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球比賽結束之後，永來到騎馬打仗賽場的登記處，剛站定位就發現谷窟也到了。

「你來了。」

「學長！」谷窟揮著手小跑靠近學長，「今天請多指教。」

「嗯，請多指教。」他朝跑來的谷窟打招呼。
等學弟站在他面前時，永看了下谷窟的臉上有些出汗、但沒有擦掉，想了想就把背包中的運動毛巾遞給學弟，「給你擦，出汗吹風容易感冒。」

「剛剛的拋球比賽還順利嗎？」

「好。」他沒有多想便接過運動毛巾，輕輕擦掉臉上因活動而出的汗，「謝謝學長，我會洗乾淨再還給你。」
「我第一次投中這麼多球！」體育很爛的人。

「嗯，不急。」雖然他只有準備這條，但完全可以用水洗完臉直接等自然乾，自己也不會感冒。

「是嗎？聽起來很厲害，我也投得不錯，是個好兆頭。」

「太好了！」被稱讚後，原本就愉悅的情緒變得更加亢奮。

對話期間兩人也在排隊，這時正好輪到他們登記組合。

工作人員先是詢問了馬匹選手的資訊，得到永的回應後便低頭把資料登錄上去。

登記完成，工作人員再度抬頭開口：「好的，那騎手這邊的班級跟姓名是？」

「操作系8班的谷 窟。」

「操作系8班的谷 窟同學嗎？好的。」工作人員是個小女生，用可愛的聲音重複資訊後，又低頭下去登記。

永原本只是安靜的等著，聽到工作人員複述學弟資料時，他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第一次聽別人喊出「谷窟」這個名字。

在這之前，就連他都未曾喊過。
永只在初見面那次自我介紹中聽過學弟自己說，後來兩人交流時，他也都只以你來稱呼對方，就算心裡會想著「谷窟」二字，實際他從未說出口。

他突然很好奇，其他人都是怎麼叫學弟的，而且為什麼自己從沒想過……要怎麼稱呼谷窟這個問題呢？

他正轉過頭，內心還想著要怎麼把谷窟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時，小孩就已經注意到他，朝他露出「怎麼了」的微笑。

……也許在他出聲前總是會先看過來的谷窟，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的考慮，才能決定要如何把「谷窟」二字說出口。

「…學弟。」就連這個詞他也很少直接說過，於是他也醞釀了下才開口，「我想問你的朋友或是室友，平常都是怎麼稱呼你？」

沒想到學長突然的沈默是在想這種問題，谷窟想了想， 「谷窟、小谷、谷同學、窟醬⋯等等，怎麼了嗎？」

雖然說想認真思考，但明顯除了谷窟外，哪個都不適合自己。

「……發現我沒有叫過你的名字，在想要怎麼喊才好，」這件事該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最後只是帶著淺淺的笑意說，「谷窟。」

「不加學弟可以吧，太長了。」

回想一下確實沒有聽學長喊過自己，谷窟點點頭，「可以！」他也回以一笑，主動握住你的手，「學長喜歡就好。」

喜歡嗎？也不是這麼說，但他沒有反駁。
順著被握住的手，他拉著谷窟往賽場那裡集合。
「……你對什麼事都說喜歡的感覺。」想到在洞窟咖啡廳的那次，而賽場很近，沒多久兩人就抵達，他放下肩上的包，在上場前伸出拳頭，在谷窟面前停下，「那勝利也喜歡吧。」
「一起贏。」他說得篤定，十分自信的樣子。

谷窟看著學長伸出的拳頭，眼神一亮，沒有猶豫地也伸出拳頭與他相碰。
「嗯，和學長一起做什麼都開心，我很喜歡。」

「我會努力不讓學長丟臉的。」

~騎馬打仗開始~

~騎馬打仗結束~

兩人在賽場上堅持到最後一秒，當哨聲響起「嗶──」，比賽也結束了。

「結束了。」
「我現在放你下來。」語畢，他慢慢的把背上的學弟放下來。

「學長你看，我搶到這麼多頭袋！」谷窟興奮地喊著，整張臉紅撲撲的，渾身還冒著汗。他腳一踏地，立刻把手中緊握的帶子舉起來展示給學長看。

雖然騎馬打仗本來就是由場馬匹衝鋒陷陣、騎手抓準時機奪走敵人頭帶的比賽，所以在下面背著人跑時，他就知道谷窟搶到很多條，但對方手裡最終握著一大把白組的頭帶還是讓他意外了下。

「在上面堅持到最後一刻已經不容易，你還搶到這麼多帶子。」

他的手掌在谷窟的頭上輕揉幾下， 「做得好。」

「嗯！」看到學長露出微笑，又得到讚美，谷窟頓時覺得，今年體育祭的這一瞬間，會被他永遠記住。
「這些送給學長。」頭帶放進你手中。

看了手裡的頭帶，他頓時有種自己是獵人，然後看到自家獵犬歡天喜地的把帶血的獵物甩到自己腳邊的錯覺。

他帶著無奈的笑容，又把那些白色帶子整理捲好成一團，縮小體積後塞回去谷窟手裡，「這是你的戰利品，可以自己留著當紀念，不過若要收藏，最好先拿去洗過再收起來…上面應該有點髒。」

「現在沒辦法幫你洗，因為等等就借物比賽了，而且我不能用異能，洗了他們會乾很慢。」不然原本他可以直接拿去洗，現場就「烘乾」好給學弟。

「知道了！」仔細將學長整理好的帶子放進褲子口袋收好，準備找時間去清洗乾淨。
「學長的異能是操縱水嗎？」從上次看見學長展示能力後就隱約猜測可能是類似的能力，不過當時的兩人還不到能隨意問出口的交情，一直到現在學長提起，他才開始好奇。

他盯著谷窟看，一瞬間的沉默似乎是在思考。
「嗯，我可以操縱水。」
「或是像是那天的飲料…液體類的。」

「是很棒的能力。」不會傷到別人，也感覺很便利。
簡單地評論了一句後，他感覺到學長沒有深聊的意願，便識趣地轉移話題。
「下一場活動是借物賽跑，如果抽到學長的話，我會馬上跑來找你喔！」

永靜靜的聽谷窟轉移話題，似乎不在意這件事要不要繼續討論下去。

而隨著谷窟的「借物宣言」，大會廣播也同時播報著借物賽跑的選手報到事宜，看來新一輪比賽又馬上要開始了。

「如果真的這麼巧的話，那就快點來找我。」像是某種定番一樣，說這話時他又摸了摸谷窟的頭。

「嗯嗯！」聽到學長這麼說，谷窟立刻精神一振，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對方。

被摸頭時，他反而微微歪頭往學長的手靠了靠，像動物一樣自然地接受這個動作，甚至還露出點笑容，聲音小小的又重複了一次：「我會來找你的。」

他點頭，有聽到對方的承諾。下一刻就把手拿開，他說谷窟該去報到了。
「我的在那邊，等等見。」

「好，學長也加油。」和學長道別後，谷窟便轉身前往報到處。

~借物比賽開始~

永從題目箱裡抽出題目，紙上寫著「長頭髮的人」，腦袋裡第一時間浮現了兩個人，但那兩人都不是紅組，更有一個其實自己不是很熟。

難道要找其他陌生人嗎？
拿著紙張，永站在題目區附近的空地上思考。
其實星峰院學生很多，放眼望去長頭髮的人比比皆是，完全可以找個同組的同學問一下，但他的個性便是讓自己站在原地不想動的原因。

還是去問問なみ吧，她可能會提個要求但幫自己……

借物賽跑中，谷窟抽到的題目是『你的好朋友』。

他立刻想起在與學長分開前，自己才說過會再去找對方，沒想到竟然馬上應驗了。
賽場上他左右張望，尋找目標物——而那人一點也不難找，學長依舊站在原地沒有移動。

鎖定人選後，谷窟立刻朝對方奔去。

在離學長還有三步的距離時，他一邊跑一邊高喊：「學長——！」

他看到學長因自己的呼喚驚訝地望過來，接著被牽著手一起奔向終點。

「我來找你啦！」谷窟笑著喊道，眼裡閃著光。

熟悉的呼喊聲。
他聽出是誰，所以望過去就看到才分開沒多久的小學弟朝自己跑來，「谷窟？」

他不至於一頭霧水，但還是驚訝的被牽著跑在對方身後， 「你真的抽到…我是答案的題目了？」

「嗯！」雖然不是『學長』而是『好朋友』，但對他來說，這兩個詞都能代表眼前這個人。
「學長快點！」他緊緊牽著對方的手，拉著學長一同穿過人群與障礙物，一路奔向終點。跑在前頭的他滿臉喜悅，彷彿這場比賽不是比速度，而是比誰更開心能和對方一起跑完這段路。

他笑了一聲，盯著兩人相連的手，若學弟還想要更快的話，他其實能把對方直接扛起來或是抱起來……

「有再快了。」跟人合作不是第一次，但這次兩個人一起跑向終點的感覺卻比以往都還好，不只是完成任務的成就感，還有更純粹的欣喜。

抵達終點時，工作人員正接過谷窟的紙條確認，永在一旁看著那張寫「你的好朋友」的紙條，邊用手抹去擦掉額頭上微微冒出的汗。

「原來你把我當好朋友，謝了。」雖然他不曾特別定義過兩人之間的關係，但谷窟不猶豫的跑向自己，就是一種對自身的肯定，沒有人會拒絕這種充滿喜愛的善意。

「可惜你不是長頭髮的造型，不然我們可以同時完成任務。」他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只是簡單地跟學弟分享自己的題目。

「咦、長頭髮？」聽到學長的題目，谷窟懊惱地抓了抓頭髮，「早知道就不剪頭髮了......」語氣裡帶著真心的惋惜。

他抬頭看著學長，一邊笑著一邊喘氣，嘴角止不住地揚起，滿臉雀躍 「要是能一起完成就太好了...不過我還是先搶到你了！」說著還下意識地把兩人相連的手握得更緊一點。

「搶到？」他略微訝異谷窟的用詞，但也只是笑笑看待：「不用搶，你需要的話我都會在。」

「而且短頭髮也很好。」他沒覺得學弟短髮哪裡不好看，「本人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每次他姊剪了個新的造型，不管旁人說什麼，她都會自信的回應我喜歡就好。
他希望，谷窟也能像這樣想。

「知道了。」他點點頭，又忍不住偷偷補上一句， 「不過...如果留長一點，下次學長又抽到同樣任務就能一起完成了對吧？」語畢，他自己先笑了出來，像是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感到既新鮮又好玩。

雖然他還沒特別偏好哪種髮型，但為了某個人去試著改變，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谷窟一邊想著留長髮的事，一邊偷偷看了學長好幾眼。對方還是那樣站得穩穩的，汗微微沁在鬢角，眼神卻不急不躁。他突然想起來——啊，學長的任務還沒完成。
「對了！」谷窟猛地抬頭，抓著對方的手沒鬆開，眼神變得認真又懊惱，「我太急著找學長了，忘記你還有自己的任務沒跑！」

他說著便有些侷促地環顧四周，像在尋找可以幫忙完成任務的機會，眉頭微微皺起， 「現在去找長頭髮的人還來得及嗎？」

他原本一樣略帶微笑的看著谷窟，但在學弟說出「下次」二字後，永一時有些愣住，耳邊的人聲隨著暫停的思緒停擺，面前的景象定格，過幾秒後這些才又跟著他的意識回攏。

回過神時，永只聽得谷窟的「找長頭髮的人」這句話……也許是剛剛的插曲和面前的人，他有種衝動想對谷窟說點什麼，眼睛看著學弟，嘴唇微動，但很快這點想法便煙消雲散。

最終他只是普通的回應， 「嗯，來得及。我再去找我姊就好。」
「……別擔心。」

沒察覺到學長剛才那一瞬間的失神，只覺得對方一如既往地沉穩可靠。聽見你說來得及，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肩膀都跟著放鬆了些。

「那就好...」他笑著說，眼裡閃過一絲歉意，「學長快去吧，我就不繼續耽誤你了。」語畢才意識到兩人手還牽著，連忙有些慌亂地鬆開手。

他後退半步，嘴角還掛著方才那點不好意思的笑， 「我會在終點那邊等你。」說完便退開一步，讓出空間給學長自由行動。

「好。」他領首表示知道，垂頭看著谷窟。

儘管答應了，他仍在原地多待幾秒，似乎反應比以前慢半拍，但不至於讓人懷疑怎麼了，也許只是在思考稍等要去哪找人。

「那就等等見。」他說完這句，跟學弟道別後才離開。

~借物比賽結束~

終點處，兩人一同抵達，確認完任務他們便站在一起。

結果遠遠就看到谷窟在對他們揮手，波也好奇並帶著微笑把手舉起來回應，結果餘光看見自家弟弟也乖乖跟著做動作，神情跟肢體沒有任何不自在跟不情願。

她忍不住在打完招呼就抓著永， 「有情況，認識？看起來是學弟呢！」

「對誰不是都學弟？」露出有點嫌棄的眼神，但只是對他姊的發言做出反應。

她盯著永的反應，這才恍然大悟。
「哦！看來是之前說的那個朋友嗎？」
「看你以前都不喜歡交朋友……原來你喜歡這麼小的？」原來這種才合得來？她拍拍弟弟的手，「有機會介紹一下。」

「……」只見永無言的看過來，一會又把視線移開，「有機會再說，時間不多了，認識了要幹嘛。」

聞言她笑笑，並沒有這麼多傷感，還是繼續拍永的手， 「嗯…也許未來還會聯絡啊。」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只是『畢業』後可能會一下女大十八變跟男大十八變？」

他真是受夠他姊這過不去的18歲梗了……

「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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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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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開始~

體育祭第二天，天氣依舊晴朗，陽光照在場地上，讓空氣裡的汗味和笑聲交織出獨屬於活動的氣氛。

谷窟頭上綁著紅組頭巾站在報到處旁，手裡拿著剛分配到的水槍，他低頭看了眼參賽規則，抿了抿嘴角，下一秒便轉身朝學長可能會在的方向跑去。

他邊跑邊思考著要怎麼開口才不顯得太刻意，腳步卻越來越快，彷彿怕對方被誰搶先拉走。

遠遠地看見學長的身影時，谷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學長！」他一喊出口就不太能控制自己的音量，揮著手快步接近。

「我們一起參加水槍競賽好不好？」語氣中帶著自然的撒嬌感，「是團隊賽，人越多越好玩...而且我覺得學長一定會很強！」

望向熟悉的聲音來源，永看著一個充滿活力的身影朝他走來。
「谷窟。」他手裡也拿著校方提供的水槍， 「早安。」先向來人打招呼，完成後便回到平常的表情，一臉平靜但認真地聽著學弟說話。

「當然可以，我們一起行動。」他思考了下，「開場你就走在我後面？我開路，我們的身後就交給你。」

「早安。」

「嗯！」谷窟用力點頭，露出自信的笑，「我會守住學長的後背。」他邊說邊移到永的身側，像是在提前熟悉學長後方這個位置。

「學長放心衝吧，後面交給我！」

討論好隊形後兩人在賽場內就定位。
比賽開始的哨聲一響，谷窟立刻貼近學長的背後，握緊手中的水槍。
他信任學長的判斷力，所以毫不猶豫地跟在後頭，左顧右盼地留意著從旁襲來的水柱。剛開始就有敵人從後側衝出來，他來不及多想就立刻舉起水槍射擊，噴射出的水線俐落地打中了對方。

「學長左邊有一個！」他低聲提醒，看見對方身形一閃，就果斷出手反擊，得分。
他們像是配合已久的搭檔，在人群與障礙物間穿梭，互相掩護。

學長偶爾會側過頭確認他的位置，那抹沉靜的眼神像是無聲的信任。他們默契地交換一個眼神，往下個掩體移動。

『 ピ——！ 』
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宣告著這場水槍生存戰正式結束。

谷窟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微濕的衣服貼在身上，額前的頭髮貼住臉頰，滴著水珠。
他轉頭望向學長——對方也渾身濕透，卻依舊站得筆直，看起來像是剛打完一場漂亮的仗。

「我有守好後面吧！」他抬頭看向學長，臉上不自覺露出興奮的神色，像在邀功，希望得到稱讚。

他把黏在臉上的髮絲往旁邊撥去，當視線不再被瀏海遮擋，能夠清楚看見谷窟欣喜的表情時，他點頭，笑著稱讚對方。
「做得非常棒，水槍賽有你在，我玩得很開心。」

他觀察谷窟身上似乎沒有太濕，但還是想領著對方快點往場邊去。
「你有帶毛巾嗎？身上濕了，擦一下比較好。」

帶毛巾

昨天借走的學長毛巾

「我也玩得很開心！」谷窟眼睛發亮，或許是也想快點讓學長擦乾。他率先牽起學長的手，雀躍地往場邊走去，嘴裡還不停碎念著剛才怎麼防守、怎麼閃水彈、怎麼護著學長背後，像是要把剛剛經歷的一切都分享給對方。

走到寄放書包的地方，他蹲下來拉開拉鍊，翻出兩條帶點太陽味的毛巾。他把其中一條遞給學長，手指小心地捏著乾淨的邊緣，怕弄濕了。

「學長給你。」他小心地遞過去，接著聲音小了點， 「然後那個...學長昨天借我的毛巾，昨晚洗了還沒曬乾...只能之後再還給你。」

平時他一定會拒絕別人手上濕濕的來接觸自己，就算他現在也是濕透了的狀態，但被谷窟同樣濕答答的手牽著走，他只覺得被碰觸的地方多了點體溫。
明明對方的手套更多了帶著濕滑的感覺，他卻沒有反感，而是在皮膚上留下很鮮明的觸感……

他在谷窟的斜後方，聽著風帶來少年的雀躍，而自己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回應著學弟的每一句話。
「嗯。」「對，你那時候的判斷很正確。」

「謝謝。」他接過毛巾後只先擦了擦頭髮，畢竟全身都濕透，若是拿來擦其他地方，只是單純把毛巾變得更濕罷了。

「…沒關係，我不急著拿。」他遲疑了下，但還是沒有馬上跟學弟要回那條他的毛巾。

現在還在無異能體育祭期間，就算平時晚上都是個人時間，這一週永依然按照準備期的校方建議：不使用異能來度過，只是昨晚他失去了他唯一的毛巾，考慮過很多種可能性，最後去衣櫃拿了件乾淨的衣服充當毛巾。
只是衣服吸水性終究不是很好，他擦完仍覺得身上的皮膚殘留著小水珠，心情正要變差時，想到毛巾是因為什麼而不在時，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
只是一點點不方便。

「衣服濕掉可以把他們擰乾一點。」他邊說邊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扭成麻花狀後水幾乎像用倒的滴落。

不光外套災情慘重，內裡的黑色長袖也是，濕的布料全黏在身上。
因為不能在大庭廣眾下把衣服整件脫掉（雖然他並不介意），永只好把下擺掀起來些，抓著衣物的手用力後指縫間只留出幾滴水，跟外套能整件拿起來擰的情況差多了，但……聊勝於無。

「你需要幫忙嗎？」看向旁邊的谷窟問道，而他維持著原本的動作，因此露出了一小截腰。
若仔細看，會發現那處的膚色果然因為平日的衣服遮擋，而比他臉上的皮膚白了些。

請學長幫忙

谷窟正用毛巾擦著自己的手臂，一邊還注意著學長的動作，當對方說「衣服濕了可以擰一擰」時，他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的確濕，但和永學長那幾乎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程度比起來，只能算是沾濕了而已。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看到學長一邊脫外套、一邊擰得水直流，連內裡也濕得緊貼著皮膚，然後那一截若隱若現的腰線...... ... ...他一瞬間移開視線，但還是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

是那種被長年衣物遮擋、少曬陽光而顯得乾淨細緻的膚色，和學長平常給人的沉穩印象有點衝突。

谷窟把頭壓低一點，好像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他眼神亂飄，然後趕緊開口掩飾內心突然冒出的悸動 「我、我關係！沒有學長濕的那麼誇張，用毛巾擦一下就可以了！」

接著立刻拿毛巾遮住自己一半的臉，裝作專心擦水，耳朵卻早就紅透了。

也是。他目光掃過去，谷窟確實看起來幾乎沒濕，而且不像自己全身長袖、有很多布料可以吸水，因為學弟只穿著T恤跟短褲……
他的眼神忍不住停在谷窟的小腿上幾秒。

雖然從體育祭開始，學弟已經是同樣的運動服裝扮，但昨天的自己都沉浸在比賽中，此刻是他剛意識到對方換上了短褲。
該怎麼說，小腿很漂亮，這是他看到的第一反應。
肌肉線條不發達而顯得整體勻稱，膚色倒是跟對方臉上差不多，他原本以為學弟臉上有點像麥芽牛奶的膚色是曬出來的，看來是天生如此……等等。

「…好。」發現自己竟看著學弟的腳想這麼多，他迅速把視線移開，在內心忍不住想，自己是沒看過香蕉的猴子？

但還好谷窟正低頭在擦拭，沒發現自己的失禮行為，他嘆口氣，對自己。

「我要回宿舍換一套衣服，你要一起走回去嗎？」

谷窟還沒把臉上的熱度退乾淨，但學長的邀請一出，他立刻回得又快又響亮， 「要！我也想回去換衣服。」

他邊說邊用毛巾擦乾了脖子和耳後，動作迅速地把兩人的水槍歸還到回收桶裡，又跑回去提起放在場邊的書包，像準備出門旅行的小動物一樣蹦蹦跳跳地回到學長身邊。

然後很自然地走到學長旁邊，跟他並肩而行。

「對了，今天都沒有看到你室友。」他想到昨天看過的照片，知道另外三人是谷窟的室友後，今天水槍大賽他便一直觀察會不會遇上本人，但卻完全沒看見。

「體育祭沒有約好要一起嗎？」

沒說好 忘了

「...咦？對欸。」谷窟愣住，像是這才想起來，「今天都沒看到他們......」

他歪著頭，努力回想早上起床的畫面，但只記得自己換完體育服就火速跑來操場報到了，連是不是有人還在睡、房裡有沒有聲音都沒注意。

「我...沒問他們，」他誠實地承認，「可能有參加別項比賽，或是今天想休息？」

谷窟說完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只想著要來找學長，就忘了問他們行程。」

「喔…原來是這樣。」他聽著谷窟的解釋，點頭。
他對沒看見那些人其實也沒真的很在意，只是想看看對方口中的學長們，不過谷窟看起來很喜歡他們，照片上能笑得這麼開心，應該也都是正常人。
不過谷窟從見面就對人(自己)幾乎沒有戒心，還是順便去宿舍看一眼……？

他還在想要先送學弟回宿舍，突然被谷窟最後一句話打懵，他動作一頓，突然覺得剛剛比賽中都不熱的臉頰好像有些發燙。
「…是嗎？」他想，我們也沒約好，他安靜了幾秒。

為了平靜下來，他把視線從學弟的側臉移到窗外， 「……不過我也有在想你會不會出現。」

谷窟走在學長身邊，不知是剛經歷了一場水槍混戰，讓他的情緒始終處於亢奮狀態，還是因為學長帶給他的轉瞬悸動，總覺得這段緩步返回宿舍的路，比平常的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夏日陽光灑落在操場邊緣，草地還帶著被水濺過的濕氣，汗水與水珠混合在身上，有點黏、有點濕，但走在永身邊的每一步，卻輕快得像踩在棉花糖上。

谷窟不知道這種瞬間閃過的感覺是什麼，只知道自己比之前更加想把心裡的每個小情緒都說給學長聽。
不是為了博取關心，也不是為了獲得認同，他只是單純地想分享。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然後抬起頭偷偷瞥了學長一眼。

永正望著窗外，看起來很平靜，話也不像剛剛那樣多，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什麼。

猶豫了幾秒後，他終於忍不住開口， 「其實...我早上有一點擔心，會不會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跟別人組隊了。」他的聲音輕了一些，「還想說那我就在旁邊偷偷幫你打敵人也可以......」他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 「知道你也在等我，讓我很開心。」

窗外的日光大盛，把所有景色照得發亮，他原本正看著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的樹葉分散注意力，但聽著耳邊谷窟的話，目光中的綠在他眼裡忽然黯然失色，變得十分無聊。
……他又看回學弟，因為對方也正好把頭移開，兩人的視線沒有交會，他只看見谷窟的頭頂，面對熟悉的綠色，他也習慣性的把手放上去，力道輕柔的撫過。
「沒必要的話，我不會跟陌生人組隊，你是我在這裡少有的…朋友，所以撇除我姊，我只會跟你組隊。」
「而且你如果在旁邊偷偷打，我也會發現你，所以沒必要。」他知道自己因為谷窟的話也同樣開心，臉上自然而然地帶著淺笑。

谷窟一開始還有點不確定自己的話會不會讓對方覺得奇怪，所以說完之後便迅速轉頭看向遠處裝作沒事。沒想到下一秒，熟悉的溫度就落在了他頭上。

他眨了眨眼，整個人瞬間安靜下來，連呼吸都似乎頓了一下。

學長好像很喜歡摸我的頭ーー......

一邊感受到頭頂傳來的輕撫，視線不自覺地落在永戴著的頭帶上——濕了一半，帶著方才激戰後的痕跡，那是永在比賽中戴著的、認真戰鬥的證明，也是他今早在場邊看到學長身影時，第一眼注意到的地方。

他猶豫了一下，但在心裡那股衝動的驅使下還是開口了 「那個...學長。你戴的那條頭帶，可以送我當紀念嗎？」
語氣雖然依舊帶著一點謹慎，眼神卻真誠又期待，隨後又急忙補上一句：「我也可以把我的給你，我的還沒怎麼被水弄濕ーー」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突然有點說不出來為什麼會想這樣交換，只是覺得學長身上的東西想要留一樣在自己這邊，而自己的東西，也想要留在學長那裡。

「就只是、想當個紀念......」他眼神飄開一點，沒有察覺自己這個『紀念』其實早就染上了佔有的顏色，對於頭帶交換代表的象徵意義更是毫無自覺。

如果我的頭帶送你，你的給我，那我們就是交換了。
永微微啟唇，但最後沒有把這句話出來，腦中思考的那段時間看起來只是在猶豫是否答應。

「可以，但因為等等也還要用，我洗好了再給你。」他順手把頭帶解下來，纏在自己的手腕上。
「若是你也想洗，可以等等來我寢室用吹風機。」想到對方並不是一個人住，「如果你房間室友剛好在休息的話。」

洗

「嗯，好。」他點頭，看著永將頭帶纏在手腕上的動作，視線不自覺地停了幾秒。

他心裡隱約有些執著，想立刻完成這個交換——希望學長戴過的東西能成為屬於自己的記憶標誌。但即使有些失落，他還是乖乖順從了永的安排。只要最後能收到就好，慢一點也沒關係。

「我會洗乾淨再給你。」他把自己的頭帶也解下來，學著對方的樣子，綁在自己手腕上。

「...不過，室友們可能在宿舍，可以借用學長的吹風機嗎？」谷窟沒有打算確認室友是否真的在，只是單純地想再跟學長多待一會兒，於是小小地撒了個謊。

「好，那等你先換好衣服，再一起去我房間。」

他們正好走回宿舍，踏進建築物內永很自然的走向樓梯，並問谷窟。
「你宿舍在幾樓？」

「三樓的302寢。」
踏入熟悉的樓層，谷窟自然地走在前頭，帶著永往自己住的房門方向走。

抵達門前，他轉過身朝永笑了笑 「我很快就換好，學長等我一下喔。」說完便利落地開門進入寢室，門在他身後輕輕闔上。

房間內果然如他所想，空無一人。
為了不讓學長久等，谷窟用比平時更快的速度換好衣服。確認頭帶仍綁在自己手腕上後，才打開門走出去。

學長還站在原地等著，看到他出來便自然地領著兩人前往專屬電梯。這一次換成谷窟微微落後半步，時不時地偷看永的側臉。

「我的房間在九樓，913寢。」用學生證刷開專屬電梯後，他們一起走進去。

門關上，電梯平穩的運行，「你等等可以先在沙發上坐著休息一下，我把衣服帶去浴室換就好。」
對話過程中，電梯已經把兩人送至目的樓層，永先按下開門鍵讓谷窟先走，他也緊跟其後，把出電梯後乖乖站在一旁的學弟領著走到房間門口。

一路上，他都不認為直接把谷窟帶進自己房間有哪裡不妥，但當站在房門前，永忽然覺得有些不想打開這扇門。這一瞬間，他就像其他人一樣，開始會在意他人對自己(房間)的看法。

「我房間應該沒有很亂…但也有可能你覺得很亂。」他側頭對著谷窟說。
雖然話語讓人分不清究竟是預防針，還是其他的意思，但谷窟也只是眨著眼睛看他，輕輕點頭。
見對方似乎表示明白，永才握著門把，指紋辨識成功後房門靜靜地被推開。

房間內被收拾得很乾淨，或是可以說內容物少到視覺上很難產生凌亂感，永換上拖鞋，因為沒有備用的拖鞋，他讓谷窟直接走上來就好。
帶著人到沙發旁，他把自己的杯子從杯架上拿下來，倒了杯溫水放在學弟手裡，還算是記得在換衣服前要先招待一下谷窟。

「我這裡只有水。」他補充道，畢竟沒想過會人來自己宿舍，然後想到谷窟是看著自己裝水的，又補了句：「我杯子用完都會洗，所以也是乾淨的。」

「嗯，謝謝學長。」谷窟乖乖地照著學長的指示坐到沙發上，動作輕柔得像怕弄亂什麼。他接過溫水，低頭看了一眼，手指輕敲杯壁，又抬頭看向正在拿換洗衣物的學長背影。

看到永走到衣櫃前拿了換洗衣物，又轉身朝浴室走去，谷窟心中忽然浮起一點說不清楚的情緒。他一邊喝水，一邊默默觀察這個屬於學長的空間——乾淨、簡單，與永本人氣質相符的清冷與沉穩。

他沒有亂動，也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靜靜地坐著，等學長回來。
水是溫的，房間也是，讓他覺得很安心。

等學長進了浴室，谷窟放下喝到一半的水杯，手指隨意把玩著綁在手腕上的頭帶。他喜歡這樣的安靜，也喜歡此刻的等待。

過沒多久，浴室門把輕輕一轉，學長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谷窟原本就坐得端正，聽見聲音後身體微微一挺，他沒說話，連手指的動作也停了，只是靜靜地望著對方，眼神裡藏著明顯的開心和依賴。

就像一隻等到主人回來的小狗，滿心歡喜卻又安分地等待著接下來的指令。

「久等了。」永換上了短袖T恤跟短褲，從浴室裡走出來。

他身上這搭配對谷窟來說應該是很新鮮的打扮──對本人也算是。
上衣的短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穿了，他嫌棄這件衣服太過有「活力」；短褲則是只有在訓練室內才會換上，有第二人在場的情況他就會換回長褲。

其實永的衣櫃裡還有一整套長袖的運動服，但考量到明天還有雪山地區的比賽，他還是把另一套長袖運動服留著，而且……

在踏出浴室門前就看了一眼學弟，對方坐在沙發上的坐姿還是十分乖巧，短褲之下的雙腿都併攏著。

而想到對方等了自己一會，他步伐比平常略快地走到谷窟面前， 「……我換好了，你要去洗頭帶嗎？」他總覺得自己有些緊張，看到自己房間內有人在等著，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谷窟第一次看到學長穿短袖和短褲，他從沒想過學長會穿這樣，乾淨簡單卻很有精神，和平常總是包得很完整的樣子不太一樣，讓他有些看呆。

等學長走到自己面前，他才像是回過神般，輕聲說道 「......學長穿這樣很好看。」語氣裡藏不住真心的驚艷與喜歡。

說完這句話，他也沒等對方回應，像是想掩飾什麼似的低下頭，耳尖微微發紅。
他站起來把剛才一直把玩的頭帶拿下來， 「那我去洗一下，很快。」說完便走進了學長的浴室。

谷窟進了浴室後，動作很快卻也不馬虎地將頭帶洗乾淨。雖然只是塊布料，但他洗得格外仔細。

洗完後，他把水擰到最乾，然後小心地攤平在掌心，捧著走出浴室。
「學長，可以借我吹風機嗎？」

意外收穫到學弟的稱讚，他不禁往自己身上瞧，就只是跟對方也「一樣」的衣服。
說這個好看嗎？雖然谷窟穿起來他也覺得很適合，年輕小孩穿短的衣服露出手腳，很有夏天跟活力的味道……

再次意識到自己又想太多，他趕緊收回越想越遠的思緒， 「好。」側身讓學弟能夠通過後，他抓緊時間拿出吹風機，在谷窟出來前強迫自己專注在把洗好的頭帶吹乾。

於是在谷窟出來時，他手中的那條頭帶也乾了。
「可以，我剛好用完。」他坐在沙發上，身旁也還有空位，等谷窟過來時就把手中的吹風機交給對方。

谷窟接過吹風機後坐到學長旁邊，低頭專心地將頭帶一點一點吹乾。

他的動作很專注，卻又不是全神貫注——因為身邊的學長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牽動他的注意力。
他偶爾會忍不住抬眼偷看學長，又迅速將視線收回。

等頭帶終於吹乾，他關掉吹風機，小心地把它摺好， 「學長，這條頭帶給你。」

「嗯，我的給你。」他把手上的那條拿出來交換。

摺好的頭帶在掌心的重量很輕，跟自己原本的一樣，連顏色都別無二致，理性上他知道這是一條全校紅組都有的帶子，但內心還是泛起一些奇妙的滿足感。

有點想看谷窟現在戴上去……他這般思索，目光移到小孩的前額處。
那裡被垂下來的髮絲蓋住，他又想撥開，這想法讓他自然地回想起每次碰觸時的手感，柔滑無比、最後一次還帶著微涼。

對了，水槍混戰。永又伸出右手，輕輕摸上學弟的後腦勺，掌心下是一片乾爽，但他還是問出口。
「你的頭髮全乾了嗎？」左手拿起剛剛的吹風機，「頭皮不吹乾會容易頭痛。」

頭髮濕度

「謝謝學長。」谷窟接過學長遞來的頭帶，輕輕地捧在手中。
外觀看起來和他原本那條幾乎一模一樣，但因為是學長給的，就變得特別起來。
他沒有馬上戴上，只是把那條頭帶握在掌心。

「...好像還沒全乾。」他低聲說道，髮尾還貼著脖子和額側，涼涼的。說話時，他還特地側了側頭，讓學長能看見自己尚未吹乾的頭髮。

正當他準備自己處理時，眼角瞥見學長已經拿起了吹風機。
他沒有多想，便下意識地將身子湊過去，把頭靠近對方身前，乖乖地等著對方幫忙吹乾剩下的頭髮。

有幫人普通的吹過頭髮

儘管他的能力可以一秒做到讓濕髮變乾，以前還是有過被他姊強迫抓去用吹風機吹頭的經驗，所以永大概知道怎麼樣的姿勢才是最適合的。

他順手把人輕壓在沙發背椅上， 「坐好，我去後面站著幫你吹頭髮。」

「好。」谷窟聽話地坐好，乖乖靠在沙發背上，讓學長有足夠的空間站在後方。

熱風隨即從耳邊吹過，帶起幾縷髮絲輕輕掃過脖頸，癢癢的，像是有人在偷偷撫過。他微微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維持著乖乖的姿勢不動。

學長的動作雖然溫柔，但手法裡透著一點不太熟練的感覺，像是抓不太準風口該怎麼移動才最有效率，吹得慢又仔細，倒是讓人感覺挺認真。

谷窟忍不住笑了一下，聲音隨著熱風軟軟地傳到身後， 「我是學長手藝的第一位顧客嗎？」

「不是。」如果他是第一次幫人吹頭髮的話，就不會問谷窟了。

因為他沒有把握能掌握好不把人燙到的訣竅，前幾次幫波吹頭髮就被嚴肅警告過好幾次，「你這樣沒辦法幫女朋友吹頭髮啦！男朋友也不可能！」
那時的他，認為不論對象是誰，他都用異能就解決頭髮沒乾這件事情，沒想到真的有他用吹風機幫人吹頭髮的時刻來臨。

「幫我姊吹過幾次，這樣應該不會燙吧？」風口始終離得略遠，這讓整個過程變得冗長而緩慢，他擔心谷窟感覺無聊，在學弟髮間撥弄的手便輕輕的按壓著指腹下的頭皮。

舒服 睏

谷窟聽到自己不是學長的第一位顧客，微微有點小失落。
但他很快又想到學長幫姊姊吹頭髮的畫面。想像中那個場景裡，學長大概是被半強迫地抓去服務，一邊吹頭一邊被嫌手法不夠細緻，還努力躲著風口避免燙到人，被罵也只是安靜地點頭道歉的模樣……感覺既笨拙又有點可愛。
這麼一想，他原本那點小情緒也像被風吹散了。

「不會燙。」他眼睛半闔，像是被熱風哄得有些睏意，「學長力道掌握得很好...我覺得很舒服。」

耳邊風聲持續地呼呼作響，而學長指腹的按壓也恰到好處，既不像抓頭皮那樣粗魯，也不會輕得發癢，剛剛好地讓人放鬆。谷窟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像隻被撫順毛的小動物，乖乖地不動了。

他不知道學弟所想的，不然定會認真的解釋──他才不會安靜被姊姊罵還道歉。

「好。」聽見谷窟的感想他就放心了。
剩下的 分鐘裡他都細緻的繼續動作，臉上雖然只有淡淡的情緒，但跟前幾次都有些不耐煩相比，倒像是他很專注所以沒有特別的表情。

直到手中完全沒有濕意，他順著頭頂往下摸了最後一下確認，剛吹好的頭髮略有蓬鬆，他才停下像是在摸動物的手法。
「已經乾了。」

谷窟感覺到那最後一下順著頭頂往下的撫摸，像是在給整個過程劃上句點，讓他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那不是不舒服，而是太舒服了，像是被人小心呵護著的寵物，剛從一場溫柔的照顧中醒來，身體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有點依依不捨地從那種昏昏沉沉的放鬆感裡回過神。

「謝謝學長...」
手下意識摸了摸剛吹乾的頭髮，髮絲蓬鬆柔軟，帶著溫熱的餘溫。

他其實知道自己已經打擾學長很久了。洗頭帶、吹頭髮……換作別人應該早就識相地離開，但此刻的他並不想走。
他想再多留一點時間。

低頭看著手中的頭帶，指尖繞著打了幾圈，他試著讓語氣聽起來自然一點，卻還是藏不住期盼地開口：「明天的滾雪球比賽，如果學長有參加的話，可以再和你一組嗎？」

「我覺得一起玩很開心。」他貪心地希望在這一次的體育祭裡，學長的時間都能留給自己。

要把使用完畢的吹風機收好，所以回答時永正轉身面向櫃子，谷窟這時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他用一貫的語調說：「我記得滾雪球是個人賽。」

「所以不用組隊就可以一起，我會參加。」

「那太好了。」他毫不掩飾地笑了出來，語氣裡滿是雀躍，「我會在開場前找到你。」

說完，他仍坐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學長的背影。此刻對方正面向櫃子收拾吹風機，他看不見學長的表情，也無法確認那句回應背後是否藏著什麼情緒。

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學長，謝謝你！」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楚地落在這安靜的房間裡，「謝謝你一直答應我這麼多奇怪的要求。」

我並不覺得這些要求奇怪。

他關上櫃門的動作微微一頓，又像這個停頓只是錯覺，他若無其事的轉身，走回來沙發這邊。

「不客氣，我也謝謝你邀請我。」他把水杯放進洗手槽，「你還想休息嗎？下場比賽可能又要開始了。」

「不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賴著對方了，沙灘排球賽應該也快開始了，學長還有自己的比賽要準備。

「我也該去做準備了。」他站起身，把頭帶小心綁在頭上，「接下來的沙灘排球賽學長也要加油！」
語畢，他朝對方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他目送谷窟，「再見。」門關上後，他看著沙發和洗水槽想了幾秒，還是走去洗乾淨房內唯一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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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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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踏入學生食堂，目光巡了一圈便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

為了不要嚇到人，他繞了半圈，從小孩面前出現：「谷窟。」
「早安。」他把背包放在對面的位置。

「學長早安！」他開心地打招呼，本來還以為對方會晚點到，沒想到能提早見到學長。

今天是體育祭的最後一天，學校通知單上特別提醒了要準備禦寒衣物，谷窟也照做，特地在書包裡多放了一件運動外套。

注意到學長也背著背包，他好奇地問：「學長也會參加滑雪競速嗎？」

「滑雪跟滾雪球都會。」他點頭，看著谷窟的早餐才動了幾口。

「來食堂後就感覺有點餓，我也去買個東西過來吃。」

「學長滑雪也要加油！」他點點頭，知道滑雪競速是單人賽，雖然不能和學長一起參加，但還是想好好替對方加油。

「我等你一起吃。」說完，他也沒再繼續動筷。視線不經意地追著學長的背影移動，乖乖地坐在原位等待對方回來。

很快地永便從點餐區回來，手上是拿了就能快速結帳的肉包跟杯裝豆漿。

「我回來了。」他坐在背包的那個位置上，和谷窟面對面：「你也該吃了。」

「嗯！」

「學長買的這間很好吃。」他看了一眼肉包和豆漿，又低頭看向自己的餐盤，這才重新用詭異的姿勢拿起筷子，「我開動了。」

他每一口都塞得很滿，卻吃得異常慢，像是想把食物嚼得徹底，或是不自覺地延續著過去養成的習慣。看上去有點笨拙。

對谷窟有些奇怪的用餐姿勢，他已是見怪不怪，手上的肉包他也是有意配合學弟速度，吃得比平常還慢，當然，也可能是他早就吃過早餐的緣故。
但對於谷窟習慣一口塞滿、再像隻倉鼠咀嚼的口中所有食物的方式，他還是偶爾會提醒。
「吃太大口會容易噎到。」他點在自己的臉頰上，就像教導小孩時會以動作來加強記憶一樣，「你又太大口了。」

谷窟看了一眼學長點著自己臉頰的動作，嘴巴還鼓著一邊食物，咀嚼的速度頓了頓，像是在意識自己又犯了錯。

「唔……」他先努力把嘴裡的飯吞下去，才含糊地小聲回應：「知道了……」

說完他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之後每一口的份量減少，但手還是保持著他那奇特的握筷方式。
雖然沒說出口，但學長願意提醒他、配合他，讓他感到有點高興和安心。

一頓飯很快吃完，谷窟像往常一樣擦了擦嘴角把餐具整理好，然後抬頭看向學長。

「有吃飽嗎？」

谷窟點了點頭，「嗯，吃飽了。」
「學長也吃飽了嗎？」

見時間差不多，他輕輕握住背包的背帶，起身準備前往路程較遠的人工雪山集合地點，語氣輕快又帶著些期待， 「我們該出發了。」

「吃飽了。」不如說吃完覺得有點胃漲，不過從食堂走去雪山區域的路程有一段，他覺得自己應該能藉機消化一下。
「嗯，我們走。」

餐盤被放到回收區，清理完畢兩人便啟程，前進的路上因為時間尚早、只有零星的學生，聊天與說笑聲都離得很遠，他們不說話的時候只能聽見彼此淺淺的呼吸聲。

谷窟背著包，和學長並肩走在通往雪山區的校園小道上。早晨的風微涼，他拉了拉衣袖，抬眼看了看還沒有多少人的前方，想了想，便主動找話題。

「學長以前有滑過雪嗎？」他偏頭看著永，再次開口「我以前滑過幾次喔。」語氣中帶著一點難得的得意， 「每年活動都差不多，我從小學開始就參加了，所以還算熟悉。」

「有，我有滑過。」他擅長運動，滑雪自然不在話下，不過從谷窟的話中他聽出對方從小學時代就在這裡，他對此比較有興趣。

「所以你小學的時候…就來星峰院了嗎？」

「嗯。」谷窟點點頭，「從一年級開始就一直在這裡。」他像是在陳述一件普通的事，但語氣裡沒有特別的情緒起伏。

……很小就來了，這點倒是跟他不同，但跟自己很像。
永盯著谷窟，覺得學弟的情緒在這時刻似乎有點消退，他第一時間想回應你不是一個人，然而意識起自己的身份並不適合如此說。

「……要說的話，我很慶幸能來到星峰院。」而且是越早越好。
「在星峰院的生活，你開心嗎？」

「嗯，我覺得這裡很好。」語氣裡沒有太多猶豫，對谷窟來說，星峰院的生活的確不壞。至少這裡有人教他規則，有人願意跟他說話，有溫飽的食物，還有現在的學長。

他低下頭，拉了拉背包帶，像是在思考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補上句話：「有時候會擔心自己怪怪的，可是...大家都很友善。」
他總是小心地觀察，試圖模仿、學習，不讓自己顯得太不一樣。

「遇到學長以後，好像變得更開心了！」他沒有說太多細節，但那種『我被接納了』的感覺，早已藏在字裡行間。

「星峰院的怪人很多。」不用擔心自己會顯得怪異，而且他不覺得谷窟哪裡奇怪，「但這之外的世界，也是一樣的。」

他感覺自己有點被谷窟傳染了，說這些話應該要有點害羞，可他只是想傳達出來：「我不覺得你怪，你很好。」

聽著對方的話，他想微笑，然而因為谷窟的話想起來他們之間的差距。

「遇到我後，更開心嗎？」他又問了一次，像是要確認什麼。

「……嗯！是真的！」他用力點點頭，雙眼亮晶晶地直視著永，「和學長在一起的時候超級超級開心。」

「不是那種......因為誰對我好、我才喜歡的那種感覺。」他想了想，想把心裡的感覺說得更清楚些，「就是、只要是你，我就會想多靠近一點！」
他說得很自然，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番話對別人來說有多撩人。
那是谷窟一貫的、毫無防備的真心。

藤本植物的攀藤特性是與生俱來的。
他伸手在谷窟頭上輕輕地揉了揉，都是綠色的。

他原本只把自己當成…在適合時間出現於此的杆子，總之是那類的物品，谷窟依賴他，他也能發揮自己的價值，不能否認其中的真心，但也因為適合彼此的特性才讓他們快速的熟稔起來。

但谷窟像小貓信任的姿態，就像用肉球給在他臉上輕柔的蓋章，你是唯一喔，他如此訴說著。

他依然不太了解自己的心情，但無庸置疑的，他也能回應這份情感。
「我也喜歡跟你一起的時間。」

不過這三天都見面……還不夠靠近嗎？他想到自己『畢業』後兩人應該是無法見面的狀態，慢慢的把手收回來。

…「好像沒跟你提過，如果我能夠陪著你很好，可是我這學年過完就會畢業。」他看著谷窟幾秒，才繼續開口：「也許未來只能用訊息來往。」

谷窟一開始還沉浸在學長摸頭的溫柔裡，整個人像被輕輕收進了一個安穩的世界。但是當聽到學長接下來的話語時，笑容瞬間僵住了。

原本撐在背包上的手指慢慢收緊，攥住了背帶，像是本能地想抓住什麼。

他仰起臉望著學長，像是想從對方的表情裡找到什麼可以讓自己安心的東西。但學長一貫溫和而平靜的笑容，卻讓他有種無可奈何的真實感。

「……這樣啊。」
他明明早就知道學長比自己年長，也知道畢業是遲早的事，可是真的從學長口中聽見，卻像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被輕輕切開，帶著一點難以言說的疼痛。

...... 「那……在畢業之前，我可以一直一直跟學長在一起嗎？」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急切，「能見面的時候都想要見到你。」

谷窟的要求並不是難事，而這也幾乎跟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差不多，永沒有過多猶豫：「好。」

他還說了些其他的話，大約是想找自己都可以訊息聯絡……只是等他回過神來，兩人之間已經沉默著在往山頂的賽場走去。
永整理臉旁隨風亂飛的頭髮，內心的思慮卻無法隨之被撥開。

他難以言說那種聽到谷窟話語後，內心的微妙情緒……不是針對想見面就見面這點， 而是谷窟順從的就接受了這件他要畢業的這件事情。

無法動搖的決定他卻希望對方挽留？

-

在休息室放好個人物品，又往報到處走去，途中兩人之間的氣氛似是被人造雪場的低溫影響，延續著安靜。

但分開前，谷窟拉了下永的衣角，露出跟往常一樣的笑容跟他說加油。
「我會在旁邊幫你應援的！」

谷窟不在意了嗎？
還是面對自己他在掩飾，又或是這段時間內他已經釋懷了？

心不在焉。
冷風刮過雪鏡跟臉頰永都不覺得冷，這樣的狀態下比賽一眨眼就結束了，他從滑雪板下來時還在想著這件事。

……不過谷窟說會看他的比賽，
永還是留了些心神在比賽上，不至於到把比賽放棄的程度，只是要想看清場邊加油的人群難度還是太高，他沒能找到谷窟。

下場後永也沿著場地走了一圈，確認目光中都沒有那個讓他掛念的身影，便腳步加快的往其他賽場移動。

谷窟站在場邊沒有離開。

他乖乖守著承諾，從學長出發的那一刻就開始目不轉睛地看著，彷彿只要多看一眼，學長就能滑得更快。
他知道學長沒辦法回頭，也知道對方可能看不到自己，但他還是輕輕說了聲「加油」。

看見永滑過終點線，谷窟才悄悄鬆了口氣。

這時，他注意到同組的選手正朝他揮手示意集合，谷窟回過神來，立刻小跑步應了聲，最後再看了一眼學長的方向，便轉身朝集合點走去，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比賽。

比賽開始的哨聲一響，谷窟便隨著隊伍一同推開滑板，踏入了人造雪山的坡道。

他在起點的幾步雖然穩當，卻顯得慢吞吞的。旁邊的選手早已俐落滑向遠方，他卻像是還沒完全進入狀況，只是順著記憶裡的方法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

雖然和學長說了自己以前滑過幾次，對場地也不陌生，但今天卻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滑行間，他總會忍不住分神回想剛才學長的表情，或者對方此刻會不會還在找他。這讓他的速度愈發不穩，甚至在一兩個轉彎時差點滑倒。

心不在焉...

最後他花了比大多數人更久的時間才抵達終點。雖然沒有名次，他仍乖乖把滑具歸位，然後抬頭望了望四周，想找一個身影。

找到谷窟的速度

儘管在報到時，永就知道了谷窟的比賽場地在哪區，但確切的比賽場地仍是要看過各電子看板上的選手名單才能知道。而為了這次的體育祭，星峰院的全部雪場都是開放狀態。

場地太大，怕錯過的他加快腳步，沒太多人的走廊甚至會小跑起來，慶幸的是當他找到賽場時，谷窟才剛起步沒多久的樣子，還在起點線附近。

他認真的注視谷窟滑雪，也許只能看那幾秒。

可看了幾秒後他就發覺不對勁，谷窟的動作不像新手卻速度不快，永幾乎都能在場邊跟上。

他一邊避開人群移動，邊擔心谷窟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才發揮得不好，或是因為緊張才滑慢，不知道這會不會讓他比賽完有些失落……

但跟完全程，他覺得谷窟慢慢來反而是好事，對方差點跌倒的那幾個轉彎，如果速度快點可能會摔得鼻青臉腫。

永蹙著眉頭，直到谷窟通過終點線，他才像放鬆了些的把口袋裡握緊的拳頭鬆開，用眼神在場外亦步亦趨的看著谷窟。

只有在他們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才真正露出了一點笑意。

對上學長的視線後，谷窟那一瞬綻放出的笑意還沒完全落下。
他有點想跑過去找學長，向場邊的工作人員確認過可以離場，點了點頭後，便毫不猶豫地朝學長那頭奔過去。

「學長——」他一邊跑，一邊對著學長的方向用力地揮了幾下。

他一靠近便自然地和學長並肩，像是完全忘了早上那段讓他心裡悶悶的尷尬沉默，此刻又恢復成那個吱吱喳喳的小孩。

「我剛剛那幾個轉彎差點跌倒！」他語氣聽不出懊惱，反而像在分享某種驚險又有趣的經歷，「不過我有記得先煞車才沒摔……學長什麼時候來的，你有看到嗎？」

他語速稍快，一邊說一邊側頭看學長的表情，像是在等對方誇他一聲「做得好」。明明滑得慢又沒拿到名次，卻還是笑得很開心，彷彿只要此刻能見到永、和永說話，什麼都不重要了。

永看著谷窟跑過來，歡快的模樣就好像他們剛剛沒有過那段莫名的沉默。
……不知為何，他還是覺得有些煩悶，但面對谷窟，他最終是選擇忽略掉那些情緒，就像平常一樣的聽著小孩分享。

「有看到你差點跌倒，還好沒摔著。」他拍去谷窟身上沾的一些細雪，又說自己是從剛起步就開始看了。

對話中途他也沒停下注意谷窟的目光，確保視線所及之處都沒有問題，他還是略顯多餘的問了一句：「那你有沒有不舒服？」
谷窟略帶疑惑的表示自己沒有受傷，小孩想了想，眼看就要把外套拉開，似乎是想脫掉衣服讓人檢查，永連忙壓住他的手並把拉鍊拉回去。

鬆開金屬片的手，正好停在一個合適的高度，若順勢往上就能碰到谷窟微紅的臉頰──從剛剛他就在想學弟的臉頰到底是因為寒冷、還是運動後自然的紅潤。

不過伸出的手永最後還是收回，他插進口袋，像沒有遲疑過這隻手應該如何動作。
「沒有就好……下次別在沒準備好的情況下滑雪。」
他想到谷窟差點跌倒的身影，語氣不由得嚴肅了些。「因為你看起來沒有專注在比賽，所以我中間在擔心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或是可能會受傷……我覺得，這比賽不如不比。」

這番話比澆熄興頭的水好不了多少，永也明白，所以谷窟真正沮喪下去前，他把最後一句話趕緊說出來：「不過最重要的……恭喜完賽。你選擇上場而且完成了比賽。」

「這點值得誇獎，你做得很好。」

「知道了……」谷窟原本因為被責備不專注而微微垂下頭，嘴角也跟著低落，像是一隻被拍拍頭又被推開的小狗，不太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只覺得學長的語氣和平常不太一樣，讓他忍不住想道歉。

但下一瞬間，永的稱讚像特效藥一樣輕輕撫平了他眼底的委屈。

「嗯！我玩得很開心！」他露出笑容，選了一個學長聽了也會跟著微笑的答案。

這時，同場地的滾雪球大賽集合點也開始廣播點名，兩人一聽見，便一同朝集合處走去。谷窟腳步輕快，緊跟在學長身邊。

滾雪球比賽倒是沒有像滑雪競速那樣，因為場地、時段不同而把兩人分開，他們一起報到就被安排在同個區域比賽。

在比賽開始前的時間，永突然開口問。
「…我明天想做甜點，你要吃嗎？要的話，我做好拿給你。」
實在是因為，他莫名覺得現在的谷窟看起來太像個甜點了。
雪場中總是會有莫名的雪花沾在學弟的頭髮上，點點潔白停在綠色髮絲間，讓谷窟像個被精心灑上糖粉的茶類點心。
從永認知到這件事後，他腦袋裡就循環著這個不合時宜的想像。

「我要！」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裡藏不住的期待。
他抬起頭望著學長，眼神簡單又直接，說：「絕對會很好吃的！」

雖然不太明白學長為什麼突然說想做甜點，但他沒有多問，只像個乖乖伸手接過對方心意的小孩。

ー

比賽開始的哨聲響起，谷窟也開始動作。他蹲在雪地上，一點一點將手中的雪球壓實，讓雪黏上去。

剛開始時他還能忍著，雙手動作不停，但很快，他臉頰被凍得發紅，指尖也因長時間與雪面接觸而僵硬發麻。

可能是穿得不夠多。儘管他有帶了外套，但內層還是只穿了校服運動衣，對冷空氣的抵抗力遠比他想像的低。寒風鑽進袖口、褲腳，他站在原地，鼻尖都凍得泛紅，只能緩緩喘著氣，看著眼前這顆自己推不起來的雪球，露出一臉迷茫。

堆雪球比賽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他不怕冷，手指僵硬也是小問題。照經驗來說，永應該很快就能結束這場比賽，但在面前雪球的大小到了一個想必能取得好成績的程度，他還是留在原地。

又一次把目光看向不遠處的谷窟，臉頰這次明顯是被凍紅的，肩膀甚至微微顫抖著。
他在發抖。永皺著眉邊回想比賽規則，邊走了過去。

「谷窟。」他喚了一聲避免突然嚇到小學弟，下秒便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對方肩上，寬大的外套瞬間遮蓋不少冷空氣，把谷窟的上半身整個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