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拋下一切，一起離開這裡。」文森特突然問道。

他埋在對方懷裡，而深夜兩人躺著的床鋪不像過去一樣亂糟糟的——意外的是，自己衣服穿得好好的。自從對方來自己家裡的次數增加後，他的住處終於開始整潔了點，衣服也都有洗、髒碗盤也沒有一直堆在水槽了……雖然他的睡眠時間還是一樣混亂就是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邁進。但逃避的想法仍然突如其然地撞進自己的腦袋裡，就連剛剛那句話也只是想到什麼就說出口——因為在對方的身邊，他沒有任何掩飾。

「……。」不過文森特還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稍微撇過頭「抱歉，只是開玩笑的，你別在意。」

路納抱著對方，聽著對方的呼吸，眼睛微微瞇起。

來對方家的次數變多，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變多，偶爾會幫對方打掃，也會一起在家看電影、上街，等等。

但最喜歡的大概還是像此時感受對方的呼吸和味道。

他聽見對方的話語，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


「要去哪裡嗎。很遠的地方？」
睜開瞇起的眼睛，他在夜裡看著他別開的眼。

「出國……之類的，算遠？」

他的臉靠在對方肩頸之間，路納身上總是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沐浴乳花香的味道，很溫柔、不具侵佔性，文森特很喜歡，已經很久沒有令他如此安心的味道了。自從那件事結束後，原本總是隱約感到狂躁不安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就像是糾纏了自己數十年的情緒問題瞬間一掃而空一樣。

但總歸而言，他累了——真的累了。

在短時間裡面對太多未知的事物和威脅，明明自己永遠都在追求刺激，但卻難得的感到疲倦。唯獨在與對方共處的時間裡，文森特才有安全感。

「西班牙、加拿大、歐洲……隨便一張最便宜的機票都可以，這樣會很過份嗎？」他隨性地說著，這才微微退開直視對方，眼裡滿是柔和的光「或是任何想去的地方。」

「和你一起的話都好。」

經歷許多的事情，他感覺到文森特有點變化，又有點疲憊。
離開這個地方遠走高飛那也不是不好的，這個讓他們經歷過許多、無論是分別和巨變、或是相聚的地方。

拋下一切然後去各個地方走走看看，也是一種心情的轉變。

「我們可以去各個地方走走──」他說著忽然想到了極光。

那五彩的、溫柔的、璀璨的。

「要不要去看極光？」

「……、」

文森特沉默了下來，而當路納想看過去時，卻發現他的眼裡滿是期待的光彩，就和小時候一樣——他似乎想起某些事，和對方翻閱書本時，第一次得知極光時，也露出同樣的眼神。

這麼浪漫的詞明明與混濁的他毫不匹配的。
但文森特還是止不住地去幻想。他覺得有些可笑，自己過去明明對於離開完全沒有任何想法，但是現在的他居然開始期待看到不同的風景了。

「北歐。」他說道「不過距離北歐的極光季節可能還要再晚一點，但是那邊會很好的……不過你怕冷吧？這樣子還行嗎？」

「而且，時間可能很長。」
「……你不覺得我的想法有點、太突兀？」他自嘲地說著。

北歐。

「冷的話我多穿點就沒問題了吧？」他笑了笑。

他伸手輕碰對方的手，輕輕的一指一指扣住他的手，他小時候也會牽著對方的手，一起去各個地方玩。

他們小時候也會一起睡覺，一起等待聖誕老人，一起讀繪本，等等，這樣的感覺就像回到小時候，他們無所畏懼的往前，只為了去看某種蝴蝶、某天的彩虹、漂亮的雲彩。

「不會呢。」他說，又溫柔地看著對方，「我喜歡。」

十指緊扣時，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歷經多久的時間，即使從彼此的生命中消失已久，對方總是那個會柔和地接住自己所有想法的人。在這之前，他曾經糾結著兩人關係的定義，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清晰了許多。

不是什麼關係都需要被明確的劃分的。文森特心想，自己只是不想再失去誰了。

「冷的話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是你說要去看的。」突然，他把對方用力地拱進懷裡，笑容顯得幾分狡黠，就像是小時候捉弄對方一樣的表情，但是此刻卻又多了幾分愛慕之情——文森特對自己是很誠實的。

他就是想要和對方在一起，無論到哪裡。

「哈哈，到時候我要把手貼在你的臉上。」
他笑著被對方抱入懷裡，能聽見他笑得十分開心。

他們都不想再失去對方，也會一直陪著對方。
抓緊對方的手，誰也不會再放開誰了。

路納只是蹭了蹭對方，他彷彿一隻貓，然後又咬了對方一口，也沒什麼徵兆，就是忽然地咬一口。

「別這麼做，你很無聊誒、」

文森特與對方的額頭相依，已經不知道多久沒看過對方這麼笑了？十年？還是更久？這些逝去的時間堆砌在一起，不知不覺也逐漸拉遠了兩人的距離——他想要把這些空白全部填補，就像是把內心的缺口補滿一般。

被咬的瞬間，文森特忍不住發出小小的嘶聲。

「你幹嘛……不是比我大嗎了，還做出這種事？」揉了揉自己被咬的地方，故意地露出不滿的表情，不過另一隻手仍然沒有放開對方，他不會放開了……不想再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