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yami——速水煌樹推開了家裡的門，環顧自己租了大半年的房子。

有基本的採光、租金很便宜、離地鐵不遠，唯一的缺點是在五樓並且沒有電梯。雖然聽說同棟樓有死過人，但至少不是死在他這間。

雖然不敢說對這個空間瞭若指掌，但他記得冰冷的磁磚地板在最左後方有蜘蛛網狀的裂痕、熟知西側那扇故障拉不開的百葉窗、還有浴室門口那塊小小的凹陷……他認為自己記得大部分明顯的細節。但此刻的微小確信不再令他安心，而是連同那些噩夢清醒後的未知變化成為一種沒有來由的質疑。

就比如被褥皺摺形成的輪廓莫名令他感到恐懼，而熟悉的瓷器卻好似泛著陌生的光澤。

青年在門口癡癡望著佔據他大半異國生活的單人套房，深刻意識到這個窄小的空間再也無法成為心靈停靠的港灣。這種恐慌或許並不單純源於夢境，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存在，獨自身處陌生環境的適應困難以及那些曾經困頓的夜晚似乎連同回憶被一並釘在蒼白的牆面上。

刺痛的指尖讓他意識到自己手上不自覺施了力，也想起小小的玻璃瓶還被緊握在掌中。相觸的時間太久，瓶身即使和他佈滿汗水的手隔著一層皮革也染上了微弱的溫度。真的有哪個正常人會決定吃下這種東西嗎，他心想，一個從陌生人手裡接過的藥丸？

他甚至都不清楚裡頭裝了什麼就被掃地出門，就算再一次按響門鈴也得不到回應。

那雙眼睛又浮現在他腦海。藍色跟銀色，像是冰山跟金屬。他曾經失禮地推測過對方左眼是否有視力上的缺失，如今回頭想想，那雙眼睛簡直炯炯有神到令他不安。

明明不相信，又為什麼沒有直接把瓶子丟在路旁的垃圾桶裡？

「……」
煌樹低著頭，拇指靠著下唇，而牙齒貼上甲面。他在意識到皮革觸感時迅速收回手。真是壞習慣，他低聲斥責自己，但這個行為又突然讓他感到一陣放心。

看啊，若是一切都需要理由，那這不就是他戴上手套的理由嗎？因為焦慮的時候咬指甲是他的壞習慣，指甲過短會失去保護作用，指尖會變得容易受傷。


一切都是那麼合理，他的行為、他的戒備、指尖的疼痛、還有那些莫名的不悅全都其來有自。青年終於找到了反駁那個男人、反駁那雙眼睛的論點，這使他心情振奮。

要說在這裡學到了什麼，那就是他明白了自己是需要被保護的。和他有著相同故鄉的新知時時叨念、刻刻惦念著這件事情，甚至為此準備了禮物給他。

小瓶被隨意放在門口的鞋櫃上，煌樹撥通了手機裡的那個號碼。

他期待那個替他尋得歸宿的同鄉友人以及那份虔誠的信仰心能成為自己新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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