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內的音樂緩緩響起，流轉在燭光與落地窗的暖色餘暉之中。

秋玖暝站在夕梨面前，雙眼帶著些許靦腆的笑意，像是特別練習過才好不容易走上前，他一向不擅長這種正式的場合。
他伸出手。

「夕梨，妳願意和我跳一支舞嗎？」

夕梨躲在舞池不起眼的角落裡，安靜地端著盤子。為避免引人注意，她還途中換了許多點，竟真也成功逃過熟人們的魔爪——倒不是她多討厭跳舞，而是這樣的場合裡，她更習慣匿於舞池邊緣，靜默地看向裡面。

而就在此時，她所熟悉的朋友站在她面前，一身的白被舞會燈光照至有些虛幻，卻同時顯得也有些溫暖。

「嗯……沒想到玖暝會找到我喔。」而且還是她沒有拿餐盤的時機點，她輕輕地微笑起來，將手覆在他掌心。

「可以哦。」她想了想，忍不住抬頭看他：「玖暝今天真漂亮。」

他掌心向上，上頭搭上了她纖細的指尖，就像童話裡那些人做的那樣。然後，他對她笑了。

「妳也要像他們一樣叫我公主嗎？」

語氣像是在開玩笑，那雙眼眸很亮，像水面映著燈光，但若多看一秒，就會知道，那裡頭藏著一種不確定。

或許是因為酒水，又或是暖意的燈光吧。他從未看過永野夕梨這樣打扮的模樣，心跳比他想像得還快一些。他耳後有點發燙，像手心莫名有些乾。這不是第一次站在她面前，卻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特別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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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的禮服仍然是染谷未栗做搭配的。

來到星峰院已有數年，扣除最起初的兩年穿著制服入場，剩餘的時間都是同一套禮服反覆來回穿，未栗總是很認真地在她跟南之間來回看，挑選出相似的配件，置放在三個人身上。

今日的禮服搭配了手套，可以避免肌膚的接觸，她在觸摸時沒有感受情緒，聞聲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不太想要自己當他是公主。

「是也沒有哦。」她的嗓音平穩，踩著小步向前：「玖暝就是玖暝吧。」

說到底，童話只是童話。而秋玖暝，她更希望對方存在於她的現實之中。

「妳也很漂亮，嗯......甚至不該用上也這個詞。」他看著她離自己的距離更拉近了一些，掌心中的布料磨蹭著他的掌心，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波動被隔離的事實。但真正讓他情緒安穩下來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那句輕飄飄的“玖暝就是玖暝”。

他曾是什麼，又將會變成什麼，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妳在這裡，閃閃發光的。」

他引她踏出一步，再一步。像是曾經在夢裡練過無數次，又像是，只要牽著手，他就知道她會往哪裡走。

她有時候不太懂秋玖暝的話——好吧。他確實是在誇她沒錯，不應該假裝聽不懂才對，她為自己的想法笑起來，真搞不懂這些長得更漂亮的人都在說些什麼，但稱讚總是讓人高興的。

「……這樣嗎？」

她小幅度地跟著他的步伐走，雖然她沒有要在舞會跳舞的打算，但仍然會認真地練習，因此出乎意料地還挺擅長跳舞。這一曲並不快，裙擺隨著動作搖晃，像是太柔軟的海波。

「不過，玖暝才亮晶晶的吧。」

白色的髮絲梳理成長辮，反射著明亮的光。

「嗯，再看一次也是。」她今日穿的是一種很貼合她膚色的綠，於是他腦中掀起的漣漪，就都是關於被風撫過的一整片草地，他突然有些好奇，倘若她此刻能感應自己，會如何解讀他腦海中的聲音。

「亮晶晶？我以為妳比較喜歡那種……低調、不太會閃的東西。」他的另一隻手掌貼在她的背側，動作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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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算對，也是算錯吧。」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短暫地思考，又像是在想要如何才能解釋，鞋跟踩踏在地面，在舞池中，發出不起眼的響聲。

「我只是在自己方面上比較喜歡低調而已。」她的聲音有點輕，「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很樂意看大家亮晶晶的哦。」

她剛剛躲在邊緣，看到了不少朋友，她的朋友們各自穿著漂亮的服飾，牽起彼此的手，紛紛踏進舞池。而她嘴裡含著蛋糕，眼睛眨動。這麼說起來，她也喜歡星星，就算自己不是，也喜歡看著它們在遠方明亮。

「我其實不太擅長在大家面前跳舞。」在一個轉圈的動作後，她小小聲地坦承道：「不過我還是每年都有來舞會。蛋糕很好吃哦。」

「嗯，我在旁邊看妳吃了一大口。」他笑著低聲說，掌心順著節奏微微加力，在最後兩個旋轉的舞步中，帶著她一起退到窗簾半掩的小隔間裡。

「那我們就在這裡跳，」他輕聲說，語氣裡多了點溫柔的任性，「就只有我看見妳。」

音樂在遠處慢慢止息，最後的旋律如暮色沉入夜裡。
但他仍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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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習慣了玖暝的注視。

白髮青年喜歡獨自待在她身旁，盯著她看書或活動，少女偶然抬眸，就可以看見他在盯著她的指尖，輕盈地翻過書頁。她沒有問他在看些什麼，只是眨了眨眼。

大概是他的目光不帶侵略性。

玖暝說過的，和她待在一起是他喜歡的事情。

「嗯、我也看著玖暝。」她笑了笑，樂聲被窗簾隔開，顯得有些朦朧，但她記得舞步，在尾音時提起裙擺。

一曲已然結束，但玖暝還沒放開手。

他花很多時間看著她，翻頁的指尖，退到一旁的腳步，又或者是為朋友伸出的手，他到底在看些什麼呢？他也並沒有清晰肯定的回答，而似乎也不到非得回答不可的時候。

也許這就像人們抬頭看夜幕低垂時的星星，或是夕陽西沉時的薄暮，都不需要理由。

「.......」他先脫下她的手套，指尖拂過她的掌心，然後輕輕俯身，吻在她指尖與手背交界的柔軟之處。

他今後也會這般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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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套被脫下，對方的唇覆了過來。夕梨沒有抽開手，即便肌膚如今相碰，少女仍無法辨別對方有些複雜的情緒波動，但總歸是愉悅的、好感的，夾雜如湖水般無波紋的諾言，是很溫和的情緒。

她對待朋友，一向不需要去特別讀心。

所以夕梨困惑地笑起來，猜測這應該是一種舞曲結束的男性吻手禮。畢竟玖暝知道很多她不太清楚的事情，也許這是來自哪裡的禮儀，她欣然地、靦腆地笑起來，直到玖暝再次抬起頭，她才總算說話。

「……嗯、謝謝你邀請我跳舞哦。」

「接下來玖暝要做什麼呢？找朋友跳舞嗎？」手被輕輕放開，她接過被脫下的手套，好奇地看他：「還是要一起去吃蛋糕？」

玖暝低頭看著她接過手套的動作，眼神像在專注凝視一場不屬於舞會的寧靜。有什麼心緒在他內心，十分輕微的擺動了一下。

「蛋糕很好。」他說，其實也很好奇能讓少女流連忘返的味道是什麼：「這是我第一次吃舞會裡的蛋糕，就交給妳替我介紹了。」他微微側過頭，看著她的臉，露出了今晚最無憂無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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