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金柏莉不想上班。在櫃檯後罰站、紀錄誰租或還了什麼、收銀找零,動作太慢還會被罵。介紹電影不是問題,她只是不想面對同學——尤其高年級生。哪怕學年快結束,在高年級心中,九年級仍是待宰羔羊。
世上一定有比錄影帶出租店更糟的工作,否則街上不會開那麼多間。但這並不代表它不爛。金柏莉這麼認為。
--
* 一次一位入場,交流前請至
場外 喊一聲。時間是4/21星期一晚上。
* 如果要租電影,中之會提供1999年前的電影捏他。
金柏莉不想上班但是中之想。這個交流會決定跟金柏莉的關係。

「晚安,見到你真好!」
舒寧.索納塔掩著嘴打了個哈欠,並睜開眼睛、勾起嘴角、提起精神地向櫃檯的青少女親切的打了聲招呼——夜與線埋沒的遠方或彼方,隱沒於那處餘暉仍如往常般暈染著光線,她將借了八次又四次
(興許是十二?她不確定亦記不起確切的四八十二三十六?)的那部機器人與警察的電影錄影帶遞出並歸還於此——過去的描繪者說那是某種未來,而她再度開口發問。
「——最近有什麼跟『未來』有關的電影嗎?孩子們說這裡有真正的空中巴士、自動排隊的機械狗、會說話的咖啡壺……說那些是『未來』?」
善意的肯定與包容由理解組成、理解由縫上新的認知與想像組成,他們看不見山與海與風,所以玻璃與螺絲釘是一種想像的美好的太空總部的騙局。
金柏莉常去圖書館,那裡的混蛋比較少,不常有人打擾她寫作業。圖書館有股特殊的氣味。紙張的氣息混合溫潤的木香,是存在了幾十年的味道,不受外界干擾的平靜。
她當然記得索納塔女士,那位戴著十字架的圖書教師,總是溫和對待學生,連翻開書頁的聲音都令人安心,不像數學老師翻閱作業本那樣粗暴。
金柏莉會選離索納塔女士比較近的座位。她不確定索納塔女士有沒有看見過她的畫——那些藏在筆記本夾縫間的塗鴉——或者是否記得她。也許刻意壓低的鉛筆聲出賣了她。
索納塔女士不適合這間店。陳列架上方的電視在播放巨鱷咬人的畫面,與她的氣質形成鮮明對比。
「有的。」金柏莉思索。不血腥、有品味,最好無人租借的科幻電影。她盯著租還的錄影帶,封面寫著警探與仿生人,給了她靈感。「改編自同名小說,《仿生人的夢》*1。沒有狗,但是有電子羊。評價很好。」
其中一章是作業。金柏莉沒看完那本書,電影也⋯⋯等等,如果照著翻拍,裡頭的赫爾曼教(Hermanism)算不算褻瀆主?她不懂宗教——作業是亂寫的,故意拼湊一堆形而上的詞,老師竟說觀點很好——但索納塔女士是那種會在教堂痛哭流涕的人嗎?
*1 致敬《銀翼殺手》(Blade Runner,1982),還有摩瑟教。

「『仿生人的夢』——那部影像淹沒文字的作品?」對方推薦的「電影」使她停頓了幾秒,舒寧.索納塔總是避開這部小說的電影版本
(霓虹的光海淹沒荒蕪的訊號,電子羊存在亦不存在),興許是來得太晚的叛逆或反抗、又或是中年起始的排斥或僵化,血肉骨組成的動物與寵物在那處或此處確實過於奢侈、過於沒有
人性與慈悲的心懷。
蛋型或水滴型的電子寵物悄然躺在格子長裙內袋。
「……我喜歡小說裡對……『人類』的定義——人造出的人、人豢養著人造出的羊、分不清虛實或一場幻覺的蟾蜍或青蛙,彷彿是糖與香料與……不怎麼美好但實際的味道?」
順時或逆時針轉動的錄影帶映不出身為而人的喜怒哀樂及印象,書是活物與山林、是寄宿大腦的蜈蚣或蟬蛾,她的應答僅存於表徵上的浮濫。
金柏莉努力回憶那份作業。標題是〈未來世界的精神信仰及社會意義〉,抄了一堆社會學經典的句子,像是「符號已取代現實成為真理的標準」。她記得這句話,因為有人用紅筆畫了三次底線,而且那頁看起來被打火機燒過。至於赫爾曼教,好像是一個否定傳統宗教的邪教,主張人類可以通過科技達到神性,暗示上帝不過是一種集體幻覺——金柏莉甚至在論文裡強調這點。布雷克女士朗讀的時候,班上同學握著十字架尖叫。
金柏莉瞪著索納塔女士的項鏈,差點沒聽到對方說什麼。不過她不懂,就跟自己寫的論文一樣。「人⋯⋯人類!我也喜歡人類!那麼深奧的小說,濃縮成電影太可惜了。」她尷尬地擺手,勾起笑容附和,轉身往架上拿一盒錄影帶。「既然讀過小說,那可以改看——這個。」
《超越視界》*2,封面是某顆星球、太空船,還有當紅演員的臉。
「冒險故事!」金柏莉展示封面,「一群太空總署的菁英,為了拯救失蹤的夥伴而踏上旅程。」
*2 致敬 《撕裂地平線》(Event Horizon,1997),科幻恐怖片,充滿地獄意象,包括但不限於扭曲「最後的晚餐」的場景。金柏莉只知道是大明星主演的太空搜救片,照理說有圓滿收場的熱血結局。闔家觀賞的選擇!

「人類是使用『這裡』才能理解的生命、靈魂或軀殼——影視產業的文化總喜歡濃縮或將書泡在浴缸裏斷章取義,就好比『我們』在這裡替錄影帶裡頭的『人類』進行鑑賞!」她指了指眼睛、鼻子與太陽穴;又指了指海報、錄影帶、櫃檯,沒有正確的音調與音色,只有中年人與青少年的笑容。
「『這個』聽起來很有趣,想像人們的職業是英雄、想像是在紅色太陽或綠色礦物的地表上尋找同伴——真令人期待又好奇,我要租這部,謝謝!」
閃爍著光芒的眼睛抹去疲憊與苦勞
(並忽略印象有無困難的人像封面,她看著字體看著太空船),舒寧.索納塔不會對此猶豫或遲疑,倘若那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性、一種死裡逃生或三日後復活的架構,旅程是人造的神造的人的打磨拋光上蠟、是好奇者的未來。
「啊⋯⋯哦,沒錯!」
金柏莉假裝理解,一本正經點頭。她很擅長裝懂,就像應付一般客人、寫作業的時候。「沒錯,我認為小說不該被改編。」
她打開翻爛的筆記簿,按照時間、字母順序找到舒寧.索納塔,劃掉,在最新一頁寫上片名、索納塔女士。她收銀,遞上錄影帶和集點卡。「新的活動,租十次送一片。」
索納塔女士有堅持,跟其他老師一樣。不過是好的,比他們好很多。金柏莉想。
--
* 金柏莉很緊張,沒發現電影分級為十八禁。
* 下一位可進場!
安德魯.費羅爾拄著手杖咚咚咚的走進錄影帶出租店。
他無法理解家裏明明就有電視,為什麼還要到這種店面租什麼片子?年輕人的流行他無法理解,也不願意花心思去了解,純粹為了修補失去的親情,才會為了心愛的孫子來到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和一個頭髮花白,駝背的糟老頭不相襯的地方。
「喂、店裏最受歡迎的片子是什麼?」看到店員只是個和自己孫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安德魯倚老賣老,用非常不禮貌的態度粗魯地問話。
「有人租了。」
彗星毀滅地球的電影*3,第一天上架就被牛仔帽大叔租走了。金柏莉記得他叫伯尼,自稱在戲院看了一百多遍,而且撤檔後就每天來問進了沒。他說要多看幾次,才能預習即將發生的事,付了可以連租到年底的費用。
「有沒有喜歡的類型?我可以為你介紹。」金柏莉說,「愛情喜劇?」
*3 《彗星撞地球》(Deep Impact,1998),沒錯!
「隨便,年輕人會看的都行。」聽到片子被租走,安德魯不滿的扁扁嘴,臭著一張臉嗓門漸漸大了起來。
「好吧。」金柏莉忍著沒白眼,走出櫃檯。
她穿越一群拿著怪獸片*4熱烈討論的青少年,從架上拿起一部電影。
「這個如何?《上校的最後一舞》*5,退休的盲眼上校和高中生的故事。演上校的那個人得獎了,看。」金柏莉指著封面的標語,再將指尖挪到演員身上畫圈。「上校還會跳舞。聽說還不錯。」
金柏莉自認用心。要是租了恐怖片,老人家心臟病發該怎麼辦啊?
*4 《哥吉拉》(ゴジラ)系列。
*5 《女人香》(Scent of a Woman,1992),盲人上校與高中生的忘年之交,探戈橋段特別有名。故事裡的高中生正在猶豫要不要出賣朋友。
「什麼!瞎子還能跳舞?」聽完女孩的介紹後安德魯驚訝的瞪大雙眼。
「不行不行,換一個,如果我孫子看完後也叫我跳舞怎麼辦?我連走路都快走不好了還跳什麼舞?」安德魯搖搖手,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似的撇開了頭不再繼續看錄影帶封面。
金柏莉以為能行,可惡。她把電影放回架上,然後換了一部:「如果是要跟孫子一起看的,那就《籃球日記》*6好了。這很勵志,改編自真實故事,描述一位年輕籃球員染上毒癮,從進入矯正所到幫助他人戒毒的過程。」
金柏莉照背面的介紹唸。
*6 《赤子本色》(The Basketball Diaries,1996),李奧納多主演。
「染上毒癮?抽大麻又怎麼了嗎?妳知道在西塞拉州不違法吧?」安德魯不以為意地聳了下肩,因為他本人就是大麻菸成癮者。
「這沒什麼好戒的吧?還有更像樣的片子嗎?」安德魯無法理解,放棄自己的喜好跟勵志能扯上什麼關係?
金柏莉「嘖」了一聲,回頭繼續挑選。這次,她一手拿一部片。
「換這個。《龍捲風暴》,超熱門——超級熱門。」金柏莉強調,圓眼睛瞪起來很有說服力,「還有更刺激的,《火山爆發》。很好懂吧?龍捲風、火山,災難片大家都愛。你可以兩部都租。不反毒,也沒有跳舞盲人。」*7、8
*7 《龍捲風》(Twister,1996)
*8 《天崩地裂》(Dante's Peak,1997)
~安德森出租店,普蘭菲爾德的好萊塢電影台~
安德魯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女孩瞪起來的圓眼睛下一秒馬上被說服。
「喔喔——就是這個!年輕人的喜好果然還是年輕人最懂,妳早點拿出來不就好了嗎?兩部我都租。多少錢?」安德魯滿意的點點頭,從老舊的工裝褲口袋裏拿出皺皺的幾張紙幣。
「一部兩元,租期三天。逾期一天罰一元。」金柏莉垂下雙手,跟著老人家回櫃檯去。角落的監視器——失竊事件發生後裝的,沒有電線,但是有嚇阻效果——替她把收銀機顧得很好。「我們是小鎮最便宜的出租店,請不要抱怨。現在有集點卡,租十次送一部。謝謝。」
金柏莉的語調毫無起伏。
什麼鬼?只不過租個片子還比牛奶貴?
安德魯心裏原本是這麼想的,但在女孩說出不要抱怨後就閉上嘴,不情願地數了數手上的紙幣張數後交了出去。
「我租兩部不會變成租期六天嗎?妳是不是在欺負老人家?」但將錢將出去後又不甘心地想要硬凹些什麼對自己有利的事項。
「妳那什麼眼神?是不是覺得我只是個又老又窮的糟老頭還學年輕人租什麼時髦片子?三天就三天,有什麼了不起的,一點都不懂得尊重老人家以後會嫁不出去!」被盯著看的安德魯因為理虧反而腦羞成怒,罵罵咧咧的說出惡毒咀咒後抓走片子咚咚咚地離開錄影帶出租店。
--
* 金柏莉日常。她在記帳時寫「有孫子的老毒蟲」。
* 下一位可進場!
Roy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通常,羅伊都會選擇在傍晚前走進店裡。那時的太陽總是以極其曖昧的姿態與地平線周旋著,直到蒼白的日光死去、被包裹在那道無可避免的餘暉之中。
那是個很好的時機:便宜的打卡鐘仍未在任何紙卡上留下痕跡。打扮得體的男人女人仍在崗位。孩子們若不是被什麼有趣的玩意拖住了步伐,便是早已悄悄把屋內的鎢絲燈泡默默點亮。所以,羅伊是這樣想的——這是個顯眼,但不足以引起任何注意的最佳時間。
通常,通常。通常往往說的是自己早已明瞭的習性,像是黑痣、像是無法刮除的曬斑。沾染塵灰和油污的手可以洗淨,不算習慣。那是一次臨時的工作安排,軍綠色的老鐵雪龍——水箱出了點問題,但良好的車況仍然讓他那看不出情緒的眉頭,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先生,水箱已經沒問題了。還有需要我看看的地方嗎?好的,給我十七奧幣就可以了。
Roy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最後,他拿著那幾張紙幣和貼著最後期限的錄影帶,總算在趁著蟋蟀鳴叫的夜裡,以一種違反習性的模樣走入了店內。
「⋯⋯您好。」
羅伊朝著櫃檯裡第一次見過的女孩—他猜想是白天那位先生的家人—點了點頭,臂膀下意識地縮進骨架之中,「我來還片。」
那雙做工人的手,伸出一時半會洗不淨的、仍留有黑色油污的指節,遞出手中的
錄影帶 ——封面是位趴躺著、似乎正抽著菸的女性。
「嗯。」
盒子沒有弄髒,好險。要是擦不掉,我會恨死你。金柏莉想,看著對方髒污的指尖。
她沒問姓名,翻簿子找到電影名稱,劃掉。
「這樣就可以了。請問還需要什麼?」金柏莉手撐檯面,開始想睡覺了。「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電視已經換了第三部片,正在播《去年夏天的夢魘》*9。有一個男孩站在電視前,從開頭就在看,抬頭不嫌脖子酸。片中的愚蠢青少年又開始尖叫了。
*9 《是誰搞的鬼》(I Know What You Did Last Summer,1997),全片有101分鐘,男孩明天脖子會痛。
Roy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我想我會再借一片。」
在對方確認完畢後,他輕瞥了不遠處的男孩一眼。時間不早了,電視開始播放那些白天看來有些「不堪入目」的電影不是什麼違常的跡象,但是入夜後仍在店內,目光可及之處也沒有成年人作陪的孩童?那大概就是了。
又一聲尖叫。它成為訊號、訊號很快轉換成一陣陣的電流,滋滋作響地從有些老舊的電視傳出。又一聲。也許到了劇情的高潮,羅伊想著,可那個
被詭異的雙胞胎堵在走廊上的作家 也常常在片中尖叫,或許這只是這種電影中重複的、又一次的日常。
孩子該換點別的看。或許看點《史酷比》、甚至《莎莉遇上哈利》。沒什麼能比這個糟。
「我想找愛情電影。」他扯了扯有些發皺的袖口,又補上了一句,「也許類似《愛在黎明破曉時》。」
黑色電影,還有聽起來很文藝的愛情片。他是不是走錯出租店了?金柏莉想。別的出租店才有好電影,這裡的太少了。
「好。」金柏莉轉了轉眼珠思考。「你喜歡四角戀,還是抱得美人歸那種?都是文豪的作品改編。很新,是獨家,你一定沒看過。」*10、11
*10 《危險性遊戲》(Cruel Intentions,1999),改編自《危險關係》,可能是最難看的版本。
*11 《對面的惡女看過來》(10 Things I Hate About You,1999),改編自《馴悍記》,認真講很好看。
金柏莉努力包裝成文青電影。
Roy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聽到選項後,他輕輕的皺了皺眉。老實說吧,他對愛情電影沒有特別的偏好——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為他極少深究那些歡愛下的情感流動。電影於他而言的用途,近似於發洩他仍舊不明白的那些,但在借了又還的無盡循環中,他仍舊不確定那些東西是不是已經排出身體。
「抱得美人歸吧。」他朝著對方點了點頭,輕聲開口。四角戀對他那沒受過什麼教育的腦袋來說,大抵仍是無法理解的。
不喜歡吧。
打烊前來店裡的顧客,不是畫著黑色眼線、光是存在都嫌吵的搖滾青年,就是疲倦得不想說話,熟練交換紙鈔和錄影帶的工人。她知道要給哪些電影,不需要特別介紹。就像她偶然看見的社會學書名,他們要娛樂至死。
但他看起來更像是⋯⋯為了做些什麼,所以看電影。不是填補無聊的生活,也不是疲倦人生的慣性。金柏莉從籃子裡撈出錄影帶。她不在乎顧客在想什麼,但是這一個,比那些熟練得像買菸的客人更好應付。
「租期兩天。」她說,直覺斷定他不會逾期。「集點卡,租十次送一部。」
Roy
7 months ago @Edit 7 months ago
他確信他不只來過這一次,但在聽到集點卡的資訊時,羅伊仍舊懷疑了一下所謂「常客」的定義——不過僅僅只是一眨眼的猶疑。重新開始對男人來說不是什麼太過陌生、遙遠的名詞,十部片更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目標。
他伸出手,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紙卡和錄影帶,沒有說話。
上頭的片名和愛字可以說是完全沾不上邊。羅伊的指腹在光滑的紙面上摩擦著,視線隨著封面設計逐漸向下看去。雖然一時之間叫不出名字,但兩位演員確實有些面熟——他猜女孩說的沒錯:劇情很出色,演員自然不會太差。
「謝謝。」他微微頷首,身子在轉身離開時再度縮了縮,「我看完會再過來。」
「不客氣。」
不知什麼時候起,金柏莉已經習慣沒禮貌的顧客了。
如果他會再來,那最好是她值班的時候。她會拖住他,裝作沒看見難纏的顧客等候,直到他們離去。她目送他離開,想著。
她上前,抓住男孩的後領。如果力氣夠的話,她會把他拎出去。現實可沒這麼容易。男孩掙扎著,像電視裡的受害者一樣,被金柏莉拖出店外。
金柏莉聽著受害者的尖叫,鎖上出租店的玻璃門。
恐怖片迷是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