すずな
7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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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的特等席!
latest #29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海風挾著鹹澀捲過領口,在半空結成細小的痂,
似也要將白襯衫跟著醃漬入味。

身後的沙灘被踩出一串歪斜的腳印,深淺不一。
帆布書包倒下時揚起幾粒沙礫簌簌作響,剛放在地上攤開的書頁嘩啦掀起半寸,他趕忙用指尖及時按住躁動的紙張。

他縮了縮曬紅的腳踝,正好讓樹影完全籠住自己

帶著潮氣的樹幹抵在後頭,樹蔭邊界貼著他的肩線,樹脂的氣味從後方滲進制服襯衫,前方是一整片曬白的沙灘,光斑穿透葉隙投在書頁上,像被戳破的蛄蛹,流出黏稠的昏沉。

整片海域浸在過曝的銀光裡,像是所有雜質都被篩進浪花深處。

這裡安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需要他說話。

陽光烘在後頸,連浪聲都變得綿長

—— 日頭不曬,卻忍不住讓人睏倦。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他不常來這裡。

但今天早上起來時,宿舍太吵,書也讀不進去。
像一塊沒有名字的異物,被掛在腦的某處,不推、不退,只剩下一種鈍鈍的黏著感。

他走了最遠的路線,想找個清靜的去處。

這片海岸一向安靜,沒有人會走到這麼裡面來,偶有鷗鳥白鷺振翅掠過潮間帶,用細喙戳刺沙粒間的碎貝殼,才會發出幾聲鳴啼 。

他翻了下一頁。風又將前一頁吹了回去。
紙張擦過指節時,他發現浪已經抹平了來時的腳印。

他翻書的手指停了一下,食指按住頁角,手指乾淨地劃過字句,避免海風又一次將薄脆的書角掀起柔軟的微弧。

浪沫碎在礁岩的節拍,混著遠處模糊的船笛。
——書頁落下的聲音細的聽不見。
すずな
7 months ago
過了很久,紗奈現在已經習慣海的存在了。以前她只會為了看海上移動的船隻來到這裡,但現在偶爾也會為了其他理由而來。
在走下海灘前,她稍微環顧了沙灘。這個時候剛好沒什麼人,海上也只有偶爾幾艘船經過。在這樣安靜得只聽得到海浪聲與蟲鳴的時刻,讓人發覺在此之前的環境竟是如此嘈雜。
她以往在這裡待著的時候,總是會坐在同一塊石頭上。那是一顆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剛好被樹影遮擋的石頭,與海浪也有些距離,與其他石頭也有距離,就像一座與其他地方分離的小島一樣。那是她最喜歡的位置。
她像以前一樣走過去,卻發現那個位置上坐了一個陌生的男學生。

「你坐到我的位置了!」她站在對方的側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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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風聲裡多了一點細碎的聲音——
不是鳥叫,也不是浪聲。

是腳步聲。
鬆軟的沙子在踩踏下簌簌陷落,間距透著特有的韻律。不重,像是小孩。

他仍垂首沒有抬頭,任憑書頁邊角在鹹風裡顫動,食指再次壓住被風吹起的書頁,聽著那串聲響凝滯至身側。

然後,一道稚氣的聲音響起,裹著海鹽味砸下來。

—— 你坐到我的位置了!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指緣停在將翻未翻的弧度。

他從書沿抬起視線,女孩的髮梢正在風裡畫著亂線,像被海浪揉皺的漁網浮標,好似不滿卻不像真的打算把人趕走。

「這整片岸邊沒有人坐,為什麼這個位置是妳的?」

語氣平穩,沒有特別冷淡,也沒有要辯論,就像在陳述這是圓形、地心引力存在、沙子會熱這般理所當然的道理。
すずな
7 months ago
作為一個備受呵護的小孩,她很習慣只要開口,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當她聽到對方這樣的回應時,她感到驚訝,不過很快就又回神了。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拒絕她。
「因為紗奈來的時候,總是坐這裡呀!」聽起來就像是強詞奪理,但她真的這樣覺得。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他輕手合攏書頁,沒塞書簽,像隨手掐斷半句話,硬殼封面扣在膝頭發出輕響。

女孩站得不近不遠,沒抹眼淚,也沒摔東西。
反而睜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不躲不閃,像是在等答案,又像早就準備好反駁。

——就像棵根系發達的小樹杵在那裡。
不高,但站得穩,生機勃勃。
不是張牙舞爪的野草,也不是隨風搖擺的幼苗。

—— 這不是個惹麻煩的孩子。
只是習慣了事情有自己的規律,早已熟悉長在常年施肥的定點,偏巧今天這塊泥土卻換了配方。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如果妳希望坐這個位置,妳可以問我可不可以讓位。」
「但妳也要接受,別人有可能會拒絕妳。」

他說話時語速不急不緩,微啞的嗓音倒像是年輕的教書先生講課那般。

他沒有責怪她。也沒有打算遷就。
只是把原則擺出來,給出的一種選擇方式。

話說完,書本被重新翻開,頁間一片乾掉的葉子滑出半截,像個沒來得及處理的伏筆,露出邊角。
すずな
7 months ago
比起一個學生,這個回答更像是一個老師會說出口的內容。既不溫柔,又不嚴厲,只是傳達了對方認為的原則。和最一開始聽到的回應相比,這個更讓紗奈驚訝,因為聽起來很像她熟悉的某個人。

「你說話好像爺爺喔!很有趣!」

成長環境裡唯一會糾正和拒絕紗奈的就是爺爺了。照理來說像她這樣在溺愛中長大的孩子,可能會反感對自己說教或指示自己的人,但不如說正是因為太習慣大家都會順著自己,所以反而對這樣會出言糾正自己的人感到新奇和有趣。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孩子的語氣輕快,像是在發現什麼了不得的事,甚至還帶著一點讚賞意味。

他指尖的動作頓了一下。

「……爺爺?」

條件反射地重唸一次,以確定自己聽得沒錯。
就像無意間踢到沙堆裡埋著的東西,他停下來,把這個詞撿起來看了一眼,確認它真的存在。

不是因為尷尬,也不是因為被拿來和爺爺相比讓他有什麼情緒,而是因為
——這個回應超出了他的預期。

大多數人聽見這些話,不是退縮就是不悅。
特別是孩子。被拒絕時,要不是不甘心,就是開始裝可憐,或者試圖再撒一次嬌。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但她不是。

反而像撿到什麼稀奇東西的語調,沒有不甘,沒有討好,只是單純地、自然地,把他的語氣歸類進某個她認識的模樣裡。

—— 像是看見熟悉的剪影、或從別人口中聽見舊家的味道。

海風從側面吹來,餘光仍可瞥見女孩的衣襬隨風晃動,像一面懸著的小旗,自己一個人在風裡搖擺。

書頁翹起,似那呼吸不均的胸口,漲了一下,又落回去。

「……我應該沒那麼老吧。」

聲音不大,帶著一點不明顯的停頓,話語沒說完就被風收走了,像是說給自己聽。

指節仍懸在頁角上方,光隙在手背與紙頁之間搖晃不定。
すずな
7 months ago
「嗯,爺爺!」聽到對方的疑惑的複述,於是肯定地再說了一次。

見對方確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於是自己繞到對方旁邊的位置坐下。今天的海上沒有什麼好看的,不是週末,不會有繁忙來往的船隻,所以她沒有打算在此久坐,這也是她最後沒有一定要對方讓座的原因。

「如果爺爺也在這裡的話,他也會對紗奈說那樣的話!」她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說「爺爺很特別,你也是!」

皮鞋在沙灘上就像破洞的船,不便行走,並且容易進沙,最後會越走越沉重。紗奈於是脫下了那雙皮鞋,又脫下了白色的小腿襪,稍微摺了一下就放在鞋口處。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又叫了一次「爺爺」,尾音在海風中打了個轉,似比剛才還篤定地釘進空氣裡,字字擲地有聲。

少年紋絲未動,膝頭攤開的書冊向陰影里縮了縮。

女孩沒繼續爭搶礁石處那個「她宣稱專屬」的座位,只是輕巧的繞過去,最終落座在他影子的邊緣。

腳步踩在沙上,陷得很淺,一圈一圈地浮在陽光裡,像被潮水舐過的痕。

他注意到她落座的位置剛好不會擋風,不會碰到他的書包,也不會離得太遠,整個人屈膝坐著,髮頂也只剛及他肘彎,投下的影子被正午陽光壓縮成小小一團。

影子被拉得短短的,風吹來,兩團模糊的輪廓在沙粒間若即若離,輪廓也跟著散了一點。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爺爺很特別,你也是。」

她是看著海說的。

語氣真誠,不像是套話,更像是陳述。
他不確定她理解這兩者有什麼不同,但她講得很自然,像是對某個不在場的人打招呼。

那句話沒什麼力道,卻像是被風吹著飄過來的輕沙,落在書頁邊,沒有聲音,卻擱在那裡。

他沒接話,只是把那句話存起來,像是擱在某個抽屜裡,等日後再決定要不要處理。

餘光瞥見她動了。

她低頭脫鞋,把襪子摺好塞進鞋口,小小一團,疊得不緊也不鬆。鞋放在一旁,像兩隻擱淺的小船,靜靜停著,沒有被海潮聲推走。

他有一瞬間以為她會光腳亂跑,但她只是坐著。
沒有亂丟東西,也沒有往他這邊靠。
腳指埋進沙裡,偶爾微微地動了動,就像在確認自己的位置夠不夠穩
すずな
7 months ago
比起沙,她更喜歡赤腳踏在泥土上的感覺,沉穩、堅固而踏實。而沙子某種程度上就像水一般,會流入身上的每個縫隙裡,會不穩固,會吞噬,會陷落。她總是會在沙地裡行走前,讓自己習慣踩在沙地上的感覺。

「你都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裡看書嗎?」

她一般不太會在這個時間來這裡,所以她好奇地問了一下。雖然她覺得這個位置是自己的,但如果對方是比自己待在這裡更久的人,她也不會吝嗇就這樣把這個位置讓給對方。
目光在問完問題之後,就又回到了來來回回的浪花上,偶爾像是看見什麼似地瞇起眼。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她問完話後沒有等他回答多久,目光就又落回了海上。
彷彿那裡有什麼更值得傾聽的聲音,浪起浪落,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好像海面會回答她似的。

餘光停了一下,指尖翻頁的動作也緩了半拍。

那是種很小幅度的牽引,沒有聲音,也沒有明確的方向。只是她的視線停得太穩,像某種無形的線,穿過鹹澀的海風與細碎的沙粒,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肩。

—— 他也跟著抬起頭。

盛夏的海面閃爍著刺眼的白光,浪像一層又一層疊著往後滑的玻璃,把天和光全壓進裡頭去。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景色,之前也未曾特別在意過。

「不一定。」語氣平平地落下,像書頁落回紙面,也像沙子掉進水裡,沒有太大聲響。

風稍微轉了一個角度,陽光從葉隙斜照下來,映得書頁有些亮。他伸手往書背處稍微拉了一下,調整角度。
すずな
7 months ago
「這樣啊!」所以像這樣今天不是例行會出現在這裡的兩個人遇到,就是單純的巧合而已。

紗奈就這樣坐著,看著沙灘看著海浪,偶爾也看看後方的樹或腳邊。海風和山裡的風味道很不一樣,不過她現在已經習慣了,也逐漸可以停下來享受。

坐了一會之後她起身,赤腳往浪拍打的地方走,在浪能抵達的地方之外停下。她的目光不再停留於海面上,而是注視著腳下的沙,慢慢地走,就像是在找什麼一樣。
原來剛才看到沙子裡的閃著光的,是一塊螺旋狀的貝殼。紗奈於是蹲下來,把貝殼上的沙子拍一拍,然後又起身,手握著貝殼繼續重複尋找的過程。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她走遠了些,在浪花推不上來的濕沙地停下腳步。

他沒抬頭,但聽得出她的節奏變了。

沒有莽撞的突然撲進水裡,也不見把整隻腳埋進沙堆。
而是帶著某種「期待」的步伐,踩沙的動作短促而穩定。腳掌與沙粒摩擦發出細密的響動,既不急促也不拖沓,倒像是在一格一格地尋找什麼。

沙地逐漸轉濕,浪花在遠處捲起來,濤聲沉進潮水裡,比剛才沉了一點,卻沒真正打上岸。海風也順著灘塗貼地而來,掀起裙擺的一小角,晃了晃。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他往她腳邊瞥了一眼。

水位恰好停在肌膚與沙粒的交界,足印淺得近乎透明。被海水固實的沙層泛著銀光,沒有暗礁也沒有碎屑,唯有退潮時留下的漣漪紋路。裙擺乾燥地垂墜著,浪花暫時沾不了半分。

—— 還算安全。

他收回視線,並不覺得自己有特意去關照這個陌生的孩子。
只是這個地方太空,而她的身影又太小,落在這樣的場景裡,總是會格外容易去注意到。

他翻了一頁,紙邊擦過掌心的觸感很輕,像風停在手上,沒有留下痕跡。
すずな
7 months ago
總之,就這樣重複了尋找與蹲下拾起的過程幾次之後,她又折回空蟬同學坐著的那塊石頭。不過,她沒有馬上坐回去,而是站著看了座位一會,又看了一下自己手中捧著的東西,最後選擇蹲在那塊石頭前。
她把手中的東西一一放在石頭上,貝殼、貝殼、寄居蟹和螃蟹。一個是最一開始撿到的螺旋形貝殼,一個是純白的扇形貝殼,而寄居蟹和螃蟹的大小分別是寶特瓶瓶蓋大與紗奈的手掌大。

「要乖乖待在這裡喔!」對著螃蟹和寄居蟹說,然後就又回去繼續尋找了。

螃蟹和寄居蟹像是遵守了紗奈的叮嚀,雖然還是會移動,但未曾離開那塊石頭。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那句話落在潮聲間隙里,輕得像是給貝殼翻面的動靜。

空蟬鳴的視線懸停在書頁上方,餘光掃過女孩將一枚月牙形的螺殼精確地嵌進石頭濕潤與乾燥的交界處。

貝殼自然不會動,寄居蟹則像是卡在殼裡一樣,縮起來不見人。然而那隻螃蟹卻像是被無形的牢籠桎梏一般,未見逃跑,沒有繩索,不見傷痕,唯有螯足偶爾會痙攣般划出半道圓弧。

他指尖的陰影覆蓋著書上的某個英文學名,任由鹹澀的海風掀起膝頭書頁,卻也沒再按回去,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塊石頭與那幾樣被擺好的「展示品」。

「要乖乖待在這裡喔。」

像是孩子對寵物說話。但生物聽進去了,還真的待在這裡了。

—— 只是「說了」,它們就留了下來。

他視線從那塊石頭上收回,落回自己的書頁。過了幾秒,才慢吞吞地把書闔起,皮革封面吸收著他掌心的溫度映著葉隙白暈。
すずな
7 months ago
過了一陣子,紗奈又回到了石頭這裡。和剛才一樣,她沒有坐上位子,而是蹲下,把手中的東西逐一放在石頭上。她又撿了一隻小的螃蟹和一隻比剛才更小的寄居蟹,那是稍不留神就彷彿會再也找不到的大小。

「別跑走喔……」她用喃喃自語般的音量說著,雙手正用自己的裙子擦拭剛才撿回來的一個貝殼。那是一個同樣也是螺旋狀,有著麵糰剛烤熟顏色的貝殼。

她把先前的那塊純白的扇形貝殼,和剛擦乾的黃色貝殼放在了對方的大腿上。整齊得看起來像在排列似的。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她的目光又回到石頭上這些小生物上。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孩子的指尖帶著海水的涼意,兩枚貝殼輕輕落在少年的大腿上。純白的扇形貝殼與黃褐色的螺貝邊緣剛好抵住他褲子的中縫。

空蟬鳴的視線沒有離開手中的書本,只是微微調整了坐姿,像是默許女孩的行為。

她就這樣把東西交給他,好像那是理所當然的歸屬地點。她沒說這是要送他的,他也沒說要收下。但她擺得很自然,他也不拒絕。

像是課桌邊學生遞來的小東西,一顆糖、一張摺紙,沒有明說,只是暫時擱在這裡,讓它有個落點。

他甚至沒有拂去褲子上沾著的細沙。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那之後她又回到石頭前,動作依然不急,像是在一場只有她參與的儀式裡,一步步完成什麼。

餘光才瞥見她將撿回來的小小寄居蟹放在石頭中央。

那東西幾乎只有拇指指甲的一半,殼薄,鉗細,幾乎不容易被看見,當它縮進殼裡,就跟砂礫混成一色。就像被橡皮擦去的鉛筆字跡,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凹痕。

他本來沒有打算出聲。視線卻落在那東西上方。

「......。」

他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她對待「命令」這件事的方式。太單純,也太理所當然。一聲「別跑走」,就像一把線,勒住了那隻寄居蟹的自由。沒有綁、沒有傷,也不是強迫——但就是不讓牠走。

他想起一開始她也是這樣輕輕的喚,卻叫住了整塊石頭上的生命。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他視線從那一團小小的螯與殼上移開,落在女孩輕握著的手掌上,語氣不重也不慢:

「那隻寄居蟹太小了,放回去。」

說完這句話,他又拋出那個在胸腔里溫養多時的問題,像是把積在胸腔裡疑問也一併吐了出來。

「——你的能力是讓牠聽你的,還是讓牠沒得選?」

語氣沒有特別壓低,像是在問一個翻書時偶然劃到的句子。
每當遇到不理解的習題,他總會這樣呢喃般問一句。

恰逢碰上了退潮的間隙,問句墜進浪花之間,遠處傳來貝殼相互碰撞的細響,沙蟹的螯足仍凝固在半空中,沒有逃離的意圖,也不見防禦的姿態。

海風掠過防波堤,攜著一點鹽與陽光的味道,把孩子的髮絲吹到臉前。
すずな
7 months ago
她抬頭看著發問的對方。紗奈分不太清楚這兩個選項的差別,在她與這些小生物的世界裡,一直都只有紗奈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的規則,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這些話語形成了他們的推力,還是困住他們的牢籠。
「紗奈又沒有要對他們做什麼!」她伸出食指,輕撫了那隻小小寄居蟹的殼「我只是想靠近一點看他們而已……」
如果不用能力的話就很難這麼靠近地看著他們,所以她讓這些小生物乖乖地待著,這是對她而言再正常不過的事。
「等紗奈看完,就會放他們回去了!」像是為了驅逐對方的疑慮而補充的話,於是她又回到她的動作:十分靠近地看著這些小甲殼類,時而拿起,時而放下。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她還小,看樣子大概也只有十歲。
他很清楚這個年紀的孩子會怎麼想——想看,就看;想抓,就抓。只要沒在對方身上留下傷痕,便認定自己「沒有惡意」。

也正是這份稚嫩,讓那句我又沒壞心的天真顯得如此理直氣壯。

異能與生俱來,或許她早已習以為常。
—習慣世界照著她的聲音移動,她從未想過這樣是否太靠近了邊界。

孩童的腦海裡還裝不下「自由」與「控制」這樣沈重的詞彙,也不該被逼著去理解這些。
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不是為了要她低頭認錯,也不是想讓她背負什麼愧疚。
他只是想,如果有可能的話,在她心裡種下一顆「覺察」的種子。
什麼才是真的?
7 months ago @Edit 6 months ago
「妳讓牠們留在這裡,是因為妳想看牠們,對吧?」

海風沿著沙灘的曲線攀援而上,掀起衣角,撥亂他的髮絲。他任由風的手指擺弄,目光始終停留在岩石上那些瑟縮的小生命。

「那……如果牠們只是想躲起來,不想被看到呢?」

像是忘了自己本來該逃跑一樣。

「妳沒有傷害牠們,我知道。」

「可是牠們不能走,也不能說『不要』。」

他說得很慢。每個詞都在唇齒間仔細斟酌,才緩緩落下。

說到這裡,他才微微垂首,視線落在女孩放在膝頭那兩枚貝殼上。純白的那枚正折射著陽光,在制服褲上投下一彎虹彩;另一枚則像烤焦的餅皮,安靜地蜷縮著。

他沒有拂開它們,任由它們停留在原處。

最後,他輕聲問道:

我是問,如果牠們也能說話——會怎麼說?
すずな
7 months ago
紗奈抬頭看著對方。
空蟬同學描述的這種思考方式,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在被判定是異能以前,她一直都相信著是這些小生物能聆聽自己,就像家人總是會回應她一樣。
即便是已經明白自己的異能實際上是什麼情況的現在,她也不曾在開口時思考他們的感受,她總是會下意識地認為他們也有拒絕的權利。
「……我不知道。」她把目光移開,看著石頭上這些小小的甲殼類。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人和動物都會乖乖照她的話做,所以便以為手掌大小的他們特別順從、以為他們樂於傾聽並回應自己。
「紗奈以為,這是他們願意的……」在異能還沒有逐漸成形的時候,經常會出現「被拒絕」的情況,而因為他們曾經拒絕過,所有她便認為他們現在願意了。命令是可以被拒絕的,她一直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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