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霞時分，橘黃的暖陽躲著落日縮窩在病房一角，使本該死白一片的冷牆，而今看著染上幾分初夏的暖意。

......這裡，是哪？

睜眼後意識矇矓間，是那叫不出名的儀器噠噠作響喚醒了他，隨後刺鼻的消毒水味、插在左手背上隱隱作痛的點滴針，這一切都在明示著自己身處於何方。

嘗試朝左側坐起來的他挪動著身體，隨著許久未動的痠痛及右肩未痊癒的傷，痛楚卻再次逼得他皺眉齜牙，沒忍住地向後半依靠在床頭板上，才勉強支撐住身子沒倒回床上。

下意識要搓揉眉心稍緩疼痛而伸手時，食指卻突然擦過右側一縷髮絲，剎那手與思緒都頓了頓，回首一望，不看還好一看連心都要停一拍似的。

Lucas‧Deston？他怎麼會趴在這裡睡——

嗯...？

Lucas感受到了來自頭頂的溫度以及輕柔的力道，有誰正在把自己拉離這場雨，在這場夢境裡所盼望的事情終於實現了。

Lucas皺了一下眉頭，接著緩緩的睜開雙眼，看到了本該乖乖躺著的人的右手臂往自己的頭的方向伸了過來。

「...Killian？」好不容易沈重的眼皮才硬撐了起來，接著進入視線的則是昏迷不醒三天，讓人操碎了心的傢伙，正伸出他的右手不知道在幹嘛。

聞言那刻，他慌了。

在剛剛一剎的鬼使神差下，右手下意識就朝那頭棕短髮輕輕摸去，卻沒想到這麼一拍，本以為熟睡的人竟就這樣睜了眼。

慌亂之餘先趕緊撤回手的他心亂如麻，還沒來得及怪罪自己的衝動，就撇開視線急忙著要搶先開口，試圖將這一切"不正常"蒙混成"合理"行為。

「你怎麼不回家睡，反而趴在這裡睡？」

語氣上故作鎮定著，好在前一刻他已轉過臉，才沒讓眼神的游移被身側人看出此刻的驚慌。

「...我居然睡著了嗎。」Lucas聽完對方的話之後，長嘆了一口氣，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睡著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收起的手，只是默默地撐起身子。

這三天以來，加起來睡不到三小時的自己，睡眠不足造成的偏頭痛不斷地朝著Lucas的太陽穴襲來，忍不住皺起眉按住了隱隱發痛的地方，原本就不是很有起伏的表情看起來更臭了。

「......我待在這裡只是想看看你這傢伙什麼時候醒來，還有順便在這裡處理安傑洛的事情。」直到稍微緩和了一些後，才開口說出了自己在這邊的原因。

沒被追問令Killian暗自鬆了口氣，回頭望向那張冷到不能再冰下去的臉，可循著回應卻陷入片刻沉思，暈倒前的記憶被點醒似地頓時湧入腦海。

連綿不絕的槍聲、冰涼刺骨的地面、逐漸昏沉的意識，以及，最後那一道再熟悉不過呼喚著自己的聲音......

意識到事態嚴重性剎那Killian瞪大雙眼，垂下頭攤著雙手在眼前晃盪兩下，儘管清楚自己仍活著能感受到疼痛，身體還是不自覺得連同呼吸不受控制地顫抖。

怎麼自己會讓這種事發生？

昏厥後意識被抽離的不真實感令他一時難以接受，何況想到混戰中喪失戰力後一度成為他們的累贅，胸口更是激起無與倫比地悶痛。

「Lucas，在那之後過了多久？Angelo呢？他怎麼了？」

亂了調的呼吸愈發粗重，抬首對上Lucas的視線更是紊亂無比，就連問話吧，都失了穩重地不免表現的激動不安。

「Killian你先深呼吸一下冷靜下來，過一會我會再說給你聽。」Lucas看著對方一開始就肉眼可見的激動，皺了皺眉。
他知道自已現在可能沒辦法控制好現況，以免對方又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視線不斷地看向Killian身後的緊急鈴。

「你睡了整整三天，原本醫生還說有可能會更久...」沈默了一下，在腦內思考到底要怎麼告訴Killian後續的情況，簡單的釐清好之後才開口說出來。

「你受傷之後Angelo他被黑手黨那些傢伙給帶走了，現在還不清楚他的下落...我現在正在請上層請求協助調查以及調動人力，但都沒有人想要或是願意。」

提到這邊Lucas還是忍不住地打開手機裡的通訊軟體查看了一下，但看著被清理很乾淨的收件匣依舊乾淨，最後還是只能失望的關掉了螢幕。

「但這件事的後續也有一、兩個好消息可以跟你說，那就是我們成功抓到了那些被留下的殘黨他們正在接受審訊中，以及小孩們都平安無事的回到父母身邊。」

說到這裡，Lucas勉強的撐起了嘴角。

雖然目的達成，但就結果而言也只能算是我方的險勝，更何況自己還有夥伴在敵方的手上，比起喜悅更多的是對於現況無能為力的苦笑。

以警察來說，他們贏了。
以夥伴來說，他們輸得徹底。

一時過多資訊炸在腦海聽得Killian有些恍惚，僅憑抓住幾個關鍵字才得以消化一二。

直到徹底釐清現況發展成如何地步後，他才不可置信地回頭，視線游離於發顫的雙手間，喃喃自語。

「被綁架......怎麼可能......」
都怪我那天失手沒射破輪胎。

「是真的誰都聯絡過了嗎？」
都怪我那天沒聽指令擅自脫離小隊。

「我......我要去找Angelo。」
都怪我，沒有那個能力保護好任何人。

深深內疚在腦海中如雪球般愈滾愈大，甚至，都快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那失控的情緒卻依舊肆意張狂。

陷入自責漩渦的Killian痛苦地瞇起眼，雙手緊握於胸前卻仍止不住顫抖，頭一次的他認知到，原來人類的心臟也能跳動得如此無力。

「是啊...幾乎能找的都找了，不是不想淌這灘混水就是叫我再等一下。」想到這裡，Lucas忍不住握緊拳頭，他所感受到的是不甘心、忿忿不平，以及無能為力。

一直以為走到這裡可以做的已經比十年前還要來得多了，但最在意的事情卻還是不管怎樣都無法達成。

「有哪個人的夥伴就這樣陷入危險還可以心平氣和的乖乖等啊。」

看著眼前的人在顫抖著，Lucas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便伸出手握住了Killian顫抖的雙手。

「要是我當時沒有只是一心想把持槍的傢伙們給制服的話...是我判斷失誤了，真的很抱歉。」

顫抖止於覆過自己雙拳的左手，五指間閃爍於眼前的銀光，僅憑一剎，便止住醞釀不止的焦慮不安。

於此抬眼望去，情緒稍緩的墨黑瞳中這才映入身旁人的臉，多麼的自責不甘、無可奈何，怎麼剛才的他都沒能看進眼裡呢？

可能這一秒他瘋了，又或許，只是想遵循心之所想，下意識Killian抽回不再發顫的右手，空出位置的手順著掃去他不安的左手，指尖點過掌心輕輕向上滑去、緊扣五指。

「該抱歉的，是我才對。」

「都是那天我的衝動、失誤，才會讓Angelo被綁走，還讓自己受傷。」

皺起的眉間愧疚滿溢而出，而他只是再次牽緊Lucas的左手，當指腹滑過那枚銀戒時，就像吃了定心丸般，使Killian垂著眼緩緩道出心裡話：

「才讓你現在如此擔心，甚至讓你再次陷入這種痛苦之中......這一切都怪我。」

Lucas看著眼前的人，五指緊扣著自己的手，有點愣了一下，但沒有選擇抽開，好好的聽著對方說完他的懊悔。

「……不，擔心你的不只有我而已。」但聽到最後的話語，Lucas抬起頭忍不住糾正了對方。

「待會見到Vianna跟Lillian他們的時候也跟他們說一聲吧，我在調查的時候都是他們一起照顧你的，他們也很擔心你。」

四眼相交剎那，滿是直言正色的橄欖綠再次撞入墨黑曈中，不苟言笑間心虛的Killian不免感到一絲苛責，好在乖乖認罪的他沒想替自己辯護什麼。

「Vianna……」

於嘴邊跟著復誦起女兒的名字，然而內心卻只是更加悶漲到難受，回過頭 望著交疊卻回應無果的兩手片刻，恍惚下鬆了鬆緊扣的五指。

肉眼可見的擔憂打滾於墨黑之間，甚至垂下頭後那眉頭就又皺得更緊，許久過去，千言萬語間沙啞低語卻也只敢道出一句可想而知的問話：

「那孩子……還好嗎？」

「不太好，那孩子在你沒醒來的時候一直在哭，這三天以來總是如此。」這個時候選擇不帶保留的回答對方。

眼見眼前的人鬆開了握著自己的五指，便抽了回來，點開手機發送了訊息給自己的妹妹，通知對方好消息。

「我已經通知Lillian她們你醒了，他們應該等一下就會過來了...你到時候可別什麼也不說啊。」關上了螢幕，將手機放回了自己的口袋中。

「.......所以你那天到底是看到了什麼，才衝了出去，我想要知道詳細的原因。」

...這大概是Lucas這三天以來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直言不諱地回應下右手空去，來自那人的餘溫卻依依不捨殘留於掌心，可終究猶如咎由自取般，被泛起的空虛取而代之，空蕩蕩地，也只是讓他再次認知到自己是多麼的無能。

無論當警察還是夥伴甚至做爸爸也好，到頭來，Killian還是沒有一個做得好的。

「......抱歉，這三天你們照顧她也花了很多心力吧。」

對那孩子的每句承諾宛如千針扎心，一遍遍地挑起內疚，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女孩是好。

沒有再回應的他微微垂下頭，靜默許久，於一次短嘆後，嗓音依舊沙啞著道出無可奈何。

「還記得嗎，前陣子我們在俱樂部看到的帝王蛾？」

「三天前的暴亂中，它出現在那些該死的黑手黨身上，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出現在我眼前。」

於此，直眼瞥向那雙尋求解惑的橄欖綠，緩緩將覆滿滄桑的墨黑瞇起，第一次，他試著道出這段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

「第二次出現時只有我一個人。」

「它在一封信裡，一封......關於一切的＂信＂。」

「記得，就是在門卡上的那個標記.....」Lucas聽到之後低下頭思考，為何最近會一直出現在眼前的感覺。

「照你這麼一說的話，顧問的死和暴亂都跟『帝王蛾』脫不了關係。」

顧問是為了滅口，而暴亂的真實目的或許是為了當成煙霧彈也說不定。

「第一次跟第三次的目的我大概有些頭緒...那第二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不、應該說為什麼第二次只針對Killian一個人。

面對Lucas的推測自己只是點了點頭，心靈神會間對於未脫口而出的疑問，身為當事人的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二次的目的......是Vianna，不，更準確來說是Vianna·Williams。」

儘管脫口而出的名字再怎麼熟悉，可那姓氏卻并非一直以來所聽到的，而是與Keith截然不同，一個從未於Killian口中被提及過的姓氏。

「剛剛提到那封信裡面除了帝王蛾外，還有顧問身上翻到的晚宴邀請函，以及......那孩子生父的小指。」

說到這，Killian不禁雙手捏緊腿上的床單，對於將要道出這段無法公諸於世的過往，不免感到一絲緊張不安。

欲言又止間，依循這些日子對身側人的信任，最終還是緩緩張口坦白。

「一切，都要從我才20幾歲時開始說起ーー」

循著青春時期的回憶，娓娓道出跨越15年之久他與好友Jerod從相識、相交到分散的點點滴滴，陳年往事一直到6年前的那場相遇才停下片刻。

「......那之後，一直到6年前才再有他的消息。」

「曾以警察為志的Jerod，以被黑手黨家族逐出的叛徒身份，連夜逃命的最後敲響了我家大門，那時他帶著才出生幾個月的Vianna，硬是闖入我的生活中。」

到此為止，Killian臉上浮現一抹難以言喻的神情，是歡喜亦能稱之為悲慟，總之，五味雜陳到他也無法分辨這情緒究竟是好還是壞。

「三年間的躲躲藏藏，直到Jerod被發現那天，我收到追捕通緝犯的指令，最後我不得不......朝他的胸口開槍。」

「扣下扳機前，他甚至還笑著請求我好好照顧Vianna......」說著，Killian的頭愈發愈低，甚至連聲音都含糊到難以辨認。

「那次追捕是第一次Vianna原生家庭發出的警示，好在當時他們沒有找到那孩子，才讓我在這三年裡能帶著她好好遵守與Jerod的約定，一直到那封信的出現......」

過往於此戛然而止，Killian沒有說出有關臥底的任何事，卻也將那之外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傾訴於眼前人。

「你......會更討厭我吧，對於一個曾收留過黑手黨，還養著人家女兒的我而言。」

「就算要把我逮捕歸案也無所謂，但至少......希望那孩子能在健全的家裡長大，只要保證了，那之後要怎麼將我繩之以法都隨你。」

儘管早在兩人認識起，便做足會被Lucas討厭的心裡建設，如今卻仍沒看向那雙橄欖綠的勇氣，眼下，也不過是自諷著暗笑一聲膽怯過頭的自己。

聽完之後，在Vianna和Killian之間存在的微妙違和感都說的通了。

Lucas也從Vianna的態度中推敲出來Killian應該也沒有向Vianna說出關於她的身世吧，明白Killian的用心良苦，要是自己可能也會選擇一樣的作法。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你，以後也不會。」

Lucas眼角餘光看向了左手上閃爍著光芒的銀戒，從一開始他就不曾討厭過眼前的人，不然就不會放任眼前的人對自己做這些事情。

「.....做為一個警察，這樣子或許是在包庇逃犯沒錯。」接著，Lucas將手放在了左胸上的警徽，然後取下，放下一旁。

「但是，做為一個人的話，我不會去報警，你只是選擇了守護與Williams先生的約定，更何況你也努力的把Vianna努力照顧到了現在，我更沒有理由要把你們兩個分開。」

那人不高不低而平穩柔和的聲音間，銀亮的戒指映入眼簾一角，不過須臾，象徵性的警徽卻反被留下，而那銀戒依舊閃爍於指間，又一次，循著光芒拉回了Killian的視線，不經意間更是喚回了他的勇氣。

「謝謝你......」無論是收留我們，還是寬慰我們，「真的很謝謝你。」

儘管此刻他無法分辨這些話是安慰抑或真心，卻也足以撫平騷動不安的內心，甚至，這一刻獨屬於Lucas才有的溫柔，深深地觸動了心底深處未知名的情緒，使得心臟悶脹著有些難受。

卻也意外的，他並不討厭。

微微皺起的眉下那雙墨黑不知怎地，就是離不開那抹橄欖綠般，無暇思考也不敢多慮，只是任憑喧囂的心跳肆意躁動，讓那無法見光的情愫混雜於欣慰釋然間，愈滾愈大。

明知道再放任下去，就無法抽身了也說不定，
但，就這樣繼續好像也......

「Lucas，我——」

話語於一剎的理智間赫然停止，瞪大的雙瞳中滾動著不可置信，錯愕間他吞了吞口水。

我，剛剛想說什麼來著？

躁動不安的心弦循著意識被撥動，似乎，他找到了心底那份情緒的名字。

不應該是這樣的，明明，我比誰都還要討厭這傢伙的才對，怎麼可能會……這怎麼可能？

「……抱歉，當我沒說過。」

這次，他有意識的刻意逃開了話題。

「比起那些，這些天你一直都待在這？警局那邊不回去沒問題嗎？」

對著眼前的人欲言又止的態度Lucas只是瞇起眼睛，用疑惑的表情看著Killian，但又沒有打算繼續深問下去，直到對方提出了問題才恢復成原本的撲克臉，思考一下該如何跟對方說明。

「也沒有一直都待在這裡，還是有去其他地方，但是...」想到自己的現況露出了難得尷尬的神情。

「......我被上層命令，得在家休養一個禮拜，畢竟發生這樣的事情，美其名是休息，實際上是為了調查當天的現場情況。」

要是自己沒有被強制休息的話，或許調查安傑洛的事情應該會再更順利吧，想到這裡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握緊拳頭。

「所以基本上我現在的行為都是個人行動就是了。」

刻意扯開話題後還有些心虛的撇開頭，直到聽聞警局對於此次鎮壓的後續措施，才突然面露認真地回過頭，似乎對於Lucas的處置感到無法認同。

「你被調查？你一個一直都最奉公守法的傢伙，怎麼可能......」

一瞬Killian對接上那日斷片前的回憶，儘管對於八九不離十的猜測仍不敢置信，還是吞了口口水後，渴望得到否認地試探性問道。

「......那天，你動手了？」

還記得，那日再陷入滿是無聲的世界前，自己最後聽進的是一道熟稔不已的聲音，以及，那接二連三的槍聲。

「嗯，動手了。」

Lucas簡短的回應之後，低下頭沈默了許久。

並不是自責當下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行為，他非常清楚自己並非心胸寬大的人，只是沒有想到奪走一個生命所要承受的心理是如此之大。

......即便那個人不是真正的無辜的人，自己也有合理的理由開槍，但開完槍之後呢？

——空虛。

「雖然只是走個程序，但這個過程也真的挺令人難熬的，是吧？」Lucas習慣性的搓揉起了掌心，來緩解此時此刻的不安以及焦慮。

……又開始搓揉了。

「Lucas。」

循著堅定不移的叫喚後Killian沒再說任何話，只是不假思索地伸出那隻、曾扣下無數次板機的右手，猶如方才眼前人安撫自己那般，這次換他了。

經年累月積起粗糙的掌心，輕輕地覆過那隻焦躁不安的手，一下又一下摩娑著，似乎吧，是想撫平Lucas眼下自己也曾經歷過的畏懼。

「沒事的，你沒做錯任何事。」
三年前的那日之後，Killian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你只是替其他人，把那些本來就該做的事做了而已。」
這是那時，誰也沒能告訴他的話。

「只因為......不，正因為，我們是警察。」
短短幾句卻也是他無數次渴望，能從誰口中聽到對他說出的話。

「所以，沒事了，你做得已經夠好了。」
就別再自責了吧，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一樣。

那隻手撫上去的那一刻，感受著粗糙的觸感，以及掌心的溫度，慢慢的Lucas便停下了動作，將視線移到了Killian身上，那個人的看著自己的眼神十分的堅定。

他好好的聽完了Killian說出來為了安撫自己的話語，聽完之後卻陷入沈默之中，他只能看著安撫自己的人說到最後眼神只剩下些許的哀愁。

.......那你又該怎麼辦？我們就該這麼的無所適從嗎？

——正因為，我們是警察。

這句話對現在的Lucas而言是多麽的沈重，多麼的無可奈何。

即使調查完了，這件事對自己的警察生涯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但手上握著某個人的生命這件事情是不爭的事情，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件事的。

為了人民、為了和平，有時像這樣弄髒了手，或許無可避免的過程。

但是Killian...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會選擇其他方法嗎？還是會扣下板機？

「...Killian，這件事要是還有下次的話，該怎麼辦才好。」

「那就交給我。」

「讓我用這雙手來替你做出選擇。」

不留疑慮的回應間他握緊了那隻手，無比肯定著此時此刻的答案，又或是說，給予了一份承諾。

「你不需要對此感到壓力，就當作收留我的答謝也好，還是身而警察間的互助也無所謂，反正我希望的......也只不過是盡到過來人該做的事而已。」

「你才24歲，當警察也不過沒幾年，還有更多值得你去煩惱跟探索的事，髒手事還是留給我這種快40還無長進的老屁股做就好。」

自嘲著的他不在留戀地收回了手，自己做警察都多少年了，卻一直都在原地打滾毫無進展，可儘管面對迂腐不堪的內部，也曾未想過遞上辭呈，或許就是在等著這一刻吧。

「畢竟，我還是位警察，儘管位階沒你高，但也稱得上是個老前輩......就放心相信我吧，Lucas。」

「我相信你，Killian。」看著那收回的手，微微地勾起嘴角，他原本焦躁不安的思緒就這麼被撫平了。

Lucas鮮少依賴他人，就算自己的家人也是。
但是這次他選擇了去相信一個毫無預警闖進自己生活的人，自己並不曉得現在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但是伸向那隻讓自己安心的手，一邊尋找答案似乎也不賴。

「雖然我現在還在迷茫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但是我想要是在尋找答案的路上，有你、有Angelo我或許就不會失去方向吧，所以...」接著，站起身看向了Killian。

「你就趕快休養，趕快歸隊吧，你回來的時候Angelo也肯定會回來的。」

果然，這才是我認識的Lucas‧Deston。

聽見對方的決定後，Killian也只是順勢輕笑一聲，也清楚剩下的多說無益。

「不，我想兩個人一起去找，效率更高也比較有保障。」

說著，他果斷伸手拔掉左手點滴，儘管抽離剎那的疼痛逼得不禁齜牙，但為了尋回夥伴的Killian也已下定決心，沒打算花太多時間躺在這個鬼地方。

「所以，我現在也要跟你一起去找Angelo......」揮了兩下痠痛的手背後，不怕死的回頭還打算對Lucas說點什麼時，病房門突然被悄悄推開來。

率先探頭出來的是綁著淺金馬尾的女子，面對來人，Killian這才稍緩下準備下床的動作，「Lillian你們來了？那Vianna呢？」

「Killian先生...！你怎麼才剛醒來就這麼亂來呢！哥哥也是怎麼沒有去阻止Killian先生！」Lillian看到人醒了過來，雖然很開心但是見到對方將點滴拆下的動作又忍不住操心了起來。

「.......我有叫他好好休息了，是他不聽的。」Lucas看向了別處，他其實也覺得Killian好好休息才是最上策，便稍微的後退了幾步，打算跟這件事撇清關係。

「真是的，Killian先生...Vianna她有點緊張現在跟Leo在外面，要是她進來看到也會開始擔心的」Lillian擋在了Killian的前面，不想讓對方下床。

「.....」而Lucas看著自家妹妹擋著Killian的動作，覺得在這邊只會讓Killian心煩意亂不肯好好休息，打算趁亂走出病房，回家休息一下接著繼續調查。

...

來到白潔走廊上，處處散著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側邊一身精緻白洋裝的女孩站在Leo身側垂著頭，或許是不想讓爸爸看到自己這般哭喪臉的模樣，Vianna很乖地沒有吵著要直接進入病房。

只是吧，聽聞開門聲剎那她猛然抬首，只見那張向來洋溢笑容的小臉蛋上，而今掛著看著可憐地泛紅在黯粉的眼眶邊上，可想而知沒一時緩衝是消退不去的。

「Lucas哥哥......」見來人後她又是一次沮喪著臉，黏糊的哭嗓音間更是漏出許多這幾日累積的悲傷，抬起那總是被好好牽住的小手，又一次抹去臉邊沒忍住滾落的淚珠，「爸爸......他都還好嗎？」

一出病房後，就看到了弟弟身旁站著的Vianna，Lucas蹲下身子，想要與對方平視。

與她對上雙眼馬上就注意到那哭到泛紅的小臉，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Vianna的頭「Vianna可以不用再等了。」

「你爸爸...他很好，一醒來就活蹦亂跳的，待會Vianna就可以聽到他的聲音了。」一邊說著，一邊也為了女孩擦去眼角的淚珠，如果看到這樣的Vianna他一定會很自責的吧，這麼想著的Lucas希望自己的話語能或多或少的安慰著一直在等待的女孩。

「......」

「活繃亂跳的話，是不是代表爸爸馬上又要回去當警察了？」

面對Lucas的安慰女孩卻不如以往乖順地點頭，只是垂下雙手捏緊白色小裙擺，而後不甘心地抿唇低頭，也不管那奶金的瀏海遮去自己多少表情，一開口夾雜泣聲的奶音直直道出心底刻意埋藏許久的任性。

「那Vianna不要！都是因為當警察才會害爸爸變成這樣的對吧？」

「要是那天我不要讓爸爸離開去做警察......要是我沒有那麼乖，只要再任性一點......是不是就......」

儘管深知無理取鬧也是無濟於事，眼下女孩卻像尋得情緒出口般，一個勁地將這些天來的哀愁也好自責也罷，全都一口氣伴著淚水宣洩出來，直到越罵越小聲的最後她低下頭，任憑那淚水滾呀滾的止不住。

須臾過去，不間斷的啜泣聲中女孩再次開口，好似卑微地請求道：

「Lucas哥哥......你不是爸爸的上司嗎......」

Vianna從不想要什麼"當警察的爸爸"。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讓爸爸做警察了？」

想要的，也只不過是一個能平平安安，

「可不可以......把爸爸還給我？」

可以陪著她一起長大的"爸爸"，僅此而已。

Lucas看著那開始啜泣的臉龐呆住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眼前的女孩，先是低下了頭。

Lucas是知道要是那一天要是沒有叫上Killian的話，他或許現在就不會躺在這了，但是他知道就不叫上他的話Killian也會擅自行動，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為了和平、為了安穩，為了那些『人民』而犧牲的人。

Lucas腦袋裡閃過了一個人影，他小時候也曾看著某個人的背影犧牲了自己的時間在外奔波，只為了換取自己所在的城市可以和平幸福，直到最後一刻為止。

就算在最後他的理想現在回頭看或許過於天真，有幾時也無法諒解，但隨著長越大Lucas越能理解這樣的世界還是需要這樣子橫衝直撞的人，這樣有些腐敗的警界需要...自己也需要。

「抱歉了，Vianna。」Lucas抬起頭看向了Vianna，即使接下來所給出的答覆或許有些殘酷，但自己的眼神中並沒有帶著絲毫的猶豫。

「我現在還不能把你的爸爸還給你，我還需要他。」說完，便挺起了身子。

談話破裂剎那，Vianna憤恨卻又無助地抬頭，頭一次的，她這麼兇狠狠地瞪向Lucas，直接了當的事實徹底輾碎了女孩一時私心，難以接受令她又一次抿起嘴不甘地哭出聲來。

「為什麼......無論是你還是爸爸都一樣？」

如果吧，一昧的做乖孩子只會讓自己一無所有，那她寧可做一個任性又叛逆的孩子，至少這樣失去的時候，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

「我......我最討厭警察了！」

「討厭像Lucas哥哥這樣、像爸爸那樣的警察！」

到此為止，她完全喪失再跟Lucas交談的慾望，頭一撇就躲到Leo身後蹲下，儘管壓下哭聲卻仍倔強著隱隱啜泣。

「Vianna...」Leo看了一眼Lucas，隨後轉過身抱住了正在啜泣的Vianna想要安撫她，他對於Lucas的過於直白並沒有進行苛責，因為他相信會說出這些話一定有他的考量在，而且要是在這一刻不直白一點，Lucas和Killian都會停在這裡的。

自己和Lillian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在他們的身後，好好的守望他們，以及讓這個突然闖進自己生活的小傢伙有個可以保持著這份天真、任性的地方。

「哥哥先去好好休息，休息完之後就繼續認真的去找Angelo...我和Lillian也會好好照顧Vianna他們的。」他微笑著對著Lucas點了點頭，接著向著Lucas轉身的背影揮了揮手。

這之後也不知過去多久，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Vianna甩了甩頭，試圖將滿臉悲愁甩去，抬首硬是扯開習以為常的，那張她清楚Killian看了不會擔心、自己爸爸最喜歡的笑臉，稍稍整頓好情緒後，才敢轉身走到那扇門前。

輕輕推開後，映入眼簾的不是聽話養病的爸爸，而是她現在最不希望看到的——還拿著那台手機的警察，Killian。

……為什麼，爸爸都這樣了還要像Lucas哥哥說的那樣？

而回歸到被Lillian阻止下床後的Killian，他退而求其次坐在床邊，拿起手機才打算發訊息讓Lucas回來帶上自己，然而，卻被出乎意料的訊息打斷。

面對眼下情況，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吞了口口水，儘管強迫自己要保持冷靜，思緒卻仍慌亂成災地根本無從理清。

不、不可能，這他媽的是Angelo的聊天室，怎麼可能會有——

Angelo的聊天室：
『一周後，老地方見 : ) 』

——又是672那張天殺該死戲謔的笑臉！

-　To be continued　-

對完過渡回了......
每次對完真的都有種 我真的很愛這裡嗎（靠邀啊

親愛的，我想你愛的是我們反黑三人組

...我愛你們...

阿幹 就剛好今天欸

多的要死

angelotanner: 真的多的要死（抓頭抓頭）

這篇甚至知道的東西有這麼多 我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