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完美的西蒙先生
6 months ago @Edit 6 months ago
▋I ▋➤Chapter.2

「鎴戞兂鎰增彈 浣犵殑瀛樺湪(我想感受你的存在)」

「雷蒙德是什麼味道?」

with RayWood115
latest #36

「沒有人可以傷害你......」背脊躬成一道無力的弧線,貼著牆面緩緩下滑,頹然坐倒。血與汗浸透金髮恐水人的睡衣前襟,扯去戴環者的鏈墜時造成的皮肉傷痕觸目驚心。

雙手無力地垂下,有著無數細小創口的指尖微微痙攣,認知污染的餘波仍在意識邊緣陣陣拍打,他揚起脖頸,將異色的瞳隱藏進顫抖的眼皮底下,後腦規律地在牆面上輕輕碰撞,彷彿那樣就能找到一絲維持清醒的錨點。

「即使是我也不可以。」

有的時候他的天空是纁紅色的,水是稠綠色的,蕭邦的夜曲是一首調性反轉的低迴輓歌。

香檳杯漂浮著蟲翅,濃湯是盆栽裡的土,切開的牛排斷面藏著什麼他說不太準,通常佐以開出霉花的薯泥,蛆蟲鑽動。

「鎴戞兂鎰增彈 浣犵殑瀛樺湪(我想感受你的存在)」

往往一眨眼,一切便恢復原狀,若不然,他會啜一口帶著銹鐵味的水。

坐擁無盡財富也買不到重新投胎的機會,恐水人身份饋贈的感官牢籠對於西蒙・洛克費爾來說,本質上是一場大型的臣服練習實踐課,成就經年累月的自我規訓。

西蒙是完美的西蒙先生,即使正在寒暄的對象眼睛扭成麻花捲,侃侃而談的嘴裡滿是尖銳細齒,他仍能泰然自若,舉止從容地笑談。

「雷蒙德是什麼味道?」

他用雅緻得體的態度將恐懼化成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

這不是對現實的妥協,而是以藝術之名對荒誕世界的終極征服——不管如何,他依然是那個優雅舉杯的西蒙・洛克費爾先生。

他依然是那個優雅舉杯的西蒙・洛克費爾先生。

「鎴戞兂鎰增彈 浣犵殑瀛樺湪(我想感受你的存在)」

他依然是那個優雅舉杯的西蒙・洛克費爾先生。

「雷蒙德是什麼味道?」

他依然是那個優雅舉杯的西蒙・洛克費爾先生。

「鎴戞兂鎰增彈 浣犵殑瀛樺湪(我想感受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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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睜開眼,湖綠色的眼睛閃過一抹疲憊的銳利。臣服練習與污染不斷在恐水人的意識深處交錯迴響,顯然是一場終無休止的困獸之鬥,伺機一擊即潰他苦心構築的壁壘。

西蒙抬手捂住臉,有什麼從他的指縫滲出,與那些凝成暗色的小血珠匯作一起向下滴落,無聲地洩露了他隱藏的脆弱。

堅強如鋼的恐水人就要垮了。

安排睡同房,雷蒙德並未忘記此事帶給他的非分遐想只是選擇避而不談,而後西蒙遭遇的事情讓雷蒙德忘了種種不好意思的顧慮,更是堅定認為同房才是最正確的選擇,至少在照應西蒙害怕一事上更容易著手。巨響驚動了準備回房就寢的雷蒙德,他正從廚房往寢室方向前去,此時的異動讓他顧不得手中準備給兩人的飲料,隨意一放著急的往聲源跑去。

鏡面如蜘蛛網般破裂倒影出無數個他,鮮紅暈染著破碎的鏡面,他臉上是震驚和錯愕,浴室的一角他看到了癲狂的西蒙。


「這是在做什麼?」


雷蒙德徑直跪蹲在西蒙身前查看狀態,這哪像沒事,為何要裝作沒事,他內心既憤怒又悲傷,有隱情有困難卻不與他分享。

拾起那被西蒙扯掉的骨骸項鍊,脖子的勒痕深深嵌入肌膚內,彷彿粗糙的刀具般割裂皮層,鮮血滲入衣領看得雷蒙德心疼萬分。似乎手中的骨骸項鍊無法起效為他人驅邪,是從兒童醫院開始的嗎?或許是從那封信紙開始的嗎?污染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滲透西蒙的心智,他人偽裝得如此完美以至於一起共枕一晚的他並未察覺異常。


「別跑,聽話。」


止血是首要任務,其次再根據他人的狀態決定何種驅散模式,雷蒙德雖然慌張但他的素養與習慣讓他馬上進入情緒清零冷靜的狀態,一陣尋找發現了旅村配備的急救箱,準備消毒並進行簡易的包紮。

「我送你的骨刀呢。」他不接受西蒙的反抗,輕擦西蒙脖子的傷口,將人堵在牆邊防止過激行為,被污染情況下的西蒙並非完全都是西蒙,見識過了所以即便頂著西蒙的臉他也不會手軟直至那不可名狀完全驅散。

「我沒事......」忘鎖的門昭告他無處遁形的脆弱。

「你......出去……」虛弱的恐水人勉強抬起眼,湖綠色的瞳孔縮了縮,從乾涸的喉嚨裡擠出沙啞的聲音,宛如一種脫力到極點的懇求。

華美的浴室裡一片混亂,細碎的玻璃歲噴濺滿地,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被扎的鮮血淋漓,西蒙不願雷蒙德犯險,試圖抬起手去推,可手臂並不受控,無力地垂回地面,連抗拒都顯徒勞。

視線模糊地落在對方身上,難以聚焦。他能感覺到雷蒙德溫熱的指腹與消毒的棉籤輕擦過自己脖子上的勒痕,皮肉的刺痛與暖意交織,他不由得偏頭,背脊向後緊貼牆面,權當表達抗拒,卻沉默地任由雷蒙德動作。像是陷入一種難以言明的悖論:他渴求雷蒙德如飢餓者撲向最後的麵包屑,卻又害怕雷蒙德知曉他的慾念。

污染的餘波仍在耳邊低鳴,面對舊友的詢問,倔強的恐水人嘴唇微微張開,像要說什麼,可最終還是閉上了。汗濕的金髮散亂地遮住半張臉,連帶眼皮也逃避似地闔上,像是只要不看見雷蒙的那雙黑沉的眼瞳,便可不用說出真心話——

雷蒙德的存在早已蓋過一切,他討厭雷蒙德總是提起某個陌生人的遺物。

「你出去。」他的嘴說出比玻璃渣子更刺人的話語,「別多管閒事.....」

男人有些刻薄的逐客令雷蒙德並未理會,自顧自的為友人療傷,脖子的勒痕因藥物的清洗泛紅再泛白,那疼痛的感覺透過視覺好似親臨感受一般難受。

「我送你的骨刀呢。」

聲音平緩但帶些憤怒的顫抖,艱難維持冷靜的自我,他為自己的疏忽感到鬱悶,也為這該死的不可名狀的侵擾,這該死的孤立世界與神秘世界感到狂怒。

「那骨刀應該比你那項鍊更能庇佑你不受侵擾,它現在在哪裡。」放下手中的消毒藥水,白色薄紗布貼上濕肌膚隨即淡化幾乎融入,纏繞圍圈變得紮實將其包紮好,他抬手捧著西蒙的臉頰,直視他人眼眸似要洞悉此刻的人是誰。

若是骨刀在身,或許能免去受傷獻血驅魔,但雷蒙德早已想好最壞的打算,滿地的碎渣玻璃若一手扎上肯定能即刻獲得戴環者的血液,逼退那侵擾的邪物還是來得及的。

金髮恐水人頑強地不願配合回答,將臉一扭又要垂下頭,然他呼吸一滯,眼睛在舊友捧起他臉頰的那一刻被迫睜開——溫熱掌心貼合著自己的皮膚,柔軟得讓他心跳失序,美好得近乎危險。

西蒙倒抽一口氣,衣衫下的胸膛劇烈起伏,腦子裡全是對舊友的欲。雷蒙德如同一種莫名的致癮源,他想像鳥啄食,一下、又一下地吻他,然後咬破那似罌粟花瓣的唇,嘬吮最甜的汁液——這念頭讓他喉嚨一緊,急躁與怒意像火一樣燒上來。

這是污染的幻象、是感官崩潰的產物、是不可名狀的侵蝕! 耳邊嗡鳴,西蒙憑一股力推開雷蒙德,螢光色的旋渦從四處湧上來,他昏頭眩目,發出如困獸般的哀鳴,攥緊拳頭好似這樣能才從自我拉扯中掙脫。

「我有你了啊……我有你,我不是有你嗎......」

舊友的饋贈他珍而重之,只不過於他來說都只是充數。

狼狽的恐水人每一口呼吸都又急又淺,像是掙扎了許久,嗓音嘶啞又粗糲,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質詢:「所以你說,我為什麼要用別人的骨頭?!」湖綠色的瞳孔如夕日餘暉般被憤怒燒紅一片,他瞪著雷蒙德,頜線繃得死緊,金髮散亂地覆蓋他顫抖的臉。

男人有些語無倫次的嘟喃,聽清卻無法理解發言的邏輯,那低語宛如彈跳的飛石在平靜的心湖掀起圈圈漣漪。西蒙對雷蒙德的珍惜,他人的瘋狂,也許平日裡那些看似讓人浮想聯翩的舉動並非只是玩笑,也許,在西蒙的眼裡他也是佔有一席之地即便只將他視為最要好的朋友。


他該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說這話的西蒙有幾分還是西蒙,他該如何救治這無可救藥的友人。
「別人骨頭?哈!」憤怒的質問,提高的音量,激怒了雷蒙德的心緒掀翻了他強裝冷靜的外表。憑什麼被不是西蒙狀態的他人質問?為何在如此糟糕的狀態下還在意那骨刀的出處?

西蒙可不會吼他。

「那是我的肋骨!那是我的身軀!我為何要送非情非故的肋骨當作禮物送給你?活著的戴環者所賦予的生命能量應該比你那脖子的項鍊強上許多,為何不將骨刀帶在身上!」

音量隨之提高,有些失控的轉抓男人衣襟,憤怒讓雷蒙德無法克制的顫抖,卸下冷靜的外表他也同樣是個情緒豐富的人。

但冷靜終究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情緒抽離,放下那抓皺的襯衫,雷蒙德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且忍不住的對他人吼罵,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浴室。

猶如被戴環者的怒意震碎,螢光色的漩渦從恐水人眼前消失。西蒙愣在原地,眼睛瞠得滾圓,耳邊的嗡鳴依舊——不是認知污染,是雷蒙德的吼聲在他腦裡反覆炸開。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喉嚨縮得緊緊的,只能擠出幾聲斷斷續續的嘶啞,語不成句。

「你……他的肋骨?不是別人的?是他為了我……抽了肋骨做的?」

人稱已然錯置,西蒙像是徹底當機的人工智能,滿腦袋的疑問撞來撞去——做過肝移植手術的舊友抽了肋骨給他做骨刀?那是多痛的事?為什麼要這樣?他為什麼不早說?他到底在幹什麼?是什麼時候的事?一定是在移植手術之後吧?留疤了嗎?有後遺症嗎?


所有念頭像亂竄的電流,促使西蒙扶著牆,踉蹌站起來,腳步虛浮地避開滿地碎玻璃,走回房間,望著被雷蒙德摔上的門,傻愣地站在原地,想整理思緒,可腦袋像一團壞掉的毛線球,越想越亂。

我剛剛還那樣吼他,還對他說什麼“別人的骨頭”……我是不是瘋了?他會不會不回來了?他是不是氣得再也不理我了?他……他怎麼能這樣對自己身體?可是到底為什麼?他亂七八糟地想,又冷靜下來又亂起來,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與翻江倒海的後悔、震驚、心疼、心酸一同喧囂。

西蒙狠狠吸了口氣,硬把那股酸意壓回去。他推開房門,把頭探進客廳,一切都靜悄悄的,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雷蒙德的房門大開著,西蒙悄悄走進去,裡頭沒人。這麼晚了,雷蒙德能去哪?不回來了嗎?終於冷靜下來的恐水人咬著唇,轉回自己房間,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屏住呼吸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外頭刷門卡的聲音一響,他立刻彈開,跌坐到床邊的地板上,抱膝蜷縮起來,像只被淋濕的大型犬,抬頭望向門口。

自知理虧的恐水人撞上戴環者暗沉的臉色,心跳猛地嚇漏好幾拍。他想做出解釋,可嗓音暗啞得像吞了沙子,只能訕訕地擠出:「我……你……」尷尬像潮水湧上來迅速漲滿整個房間,他低頭縮了縮肩膀,像是要被淹死了——可憐兮兮的恐水人抬眼偷瞄舊友,又將自己的臉埋進膝蓋與金髮之間。

「......我很抱歉。」聲音很悶。

雷蒙德對自身的失態感到羞愧,也像是掩飾自己害怕被異樣看待的心態而奪門離開,他有意隱瞞骨刀的出處在先,擔心西蒙會對他的行徑感到反感更是覺得噁心,他深知這已經超越朋友間的付出了。

不是的,這是為了西蒙能更好的自我保護,不受不可名狀打擾。



Lies,Pretty Lies Coated In Sugar。


腳步在往大門的路上緩步停止,回眸看了一眼空曠氣派卻又缺少生活氣息的渡假村房子,內心始終無法丟下西蒙獨自承受不可名狀的侵擾,何況骨刀不在身邊,他人脖子上的骨項鍊已經無法提供守護,他怒嘆一聲便往廚房的方向而去。

再次回到主臥房的雷蒙德一開門便瞧見跌坐在床邊地上的友人,那狼狽的模樣不說還真無法與平日裡完美的男人比做同一人。他一言不發,也顧不得去觀察西蒙此刻對於爆真相後的反應,那一聲道歉是為了什麼而道歉他不想詢問,手中可瞧見拿了盛著血液的小酒杯子,前去廚房便是割掌放血好為西蒙驅邪。怒意讓雷蒙德不願多與西蒙交談,他深知這一切並非他人的過錯但所發生的總總不順心讓他感到煩躁,若再出言傷到西蒙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哪裡來滾哪裡去。」


指腹沾上杯子裡的血液,他可不管西蒙的臉是否埋在膝蓋間,撥開他人凌亂的劉海在額頭上畫了個十字,輕聲說聲阿門後起身,淡淡的血腥味隨著指尖的揮動蔓延在鼻息間。

剩餘的血液並未倒掉,杯子就放在離自己觸手可及的咖啡桌上,雷蒙德徑直往窗戶邊的休閒沙發椅閉目一躺,他累了。

「血液不准擦掉,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

同一空間下卻心不在一處的狀態。

美意包裹的謊言之糖僅被剝開了糖紙,收禮人尚未嚐到其中甜美。

恐水人的歉疚自覺於不懂舊友送禮的用心良苦,與戴環者隱瞞骸骨來源所顧忌的原因完全不在同個頻道上。

額頭上的戴環鮮血十字徹底地驅散了殘餘的認知污染。雷蒙德折返的驅邪行為在西蒙看來宛若兩人關係的破冰。房間裡封頂的尬潮迅速退下去,該是好好相談,無計可施又無法向自己秘書求外援的西蒙老闆決定自立自強。

他抬起頭,看了雷蒙德所在處一眼,慢慢地將自己支起來,緩步走到雷蒙德身邊坐下。手指在身側幾經猶豫,才扯了扯雷蒙德睡衣一角。

「雷,對於今天這一切我很抱歉,我沒有明白這份禮物有多貴重。」

他低聲說,眼神看向雷蒙德腰側,湖綠的眼睛還凝著一層水光,「此前我不清楚骨刀來自於你的身體,要是我知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

總是神采奕奕而飛揚的眉眼耷拉著,西蒙沈默了半晌,除了道歉以外他不知道還能解釋什麼,是他有錯。

「你為什......」

很多疑問無從問起,一切的指向似乎都還覆蓋著一層肉眼看不見的紗,直覺已有但總是做出更多合理性懷疑是人的天性,最後也只能化作一句有關聯又不太有關聯的:「你痛不痛?」

是指取血,也是指取肋骨。明明自己手上也有很多細小血口,他卻恍若未聞的起身,從桌上的急救包揀出一塊紗布,輕柔地覆蓋住雷蒙德的傷處。

「能讓我看看你術後的疤痕嗎?」

恐水人問得很直接,儘管未得到戴環者的隻字回應,他又問了一次。

沒關係,反正是我自作自受,他想。

雷蒙德的煩躁寫在臉上,也表現在肢體動作中。

雙手緊抱胸前,雙眼緊閉,對西蒙的道歉與詢問選擇充耳不聞。他不想交談,不是不在乎,而是擔心一開口便會話語過重,傷了對方。儘管如此,內心仍不免有所觸動,西蒙對「送骨刀」一事似乎並不排斥,這讓他原本沉重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

掌心的溫熱透過繃帶傳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包紮過的傷口,並未排斥對方的治療,緊蹙的眉頭也微微鬆了些。他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錯,把怒氣發洩在他人身上,只是自己一時的情緒。但他面子薄,拉不下臉,感到喉頭乾澀,話卻卡在心口說不出口。他只能沉默,凝視著那層繃帶,彷彿從中尋找開口的契機。

他原本不打算抬頭去看西蒙,卻還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男人臉上是委屈的神情,搭配額頭上那道被畫出的十字血痕,說不出的滑稽。他一時間覺得好笑又覺得荒唐,只得重新闔上雙眼。



「不是時候。」

終究,他還是開口了。聲音平靜,像是終於從怒氣中抽身而出。但他沒有看向西蒙,只是把臉轉向沙發內側,不再與他人對視。

儘管以給自己做過心理建設,闖大禍的恐水人在沈默中低頭看自己滿手的細小血口,心裡亂得像一團被貓玩壞的毛線球——雷是還在氣我吼他?還是嫌我蠢,沒看出他的心意?他不說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完了完了。

萬幸舊友並未抽手,緊蹙眉頭也好似鬆弛了些——他沒把我推遠,是不是……是不是他沒那麼氣了?西蒙想問,可雷蒙德那句「不是時候」平平淡淡地砸過來,堵了他的嘴。

他愣了愣,少了認知危害侵擾的清明腦袋裡快速跑過幾個方案,拉燈睡覺當作事情過了?還是繼續問出個所以然來?不不不,最後他決定打出安全牌——

他將背脊微微拱起來,寬厚的肩線跟著垮下去,又拖著踉蹌步伐走回床上,像是要執行雷蒙德方才下達的休息指令,「雷,我剛做了惡夢,那東西又來找我,嗡嗡嗡地吵得我睡不著……」頂著一頭亂髮的恐水人連沾血的睡衣都沒換,掀開被子躺上去,偷瞄了雷蒙德一眼,見人還是閉著眼,似乎嘴角好像動了一下,於是他硬著頭皮接下去:「我這床蠻大的,你能不能陪我躺一下?也許你可以待到我睡著嗎?」

其實他這回也不全是裝的,自從雷蒙德進到房間裡,那些認知污染帶來的症狀便再也沒有出現,骨刀不在身邊,他也無法肯定要是雷蒙德回房,他會不會又被不可名狀給纏上。

但現在最令他害怕的是兩人尷尬的處境會延續下去。至於他對雷蒙德的非分之想......他想只要沒有不可名狀來煩,他能忍得住。

「……」雷蒙德並未在言語上回覆西蒙,但他還是願意妥協化解彼此僵硬的氣氛跟著與友人共枕同床…… 或至少陪伴他人直至睡著。他人的害怕是真切的,感受到男人的氣息遠處,雷蒙德才輕嘆一聲的坐起身,他是深信西蒙話語的。

被褥窸窣的磨蹭,大床輕微的彈震,雷蒙德躺好大床一角並背對著友人。思緒依舊活躍,他無法入眠,但還是強裝自己準備就寢,道晚安的同時冷不丁冒了一句,「晚安,別越過中間界線。」

西蒙並未洗澡又濕漉漉的,額頭還留有血跡,雷蒙德能與他人共枕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但自然,他不會直接言明深怕傷到西蒙的內心。

雷蒙德躺上床的時候,西蒙感覺到心臟又在胸腔裡飛速狂跳,他不太能分辨究竟是因為和人共枕還是因為這個行為裡所代表的含義導致。

啪的一聲,西蒙拍了下床頭的光源開關,待瞳孔適應,他在沈默中側過身,昏暗燈色裡盯著雷蒙德的背影瞧。像是額頭上乾涸的戴環血液使皮膚有點刺癢,被汗水濕透的睡衣黏在身上,都不及雷蒙德躺得那麼遠,像要掉下床似的。

西蒙想,所謂的中間界線從哪開始從哪結束端看他道德良知上的那把尺。

「雷……」他低聲喚了句,頓了頓,見雷蒙德背影沒動,又叫了一遍,「雷蒙德。」這回帶了點鼻音,像被冷風吹殘了的街邊狗。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他手指無意識地將被子邊角揉來揉去,第一次覺得說謊也是一件很費腦袋的事,只好拿兩人共蓋的被子做文章:「你躺那麼遠,我這個被窩會漏風......」

「你睡過來點,不然我今晚真的睡不著了。」

「……」

「不要。」雷蒙德依舊保持著側躺姿勢。

「很髒。」

言語中帶著濃重的嫌棄意味,但雷蒙德並未挪動身體半分,似乎也意味著雷蒙德對他人的寬容與容忍。

「陪著你了,收聲,不然我會覺得你還沒完全被淨化的需要灑更多血在你身上。」

「到時候我是真的只睡沙發了。」

「嗯?我哪裡......?!」遭受舊友狠情拒絕的西蒙花了五秒理解雷蒙德說的髒是哪兒髒,緊接著衣料與被子相互摩擦的聲響驀地響起,一件染了兩人鮮血的睡衣被主人果斷的扔到地上。

「我現在不髒了。」

「而且沙發很難睡,你會腰酸呃......背痛。」脱了髒上衣的西蒙躺平,在黑暗生無可戀瞪著天花板飾條,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話都脫口而出了哪裡還煞得住車,懊惱的恐水人自覺在舊友面前總是雪崩式降智。

「所以你好好躺著,晚安。」

解釋完之後西蒙再也沒敢發出聲音,只剩小心翼翼地呼吸,還有伺機接近道德界線的挪移,直到枕頭與枕頭相接的邊界。一瞬鬆懈神經的恐水人,終於在舊友身旁緩緩陷入深眠。
西蒙:雖然很可惡但再次謝謝不可名狀,感謝恐水體質,四捨五入跟喜歡的人終於睡上了
可憐的西蒙(給摸摸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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