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簾縫隙灑進房間，照在千種悠嗣的臉上，他緩緩睜開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頭痛得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壓住一樣，他試著坐起身，卻只覺得四肢沉重，體溫彷彿高了許多。

「……感冒了嗎？」他低聲喃喃，額角已經冒出細細的汗珠。

儘管身體不適，悠嗣仍撐著起身，打開衣櫃把制服慢吞吞的穿上，他不習慣讓人擔心，即使此刻渾身發燙、頭重腳輕，也沒想過要請假，他抓起包包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來到門口。

一開門便看到圭斗正站在眼前，即使身體不適，還是沒來由的想笑，正想開口跟對方打招呼時，意識卻已隨著一陣暈眩徹底沈入黑暗。

反應幾乎是本能。圭斗迅速撐住對方的肩，另一隻手穿過他背後扶住，精準地讓悠嗣整個人斜靠進自己懷裡。

「……悠嗣？」

低頭看著懷中那張失去意識的臉——蒼白無色，整個人就像是一張被雨水淋過的紙，薄得快要撐不住自己。
悄聲嘆了口氣，他試探性地摸了摸對方的額角，果然燙得離譜。

「……都這樣了還去學校幹嘛。」千種悠嗣這人到底在想什麼？

現在該怎麼辦？把人丟下不管？還是直接送去醫療中心？不行，那太遠了……又耗時又耗力，況且悠嗣這種狀態根本不適合大幅度地移動。

……真麻煩，他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人思前想後到這個地步？

沒由來地煩躁起來，他最近越來越討厭這種無法精確控制情緒的狀態，尤其是當對方這樣無力地倒在自己懷裡時，那股焦躁更是明顯。

是因為他認為「就算生病也要撐著」這種行為實在太蠢？還是因為偏偏發生在這個時間點，讓他覺得非常困擾？還是……

「算了……先把你送回房間再說。」抬眼發現了對方還沒完全闔上的房門，也沒時間繼續多想，就這樣攬著悠嗣回到房間的床鋪上。

悠嗣的房間就跟本人一樣乾淨，不遠處貌似還有個實驗桌，上面擺著許多瓶瓶罐罐像是藥水的東西。
他簡單搜尋一番後走回床邊，先是將退燒藥放在一旁，接著在悠嗣額頭上貼上剛從醫療箱找出的退熱貼。

「之前才說要你照顧好自己，結果轉頭就發燒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無奈中夾雜一點惱火，理智知道生病從來不是個人能選擇的事，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說點什麼。

話雖如此，他還是低下頭，耐心地用毛巾替對方擦去額角與頸側的汗水。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悠嗣緩緩睜開眼睛時，視線模糊地對焦在床邊的身影上，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那是他熟悉又思念的臉。

喜歡的人就在身邊，這樣的場景過於夢幻，讓他誤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他半闔著眼，神情帶著迷糊，右手微微伸出，在床邊像是在尋找什麼，當指尖碰到那道熟悉的溫度時，他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輕輕握住對方的手。

那體溫似乎比自己低一些，或許是因為自己仍在發燒，他稍微側過身子，另一隻手也覆上圭斗的手背，像是在把自己的熱度傳遞給他，既然這是夢的話，那就讓他任性一點也沒關係吧？

「圭斗……」他輕輕的喚了一聲，聲音因喉嚨乾燥而顯得沙啞。

發現自己可能會遲到後他早就傳訊息請好了假，順帶也幫悠嗣請了，總不能身為一等星卻明目張膽地做出「曠課」的行為，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其實他原本只打算待一下就離開的。
反正退燒貼也貼好了，藥也擺在床頭，只要在留下個紙條提醒一下應該就可以了……只是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到最後還是沒站起來。

一切靜謐在悠嗣半夢半醒間握住他的手，並輕柔叫喚著他的名字時被打破。

「……。」

圭斗一瞬間僵住了，第一反應就是抽回來，那種面對突如其來的親密觸碰所激起的防衛本能，幾乎已成慣性。

但動作在半途就停了，因為悠嗣的另一隻手也覆了上來，像是怕他離開一樣。

… 「……你現在腦袋不太清楚，不要亂叫名字比較好。」他低下頭，視線停在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

生病的悠嗣看起來太脆弱了，讓他短暫地產生一些他從未去想也完全不敢想的錯覺，彷彿現在他稍微靠近一點，就會輕易跨過某條界線。

「如果你醒了的話，就先喝點水吧。等等還要吃退燒藥。」

所以他本能地逃了、退開了，用他自己的方式，若有若無轉移話題與目標好似這樣能掩藏內心的所有情緒與波動。

悠嗣將握著圭斗的手不自覺的又握緊了一些，指尖微微用力，彷彿想將那股溫度更深的刻進掌心，他原本甚至想把對方的手拉到自己臉頰邊磨蹭，像是在索取更多的安慰，但身體的無力感讓他連這點小動作都難以完成，只得作罷。

在聽清楚對方的話後，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仍是看著對方不移開視線。

「……沒力氣。」他輕聲說道。

他想起在花園的時候圭斗讓他不要硬撐著，這樣軟弱的話語如果是對其他人，他大概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他一向不想麻煩別人，總是習慣獨自撐著，不讓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

或許是因為那句話的影響，又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人總是能讓他放下防備，面對圭斗時，他可以這麼自然的流露出軟弱的一面，甚至下意識的向對方傾訴自己的狀態。

也或許，他比自己想像中更加依賴圭斗。

尤其在身體虛弱的時候，這份依賴更像是從心底深處泛起的本能。

圭斗感覺到那細微的力道從指節蔓延上來，一點一點攀附到他心頭，帶著尚未冷卻的餘熱。

「……你……」

從花園那天開始，他就已經注意到。
悠嗣的堅強其實有著隨時會裂開的邊緣，而現在那裂縫終於開得更明顯了一點，而且還是在他面前。

「我不是說過嗎，這世界不溫柔的時候居多。」他垂著眼，看起來像是在對著地板說話。「你一直這樣對人伸手，很容易會被弄得遍體鱗傷。」

一個太靠近的距離，一句太親暱的語調，一份太明確的信任。這些都會讓他煩躁，會讓他記起自己有多不習慣被這麼純粹地依賴。

「……我知道你沒力氣，但水還是要喝。」他再次開口，床頭櫃跟他的距離也不算遠，微微前傾就能拿到那杯提前準備好的水杯，然後遞到悠嗣唇邊。

「你先喝一點再休息。」

「可是那個人是你的話...好像就不那麼害怕......」悠嗣微微瞇起眼，成了一條彎彎的線，歪著頭說著聽來像胡言亂語的話，可臉上卻掛著安靜的笑容，彷彿那不是一時的錯覺，而是他心裡確信的事實。

那些聽起來略顯嚴厲的語句，對他來說都是屬於圭斗的溫柔方式。

他將頭轉回正，看向唇邊那杯水，輕輕鬆開原本緊握著對方的手，改為自己扶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下，水的溫度恰到好處，讓他乾燥的喉嚨稍微舒服了一些，雖然吞嚥時仍有發炎帶來的疼痛，但比起之前的舌燥唇乾，已經好多了。

餘光掃過床邊，注意到那條整齊摺好的毛巾，還有床頭櫃上備好的藥物，以及額頭上那片涼涼的退熱貼，剛剛那雙小心翼翼遞過水杯的手，也歷歷在目。

這一切，不都證明了這個人有多溫柔嗎？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悠嗣低著頭，望著手中那杯已見底的水，在疲憊與病痛的夾縫裡，情感悄然溢了出來，落在這句幾近呢喃的話裡。

關好的門窗阻隔了風的入侵，窗簾微微垂落著，光線在地板上映出一小塊靜謐的光斑。

圭斗正坐在那片光影的邊緣，眼神晦澀，剛才悠嗣的那幾句話仍在腦海裡來回迴盪，語調輕柔卻頑固地敲擊著他的思緒。

「你剛剛說我不會傷害你……」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

他沒有說出那個疑問，只是忽然覺得有點冷。或者說，像是某種溫度正從心臟處慢慢擴散，讓他坐立難安。

「你對人都是這樣的嗎？」語氣逐漸淡了下來。
「……況且你正在發燒，說這種話誰知道你是認真的還是夢話。」
「你還是別隨便相信人吧，尤其是我這種……」話說到這裡，他頓住了。

——尤其是我這種人。
這種人是什麼樣的人？他一時之間竟也不確定該怎麼形容自己。

剛剛被鬆開的手無聲地動了幾下，上方似乎還殘留著燙人的溫度，與此刻的自己形成對比。

「……放在旁邊的藥等會記得吃，我會把鬧鐘設好，你睡一下也沒關係……假我也請好了你就不用去學校了。」既然醒過來了自己也沒必要繼續待著了吧。
他在內心對自己說著，轉開視線後直接站起身，下意識將手插進口袋。

悠嗣看著對方站起來的動作，原本只是低垂的眼神，慢慢隨著對方的身影抬起來，那句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卻像是被風輕輕帶過的落葉，在他心上掀起一點漣漪。

「你還是別隨便相信人吧，尤其是我這種……」
他沒說完的句子，在悠嗣心裡繼續延伸下去，那不是否定，是自我設下的距離，彷彿他早已習慣將自己放在別人無法靠近的地方，像某種防禦機制一樣，怕太靠近就會讓人看到什麼不該被看見的東西。

悠嗣下意識伸出手，輕輕抓住圭斗的衣角。

「……我不是對誰都這樣的。」悠嗣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但語氣卻意外的清晰。

「那是因為，我……」說到一半他頓住了，像是卡在喉嚨的情緒忽然找不到出口。

那一瞬間，他害怕了，害怕說出口之後，連朋友都當不成。
眼眶開始泛紅，像是一隻害怕被遺棄的小動物，又像在強撐著勇氣不讓眼淚落下。

「……我喜歡你……」

聲音輕得像風一樣，幾乎會被空氣吞噬，但那句話仍真真切切地從他口中飄出來。

他不敢抬頭看對方，只是咬著下唇，讓自己繼續說下去。

「可以……再多陪陪我嗎？」

他指尖還緊緊抓著那片布料，像是拽著對方，也拽著那一點點小心翼翼的希望。

他整個人怔了一瞬，呼吸停在喉頭。

說實話，他多少早就察覺到了，只是那種曖昧不明的情感，一直停留在他還算可以忽視的範圍裡。
哪怕有時他內心會產生躁動，但只要他選擇不看、不想、不問，便能讓一切維持在舒適的平衡中。

可現在，那句話被真實地、毫無防備地說了出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的聲音比想像中還要快地脫口而出，語氣裡沒有預設的溫柔，反而帶著點過於急促的銳利，像是下意識的防衛。

「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喜歡我什麼？你說你喜歡，那你到底喜歡的是哪個我？」

——安靜。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你才認識我多久？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難搞、多麻煩。」

——閉嘴。

「我對很多人都可以很好，可以溫柔、可以親切、可以讓你以為我是真的在意你……但那大多只是我會做，不代表我真的喜歡。這樣你懂嗎？你不該把我當成例外。」

——夠了，住谷圭斗，你別再說了。

他知道自己剛剛的每一句話都過於殘忍，但此時這份靠近，對他而言早已不是單純的情感，而是一場讓人無所適從的預兆。

大概是習慣了孤島自處，也早就學會了搭建防禦的牆，一旦那堵牆有了裂縫，他就會本能地用最銳利的語句把人推回去。

他怕一旦接受了，就會開始期待，一旦期待就代表有可能失去，那比一開始什麼都沒有還要痛。

看啊，他就是這種人。

他終於能想到詞彙來形容自己了，他就是這種自私的人，擅自放任別人靠近自己，卻又在緊要關頭拍開對方小心翼翼觸碰的手，用尖銳的方式將一切丟回原點。

「所以你不要……這麼輕易就說喜歡我。」他低頭，聲音忽然變輕了，帶著某種幾乎要崩塌的疲憊、自卑與逃避的自我審判。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你現在這樣……會讓我很困擾。」明明是他在拒絕，語氣卻像是在求饒。

——所以為什麼你不放手？
——為什麼要喜歡我？

他確實害怕過，甚至剛才說出口的時候，整個心臟都在發顫。

他不是沒預想過圭斗會露出身上的尖刺，只是沒想到那些刺會活生生穿透心臟，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甚至無法分辨，那份疼痛到底是因為自己被拒絕而受傷，還是因為眼前這個人，親手把自己與一切連同情感一起踐踏殆盡，而感到深深的心痛。

他大可以直接跟他大吵一架，或是大哭一場，只是他並沒有這麼做，他想到在花園的時候已經向自己發過誓，不管真實的圭斗有再多棱角、再多防備，即使他自認「糟糕透頂」，都願意擁抱他。

因此，悠嗣的指尖依然抓著圭斗的衣角，沒有鬆開。

他慢慢抬起頭，眼神還有點泛紅，卻不再躲避，那裡沒有憤怒，也沒有責怪，只有一種近乎溫柔的堅定。

「如果只是裝得溫柔，那你現在就不會這麼用力把我推走。」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聲音壓得很低，卻一字一句都清晰無比。

「我知道你想把我推開，也知道你害怕被喜歡，怕我期待什麼、怕你不能回應……」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與自己搏鬥，也像在尋找某種勇氣繼續說下去。

「但我沒有要你回應我什麼，也不是要你立刻接受……」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讓我覺得特別，而是因為你本來就那樣.....會照顧人、會在我發燒時陪我、會替我將來的打算加油、會將受傷的我揹起來、會告訴我這世界並不溫柔、會在我昏迷的時候也靜靜坐在旁邊替我擦汗。」

他輕聲地說著，沒有任何修飾與包裝，只是將藏在心底的溫柔與體認，一點一滴地傾吐出來。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只是，比誰都還要小心而已。」

說完這句話後沒有再多講什麼，他的手慢慢鬆開衣角，像是給對方一些後退的空間，抿了一下唇，轉頭將水杯裡的水重新填滿，將對方已經備好的退燒藥吞了進去。

「……今天謝謝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像風擦過窗緣的聲音，微微顫抖，卻沒有碎掉。

那一瞬間圭斗什麼也沒說。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那雙依然泛著紅的眼，目睹那個剛才向他告白、被他一口氣推開的人沒有後退、也沒有哭鬧，反而更堅定地望了過來。

他也忘記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只記得是在小時候的某個時間點開始他就會替自己寫定劇本、去演好每一場他定下的戲。
多數時候也從不期待有人能真正理解他那些，在戲下沒說出口的東西。

可現在這個人……這個還發著燒生著病的人，對他說了我知道。
在他不安地舉起劍刺過去時仍不怪他，只是說「我知道」，然後輕聲謝謝他，並安靜地把藥吃了。

……像一個溫柔卻勇敢到讓人無法視而不見的人，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心臟有點堵，胸口悶得像壓著什麼，他下意識想說點什麼，卻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知道現在不是他能任性地說什麼的時候，因為他剛剛已經說得夠狠了。

「……」所以圭斗只是輕輕垂下眼，走到一旁又放下一個退熱貼。

就放在對方不用特別起身也方便拿取的位子。
那是他一開始多拿的，想著時效到了還沒退燒可以再換上。

又替對方把藥盒整理回原位，動作還是一貫的俐落，卻少了平常的那份從容。

然後他走到門口，手搭上門把時忽然停了一下，眉眼露出短暫的躊躇又回歸鎮定。

「我會記得你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也會再想想。」繼續低聲開口。

「你先休息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決定在這片悶熱的靜默中，選擇轉開門把。

悠嗣的視線落在床尾，久久沒有移開。
直到那道清脆的關門聲響起，他才緩緩閉上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看吧，他連最後都還是那麼溫柔。

明明剛剛才堅持住了，可再次睜開眼時，眼前卻已是一片模糊，壓抑著的情緒像脆弱的堤防終於潰決，眼淚毫無預警的滑落，他將雙膝抱緊，臉埋進臂彎裡，整個人蜷縮起來，像是在試圖將自己縮小到不會被發現的程度。

他沒有哭出聲，只能讓肩膀一下一下地顫抖著，現在的他只要被輕輕一推，大概就會碎成無數片。

但那個能撿起他重新組裝的人，卻已經轉身離開。

明明早就做了覺悟，明明也知道是自己先喜歡上的、是他選擇靠近的、是他的心先踏進這片柔軟而危險的土地。

過了一陣子，眼淚終於漸漸乾了。

他緩緩抬起頭，雙眼因哭過而紅腫，像一潭被擾亂的水，再也無法看清方向，他愣愣的看著那張桌面，好一會兒才想起什麼似的伸手，把圭斗剛剛放下的退熱貼撕開，換下額頭上已經失效的那一片。

他沒再多想，身體往後一倒，整個人陷入床裡。

「……該休息了。」
他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可他也知道，這一夜，大概是沒辦法睡著了。

轉身離開~有話說不出來~（還是唱了）

一直想到私噗時的我：看U4中有沒有要繼續接 因為圭斗珊瑚海了 （好了珊瑚海）

Kei_to0O0: 下次唱歌不點個珊瑚海對不起他們耶.....（圭斗U4：沒有）

寶寶們......

milkoctwo: 來安慰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