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怎麼考慮地就下達了判斷，這不是個理想的情報來源——畢竟這種場所的談話內容多半摻雜個人誇飾，難以分辨真偽……並不是因為什麼過往的經歷導致的不想再有關聯。
正打算換個地方時卻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安特？

略微側了側頭，視線在店內停留了一瞬。
灰紅參半的髮色並沒有那麼容易錯認，對方確實在裡面。
思緒迅速轉了一遍，對方的職業是喪葬承辦人，按理說和這種地方沒什麼關聯，但此刻身處店內的話……總覺得不是來辦公的。

腦內輪轉過一輪利弊權衡，最終還是推門走了進去……沒準情報來源指的恰巧是對方呢。

嚴格說起來，安特算是誤上了賊船。

他的禮儀公司同事神神秘秘的對他說有個好康的工作，今天剛好缺人手，問他要不要一起，他原本以為是臨時工那種，發傳單或是穿人偶裝之類的，想著今天也很閒，同事似乎也真的很困擾的樣子，不如就去看看，沒想到卻被帶到了牛郎店。

說實話，他要是想做這行早就來做了，不需要等到今天。但當他轉身想走時，同事又哭哭啼啼的把他留下，說一天就好真的拜託。想著畢竟上班也還是會見到，也不好打壞關係，又被願意多出一些錢的老闆慫恿，最終安特還是被物慾打動，決定賣藝不賣身的過一天——或是如果有喜歡的，賣身也可以。

於是他換了一身騷包的西裝，在有客人上門後，敞開著領口到了沙發區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安（Ann）。」
他懶得想假名，便隨便稱呼自己，坐下時卻意外感覺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ante_0229:
踏入店內後，配合引導人員走了一遍基本流程，翻閱今日人員表時，視線停留在某張熟悉的相片上。
於是，他笑瞇瞇地表達了自己『打算點這位公關先生的台』的意願。

當然，即便是訓練有素的職業假笑，在聽見對方報上的名字時，還是難免頓了一下——這是人之常情。
……和自己隨便打亂順序的化名有得一拼，並沒有什麼資格吐槽這的選手邊想邊稍微抿了抿唇角。

「你好啊，安先生，今晚請多指教了。」
微微點頭朝安特打了個招呼並示意對方坐下，順手將桌上的酒水菜單遞過去。

「我就是來聊聊天的，你隨意就好，不過……按照規矩，我是不是應該給你點些什麼飲料？這樣才能增加你的抽成。」

「您好呀，怎麼稱呼您啊，這位帥氣的先生。」

來這家牛郎店的 還不少，因此安特看到自己要服務的客人是男性也適應良好，接過酒單就隨手翻起。

不過沒認真看還真不知道，這裡的酒還真是不便宜，難怪可以給他那麼高的日薪，不對，算下來搞不好他還虧了不少。

「我是不奢求您來個香檳塔，但基礎的先來比大小喝個shot 怎麼樣？」

ante_0229:
「深野木比良，你可以選喜歡的叫法。」
拋出了自己先前用過的化名，看看對方是否會有印象。

「這是你的專業領域，自然是沒問題。」
聞言朝店內的侍應生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將遊戲進行可能需要的物件帶上，然後才重新將視線轉回安特身上。

「他們說安先生是新人，冒昧請問，是之前那份工作不喜歡？還是臨時換個環境試試？」

「好名字，那我就叫你深野先生了。」

安特在心中咀嚼了下這個名字，發覺自己對這個發音和這張臉帶來的組合很有印象，有點好奇想問，但自己身處的環境……似乎不那麼適合。

在牛郎店做出類似搭訕客人的宣言大概算是搞錯了什麼，又或是晚點等兩人都喝醉了點，他可以考慮是否嘗試看看。安特看著一排Shot杯被服務生拿了上來，在心裡暗自祈禱：加油吧我的酒量。

雖然店長有傳授不會喝醉的秘技，他也先吃了一點東西墊胃，還吃了藥，但面前的深野光看臉就感覺很能喝，希望他不會第一天打工就胃穿孔。

「硬要說的話，算是被趁人之危嗎……但我也確實缺錢，所以來嘗試一下，本來的工作我也很滿意的，但那個工作太沒情調了，就不提了，還是希望深野先生把視線放在此刻在這裡的『我』身上，好嗎？」

安特拿起骰子，吹了口氣。

「先簡單的比大小，小的人喝，沒問題吧？」

骰子從他的手中滾出，擲了個

「要是你喜歡這麼叫的話，當然。」
對於名字的稱呼他並不在意，簡單的回應後朝安特微微點了點頭。

見安特對這個名字似乎沒什麼特別反應，便不再多問。不過，在於對方究竟有沒有記憶這一點上到是保留了一些意見，但這並不影響自己選擇繼續基於安特或許並未留下印象的前提來繼續這場對話。

「看來是我失禮了，說得有道理，現在我似乎應該更專注在安先生你身上，」說完瞄了一眼骰子的結果，隨後露出笑容回應，「不過，我恐怕還得分心關注一下自己的骰子，看看它能否在這場遊戲中幫我擋擋酒。」

說完，將骰子拿起後往桌面上輕輕一扔。

ante_0229:
看見骰子結果後發出了一聲帶著些許驚訝的短音節。
還以為第一輪先喝酒的會是自己……看來運氣這種東西確實難以捉摸。

「那麼，按規矩來，恐怕得先讓安先生你來一口了。」抬眼看向安特，語氣不帶嘲諷，「這杯屬於你了。」

運氣真是難以想像。
安特心想。
他方才都已經覺得絕對不可能是自己喝，正在思考要挑哪杯濃度最高的給對方了。

「您這麼說，聽起來有更喜歡被叫的方式？比方說……良先生？」這種叫法感覺有點親暱，但在牛郎店這麼叫或許剛好。

他從一排木架子上的shot挑了杯顏色看起來比較偏紅的，暗自希望這是濃度不高的紅酒，一口喝下。
喉嚨像是燒了起來，但還可以忍受，他放下小小的毒藥杯，拿起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兩口，緩解一下喉嚨的熱，這才用稍微啞了點的聲音發問。

「良先生運氣很好嗎？是天生的？」

ante_0229:
「我對稱呼沒什麼講究，」微微對安特的選擇露出一點好奇，視線在那排放滿Shot杯的木架上停留片刻，接著將骰子放回對方手邊，「不過『良先生』倒是挺新鮮的，就這麼叫吧。」

等對方將那杯紅得過分鮮明的酒一口灌下、又補了幾口水後才開口接續。

「雖然你可能不信，但我大概會被歸類到運氣不太好的那一批——或是說，偶爾好，偶爾壞，但壞的時候糟糕得令人難以忽視。」
低頭翻了翻桌上的菜單，語氣平鋪直敘像是在統計數據。
說完又抬眼看了對方一眼，那杯烈酒顯然讓人喝得不太舒服。

「今天的運氣大概還不錯，見著了個還不錯的聊天對象……」偏了偏頭後做出詢問，「換點別的，增加點變數？調個節奏，來點軟性的？」

「真可惜，沒有關係好的人這樣稱呼過你嗎？還是你們會用更親暱的稱呼，比方說……小良良？」

欣然同意了對方明智的選擇，安特湊到了人旁邊，一邊看著菜單一邊猶豫。

如果是他自己的話他倒是想點無酒精飲料，但面前有個客人，這樣才似乎也不太好意思。

「 柳橙汁或是葡萄汁這種小兒科的飲料，我感覺不太適合你，我覺得香檳或是日本酒？你會喜歡日本酒的對吧？這或許會更好？」

ante_0229:
「這倒還真沒有過。」聽見那個稱呼時眉毛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語氣大概還算平穩地接話，「還是說，安先生其實比較偏好我用這種叫法？如果是在我們那邊的話……大概會被叫作『安醬』之類的。」

話說到這裡，腦中浮現起一些愛用親暱暱稱的臉孔，倒也不是什麼不愉快的記憶。不過，確實沒有人用那樣稱呼過自己，起碼目前用的這名字是沒有的。

「聽起來挺不錯的。」聽見對方推薦的酒，目光掃過菜單上印刷的那排瓶身後微微點頭，「既然是你推薦的，那我大概可以期待它的味道。」

「雖說這裡不常見，不過日本酒其實和柑橘類很搭，柳橙汁也一起點上吧。」

「那樣的稱呼我感覺對我而言又太親密了，但如果您喜歡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喔。」

安特看著菜單，又推算了下價位，最後點了中等偏高的一個牌子。店員很快送上了兩杯柳橙汁和兩杯日本酒。

「您是說他們味道很搭，那我可要把他們加在一起嘗試了。」

安特動手混搭了一杯，酒精濃度：

覺得自己似乎一時失手在杯子裡加入了太多酒，安特把酒順理成章遞到對方手裡。

「嚐嚐看我的手藝！」

ante_0229:
「我也這麼認為，所以保持現在這樣吧。」說完，看著那杯顏色有些微妙的酒微微抬眉。

「我開始懷疑，自己剛才說的話是不是不該那麼認真了。」
不是真正的抱怨——只是人總是會習慣對著自己的遭遇嘀咕兩句，而當身在異國，又是在這樣的場合……稍微說點心裡的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接過了那杯被稱作「手藝」的調酒，在聞了聞之後抿了一小口。

……意外地不算太糟。
只是後勁看起來會有點明顯。

「味道還不錯，比例方面，如果你原本打算這樣下的話，估計你的手藝在重酒精愛好者之中會很受歡迎。」把杯子放回桌面後輕輕轉了轉，「還打算再試試別的組合嗎，調酒師先生？」

安特見人喝了一口，神情看起來並不算糟糕，只是有點意外般微微睜大眼睛後就放下杯子。

挺能喝的。他心想。立刻露出笑臉。

「別這麼說，至少成品不壞對吧？」

安特墨鏡下的眼珠轉了轉，見對方沒有想要交換調製，而是把主動權給了自己，內心隱約有股衝動再調一杯更濃的給對方試試，但想想又覺得這樣似乎有點沒有職業道德，於是作罷。

這次他就沒有那麼隨意，而是小心弄了杯柳橙汁遠遠多於日本酒的，顏色鮮黃、插上吸管的，像是熱帶夏天風情的飲料。

「碰杯，還是這杯你也想嘗嘗？」

ante_0229:
「成品確實沒壞，你這一杯……看來也不會太糟。」低頭瞥了眼那杯外表過分可愛的新作調酒——光是顏色就能推斷柳橙汁遠遠壓過了酒味，「挺像一杯會在陽傘底下喝的東西……你要是這杯也給我，我可就得懷疑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灌醉了。」

「碰杯。」拿起自己先前那杯調酒與對方輕碰杯緣後，仰頭喝了一口。

「既然安先生是最近才來的，那在這附近有見著什麼覺得有趣的事嗎？」
酒過三巡，終於開始挑起話題。
雖然對方不一定有自己需要的情報，但也隨口一問——畢竟撈魚不管大的、小的，總得先把線拋出去才知道。

他也跟著舉杯，把杯裡的柳橙汁（含酒精）喝掉了大半。

「確實味道還可以，比前一杯好多了。」

安特托著腮，思考了下對於對方來說，什麼事情算是「有趣」的。

「你想聽哪方面的？企業秘辛？家常瑣事？戀愛八卦？」

不得不承認，在休息室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安特就吸收了不少新知識，事實證明——男人也是很八卦的，他又想了想，「感覺你追求的或許也不是這麼普通的東西，那麼，就我所知，或許是……關於『未知』的謠言？」

ante_0229:
「看來你這次是掌握到個人喜好的黃金比例了。」
視線落在對方的杯子上，這次雖然也喝得頗快但看起來適應良好，看起來對方確實不太喜歡喝酒。

「這個問題倒問得巧了。企業秘辛、家常瑣事、戀愛八卦……都聽過了不少，但沒什麼特別讓人想記住的。」語氣如實陳述地沒什麼起伏，「不過，你說的後者……聽起來十分神秘，讓人有點興趣。」

將手邊的酒杯輕輕轉了一圈後放下，「安先生看上去很擅長說故事。」

「我不會這麼自稱，但如果我剛好說出了一個你喜歡的故事，說不定只是剛好，那個故事恰巧碰觸到了你，讓你喜歡而已。」

「不過既然這裡不是說故事的場合，不如我們繼續解決這些架子上的Shot，您如果喝的數量比我多，我就說一個故事，如何？」

安特這次喝了杯Shot。

「很多時候人們對於故事總是有著個人喜好，但也未嘗不能說……實際上是故事在挑人呢？」

「這倒是非常符合這個場地的提案。」看了一眼木架上剩下的Shot，衡量了一下……老實說，自己沒什麼意見，「遊戲難度還真不低，但既然安先生已經以身作則，我要是不參與的話就太失禮了。」

喝了 杯。

ante_0229:
於是他十分乾脆地從架子上拿起一杯、接著一杯，然後又一杯。
將那三杯逐一解決後也拿起了邊上裝著飲用水的玻璃杯喝下。
雖然這個攝取量還不算失控，但值班時宿醉的可能性他是一丁點都不打算投資。

「我想這些應該算數？」

安特看著人豪邁的喝下比自己多了兩杯的數字，拍了拍手。

「當然，願賭服輸，那我就來說個故事吧。」

安特想起自己最近在停屍內遇到的怪事，隨口換了個方式說出。

「你知道最近新聞 上有個連環殺人案件對吧？就是那個跟剝皮者相關的。」他有點忘了新聞內是怎麼稱呼的，是這個稱呼嗎？

沒關係，那不是重點。

「我想這個故事有趣的部分，是我親手觸摸到了那些屍體，見證到了他們最後的樣貌。」

ante_0229:
「巧了，這個案件我也有所耳聞。」將空杯轉了半圈，拇指輕輕敲了下那已經空無一物的玻璃杯，「頸部孔洞、內臟攪碎、剝離的皮膚和肌肉……是針對性很強的破壞方式。」

「但我原本以為，以你的工作性質，應該不太有機會在敘述這種案件時會用上『親手觸摸』來形容自己的觀察過程。」
將倆人的水杯都滿上後，抬眼看向用著閒聊般語氣道出這件事的安特。

「這些細節你說得很清楚。比我聽過的多數報告還要更準確些——所以，你怎麼看？傷口的處理方式不像是隨機施暴，還是說你有其他解讀？」
不再只是單純地隨口搭話，而是開門見山地提問。

話音剛落下，原本就稍顯嘈雜的店內忽然爆出一陣熱鬧的歡呼聲，似乎有人點了香檳塔。

——耳聞到什麼程度？
他當然有些屬於處理屍體的人才能看到的猜測，也有些驅魔人才能說出的分析，但能說到什麼程度？他感覺自己的猜測應該不會錯，良先生的身上有同類的味道，只不過不知道是哪邊的同類。

安特也看到了那處的騷動，看著兩人桌上單薄而空虛的少數酒杯，獅子大開口般提議。

「好奇嗎？點一個香檳塔就回答你。」

他的故事應該有這樣的價值，就看面前的人有沒有辦法支付了。而且他是來打工的，他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領班對他緩慢的勸酒速度十分不滿，像是要想辦法介入了。

「許多故事無法被文字、影像流傳是有其道理的，有些細節只有見證過的人才能知道更為詳細的部分，你好奇隱藏在童話故事背後的陰影嗎？你曾經遇過日常生活中出現的破口嗎？」

雖然有些事情是「不可名狀」的，但有些技巧仍能傳授出部分可被猜測的細節，但又保持安全，像是新聞提到的那些，並不會影響認知。

ante_0229:
低頭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杯子後輕輕放下，目光轉向不遠處那桌正在被愉快驚呼的人群圍繞的香檳塔上。

「香檳塔的價值似乎不算小。」並不太意外於對方的開價，不過以換取有價值的情報來說這筆開銷不算什麼——畢竟，比起去陰暗又烏煙瘴氣的地方和令人討厭的人交易相比，這樣的開銷倒是更能讓人愉快，「故事要值錢，得看它背後有多少能讓人警覺的東西。因此，我會對它抱有期待。」

「陰影和破口無處不在，但們極易被忽略……或是說，它們需要被忽略。」
無論自己今天進這家店是為了什麼，在聽見對方的後半段話語後，倒也能覺得這次的消息源選得不錯。先前那奇怪的葬禮經歷中的謎團仍然未解，但談話後眼下知道的同行多了一個，這是好事。

「那些需要『被忽略』的故事無法被流傳，所以我們才像現在這樣在這兒談論，這也算是某種緣分。」
說完抬起手，朝著邊上的工作人員表達了點香檳塔的意願。

安特原本只是想稍微刁難下人，拉扯幾句就打算繼續深聊這個話題，沒想到面前的人這麼有魄力，說點就點，不像外貌感覺起來的文弱。

高高疊起的九層玻璃杯被放上餐車，緩緩推了過來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香檳被交到深野木比良手上，像是瀑布一樣從最上方那杯順流而下，整家店的牛郎在那瞬間都聚了過來，開始起鬨唱歌與敬酒，甚至還有嬌小的男公關試圖往安特的懷裡滾，被安特拎去正確的方向——也就是深野木比良的身上。

「那個才是客人喔。」

雖然有點被過於盛大的場面震懾，情況也突然變得很混亂，但這樣好像也蠻有趣的，因此安特偷偷拿走了一杯香檳，往後坐遠了點，把空間更多讓給明顯更會起鬨的一日同事們，一邊興致勃勃開眼界，一邊看著深野木比良被包圍的模樣。

不過這樣就不太方便繼續說那些事就是了。
安特托著腮喝酒，看著香檳緩緩變少。

ante_0229:
看著玻璃杯層層交錯地閃著光，原本想開口說什麼，卻被某個不知從哪鑽出來的男公關塞了一杯香檳在手上。

……這場面還真有點超過原本的預想。
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酒，又看了眼直接退到觀眾席上的安特，最終還是維持表情不變地接過那被遞過來的一兩杯香檳——現在這樣過於熱鬧了。

「這幾層的香檳是為了酬謝安先生說得精彩的故事，而作為陪同參與了今晚故事的各位，自然也應當一同享用這些。」等了個一小會兒後將手中的杯子輕輕放回托盤上，朝安特伸出手，做了個邀請對方同行到不遠處單人包廂內的動作，「不過，今晚我只邀請一位故事講述者作陪，其他人若有興致，不妨先替我多喝幾杯。」

「畢竟，接下來的故事，是只為我一個人準備的。」

應付的很拿手嘛。

安特在一旁欣賞著對方短短幾句話就把人處理得差不多，原本可能會鬧上一兩個小時的場面，在一人一杯酒的高速進行下，十分鐘內就把大家都搞定了。

湊熱鬧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後，安特很順勢地又坐回客人旁邊，倒了杯 。

「您還真是擅長處理這種熱鬧場面，感覺像是您每天都會面對大量鬧事的客人一樣駕輕就熟呢，難道您是老師之類的職業？」

能把人類像是雞一樣快速驅趕的職業應該不多，不知道會不會就這麼剛好讓他猜到。

ante_0229:
「您在觀賞熱鬧場面的能力上也不遑多讓……開玩笑的。好一段時間不見了，安先生。」見安特坐下，於是舉起手中的香檳朝他輕輕敬了一下。
對於安特先前獨自脫逃的行為，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意見。換作是自己，也大概會選擇同樣的做法——因此，此刻更多的只是擺脫了麻煩事後的隨意。

「承蒙誇獎。老師這份工作聽起來很不錯呢，不過，平日裡會拜訪我的客人大概很難這麼生氣勃勃。」人群散去後，總算清靜了些，晃晃手中的酒杯後他接著回答，「有時客人的家屬也會把整個工作場所弄得熱熱鬧鬧的……通常我們會交給警衛處理。」
醫鬧、又或是黑市裡的尋釁滋事者——無論哪邊，總是會有那麼幾個需要人看著場子的場合，畢竟醫生可不會幹架。

「也沒那麼久，不過幾分鐘的事情對吧？還是剛剛我的同事們那麼熱情的招待，對您來說其實是度日如年呢？」安特回敬了酒，用杯子輕輕敲上對方的玻璃杯，自己一飲而盡，「難道您不覺得一群可愛的小貓咪圍著您喵喵叫是讓人非常愉悅的事情嗎？您可以選擇逗弄他們，或是無視他們，欺負他們也行。」

安特頓了下，歪著頭望著對方。
「還是您更喜歡自己當小貓咪？」

不過使用到生氣勃勃這個詞，聽起來良先生的工作跟自己似乎會有點像。安特心想。
「難道，您其實也是更擅長面對不愛說話的客人？」

ante_0229:
「可愛與否見仁見智，不過那種稱呼恐怕既不在我的職業習慣裡，我也並不覺得自己適合被這樣稱呼。」
輕輕碰了杯後沒有馬上將其飲盡，而是低頭看了眼氣泡升騰的液面，「不過，你們這一行似乎確實都挺流行那樣的稱呼方式？」

「但就像麻醉科醫生不會期待病人在動手術時還能和他們搭話一樣，我這裡的客人要是還能動彈或說話……通常意味著事情麻煩了。」抿了一口酒後抬眼與打量著自己的安特對視，帶上愉快的笑容回應，「我想安先生大概也能理解這種狀況。」

怎麼聽上去……像是同行？

「聽起來跟我一樣。」

他突然想到自己好像還沒有說過牛郎不過只是他今天的一日打工，他本業不是這個，但……不說是不是好像比較有趣？還是其實已經被發現了？

安特搖晃酒杯，對上了深野木比良的眼睛。

「比報告更準確的理由你大概能猜到吧？因為我就是親眼見證的人，我的第一手資料當然比你閱讀紙上轉譯後的情報更多。所以要我來說，不是隨機施暴，是有目的、有動機的殺人，只是目的……」他頓了下。

「你覺得一個人殺死一個人會有什麼目的？」

ante_0229:
「那我們大概都挺熟悉那種現場的空氣的。」和安特笑了笑，然後換了個更正規的姿勢接著說道，「在這種場合遇見親歷者倒是超出預期的收穫。」

「目的可以有很多種，畢竟，人類從來不會缺乏動機。」

「如果不是隨機施暴，那就意味著行兇殺人對兇手來說可能是『某種選擇』。」
低頭將酒杯放回桌面，從口袋裡抽出筆記本後翻到空白頁寫下幾個詞語，指著它們補充：
「一，對他自己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二，對某些他人而言是最有利的選擇；三，是他在權衡之下的壞選擇……但這類人多半行動急躁慌亂，難以維持一致的手法——不太像我們正在討論的這位。」

「因此，我通常會排除第三種情況。」

深野木比良拿出筆記本開始撰寫的手法熟悉到有點荒唐，通常只在警察審問時會看到——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常做壞事的人，但大概是因為驅魔人總是在奇怪的地點、奇怪的時間出入行動，他還偶爾開著公司禮車，因此確實很容易遇到深夜盤查——安特忍不住愣了下，接著笑了起來。

但他沒讓自己的笑意影響討論，而是認真接話。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而且由於案件死者身上傷口的重複性與人數，我覺得第二種情況，且作案的是複數人數，的可能性最高。」

他點了點深野木比良的筆記。

「還有，那些被撕咬的傷口，真的只是普通的傷口嗎？還是這些人試圖從死者身上得到什麼？又或是想要表現什麼？那麼問題就來到，兇手到底是團伙多人作案，又或者是……模仿犯？」

ante_0229:

看見安特忽然流露出的笑容後，他聳了聳肩，低頭將對話中的要點記了下來。
筆記本，這在牛郎店確實有些不常見得過頭了……不過，對方也對此從善如流，因此他決定繼續做他想做的事。

「模仿犯的可能性不排除，但我傾向後期再確認。」在筆記上寫下「撕咬」、「取得」、「表現」幾個詞，並在其中一個下劃了線。

「如果是團體作案，而且利益一致，那麼手法的一致性和重複性就有機會維持。但這前提是——那群人的紀律性夠高。臨時拼湊的一群人很難達到這種默契。」
說到這裡他停下筆，用筆尖敲了敲紙上的字跡。

「如果目的是從死者身上獲得某種物理性的『東西』，那撕咬就顯得過於多餘，不是嗎？」

「你說他們可能想表現某些東西，那麼……也許他們想『證明』某些事實的存在，針對的對象則是只對某種現象敏感的群體。」

他抬起視線。

「那麼這就意味著，殺人本身不是目的，而是過程中的一個手段。他們在意的是，受害者死後能為他們留下什麼。」頓了下，視線停在安特臉上，「我們這行，對這種動機應該都不算陌生。」

這裡說的「我們這一行」顯然不是他們各自的本業，而是相同的那個職業了。

「能留下的只有訊息，所以需要在意的東西不外乎只有時間、地點、對象，還有痕跡代表的含義罷了。」

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

「時間地點對象目前看來都是隨機的，發現地點散佈在各州偏僻的地方，只是為了方便棄屍吧；死亡的人也都是游離在社會邊緣的人，應該不是故意要選擇他們，我想只是因為他們好殺罷了；被發現的時間或是認定的死亡時間也沒什麼特別的，回推都是深夜無人時做案。只有傷痕比較特別，比對後就能知道撕咬的痕跡是人類導致，只有新聞才會說是野獸。」

「如果讓我來猜測……大概是挑釁吧？」被不可名狀浸染的人們，誇耀著自己不被抓捕，有不斷作案的能力，不斷出手，讓見識到這件事情的人越來越多。

或是，其實這也是個陷阱？目的就是想讓驅魔師抓捕他？目標也有可能是驅魔師？

酒精真的太多，再喝下去不太方便思考，他便趁著對方認真思考偷偷喝起柳橙汁。

「他們大概對自己留下的『訊息』能夠被讀懂這一點上很有自信。」
不緊不慢地說完，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飲料還剩下些什麼，「選擇好殺的人下手可以理解，但偏遠的棄屍地點倒是出乎意料。」

「挑釁、示威、抗議……或是任何你喜歡的詞都可以。」想寫的東西已經大致上寫完，於是他將筆隨意往桌上一放，「但如果有這種意圖，就代表著他們想被看見，訊息只想傳達給特定受眾的話，那受害者被尋獲的機會應該更大一些——棄屍荒野難以被發現反而會延遲所謂『挑釁』的效果。」

「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穩定提升受害者人數、避免追查，才選擇這種方式……那就表示兇手對自己或組織的能力有十足的把握。」

ante_0229:
「不過，挑釁者通常都在等回應。」

「如果明面上的人什麼都不做，那會發生什麼？」
說著，略微側頭看向店內舞池間那些舉杯歡呼的人群，「……也許他們會決定再靠近一點？」

「但對死了人的案子來說，這種方式的推進不是什麼好事。希望變成這樣的也不會是這邊的人。」一改先前語氣中的意有所指，十分乾脆地擱下結論後拿起桌上的酒杯。

「那或許我們也只能等了。」

他對警察能否追查到不可名狀這件事不抱希望，只能希望更多的警力與搜捕，可以盡可能的讓兇手們畏懼，不那麼頻繁做案，替他們爭取足夠時間，在受害者繼續出現之前，能夠有新的進展。

「如何，到目前為止，我有成功說出一個讓你感興趣的故事了嗎？」

「如果有的話，或許我們可以交換聯繫資料，之後如果有更多資訊的話，可以繼續保持聯絡。」

舊日月宗畢竟是個大組織，遮遮掩掩、拖泥帶水的程度，這幾年他也是有目共睹。他想起還沒向對方告知自己的真名，但和其他相比，那只是個小問題。而是他把手機遞到對方眼前，眨了眨眼示意對方添加自己。

上面寫著的聯絡人資訊是：Ante 。

接著他把一杯香檳放到桌上。

「我想，香檳或許很適合為這個夜晚收尾。」

「也是，只能等。」
倒是習以為常，從環境條件上看也的確如此。

聽見安特的詢問，原本微微低垂的視線才又抬了起來。
氷見野季樂以為自己後續的談話態度已經足夠表達這點，但他還是又說了一遍。

「有趣、並且實用。」這是他給出的評價，「你知道得不少，視角也很特別……比我遇過的很多人都還要可靠。」
說完，視線稍微停在對方遞過來的手機中的名字上，「很高興認識你，安特。」

ante_0229:
他點了點頭作為回應，接著拿出手機記下對方的聯絡方式，又順勢發了一封簡訊過去。
上面附著他的電話與電郵，名字的欄位只有「H.K.」兩個字母。

「……氷見野季樂，真名。叫錯了我可能不會認。」語氣平靜地說明，導致後半句聽上去真假參半。
緊接著才不動聲色地補了一句：「有事就傳訊息吧。」

最後，他看了一眼對方推來的香檳。

「還以為今晚的香檳已經足夠多了，但你說得對，為今晚的故事乾杯。」
拿起杯子，他讓玻璃輕輕地碰了一下對方的杯口。

安特記下了那個名字，同樣舉杯，慶賀今晚有場酣暢淋漓的對談。

「保持聯繫，季樂。」

包台的時間似乎到了，旁邊身穿黑色小背心的店員走了過來，把帳單交給了客人。

帳單上精美的寫著金額

安特看著對方的反應。

「如何？價錢還在你可以負擔的範圍內嗎？」

ante_0229:
他瞥了帳單一眼，輕輕眉梢挑了挑。
——這價格倒也不意外。
這種得用全力去取悅客人的行當，不多拿點的話……還真不知道有誰會甘願做下去。

「還行，算不上超出預期。」
語氣平靜，帶著一點已經懶得裝了的不予置評。
乾脆俐落地掏出卡片擱在帳單上後隨手按了下，確保那串數字不會突然跳起來咬人。

「這些錢能有多少是真的會落到你手裡？」
倒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閒聊般地隨口一問。
價格先不論，但他並不認為這上頭的數字會一分不差地落到台上那些人的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