「沒！沒事！那我們出發吧！」

高大的身影撥開所有的人潮而來，這時才把遙的心思拉回來。

對方看起來是很用力的精心打扮過的，青春校園的美式風格很適合達克斯。

「謝謝，今天的達克斯，真的很帥喔。」

遙轉過頭，直視少年的不知所措，倒是大大方方的表示自己聽到了。

「剛好有時間，還能跟學弟去散散心，為什麼要拒絕呢？」

其實⋯⋯自己也是也特別打扮過的，她不想用力過猛，卻細細地準備了一些巧思，側邊甜美的蝴蝶結，單側的麻花辮與一顆反射光線的耳釘。

車站剛好離海生館有一小段路的距離，但達克斯的步伐很大，不久就到了剪票口，遙試圖搖起身，柳眉緊蹙。

她握上了達克斯的手腕，撐上一些自己身體的重量，試圖讓自己的樣子在剪票員的眼中，能跟達克斯般配一些。

「我想用走的進去。」

遙摸了摸摸了摸位於大腿根部的限制器。

「嘻嘻...有嗎？謝謝學姐！」被誇獎了好開心

「學姐這樣走路沒問題嗎？」達克斯伸手攙扶著學姐，就怕對方摔跤「我可以推著學姐逛的！」

有些細細碎碎的心思，達克斯是不會懂得，這陣子遙有跟哥哥『和解』，認份地開始去復健，或許這是驗收成果的時刻。

「都好不容易出島了，這樣跟你一起走進去，是不是能更像好朋友一起出遊呢？」

遙沒有打算妥協，溫和且堅定的看著達克斯。

「更何況，依現在的情況，也只能走這一小段路。」

她挽著少年的手，盡全力地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還要有達克斯的幫忙才行。」

「是、是呢！好朋友！」當學姐的手搭了上來，達克斯緊張的動彈不得。
oO(學姐的手...靠的好近)

「學姐，那我們出發囉！」

「哇學姐你看這裡好多魚的模型！」

少年稍微僵住了一下的反應沒有被遙錯過，她伸手搓了搓少年的單頰。

「不用那麼緊張。」

然後順著達克斯手指的方向看去，大廳的天花板懸掛著好多魚的模型，合著透明的天花板，似乎有種走在波光粼粼之間的錯覺。

「好多魚呢！」

展場的配置似乎是水族館刻意的安排，首先路過了高達三層樓的巨藻圓柱，然後是珊瑚礁的世界。

各式各樣的珊瑚礁，其間五彩的熱帶魚群共生其中。

「達克斯知道珊瑚礁是動物，不是植物嗎？」

遙信口一聊，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也比了比牆上給學童看的簡易資料。

「我才沒有緊張呢！」還在嘴硬的說
知道珊瑚礁是動物嗎

「我知道！而且小丑魚會住在珊瑚礁裡面！」那個是海葵

遙忍不住掩嘴淺笑，也沒有打算糾正什麼。

「達克斯真可愛。」

這是遙得到的一個結論。

「學姊取笑我！什麼意思嘛！」沒發現自己講錯了只是對著學姊小聲抗議

「哇...！好漂亮，好多魚在游來游去。」達克斯興奮得像是春遊的小學生，他指著魚群一邊大聲嚷嚷，悄悄的牽起學姊的手往前移動。

遙悄悄地收緊手，走了這一段路其實有點負擔，相對於達克斯的活潑，自己的興奮就顯得內斂許多。

「你很喜歡魚嗎？」

遙喜歡所有自由自在的生物，懸在水池上方的玻璃橋，讓人產生了也想暢游其中的感覺。

「有浮力移動的感覺一定很不一樣。」

一下了橋，遙緩緩地在橋邊的椅子上坐下，一邊是眷戀剛剛景緻，一邊是她的腳已經需要休息了。

「真是不好意思，等我休息一下吧⋯⋯」

她順了順達克斯的頭髮。

「我喜歡魚也喜歡鳥，能夠在大海跟天空自由翱翔，想著就特別開心。」

達克斯跟著學姐一同坐下，兩人肩靠著肩。

「學姐...那個，我只是問問...」
「學姐對我有什麼想法嗎？」

聽著達克斯的話，遙低下頭，搓了搓自己的膝蓋，無能為力的感情交織成一種⋯⋯遺憾。

「所以你喜歡的是⋯⋯『自由』嗎？」

她坐得更挺了些，眼神落在那些自由自在的魚身上，粼粼的光也落在遙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她的眼是海、也是天。

就是少了自由。

「如果我沒猜錯達克斯的意思⋯⋯」她攥緊了自己的袖口「現在你眼裡的學姊，已經不是小時候那樣自由自在的樣子，這樣的話，我的想法還很重要嗎？」

「隨心所欲的生活不是很開心嗎？想做什麼都可以，也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

對達克斯來說自由便是如此，他從不在意他人，只要是自己喜愛的就會努力爭取。

「學姐就是學姐，不論你生老病死都還是你...」達克斯低下頭搓了搓手「就算學姐不能走路我也會當作你的雙腳，一起探險、一起走向未來。」
「我說的是不是太誇張了，哈哈」他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

遙沒有看向達克斯，千言萬語似乎沒有辦法訴說自己，只是伸手把少年的手拉過來，扣在自己的雙手之間。

「達克斯⋯⋯」

達克斯的手上有些疤痕，現在的遙，已經不像小時候的他們，她包不住這樣一隻大手，亦無法重新經歷彼此覺醒時的那段過去。

幸虧，未來在星峰院得以重新重聚。

「我似乎也應該對自己誠實一點了。」

遙微微向少年傾身，再次拉著達克斯的手，放到對方的心口上。

「我喜歡達克斯喔，只是⋯⋯我們還不算是在一起吧？」

「喜、喜歡...！」


「不算...但是...嗯...學姐，我也喜歡的...」

被遙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達克斯支支吾吾的回應著。

遙似乎可以看見爆發的火山冒著煙，達克斯一如既往地，什麼表情都藏不住。

她抽回自己的手，拖著下巴裝模作樣。

「是哪種喜歡呢⋯⋯不知道我們的喜歡是不是一樣的。」

整理了下了自己的裙擺，遙再次努力撐著身體起身。

「 是義理巧克力呢？還是本命巧克力呢？ 」

她還是語帶保留，寵溺地搓了搓達克斯的頭頂。

「不一樣嗎？哪裡不一樣！」
「學姐告訴我嘛，說嘛說嘛！」

達克斯纏著學姐說，看上去像是個吵著要買冰淇淋的小孩正鬧著媽媽一樣。

oO(到底是怎麼樣呢...)

遙戳了戳達克斯的額心，淺淺笑著。

「你要自己體會才可以。」

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們都要好好正視自己的內心，才能找到正確答案⋯⋯所以，達克斯。」

遙停頓了一下。

「你的喜歡，是哪一種呢？承諾不能亂給的。」

「我對學姐...」
「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喜歡！」達克斯站了起來，面對學姐說著。

「就是...嗯...想要佔有學姐的那種喜歡，還有、還有想保護學姐的那種喜歡...」臉上紅通通的，達克斯比手畫腳的解釋著。

達克斯的影落一半在遙的身上，遮住了她的半邊光影斑駁，她抬首，掩著嘴，很久很久地說不出半句話來。

『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嗎？』

遙伸出另一隻手，用小指勾住達克斯的小指，又更近一步發現，少年的手比往日更加有力許多。

「那⋯⋯未來請多多指教。」

遙可以預期少年會有多開心，當初的 賭注的天秤，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已經失去平衡。

「那...那」
「學姐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達克斯一股腦熱把學姐抱進懷裡，緊緊的抱著。

達克斯第一次心臟跳動的那麼快，他不敢跟學姐對視，就怕自己聽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遙忍不住笑了起來，用少年寬大的肩半遮著同樣燒紅的臉蛋。

「看你的誠意了。」

接著，她主動環上達克斯的肩頭，悄悄收緊。

「抱我離開這層樓，出了水族館門口就給你答案。」

達克斯乖乖的將人橫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托著學姐的臀部避免走光，一步步走下樓梯來到

「學姐到樓下了！」達克斯像是再等下一個指令的狗狗，抱著學姐站在展示窗外。

想當然爾，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異樣的眼光，但不知為何，遙很享受其中的義無反顧。

『看來真的是很有決心。』她再次感覺到了自己早就體會到的覺悟。

遙摸了摸達克斯的臉頰，有時候覺得自己的想法幼稚的可以⋯⋯到底是還想確認什麼？

到底是在怕什麼？

「謝謝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當自己的雙腳一落地，再次用力的同時沒有傳來預期中的疼痛，遙發現有達克斯的勇氣領頭在前，自己的傷痕也已經結痂。

廢棄船的造型十分擬真，透過碎裂船板間的玻璃展示窗，一些深海魚慢悠悠地游在其中。

「我好像沒有什麼跟你認真討論過我坐輪椅的事，但我想，親愛的達克斯⋯⋯你有權利知道，我也不想騙你。」

遙無奈地笑了笑。

「雖然真的有段時間是真的我腳沒有辦法走路，但⋯⋯其實更有一段時間，醫生說是因為我心裡有病。」

遙不敢直視達克斯的眼睛，低下頭⋯⋯亦可以說是難以去面對自己在乎的人的反應，說好聽一點是關心則亂，難聽一點是逃避現實。

逃避自己預期中，最壞的那種打算。

「雖然我現在好很多了，也有努力復健，很多時候也不會感覺到痛，雖然肌肉不確定能恢復到什麼程度，但我想⋯⋯會努力的。」

遙其實很不喜歡自己只能做出如此單薄的保證。

「...」達克斯靜靜的聽完學姐的話，他把遙緊緊的摟在懷裡。
「學姐的努力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想陪伴著你...」
「讓我們一起加油，好嗎？」

達克斯的眼神充滿著堅定，他只想好好的照顧眼前的女孩。

遙一說完這些，就在無預期之下被達克斯擁入懷裡，她不知道這個行為洽不恰當，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只知道這樣的擁抱讓自己覺得很安心，也充滿勇氣。

「好⋯⋯」

遙的手舉在半空，雖然猶豫了一下，但帶著另外一份敞開的心情，順了了順達克斯寬厚的後背。

「學姐我們繼續逛...吧！」

達克斯開心滿足的心情全寫在臉上，此刻他正想牽著學姐往前走時一個絆倒撞向對方，那麼剛好的親了上去。

「學學學！！！學姐！我不是故意的！！！」不但把人壓在身下，甚至親了上去，達克斯嚇得趕緊退開 步

達克斯的影落在自己身上，是很重的黑，但唇的觸感則是柔柔軟軟的。

遙的背緊貼著長廊到牆，她不可置信、也不願相信，剛剛那個吻，應該不能這樣的算的。

她瞪大雙眼，捂著嘴一時半刻不知道要說些甚麼好。

「⋯⋯」

達克斯退那麼遠是什麼意思？她低下頭，抿了抿被柔軟的唇擦過的唇瓣，貼著牆的手指用力地泛白。

「學姐...？」無數個想法從腦中閃過，學姐生氣了嗎？還是難過了？明明才剛坦白自己的心意就發生這種事，自己真是大白痴。

「學姐...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達克斯湊到學姐身旁小心翼翼的說著，像是個摔破碗盤的孩子。

遙只是波浪似地搖著腦袋，她不知道這種情緒是什麼，只是很確定絕對不是生氣的感覺。

她捂著嘴小小聲的說道。

「達克斯⋯⋯親吻什麼的，你曾經有過嗎？」

遙更是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乎這種『是不是初吻』這種小事情之上。

「這⋯⋯這次這樣到底算不算親吻啊？」她越講越小聲。

遙另一手細軟的手掌覆上達克斯的臉頰，卻不怎麼敢直視對方。

「感覺⋯⋯大家對於親吻的感覺都是這樣的嗎？」

「親吻？」達克斯歪了歪腦袋，他思考學姐說的這些話所擁有什麼含義。

「之前玩大冒險輸了跟男生親親算嗎？」

顯然著不是什麼好回答。

「學、學姐，是第一次嗎...」

遙不想面對達克斯說的話，更遑論到底該如何定義親吻。

她也不知道啊。

於是只好往前走，再往前走，或許以後就會知道了。

「各種層面來說，都是第一次。」

遙說得很小聲。

「第一次...我是學姐的第一次」
「學姐等等我！」

達克斯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想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他會永遠記住今日所發生的事。

他走到學姐身旁，故作輕鬆的牽著對方的手。

「嘻嘻...我好喜歡學姐喔」藏不住的喜悅全寫在臉上，繼續前往下一個景點。

遙不知道為何達克斯這麼開心？

「但很顯然的，我不是達克斯的第一次呢⋯⋯」

雖然話說得有點銳利，她卻還是握住了少年的手，很穩，也不想放開。

「我們下個地方要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