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那個，我一定要躺著嗎？」

「畫這種東西的時候，模特不就是要躺著嗎？」哪來的刻板印象。

「良武不要動喔！把頭轉過來這裡！」

總而言之，自從上次 那件事 之後，巳之口就三不五時會問浅生良武看得到自己的臉了沒，但答案無一例外是還沒。

於是為了讓室友早日想起自己的樣子，自認 美術不差 的巳之口惑言打算幫他畫一張肖像畫。

「……」淺生良武最後還是乖乖地照做。

「但是學長，你的頭也歪歪的……」淺生良武不太動筆畫圖，所以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要歪著頭畫「說起來我記得學長的美術成績一直都挺不錯的吧？」

「這可是畫畫的基本動作，這樣能讓大腦自動調整視角，可以看到很多看不到的細節喔！畫出來的東西會更好看！」沒有這回事。

「沒錯喔！所以放心交給我吧——一定會把良武的臉原封不動的畫出來的！」雖然依他在美術課上的表現，不排除是老師眼瞎才打出這個分數。

欸？是這樣？
淺生良武相信了，並且他覺得非常有道理。

相信學長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上次學長畫的那隻熊……還是有點一言難盡……

「……那、好吧。」原封不動畫出來感覺是不太可能了，但至少可以有個 成像吧。

見對方沒有問題了，巳之口便提筆唰唰唰的開始他的偉大創作。

「我看看良武的眼睛......雖然有點小看起來還有點兇，不過我蠻喜歡的，鼻子很挺......」

「整個人感覺起來了有點像一隻大熊熊......然後眉毛很帥，很有男子氣概！嘴巴嗎......」

「嗯——還是這樣好了！」原本在嘴巴的位置上，畫了個平平的線條，但想了想後還是改成了一個有點歪歪的躺平括弧。

畫圖的時候一定要自言自語，也不管人家有沒有聽到，就這樣花了+分鐘完成這幅曠世巨作。

「對了！還有眼鏡！最後加上一點點裝飾......」

「完成啦！」

巳之口興奮地把花了三十分鐘才完成的『大作』轉過來給浅生良武看。

對自己畫的良武有 滿意。

……

這誰啊？

淺生良武皺著眉頭盯著畫上面的臉……真的是長這樣嗎？

總覺得有點抽象。

「……學長，嗯、你……畫的很好，你看那個……你有把瀏海長短畫出來。」他指著巳之口惑言畫的圖。

「良武你有發現啊！我可是每天都看著良武的人喔，這些小細節我當然一清二楚——」雖然除了長短瀏海跟眉毛以外，就沒有一個地方畫得像浅生良武。

「怎麼樣是不是畫得有模有樣？」他真的很滿意。

… 「嗯，那個，畫的很棒，簡直一模一樣。」你不是看不到嗎？

「……不過，我在學長眼裡……原來是這副模樣嗎？」雖然是連他都陌生的長相，但畫上面的細節卻是一點也不少，不難看出巳之口惑言確實把他看的仔仔細細。

他是這樣的嗎？

「對啊，良武在我眼裡就是這樣，長的有點兇但是很帥呢——而且笑起來也很好看！」雖然這些話跟他畫出來的圖八竿子打不著。

「話說回來我也很好奇呢，我在良武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啊？」

因為對方老是說自己很好看，當然會好奇自己在對方眼裡，究竟是怎麼個好看法。

「……好看……嗯，不對、應該說仔細點……對吧？」淺生良武想了一下該怎麼去形容巳之口惑言的長相。

「學長很漂亮但是……比起清秀的那種長相，好像更偏向豔麗？」他伸手撫過對方的眉眼「上挑的眼尾像貓、也像狐狸，也是因為學長總是笑著吧，看起來又有點天真爛漫。」

笑吟吟的樣子，很吸引人。

⋯ 「欸——良武意外的很會形容呢，還以為會說些什麼眼睛還是哪裡很好看之類的，不過這下總算知道我在良武眼裡到底是什麼模樣了——」

巳之口在對方手撫上來時有一瞬間的愣神，但馬上又回到了原本的狀態。

「對了、這樣的話——良武也幫我畫一張肖像怎麼樣？」他把手上的紙筆遞給對方。

「我也很想看看良武畫出來的我！」

「因為總覺得、如果不認真形容的話很對不起學長剛才的……稱讚？」對方那不太清楚是不是稱讚，但至少有誇獎他臉的成分在吧？

才剛想完，巳之口惑言就話鋒一轉到了自己身上。

「我、畫學長嗎？」他指著自己像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要求，不過這……似乎也不算意料之外就是。

「我不常畫畫所以……」淺生良武拿起了紙筆「如果我畫不好的話學長請手下留情。」

說完後，淺生良武甚至沒有叫巳之口惑言擺什麼好看的姿勢，只是自顧自的畫了起來，對比剛才對方的認真，他作畫更像是普通的在觀察眼前的人。

唯一能當作落筆證明的只有時不時抬起的頭跟沙沙的畫筆聲。

「……」十幾分鐘後他才從畫紙上移開視線，看著巳之口惑言，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出什麼。

「……我畫好了。」



淺生良武把畫紙翻了過來，上面的線條不怎麼乾淨，甚至還有點潦草，只有五官刻畫的比其他地方稍微細緻一點。

巳之口見浅生良武專心畫圖也沒在多說什麼打擾他，只是靜靜的聽著對方下筆時的沙沙聲，偶爾在對方抬頭觀察時與他對視，時間就這樣一點點過去。

「欸——完成了？好快喔，而且良武意外的很會畫畫呢！」看著對方十來分鐘就完成的，意外精緻的素描畫有些驚艷「話說良武明明就畫的很好啊，剛剛說自己不常畫圖，畫不好該不會是在騙我吧——」

「不過我是不會認輸的喔良武！我畫的還是比較有藝術的感覺吧！」怎麼有臉說這種話。

巳之口接過自己的肖像畫端詳了許久，才又開口。

「果然——良武只有把臉的部分畫得特別細呢——」

「我真的不常動筆……」他撓了撓頭，似乎對於這樣的誇獎並不習慣「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小時候有上過繪畫班……？」雖然他並不覺得國小學過的東西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最有可能的……因為平常他的視線都跟著巳之口惑言……？

「嗯，我也覺得學長畫的比較好。」淺生良武你就慣著他吧你。

「……因為學長的臉很好看？」思來想去他還是只有這麼一句話「不過、學長跟其他人不一樣，特別好看。」

「良武這句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欸？特別？所以良武覺得我是特別的？」巳之口的臉稍微往對方湊近了些。

「不過良武只喜歡我的臉嗎？其他地方呢？良武都沒有喜歡嗎？」沒什麼意思，只是想想浅生良武好像沒有提過除了臉以外喜歡的地方，所以好奇而已。

「嗯，學長是特別的。」淺生良武沒有否認，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特別嗎？
確實如此。
從頭第一眼見到巳之口惑言的時候。

「我也喜歡其他的。」想想自己的確沒有說過喜歡對方的那些地方，不如趁這次說一說吧「除了長相以外……撒嬌的時候、抱著枕頭鑽進我被窩的時候、半夜爬起來偷吃美味棒的時候，還有偷偷地把花椰菜塞到我盤子裡的時候……」

他掰著手指頭一一細數，從任性的樣子到委屈的樣子，扁著嘴的表情很可愛，慌忙地裝蒜的表情也是。

不管什麼模樣，也都是他喜歡的模樣。

⋯ ⋯ 巳之口的表情隨著浅生良武一句句喜歡逐漸變成熟透的番茄。

「等一下良武！可、可以了我知道了，先停一下！」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啦！是、是呃.....是......啊——我也不知道了，再說良武你怎麼喜歡這種奇怪的地方啊......明明都是會被之前的室友嫌棄的事情的說......」

巳之口自己也不確定問出這個問題時，到底想從對方口中聽到什麼答案，但浅生良武說出的確實是他想都沒想過的回答。

「……但這些確實都是我喜歡學長的地方。」儘管他們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怎麼好，但一年多的相處下來，那些不甚完美的地方都變成了他眼裡令人喜愛的特點。

明明他在換宿舍前和其他室友的相處都很普通，但不曉得為什麼到了巳之口惑言這裡他總會理所當然一樣的照顧起對方，而他自顧自的操心和關切，卻也從未被這個人嫌棄過。

「那不然，學長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也、也沒有特別想聽到什麼答案啦......就只是沒想到良武會說這些而已......」

想想除了家人以外，浅生良武應該是第一個如此包容，甚至可以說是縱容他的人。

說了不會幫忙，但最後還是替他整理了位置；就算突然鑽進對方被窩裡也不會被趕走；半夜偷吃美味棒被抓包時，再怎麼碎唸還是會幫他打開包裝……

而在朝夕相處之下，他也越來越習慣依賴對方。這樣的浅生良武，對他來說無疑也是特別的。

「......總之這個答案也可以啦......」

「……學長滿意就好。」

直到剛才他把那些所謂喜歡的點說出口前，連他自己也沒想過巳之口惑言早已成為那個特別的存在。

想和他分享。
想讓他高興。
想在他身邊。

也想看著他。

「那學長呢？我對學長來說……是特別的嗎？」

「那還用問嗎？良武當然是特別的啊——」

巳之口連一秒都沒有猶豫。
淺生良武剛問出口，他幾乎就在呼吸之間給出了答案，彷彿對方早已成為他生命中如氧氣一般的存在，自然而然，不容懷疑。

「應該說，世界上也只有一個浅生良武嘛——那怎麼可能不特別呢？」

是啊，他只有一個。
學長也只有這麼一個。

「我希望能一直是學長心裡特別的人。」

不管是作為朋友、作為學弟還是作為室友，不管是哪個位置，淺生良武希望對方能夠像他一樣一直注視著自己。

就像當初換宿申請單交到他手上的時候，他想了一個禮拜又覺得，其實對方也不差，就這麼繼續當室友也挺好的，還有諸如換宿很麻煩的一些理由，他說服了自己留在這間宿舍。

現在想來，也許不是因為那些。
就只是他喜歡巳之口惑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