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的邊緣圍欄旁，鈴鳳華端著一個望遠鏡往遠處眺望，她的嘴角不像平常一樣呈現3的樣子，而是輕輕地抿著，應該正看什麼看得入神吧。

莓野煌原本就在甲板上放風，左手上戴著一條小小的鏈子——右手正無意識地撥弄著它，除了出島日外他已經很久沒有戴異能限制器了。如果不是監護人三番兩次求他見面，現在他恐怕還在宿舍享受他新買的護膚三件組。

他打了個哈欠，正打算找個陰涼處睡覺時——

「鈴鳳華？妳站在這不怕掉下去嗎？」他手很隨意地覆在了對方頭髮亂翹的腦袋上，看向甲板的欄杆又回望小學妹過於嬌小的身高。

「oui」頭被碰到的剎那鈴鳳華發出了很像充氣玩具被壓到的聲音、還是她就是在說法語呢?

鈴鳳華維持端著望遠鏡的姿勢回頭，雖然一開始沒有看到來者，但是憑藉聲音和摸頭的感覺，鈴鳳華能夠猜到大概是與她有過幾面之緣的毛茸茸的、香噴噴的、圓滾滾的小棉------
「誰?」

她的望遠鏡前方沒有如預期地出現她印象中的那抹身影，倒是直接對上其中一個桃花顏色的眼眸。

鈴鳳華拿下了望遠鏡，仰頭望著莓野煌幾秒之後，歪過身子檢查他後面有沒有其他人。
這方圓幾公尺內哪有什麼其他人，而且正如莓野煌所說，甲板的欄杆外就是大海，除非眺望海景否則不大走到這的。

幾乎把莓野煌繞了一圈也沒看到其他人，鈴鳳華的腦袋轉得還算快(好歹是個一等星)。
... 「異能?」

莓野煌愣了一下後，才想起自己大概、也許、應該、可能沒有跟這小不點講過自己的異能？他咳了一聲後，很隨便的「嗯。」了一聲。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詳細說明自己的異能是什麼樣子發動的。

「是回家嗎？」見對方沒有要回船艙的意思，他靠在一旁的欄杆上，向她伸手示意自己要她的望遠鏡一邊繼續問道：「還是只是出島晃晃？」

鈴鳳華會意到他的動作，將手上的望遠鏡交給了莓野煌。
「啊、嗯!家裡的人特地打電話提醒我回家。」大概是每天一通確認的程度。
她在認出莓野煌的身分後視線就沒有從他的臉上移開過，眨眼的頻率也比平常來得要慢，她的眼神中倒沒有甚麼其他多餘的想法，可能還在記住這張陌生的臉吧。

「小...莓野煌前輩呢?」記住只聽過一遍的名字是一等星的修養。

接過望遠鏡，莓野煌也透過鏡片往剛剛鈴鳳華看到的方向望去，大抵是身高的關係，他的視線剛好和那群海鷗錯開了，只見到一大片的波光粼粼。耳邊除了小鈴鳳華的聲音外，就只剩下巨大郵輪引擎發動的聲響，在海上獨自駛向本島。

「嗯？我嗎？差不多吧。」他側頭想了一下監護人——也算是家裡的人吧。

「妳經常回家嗎？」他的話除了還是三等星時期外，幾乎就很少離島，打了個哈欠將望遠鏡還給小學妹。「知道差不多多久會靠岸嗎？」

鈴鳳華回頭看了一眼掛在要進入甲板的入口處上方掛著的時鐘， 「大概45分鐘？」因為上島前傳了預定到達的時間給管家，所以她記得。
「有機會就會回去，因為有人說了想見我。」有人是指鈴鳳華的父親，當然，鈴鳳華回去也未必見得到人。
「你呢？有想見面的人？還是有人想見你呢？」

在等待回答的時間中她的手順了一下望遠鏡的皮革掛繩，將望遠鏡重新掛回脖子上，鈴鳳華的話有點密。
「剛才有看到海鷗嗎？他們怎麼飛？」

他也看向甲板上的時鐘，感覺離靠岸還有一段時間，聽見鈴鳳華的問題時挑了下眉回答：「有人想見我。」

但大概五次裡面他只會答應一次，畢竟就算是一等星出島也有次數限制，莓野煌可不想把自己的時間都浪費在監護人身上。

「海鷗？」莓野煌搖搖頭，回覆道：「沒有看到。」是因為視線吧？他瞇起眼往剛剛看見的地方，確實可以看到一些盤旋的黑點，剛剛的視線或許再往下壓一點就可以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色了。


「你對普通人怎麼看？」沉默了半晌後，他向眼前這位以一等星來說有些年幼的學妹問道。

鈴鳳華的頭髮在海上的風吹拂下晃了晃，她雙手抱胸，頭歪來歪去，應該是思考的姿勢吧。
「嗯⋯⋯」普通人？莓野煌前輩是指沒有異能的人嗎？

「我不知道！」鈴鳳華回答得乾脆。

「到目前為止，我當普通人的日子比當異能者的時間還要長。」12歲才覺醒的異能，到現在也不過過了3年罷了。
「也有接收到很多自從知道我有異能之後才開始投射過來的惡意，我不知道該對這些感覺產生什麼樣的想法。」

「惡意？是怎麼樣的惡意？」

接著未等到鈴鳳華的回覆，莓野煌便率先開口道：「這間學校中有許多人都曾在普通的世界中被惡意地對待，那種對待是他們一輩子都無法撫平的傷痕，在幼小的年紀裡，許多人還沒學會怎麼看世界，就先被世界所傷害了。」

低著頭看著人的桃紅色眼眸中，倒映著小小的、金色的身影，他繼續說：「你會原諒那些惡意嗎？」

「還是假裝沒有看到呢？」

「那些惡意通常很快速地出現又無疾而終，我來不及一一在意。」微不足道但不容忽略，當快遺忘時又會發生。
「而且都是我不認識的人！」

鈴鳳華想起了在湖畔編花環時莓野煌問她的問題，綜合上現在的話題，她試著從莓野煌的眼神跟表情中找到一點線索，但是她看不出來。

「莓野煌前輩為什麼要問我這個？跟想見你的人有關？」

來不及一一在意？鈴鳳華的回答就像是她的異能一樣，像風暴般襲來又轉瞬即逝，這樣爽利的回答是莓野煌沒有想過的。而他依舊像被困在好幾年前的傍晚，接到了更換法定代理人的通知一樣，他看著高牆傾倒，看著人們的淚水，看著被突然交付的任務，遲遲無法做出屬於自己的下一步。

「算是有吧。」他沉默了一下後回覆：「我有的時候不能原諒普通人。」

「……但有的時候，又覺得他們跟我們其實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一樣會飢餓，一樣會愛人，一樣有無法被奪走的東西，但又非常的弱小，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們……究竟該用怎樣的眼光去看待『島外』的人呢？是弱小者、是幸運者、還是一切不幸的根源？我們該怎麼去和他們相處呢？」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他有些懊惱地皺眉，撇開身打算往船艙走去：「…你當我沒說這些話好了。」

「等一、」莓野煌轉身的瞬間鈴鳳華想也不想地往前跟上兩步，拉住他的手。

「下...」

她的聲音漸弱在莓野煌微蹙的眉頭和自己已經抓住對方的手中。

海浪打在輪船的船身，節奏填上了剎那的沈默。
抓住他的手之後她能做什麼？
莓野煌話語中透漏出來的資訊量讓她產生了太多的疑惑和思緒，多到鈴鳳華意識到，她對眼前的人一無所知。

深呼吸一口氣後鈴鳳華藉著抓住他的手當作支撐，爬上了甲板的欄杆（好孩子不要學），直到甲板和海面都比原本的視線還要更加遙遠，她抬起臉直視現在與她超不多高的莓野煌，圓圓的眼睛盯著彷彿怕看漏他臉上表情的任何變化。

「那莓野煌前輩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在被拉住手後，莓野煌就停下了步伐，面無表情地回過頭看向表現得很拼命的學妹——老實說，他完全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在他還沒問出為什麼時，視線就在鈴鳳華爬上欄杆後變成水平的。

他的身高讓他很少可以這樣直視著人的眼睛。

鈴鳳華的眼睛就像老鷹一樣，渾圓敏銳，清澈又純真。

莓野煌粉色的眼眸凝視著這雙眼睛，不發一語。

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呢？

——最後，他像是敗下陣，有些無奈地笑了出來，接著將手放在了對方柔軟的金髮上，輕輕地揉了兩下。


「我想要每個人都能好好生活，不管是誰。」他眨了眨眼，似乎聽到船快抵達的鳴笛聲，一邊把玩著對方的頭髮，一邊向眼前比自己還小了不少的學妹道：「鈴鳳華也是，回家後好好的跟喜歡的家人度過假期。」

「我--」雖然本意確實是讓莓野煌臉上懊惱的表情消失，但沒預料到他會露出笑容，鈴鳳華原本想說的話頓時哽住，正想說些什麼時又被告示輪船即將靠岸的汽笛聲掩蓋。

「...鈴鳳華也是一等星，別把我當小孩子喔。」為了掩飾有點無措的心情，鈴鳳華微微擺起架子，抬起手學著莓野煌對待她的方式將手放在他的髮上。
--有點燙手，是因為他的髮色比較深還是因為他本來就離太陽比較近呢?


「你的頭好燙!離完全靠岸還有一點點時間，先回船艙吧!不要中暑了!」鈴鳳華收回了手，從欄杆上跳下來安全降落到甲板上(好孩子不要學2)。
「莓野煌前輩也是，要好好地跟想見你的人相處喔!回到學校要跟我分享假期生活喔!」

被學妹小小的手覆在髮上有點新鮮，平常就算是很多人想摸摸看，也不一定能摸到這個高度。在莓野煌愣了一下後，手就收回去了，還沒有來得及產生什麼想法，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大概是不討厭。

「好。」他也一併收回了自己的手，準備轉身回到船艙內。

但這次離開前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開玩笑地回過身。

「這次應該沒有什麼要拉住說的了吧？」

「沒有了！」
鈴鳳華連忙回應。
應該⋯⋯沒有吧？

看來她並沒有回船艙的打算，她揮著手目送第一次見到真面目的前輩的身影離開後，再度端起了望遠鏡看向遠處。
越靠近海港成群結隊在海邊活動覓食的海鷗越多，近到不用望遠鏡也能觀察。

鈴鳳華趴在欄杆上笑著望向遠處近乎貼著海面飛翔的海鷗，
看來今天會是個好天氣呢。

好喜歡鈴鳳華說不要把她當小孩子的地方 爬上欄杆跟下意識抓住也好可愛

鈴鳳華不想當小孩而已經不是小孩的中之正哇哇大哭並反覆從莓野煌的各種反應中陣亡⋯⋯
鳳華是無憂無慮的小朋友，在學校裡她覺得跟樂園一樣，有機會讓她從野煌的提問中反思一些事情中之超級開心 Anyway我要再去看囚牢中的圖一遍無限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