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聽著窗外頭的嘩嘩水聲,窩在榻上看書的凜雪鴉不禁想起了十多年前離開魔界後就斷了音訊的殤不患,連自己做的通訊用玩偶都連接不上,想來殤不患是真的找到了什麼辦法渡過大海離開這片土地了,也不知道他看到的是怎樣的風景。
凜雪鴉抽了一口煙,吐出的煙霧散溢在空氣中,他也藉此呼出了他的嘆息。
魔界確實有很多值得戲弄的傢伙,當初在殤不患的瞪視下把魔神們都封印好並約定絕對不喚醒他們後,魔族們就飛速的又振作起來,成天喊打喊殺又鉤心鬥角的,看得凜雪鴉心癢得不行,不過現在還不是他適合出手玩鬧的時候,這群魔族顯然還是被磨去了不少本性,施展的計謀與惡劣甚至還比不上他過往戲弄過的人類——不,甚至連已經死去的刑亥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魔與魔之間的段位怎麼會差得這麼多呢?那些在前任死去後開始自稱魔宮貴族的傢伙們居然比不上一個本該是最低階的魔族的刑亥,自己要想把這水攪得更混更適合他優游其中的話,似乎也該把廢除階級制度納入行程中,不,還是利用這個去誘使低階魔族向高階魔族進行反叛呢?這樣似乎更有趣?
凜雪鴉又抽了一口煙,把這些念頭都按下,還不是時候,這些種子才剛發芽沒多久,正還是需要各種養分茁壯的時機呢,好歹要等到他們心中的惡開花結果自己才可以玩得更盡興些,從零開始培養獵物別有一番趣味,他也不是等不起。
而搗亂的念頭才剛被他打散,殤不患明知道把魔神封印起來會讓魔族再次猖獗,卻還是執意讓自己封印魔神時說的話語與樣貌又浮現腦海。
「你要玩的話,好歹要玩個你玩得起的吧。沒有神誨魔械你連不是魔神的刑亥都打不過,恍論正牌的魔神?」
凜雪鴉很想說這樣玩才刺激,但想想這句話一說出口自己的喪月之夜很有可能就會被永遠封印回他的魔劍目錄上,凜雪鴉還是覺得偶爾乖一下也可以。
噢,喪月之夜,殤不患似乎是在把魔劍目錄裏頭的魔劍全部交給護印師時發現自己還是把喪月之夜偷走了,一確認他還活著後就跟自己討要喪月之夜,那時魔王城才剛落地呢,居然拿慢慢在這邊跟他耗不讓他出魔王城為要脅要求自己把喪月之夜還回去,雖然凜雪鴉自認有一百萬種方法可以騙過殤大俠,但好歹殤大俠都為了幫自己報仇(雖然他的認知更像是該為了自己的死負責)義無反顧的跳下來了,凜雪鴉覺得把喪月之夜還給對方一下子也不算什麼。
是的,一下子,他有一百萬種方法逃過殤不患的視線,自然就有一千萬種方法把喪月之夜再偷回來——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只是他也沒料到殤不患居然會帶個新版魔劍目錄隨身,要有他的血跟內力才能開卷的那種。血對他來說倒是容易取得,假借對練的藉口跟他打一場還能順便滿足他想認真跟對方一決勝負的願望,但……要施展蘊涵殤不患內力的術式?
凜雪鴉願意承認自己在這種術法上還有待鑽研,這可是他多年偷盜生涯都未曾見過的「鎖」,要解開勢必要花上不少時間,更別說殤不患還不知道會不會給自己這些時間去破解呢。幸好他最後還是在自己的各種理由遊說下同意了自己在魔界的時候可以使用喪月之夜,雖說凜雪鴉總感覺殤不患似乎不是被自己說服的,但管他呢,這麼好玩的玩具還能拿在自己手上,有什麼不好的?
他在殤不患離開前也問過殤不患為什麼還要帶著一卷新的魔劍目錄,他早知這麼做會帶來的責任與紛擾,為何又要重蹈覆轍?
「不管我是否這麼做,總會有哪裡的惡人拿著魔劍作亂,反正我總會看不下去,不如就乾脆繼續這趟旅程吧,反正也走了半生,不妨就這樣走下去。」殤不患講這句話的時候有種他此前從未見過的灑脫,他的目光似乎已經放到了對凜雪鴉來說有些過於遙遠的未來,「雖說討了新的魔劍目錄的原本目的不是這個……不過,眼下來說也算是恰好,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嗎?」
「命運論啊,還真沒想過會從殤大俠口中說出來呢。」
「唔,總之就是自然而然變成這樣了,不過,命運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由巧合跟各種人的選擇編織出來的東西嘛。」殤不患把魔劍目錄收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拙劍,「要不要接受這種安排,是我自己的選擇,絕對不是只有巧合堆砌起來的結果。」
「看來殤大俠對於自己未來要走的路很清楚了啊,真的沒想過要留下來嗎?」
「然後看你因為我在又一個不小心玩脫?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著我在好像就可以放個魔神出來玩的主意!」
「哈哈,殤大俠這樣說真是讓我傷心,在你眼裡,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就算沒有良心也說不出你不是那樣的人的話,何況跟你不同,我良心多到過剩了,要不你偷一點去吧,你這個缺德小偷。」殤不患笑著罵了一句,把喪月之夜丟到了他手上,「我走啦,你要是玩膩了又想禍害世間惡人,好歹也挑個他們不在的地方。」
「怎麼聽上去像是我可以率領魔族去攻打異國的許可呢?」
「少來,帶著那麼大群魔你還怎麼玩弄人心?」殤不患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走了,「要不真的很無聊的話,就來找我吧,反正你總說我總會吸引上一些麻煩事,也許會比你想像中的有趣喔?」
凜雪鴉因出乎意料地回答瞪大眼,等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目光中才失笑著吐出了回應。
「……真不知道當初說受不了一生都跟我糾纏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啊。」
凜雪鴉又深吸了一口菸,讓菸草滿灌自己的肺,讓嗆辣又混著甘甜與苦澀的味道暫時麻痺自己的知覺,不論是伴隨漫長等待而來的煩悶無趣,還是那份他難得不願深究因何而來的刺痛。
「哎呀,為什麼今天會一直想起殤大俠呢。」
魔界太深,就連陽光也拋棄了這裡,可雨還是會平等的落到這片惡土上。殤不患就像這公平的雨一樣,像是對待普通人一樣的對待自己。幾乎對他的本性有些許認知的人都會評斷自己是個惡人,就連丹翡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姑娘在見識到自已戲弄惡人的本性後都露出了些許警戒與擔憂,可唯有殤不患不同……哎呀,不對,那可能更像是把自己當成麻煩人物一樣的存在處理?
可不管怎樣,殤不患從來沒有真真正正的揮開他的手過,他大多是半嫌棄半抱怨的接受自己已人來標準來說堪稱異常的興趣,甚至也不對此作出負面的評判,也許就是這樣,所以他才總是忘不了這個人吧。
畢竟那是那樣獨特的一個人啊,他漫長的孤獨人生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哎呀,哎呀,哎呀……」凜雪鴉嘆息四地笑了出來,他下榻後站到了衣櫃前,拿出那套他許久未穿的裝束,那本是他已經拋棄的身分,可後來想想,他怎麼樣都沒辦法跟著拋棄他與殤不患相遇的因由,於是他又把那身分撿了回來,仔仔細細的重新縫製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即便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再也不會穿上這身衣裳,即便知道此生兩人很有可能再也不會相遇。
於是他穿上了那身代表掠風竊塵的服裝,漫步在一片死寂的魔王城內,然後走到魔王城的正門口:這邊只有一片荒原,什麼都沒有,沒有那時讓他避雨的樹,也沒有那時被殤不患借走傘的石佛,只有雨,大得讓凜雪鴉看不清前路的雨。
凜雪鴉就那樣仰望著雨好一段時間,然後轉身準備回到臥室之中,好好嘲弄一番看了一場雨就想念殤大俠想念到居然穿上這身裝扮的自己。
忽而雨中傳來了細小到幾乎融入雨聲的異音,那是水珠打在紙傘上的聲音,那是腳部踩在泥水上的聲音,那是有誰在抱怨著怎麼偏偏是今天下了這麼大的雨的聲音。
凜雪鴉回過了頭,想看看那究竟是不是自己因為太過想念那段時光產生的幻覺。
跟初見面那時一模一樣的艷紅紙傘穿過雨幕走到了自己面前,不同的是那人再沒有一身狼狽。
「……哎呀,大俠這是又上哪偷了哪處石佛的哪把傘?」
「什麼鬼話,我傘早就還回去了,這把是我自己買的好嗎?有你這樣一見面就汙衊人的?」
「呀,那可真是失禮了……我要怎麼補償殤大俠好呢?」
「我舟車勞頓的,正愁一個暫時歇腳的地方呢,當作賠罪,你不會介意我借住一陣子吧?」
凜雪鴉露出了笑容,一如那天他初次見到殤不患時的悠然與愉悅。
BTW因為某個鬼鳥很介意介意到一開始不太想讓我發文所以說明一下(?
對,解鎖魔劍目錄是可以卡BUG的,只要喪月之夜在凜雪鴉手上他就可以用這種方法開新版魔劍目錄,所以就結論上來說,這鎖對凜雪鴉來說是可破解的(他不知為何很介意這部分)但本篇發生當下就只有老實想辦法模仿人家內力這種方法所以我說服他他不能解ㄌ
&各位看官也可以藉此猜一下,為什麼殤不患最後會選擇讓凜雪鴉繼續持有喪月之夜
殤大俠沒有跟我明說所以所有猜測只要合理都是可成立的 
話雖如此我三更半夜把人家挖起來回話也是差不多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