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門鈴聲劃破了房內的寂靜。

瑟拉斐爾沒有抬頭，銀白的雙眸只是盯著手中被淚水浸濕、又有些皺褶的信紙。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腦海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冷靜，彷彿一切的雜音都消逝，僅剩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下流露出的殺意。

是誰害死了母親？

是誰害死了諾瑞斯？

是誰害死了亞賽爾？

是那些把戴環者當玩物的聖骸倡議、是那群總是把神聖掛在嘴邊的舊日月宗 —— 是這個讓他失去所有重要的人的世界。

來到我身邊吧，瑟拉斐爾。
我會為你報仇，只要你屬於我。

「報仇？」

那聲蔑視般的輕笑彷彿已經不把任何事物看在眼裡，甚至因他們的出現而造成的生理不適都能夠忽視。瑟拉斐爾放下信紙的舉止輕得宛如羽毛般輕輕地落在霧面的桌上，纖細的手指輕碰桌面，那冰冷的觸感彷彿在提醒著他這世間的寒冷與他此刻的心情。

他再也聽不見那些嘲諷般的低喃。

他只能聽見心中那唯一不變的聲音。

我要把這個世界都 ——

—— 門鈴聲變得急促。

這一次他緩緩抬頭望向不斷傳來門鈴聲的大門，急促的聲響試圖敲擊著他的腦海，卻又被他的冷靜隔絕在外。一向厭惡噪音的他，只是直直望著那扇總是會傳來溫柔聲音的門，但如今對方不在了、他再也聽不見了。

什麼都不重要了，銀白的眼眸像是在想些什麼似的輕垂。

直到那道聲音從門外傳來。

「瑟拉斐爾！你在家裡嗎？」

他猛然睜大眼眸，不管現在自己的樣子是多麼狼狽、那一刻沒有任何猶疑，他趕緊打開大門 —— 而映入眼簾的是他正思念的人、一身狼狽的亞賽爾，熟悉的面容上還掛這習以為常的擔憂。

才剛冷靜的情感，再見到亞賽爾的瞬間又積滿而出，像是不敢置信一樣的將對方緊緊抱住。

是幻覺？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是幻覺也無所謂。那總是一副游刃有餘、冷酷的他，此刻卻像是個害怕失去什麼的孩子一樣，又像當年對方只是因為生病一天沒來找自己玩耍一樣、他將對方緊緊擁住。

亞賽爾的詫異並未被他察覺，他只是溫柔地輕撫他的背，就像是小時候他不小心在草地上摔倒，而亞賽爾溫柔的抱著他安慰一樣。

一秒也好，他還想要再感受一次對方的溫柔、溫暖。

「瑟拉斐爾，你哭了嗎？」

「我沒有。」

在短短沉默後，亞賽爾這才能抬頭看見瑟拉斐爾的表情，發現那微微泛紅的眼眶在白皙的臉龐上特別明顯，感到心疼地同時也才發現原來自己在瑟拉斐爾眼中，其實有這麼重要的地位。

「抱歉，讓你擔心了。但要不是你，或許我也難逃一劫吧。你送給我的小瓶子在最後救了我一命。」

金眸中透漏的失落、寂寞讓他難以忽視，他一邊聽著亞賽爾的說明，視線也向對方的胸前望去，那總是掛在胸前的墜鍊，僅剩下一條銀製的鍊子。對方曾經有多寶貝這瓶聖血，他比誰都看在眼裡。

「為了追跑出醫院的孩童，讓我躲過這場大火⋯⋯對那些不幸罹難的人感到悲傷和虧欠、要是能夠再多一點時間的話⋯⋯」

亞賽爾的話語中帶著不難發現的難過，他伸手溫柔的拿過瑟拉斐爾手中的聖物，又像是鬆一口氣一樣，珍惜的收在身側，又喃喃自語了些。

「我本來以為不見了，原來被你撿走了。你一直都能夠找到那孩子呢⋯⋯」

「後來聽到其他人說有位長髮男子說要找我，他們也以為我葬身火海，我擔心你就趕緊回來了。」

他並沒有聽見亞賽爾的低語，儘管心中懸掛的焦慮在那溫和的嗓音中逐漸緩和，但他不會忘記堅持丟下他去拯救別人的亞賽爾。他的不安、害怕，剛才為止的悲傷、憎恨，都特別真實。

「你繼續當你的聖人把你的溫柔無私奉獻給其他人就行，你這種隨便誰都能給的溫柔⋯⋯」

「瑟拉斐爾，你明明知道我最想保護的是你。而且我跟你約好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那雙溫暖的手輕輕將他的手拉起，暖意從指尖傳遞到手心，他望著亞賽爾的笑容，最後妥協似的不再多說什麼。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當作沒有看見。也一直都知道，只是不願意向任何人分享一絲這份只能屬於他的溫柔。

「我們一起來吃蛋糕吧！周末一起去散心，不要生氣了，好嗎？」

「還有餅乾。」

「呵呵，當然。」

亞賽爾輕輕地替他拭淚，他也難得的沒有將他的手甩開 —— 這一次他輕輕地回握住亞賽爾的手，那冷峻的面容上帶著不易發現的笑容，像是默許了這份誰都沒有說出口、但卻早已相通的心意。

總是迴盪在耳邊的雜訊像是徹徹底底地消失一樣，冰冷的心也彷彿開始融化，從中透出些許溫暖的光芒，月光從窗外照射進客廳中。

這次，卻成為了照耀兩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