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不接受他的死亡原因是溺斃。

跟任務目標在美茵河畔旁搏鬥，雙雙落水，又被壓著頭往下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水倒灌進肺部，瞳孔渙散，窒息感來臨的前一秒，金黃色的雙眸從記憶裡往這遙遙一瞥。
要死也必須死在猶大手上。

他不會游泳，但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力氣爆發，迷糊地把自己拽到岸邊，順便勒弊、不太乾淨的解決目標。

望著水花漸漸消失的河畔，他大口喘氣、吐著髒水，或許得克服恐懼去學游泳了 ，得去直面冰湖底下的金髮少年，可首先，要把屍體給處理乾淨才行──
好想快一點回科隆，回去公寓的二樓，去抱一抱穿著狗狗睡衣的愛人。

分離的這六天，即便被任務塞得很滿，他依舊無時無刻在想著猶大。

＊

路易有渠道幫八號搞到手機，一瞬回到正常的現代社會處境還是有點不大習慣，聯絡人就只有猶大和鸚鵡，猶大或許在忙吧？他想問問對方在做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才不像在管控行蹤，聊天室空空蕩蕩的，看不太出來他們平時相處起來有多麼情慾橫行。

猶大太自由了，除了慾望接觸能拴住對方外，八號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去對抗分離後的新夢境，那些光怪陸離的不忠場面，但算了，他要回家了。

思念促使八號下了火車飛奔至公寓，路上連超市都捨不得逛，打開二樓的門，沒看到那個橘髮身影跳起，張開手臂懶散的說一句：「狗狗，我要抱抱親親。」望見一片安安靜靜的場面，焦慮症發作般喊著猶大的名字，卻沒有回應後，悵然失落爬在心頭上。

手機裡的最後一條訊息依舊是自己發出去的那句：「猶大，我要回去了，你要吃什麼？」

你在哪？科隆還是漢堡？
還在任務中嗎？

好狗狗要學會等待
想起猶大瞇著眼，有些不太滿的話，八號最後還是刪掉了問話，沖澡，和那二十二天一樣發呆的坐在床上，那時候天天愣愣地望著天花板，這一次則是望著門口，垂著尾巴等主人回來。

＊

八號會在間隙中思考和猶大的愛到底算怎麼回事。

上一次牽著那隻纖瘦、修長的手，從暗巷裡走回家後，願望被滿足了，更大的願望偷偷爬到腦海上，他想跟猶大結婚，會有求婚、登記和去旅行，在閒下來後依偎著度過餘生，最平凡的那種，但自己在德國是黑戶，俄羅斯又把自己的國籍給註銷，得先搞好身分證明才行……
對了，還要有戒指。

在猶大回來和下一份任務來前，他終於找到事情做了。

去找路易打探一番（被罵了死基佬和５Ｇ噴酒精驅同），在科隆，這種活也只有格林兄弟能做，聽說他們原本的據點在柏林，不知道為什麼前幾月搬到科隆去，租了一棟……噢，黑幫挺有錢的，買了一棟辦公樓，看起來倒真的很像正常的家族企業。

被光頭佬請進去其中一間會客室，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要不是慘叫聲持續不斷的從上方響起，八號真的會覺得找錯地方。
接待他的人穿著不太合身的西裝（太大了，像偷哥哥穿的），黑髮狼尾染紅，眉眼上挑，又無時無刻皺起，黑眸毫無保留的展現不耐煩，心裡有把火在憤怒頹廢的燃燒似的，語氣強裝著友善又夾雜髒話。

男人叫丹尼斯‧敏丁洛克，格林兄弟的弟弟。
不知道為什麼，丹尼斯有一點點像猶大（是氣質嗎？更重要的是又開始想他了。）八號覺得丹尼斯該穿的應該是地雷系的衣服，這一身太不搭了，噢，耳朵上的小熊耳飾倒是適合。

「──好，俄羅斯佬，德國的身分可不好搞到，就算是正規渠道，政府機關也他媽的慢得很，活像裡面全都是樹懶在處理公文，你要快、要乾淨，就得加錢。」
丹尼斯報出了一個很高的數字，不知道為什麼連手勢都在像比中指，八號也沒有蠢到照單全收，來來回回的髒話間隙中討價還價，要不是反應夠快，那杯咖啡差點翻到臉上。

「媽的，幹，你他媽到底要德國身分幹嘛！要醫療、社會福利還是你他的有病，只是想找人吵架？來啊幹！」
「我是黑戶……」
「操，去找別國的黑幫啦！」
「我想跟一個德國人結婚。」看到丹尼斯又要噴自己（物理跟話語都有），他抓好咖啡，快速補充一句：「男的，別國身分不一定有跨國同性婚姻。」

那雙狹長的黑眼瞪大，但想像中的噁心死基佬倒是沒有出口，八號看到丹尼斯有些溫柔的摸了摸胸前掛著的金色戒指。

「交訂金，五十萬歐元，有下文我他媽的會打給你。」

＊

等待丹尼斯的這幾天，胡亂地逛網站的時候，演算法的關係，八號很常被推送到戒指相關的廣告，每每看到猶大指圍（趁著睡覺偷偷測的）的尺寸都會停下來，去想像那隻手戴上的樣子，這種款式會好看吧？但猶大好像不太適合太寬大的戒指，細一點嗎？細一點會不會斷掉？

現在他們能稱得上情侶的東西只有太緊的內褲，露著內褲四處走太變態了，戒指、耳飾、項鍊都一個個看過去，大概能抓到猶大的口味，但真的要下單後又猶豫了下，改去買廚房用品。

嗯，還是去手打一個吧？
八號去到了專門的店舖詢問，確認完細節後，店員笑著問說：「帶著另一半來更有紀念價值，先生，要不要考慮看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莫名的停了一下。

「不用了，是驚喜。」
八號約好了時間，兩天後，不知道那個時候猶大回來了沒有。

＊

每次出門前，八號都會把家裡掃得很乾淨，冰箱裡永遠都有兩人份的食材，酒、零食也夠，又盡量把離家的時間縮短，怕錯過猶大，手機裡那條訊息是五天前發的，沒有下文，他們分開十一天了。

沒被關在地下室裡，能自由的和別人接觸、建立一點友善關係──問丹尼斯進度的時候被喊滾，但神秘的是他們這三次碰面、交接進度完，會成功地喝過一個小時的酒，雖然他們不聊天，丹尼斯只喝果汁，喝完後又擺擺手說要回家吃飯。（八號覺得這人莫名的有點寂寞）

活得很正常，但八號感覺自己還是活在那個沒有猶大的牢籠裡，只能用對愛情未來的想像把巨大的寂寞給填滿。

今天去打戒指了，太醜，所以他花了錢約了下次。

回到家後，把過甜的、適合猶大口味蘋果派加熱吃光，他想，明天又要重新做一個。

＊

八號決定見到猶大後要跟他多拍幾張合照，少年戀愛似的把合照裁好、設為手機桌布，緩解長久的焦慮思念，好消息是，這一次打得戒指還算滿意，有點樸素，是銀色的，裝進戒指盒裡收進口袋，內圈可以刻字，他決定等猶大回來後來看要寫上什麼。

或許是戒指的加持，丹尼斯喊他去一間酒吧，叫牧羊人，德國身分可以附尾款了。

那間酒吧的構造特殊，裝滿了鏡子，身為恐水人的確會有些不大舒服，八號拿著錢袋坐到吧檯邊緣，和前兩次一樣幫丹尼斯叫了一杯柳橙，啜飲著低濃度的飲品，但這一次不同，丹尼斯來了沒有直奔主題，而是用一種很神祕的眼神打量自己。

「俄羅斯佬，你他媽笑得太開心了。」
「抱歉，剛收到戒──」
「跟你的小男友去選的？」
「沒有，是驚喜。」八號平淡的說著，像某種預演過的藉口。

丹尼斯皺著眉，喝了一口果汁，撫摸上胸前的金戒指，他們沒說過什麼話，以為這次也一樣的時候，丹尼斯說了一句：「這種要戴很久的東西，為什麼不一起去挑？我感覺你會選得很醜。」
「……他太忙了。」

「忙？忙到要結婚，連半小時去首飾店轉一圈的時間都沒有？操，老兄，你一直給我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在意這件事的媽的不會只有你吧？」

老實說，丹尼斯不是個八卦的人，八號也不想把戀愛過程暴露給一個黑幫老大的弟弟知道，那個問題他回得很淡，可或許是寂寞，兩個人都有點寂寞，不然也不會明明是委託的關係，還能湊在一起喝了四次。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丹尼斯今天卻聊得很有攻擊性，彷彿要報復八號殺價太狠的仇，直戳八號的呼吸管。

「你們差幾歲？噢，操他媽可能七歲多？老兄，你有沒有考慮過你只是他的固砲？哪有要真心喜歡上對方的理由是臉……他對你很好？好，很會哄人的固砲，哈，俄羅斯佬，你被玩得死死的，媽的也比我慘太多了。」
「……丹尼斯，我們愛對方，我們是情侶。」
「隨便，我猜他一定是在床上捧著你的臉說我愛你，在做愛的時候什麼鬼話都說得出口，你當真啦？你媽的怎麼活到現在還沒有被詐騙過？」

猜太準，八號喝了一杯君度躲了過去。

「媽的，別喝了，我不想哄暈船醉鬼，媽的你暈得跟一條狗一樣，等等……操，我之前就想問，這不會是項圈吧，哇幹，你真的是狗啊？」
「什麼模樣又沒有什麼關係，我們很專一就夠了。」

八號至少到現在除了路易外還沒看過猶大飼養別的小寵物，對吧？
他也不確定，又喝了一口君度，甜膩到把思念無限擴大。

「才怪，主人只能有一個，狗可以有很多條，你也明明就知道固砲仔自由的很，不然才不會一直消失又出現，你也不是看不明白，為什麼媽的還執著要結婚？」

八號沉默一瞬，腦海裡出現他們和他們交疊的手，他見過的愛情最完滿的樣子都步入了婚姻中，那也是他期盼的樣子，穩定、沒有什麼變化，很平凡但又讓他嚮往。

他說了，丹尼斯該死的大笑著被果汁嗆到快窒息。
「哈！媽的，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們真的、真的他媽的結婚後，他會突然收心陪你過你想要的生活，你只是太害怕被拋棄，想要用法律捆住對方而已，好極了，痛苦的本來只有你，結婚後你倆互相折磨。」

太戳心窩到八號想找一個洞鑽下去躲著。
「丹尼斯，你對婚姻那麼不滿，為什麼你還要結婚？」
笑到一半的黑眸僵住，丹尼斯比了個中指。
「老子是不婚主義，我又沒有焦慮到要靠結婚把對方留住，去你媽的，不結婚我的感情也穩定的很。」

好吧，在愛情和嗆人這一方面，他全方面潰敗。

＊

八號其實很清楚他的愛是怎麼回事。
他和猶大想的完全不一樣，他確切的愛著猶大、稱呼猶大為愛人、想長長久久的牽手走著，但猶大的愛太模糊，和主人對寵物的溺愛更相近一點，狗不是愛稱，是事實，這種愛稱能持續多久？一年？半年？

猶大的本名、過往生活他更是一無所知。
八號也大概能猜到……有一天老了、體力差，沒辦法滿足猶大的慾望和性癖後，大概對方會去養更可愛的幼犬吧？他們畢竟差了快七歲，現實太過血淋淋，這幾天他只是用甜膩的未來麻痺自己而已。

對，丹尼斯說的沒錯，想結婚也是因為他想留住猶大。

「我說……你他媽的別太看結果，你的視力很好，但也別放那麼遠。」
八號沒醉，還是迷迷糊糊地看著丹尼斯。

丹尼斯把一包東西拍給了自己。
「我的意思是，別去想那麼久的未來，媽的，你倒不如去想明天要做什麼。」
「──研究他喜歡吃的食譜。」
「幹，那就去研究啊，別再去為了可能沒結果的未來亂吠了，你又不能控制。」

＊

拿到新身分證明，走回家的路上，八號把戒指拿出來，戴在食指上。

順著萊茵河往下走時，他感覺到有人輕輕地牽著自己，就像那天牽手走回家的感覺一樣，那人沒有戴戒指，他們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丹尼斯捶得他太痛也太醒，心裡那點被繞進去的鬱結被用力的熨平、消散。

八號還是想跟猶大結婚，那依舊是人間上對愛最美好的契約，可在這之前，就算他們走著走著到最後真的被嫌棄、膩了，或者各種突發狀態下沒有一個好結局……

他也會一直記得和猶大牽手走過巷子的那一夜。

也會記得今天的強烈思念讓他們靈魂共振，相隔很遠，八號卻依舊覺得猶大在自己身邊。
記得被觸動、被愛，也熱烈地去回應愛的感受。

＊

回到家後，戒指被摘下，連帶著戒指盒一起被藏在猶大不會碰的角落，焦慮感沒有那麼重了，八號本來有很多打算，甚至有那個衝動快點把關係確立下來，深怕有人搶先自己一步，但現在，好狗狗要學會等待，他會安靜地等主人也有同樣的打算。

「沒等到也沒關係嗎？」心裡那百分之一的靈魂碎片問自己。
八號摸摸胸口，沒有疼痛和不安，只是還不太完整，他睏得卷上床睡覺，夢到那片冰湖和下沉的金髮少年後，他改變了學游泳的動機，打算解決那點不完整。

他愛猶大，想把自己完整地獻給他的信仰。

至於他們的結局會是什麼，能在尺度下去灼熱的燒那片愛意、燒得沒有後悔後，他也沒那麼在意了。

兩條狗兒子，一個比一個還暈，完全不知道誰比較慘一點

矮油

我 我不是要看這個 但好啦我也喜歡看這個 但我覺得也可以送ㄐㄐ環

ante_0229: 安特中！！你不要跟我私底下問猶大中猶大會有什麼反應，他說雞雞環一樣啊！！

所以我覺得他對

ante_0229: 不要贊同他！但我笑好大聲

小八現在給我一種在鄉下被放養的狗狗守在無人的祖屋前，天天一邊舔碗底回味飯香一邊看地平線等主人回家 （。

cinnci: 還會對每個人狂吠的那種金毛狗

你要被電擊關狗籠了狗狗

KIKI_tentacles: 我笑爛

丹尼，我的西裝呢？左邊數來第五件不見了。

WU714: 我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